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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會編/卷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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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三十一 三朝北盟會編
卷一百三十二 炎興下帙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三 

起建炎三年閏八月十四日庚寅盡十月二十三日戊戌

李成遣人詣行在,受招安,未囘,復反。

李成在泗州,聲言願歸朝廷,因曽刼杜充老小於汴河,殺二萬餘人皆盡,不敢赴行在,朝廷聞之,遣人齎文字往招安,成大喜,待使人甚厚,成欲遣人隨使人赴行在,軍中皆恐懼,不敢行。有張琮者,安肅軍人,語言稍辯利,畧知書,能謳小詞,成之將佐㑹飲,則置琮於坐,隅令謳詞助歡,軍中號爲「小張」。於是軍中將佐皆舉琮行,成遂命琮,琮亦願赴行在,乃具受招安之狀,隨使人至行在。宰相呂頥浩引問琮,琮具道成不敢負朝廷,願招安之意,頥浩喜,授琮秉義郎,令招成赴行在,琮曰:「琮不願爲秉義郎,俟琮再往李成軍中宣布聖上徳意,及具道廟堂威望,招李成同赴行在。琮元是安肅軍軍學學生,願乞一文資恩澤。」頥浩尤喜,乃授以承務郎,且曰:「俟爾幹事囘,當遷官,升加職名。」遂齎文字復往招成,未至泗州,成已復反,琮遂歸。琮以承務郎受溫州監酒而去。初,成令泗州進士許道作謝表,有曰:「恨無李廣之無雙,願効顔囘之不貳」,有旨爲文人宛順,先發赴行在,行至滁州白塔寺,成囘,遂復反。

京城副留守郭仲荀至行在。

郭仲荀爲京城留守也,人皆缺食。糲米一升,糶錢四五千,雖有錢而無米,有以米煑稀粥賣者,置於髙屋之上,先約錢二百文,許之上屋,然後以稀粥湯少許與之,不然,則爲眾人所奪矣。麻碎如三指濶,賣錢二百文,非強者不能買也,至有人家做飯,隣家窺其煙火,測其將熟,倒壁而入,求少湯飲,與老者潤咽喉,而彼亦數世鄰居之故,義不可卻,分數㸃而畀之。人作過者愈多,仲荀治事,自凌旦抵暮,無休息時,斬殺毎日不可計數,乃自京師赴行在,都人隨而行者數萬,離京城三四日,有物可買,人始得糓食。至是到行在,自此京師人來者遂絶矣。

程昌㝢爲京城留守,上官悟權京城副留守。

程昌㝢,初爲吏部郎官。上在揚州,㑹昌㝢知蔡州,有進士陳味道,順昌人,與昌㝢在學舍,同筆硯,有契,是時順昌府郭允迪已投拜金人,故遣味道詣蔡州說昌㝢,味道至蔡州,以刺謁昌㝢,昌㝢同州官見之,味道敘拜禮畢,昌㝢因留早飲,置酒五杯,而昌㝢使人物色得味道隨行唯一紙被,內有檄文,昌㝢大驚,即招州官聚㕔,使擁味道至庭下,以不忠責之,味道祈哀,昌㝢曰:「與公雖有舊,然事君之義,固不當徇私。」以木驢釘之,即日凌遲於市。至是除京城留守。

金人舉兵,由淮東、淮西兩路入寇。

金人舉兵,江淮、兩浙民皆驚恐,無人以卻敵保境之策爲獻者。先是,起居舎人胡寅,字明仲,上萬言書,論天下事,切中時病,宰相呂頥浩不喜而罷之,故天下之士皆箝其口矣。

車駕幸平江府,杜充留守建康。

上幸平江府,以杜充爲建康行宮留守,留尚書省印付充,令王𤫉、韓世忠等兵皆聽節制。

邵青受招安,爲沿江措置使司水軍統制。

初,邵青以舟船擾於楚泗州之間,又有丁立者,同為首領。是時洪澤羅成,亦以舟船擾於楚州漣水之間,爲邵青、丁立所倂。青、立後受江東制置司招安,以立爲統制,青爲統領。杜充防守建康也,以青爲沿江措置使司水軍統制。

