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江鄭使君書
郢崖謫吏敬對所詰引言為書,致於九江郡守鄭君閣下。詰之既深,焉得默默已也。固折委譴之於章,遂用悉陳,惟聽之。
國朝天後之時,使四裔達威德之令皆儒臣。自喬知之、陳子昂受命通西北兩塞,封玉門關,戎虜遁避,而無酬勞之命。斯蓋大有之時,體臣之常理也。然喬死於讒,陳死於枉,皆由武三思嫉怒於一時之情,致力克害。一則奪其伎妾以加害,一則疑其擯排以為累,陰令桑梓之宰拉辱之,皆死於不命。嗟乎嗟乎!自是之後,臨戎觀危酌逸勞之狀為使者,而儒臣莫與矣。
前年天子以兩河逐叛之兵,連歲不解。負挽之輸而不造廩庫,皆從便道為戰士衣食之給,於兩河之間,負尚賑賙。輦轂之下,執笏常謂請罷所討者十八九。獨諫大夫自以為習知叛臣之情日就窘,請得往導湣痛以歸之。既可所奏,即請以亞之為副。又以為古者單車為使,有功則為戎臣輕害之,遂於行,請兵以自柄。詔書仍以便宜從事。又詔邯鄲鉅鹿兵,各以百騎與俱。蓋欲重擊鑿之柄也。及過平原郡城,而有常山卒分居之。諫大夫因令亞之為書檄之。書成,亞之題帛引弓,射書於常山帥。帥得書,以期請降。滄海之人聞之,降者日百有餘輩。及滄海寇款與符印偕至,即請以城歸使者。是日往受城,亞之複引前驅,騎馬先至滄海。同捷與其徒係頸者,服衰不帶,伏軍門之左,委命於使執事。於是諫大夫遣河南將石稅部獻闕下。稅夜殺同捷於平昌。亞之分道馳還以報事,道中不得乘,乃乘羸驅。馳至貝魏之門,守長皆為艱,日昃不得食,因中病於廣武之間。曆再旬而謫書降,即奔上所委。今閣下罪諫大夫,以為狷急忘體,冒危取禍。習傳不察其端本,附言和唱,敢避忌應對哉。
昔者酈生馮軾下齊城七十,韓信劫而烹之。在前代且爾,況今持兵連營?淹歲經時,既費且敗,萬無以自塞之際。而使臣奉命詔,銜解羈裂網之恩,啟萬死重生之路,曝鰓就鼎之枯,彼不思於降,複何歸矣?今習詩書步規矩而進於是者,固未嚐習武事,況親於戰鬥之間耶?必多武臣之言以為信。何者?重已之不李祐避能耳,誠邁越之談也。或亦有詰亞之曰:「李祐避壁攻平原城,城危且急,尚不聞有效。且使臣居間,曾不逾月,而雲城降者,何端?」亞之應之曰:「獨不見童子之情乎?夫童子,師與終身之益,何惡而不附?乳母蠕蠕之常恩,而投戀肆喜。何者?氣微意迫,則毅容之難洽,而告訴之言在前也。是則向使之卒披堅甲持銳鋒以相攻,差剛決於敵者,不瞬而殞形喪魄矣。有如使臣之煦諭明白,寧有忘生趍死之渝乎?」此解析之言,誠不當為閣下說,說亦不能降聽。以委書之丁寧者,蓋欲流之於世,以俟通方之士,次第於所誤耳。梗概之錄,下文於詞。亞之敬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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