車駕復幸杭州。

周望爲荊湖江浙宣撫使,守平江府。

周望以簽書樞密爲荊湖江浙宣撫使,陳思恭、巨師古、曽班、張守忠兵皆聽節制。

二十四日庚午,李成據滁州。

金人初有舉兵之報,知滁州向子伋棄州治,入琅邪山寨,猶慮勢力單寡,不能保守,聞李成屯在泗州,乃移書招成,共守山寨,成方未有所向,得書,欣然鼓行,盡虜泗州強壯,由來安縣趨滁州,或謂子伋曰:「李成包藏深險不可測,豈可放入寨中?」子伋亦悟,遂不納成,成怒曰:「汝移書招我逺來,置不見納,且糗糧不具,是貳也!貳必有謀。!」乃令諸軍措置攻寨,遂率兵入滁州。

兀朮請於粘罕,入寇江上,粘罕等歸。

《節要》曰:粘罕自東平歸至雲中,窩里嗢、闍目自濵州北歸燕山,留撻懶守山東,後撻懶移屯濰州。試舉人於蔚州,遼人應詞賦,兩河人應經義,張孝純充主文,忻州進士孫九鼎爲魁。粘罕禁隱藏被虜亡者,犯人罪死。樞密院河間府爲河北東路,眞定府爲河北西路,平陽府爲河東南路,太原府爲河東北路,去中山、慶源、信徳、河中府名,復舊州名,去慶陽、慶成軍名,復舊縣名,改安肅軍爲徐州 以境有徐河,廣信軍爲遂州 以昔乃遂城,威勝軍爲沁州 沁水之源,亦舊名也,順安軍爲安州,永寧爲寧州,北平軍爲永平縣,樂夀縣爲夀州,肅寧城爲肅寧縣。僞元帥府禁民漢服,及削髮不如式者死 —— 劉陶知代州,執一軍人於市驗之,頂髮稍長,大小且不如式,斬之;後賊將韓常知慶源,耿守忠知解梁,見小民有依舊犢鼻者,亦責以漢服,斬之。生靈無辜被害,不可勝紀,時復布帛大貴,細民無力易之,坐困於家,無敢出焉。領燕京樞密院事劉彥宗以病死,併樞密院於雲中,除雲中留守韓企先爲相,同時立愛主之,粘罕以彥宗之故,命其子芳簽書院事,粘罕以通事髙慶裔知雲中府、兼兩京留守、西路兵馬都部署。兀朮請於粘罕及窩里嗢,乞提兵寇江上,從之。以女眞萬戶聶耳、銀朮、拔束、渤海萬戶大達不也、漢軍萬戶王伯隆,及大起燕雲、河朔民兵付之。

兀朮率眾寇江南。

《節要》曰:靖康之初,金人初寇京城,時在內則城髙池深,兵食兼足,在外則諸路勤王之師,霧合雲集,四方忠義士,雖素不預軍籍,亦皆橫身扼腕,自備器甲,効命登先,圖報國家二百年之徳澤者,朝廷以天下之勢當一烏合深入之寇,亦未足爲累也。復茍紓目前之急,不顧日後之患,許割地以議和,賊既得志去,官軍隨之北行,若用种師道夾河三戰之策,則賊眾無噍類矣。時以親王宰臣在賊中,使命絡繹道路,約束諸軍,不得少有犯,賊至內邱,有數騎輒犯官軍,已斃數人,官軍束手不敢擅動,內有一卒不勝其憤,輒擊殺一賊,適㑹使命在軍,目覩其事,馬忠恐使命囘,告朝廷,遂斬其卒以徇,且傳首於賊,自後賊時以數騎張弓注矢戱犯,官軍避之,賊以爲笑,以至與賊馬尾相繼,隨之出塞,無敢誰何者。由此勤王之師,莫不解體,故彼賊不踰半年,復敢入寇,至百雉戒嚴,而天下勤王之師,無向戰之心者,失於和之一策也。至京城之陷也,若御駕親征,率軍民整陣而出,亦足以當賊,突圍而出,亦足以脫賊矣。何哉?軍民雖非願戰,然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故韓信背水以破趙,田單鑿地以擊燕是也。設若不能出城,但收兵屯於舊城,一如守村寨,然後遣使卑辭厚幣,許割地以退兵,且曰:「舎此則有死戰,而無生降之理」,兼外城初失,我軍必有縋城得脫者,但有一二人得脫,則四方勤王之師定相傳播,無不知京城已陷,御駕已出,或御駕退保舊城,如是則勤王之師孰不奮身赴難,爭先救王也?彼賊雖有破城之勢,然內有決死之敵,外有必救之兵,內外受敵,茍不釋去,則與我和,此自然之理也。或曰:「城既破矣,豈能整陣而戰,突圍而出?及退守舊城耶?」臣曰:「不然,蓋京城與邉城之異也。邉城郡邑,其內守城之軍,不若攻城之賊之盛也,所恃以爲命者,惟城池而已,城池既失,眾寡不敵,不為賊降,則為賊害矣。京城侍衞之兵,守陴之士,不下十萬,而粘罕、窩里孛兩路之兵,共無六萬,至如城破,其勢非不足以拒敵也,何必淵聖速出見賊也?譬若御駕親征,遇賊於路,則亦無城池可守,便當棄六軍,以單騎入賊陣,願議和耶?而城陷三日之間,淵聖已幸賊營,不惟城爲賊陷,又且自無其朝廷也,由是在內軍民,在外勤王之師,已成失國之人矣,孰有禦敵之心哉?」此失於和策之二也。至建炎三年春,粘罕之犯揚州也,時御營之師必有十萬,而粘罕止有五六千騎,自建炎二年秋九月,離雲中,下太行,渡黎陽,攻澶濮山東諸州郡,以至入揚州,可見疲勞之甚矣,此強弩颷風之末,不足畏,兼是時河北州郡尚未有陷者,山東州郡十陷二三,人心未安,糧道未集,寇盜蠭起,而不顧後患,投身深入我境,又可見無知之甚也,時若我師乗其逺來新至,行列未定而擊之可也,或則深池堅壁,拒而勿戰,以挫其銳,以沮其意,且多方出竒,邀其出掠者,彼萬里孤軍,後無委積,忌於相持,利於速戰,不然糧道不繼,又野不能掠,以此制之,賊遁必矣!俟其既遁,襲而擊之、捨而縱之皆可也,而乃望風之際,車駕渡江,六師自潰,為賊乗之,席捲而去,此失於退之一也。至是兀朮之寇江南也,朝廷豈不知虜所利者騎也,我所利者舟師與步兵也,江浙之地,騎得以爲利乎?此皆騎之危地也,舟師步兵之利地,兀朮有知,豈肯置身於此耶?時若御駕親征,諸路進討,兀朮之頭必獻於闕下矣!而復望風之際,車駕泛海,朝廷自散,爲賊乗之,得志而去,此失於退之二也。凡此四者,非賊之善,乃我靖康之兩和、建炎之兩退所自致也!觀眞廟之時,值契丹蕭後入寇澶淵,若眞廟不戰而和,不戰而走,則景徳之役,已有今日之事矣。

靳賽降於劉光世。

靳賽猖獗於淮東也,上命劉光世討之。光世先遣使臣許彥正齎檄招安,賽既聞之,與其徒以禮迎彥正,願受招安,遂引兵詣光世,光世就令賽統其所部軍,人人皆喜。

權邦彥敘復寳文閣直學士、知江州。

初,權邦彥守東平府,金人犯境,邦彥棄其家出奔,降授朝散大夫。至是敘復寳文閣直學士、知江州。
制曰:「遇敵而致澠陵之奔,孟眀有罪,毀家而紓楚國之難,令尹爲忠。我有藩臣,嘗隳城守,已正簡書之坐,當還符竹之分。某,頃典大州,適當強虜,既盡逾年之抗,遂遭全室之留,雖徐庶思親,何勝方寸之亂,而眞卿委郡,不廢朝廷之歸,在國法以靡容,於人情而可憫,付兵民之重寄,專江漢之上游,式遄其行,盡復爾職,無愴家庭之禍,當盡王室之忠。」

詔親征。

上初欲幸眀州,用呂頥浩計,復還杭州,乃下詔親征,百司有到曹娥江者,有到錢清堰者,御史中丞趙鼎力諌,以爲眾寡不敵,不可以戰,不若爲避狄之計,㑹有邉報至,遂復召百司囘越州,市井間不時虛驚,有雲番人已到者,腰棚瓦市,至有奪路而出,被踐踏而死者。

韓世忠駐軍於鎭江府。

上命韓世忠駐於鎭江府,備江也。

范宗尹參知政事。

范宗尹,靖康中,爲諫議大夫。金人犯闕,宗尹俯伏流涕,乞割三闗,以獻議者短之。京城陷,宗尹衣破壊衲衣,如貧窮人,奔藏於閭巷間。二帝北狩,宗尹至單州,詣元帥府迎請。建炎初,臣僚言其專主和議,罷之,至是復召為諫議大夫,除參知政事。

是月,閭勍奉宗廟神御至濠州,不得入城而去。

閭勍奉西京㑹聖宮神御,以舟船由蔡河而下,至濠州,知州孫逸閉門不納,勍曰:「我主管步軍司閭勍,王臣也!」逸曰:「太尉雖王臣,而逸不識太尉面。今太尉率眾而來,逸爲濠州軍民老小計,則不敢開門。」勍曰:「奉宗廟神御,經由城下,足下爲朝廷守臣,宜率州縣官出郊以拜也。」𨓜曰:「今日之事,軍旅之事也!太尉若實奉宗廟神御,經由城下,逸謹當權撤戎服,具朝裳,率州縣官從城下望拜之。」於是望拜於四望樓,勍不能奪,遂引去。

十月十五日庚寅,李成陷滁州琅邪山寨,殺管內安撫向子伋及州縣官。

先是,朝廷以敵國侵陵,許州縣居民自爲保守,知滁州向子伋修子城,治樓櫓,欲爲守禦,或謂子城周匝無三里許,且西南接幽谷諸山,下瞰城中,又龍興寺與端命殿基,去城纔數十步,若於此立砲,可拋至城中心,子伋不從,於龍興寺下堰,斷河水,使壅遏,環繞城下,河乃山㵎,連日水猝暴漲,堰不可築,築或爲水所損者屢矣,子伋堅欲作堰,令三縣民戶輸財,雇匠疊石穿孔,貫以鐵汁,謂牢不可破,而秋雨連日,水暴漲,堰壊,子伋知堰不可成,乃以琅邪山寨疊石為郛,上施女牆,以開化禪寺爲州治,用土豪張仲寳為將。仲寳,字子賢,有膂力,時人謂之「小張飛」。子伋勒令近城二十里內居民,悉般老小入山寨,時五營軍兵二千餘人,及府庫案牘,悉在寨中。李成怒子伋閉門拒己也,遂令諸軍攻擊,晝夜不息,子伋作書,遣僧官智修與成通好,請犒軍而退,成不從,攻之益急,寨中惟有㵎水,細溜不多,不足以供數萬人之食,人皆食炒米,往往乾渇而成病,軍兵與強壯之民,多縋城遁去。鴉嘴山高而又逼城,賊乃劚掘鴉嘴山,及運柴薪塡疊其㘭陷處,倐忽與城平,賊遂登城,大肆殺掠,溝㵎流血。子伋被執,送成所,命取州縣官作一處拘之,乃拘於州倉之側,仲寳率數十人自後山出奔,爲伏路者所執,成留以爲將,盡取強壯入隊,根刷公吏,用爲統制將吏,又十餘日,賊邏卒獲山寨中子伋遣出齎蠟書告急者,成怒,殺子伋、州縣諸官。
《遺史》曰:成在滁州,軍容甚整肅,官員秀才許陳利害者,雖一句可採,必誦之於心而不忘,毎發一言必中理,或問成天下何時可定,成吟哦而言曰:「慿君莫問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問者心伏而退,嗚呼!怪哉!

郭仲威降於周望。

郭仲威既破淮陽軍,即渡楚州,漸由髙郵至瓜洲,欲渡鎭江,聞杜充治兵建康,仲威嘗受充借官,故懼之,乃由泰州入通州,渡江至常熟縣,時周望以宣撫使在平江,遣人招之,遂率眾入平江詣降,有眾萬人,望以爲統制,時號爲「郭大刀」。

二十二日丁酉,王彥駐軍興元府。

二十三日戊戌,金人陷夀春府。

金人陷夀春府,兀朮以大兵進趨江上,留周太師以兵戍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