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相公書
某再拜。伏以大儒在位而未有不知兵者,未有不能制兵而能止暴亂者,未有暴亂不止而能活生人、定國家者。自生人已來,可以屈指而數也。今兵之下者,莫若刺伐之法,《詩‧大雅‧維清》奏《象舞》之篇曰:「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迄用有成,維周之禎。」《象》者,象武王伐紂刺伐之法,此乃文王受命,〈受殷王專征之命也。〉七年五伐,留戰陣刺伐之法,遺之武王,武王用以伐紂,而有天下,致之清平,為周家之禎祥。周公居攝,祀文、武於清廟,作此詩以歌舞文、武之德。其次兵之尤者,莫若鈎援衝壁,今之一卒之長,不肯親自為之。《詩‧大雅》周公《皇矣》美周之詩曰:「以爾鈎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臨衝閑閑,崇墉言言。」此實文王伐崇墉,傅於其城,以臨車衝,鈎援其城,文王親自為之。夫文王何人也,周公詩之,夫子刪而取之,列於《大雅》,以美武王之功德,手絃而口歌之。不知後代之人,何如此三聖人?安有謀人之國,有暴亂橫起,戎狄乘其邊,坐於廟堂之上曰:「我儒者也,不能知兵。」不知儒者竟可知兵也,竟不可知兵乎?長慶兵起,自始至終,廟堂之上,指蹤非其人,不可一二悉數。
高宗朝,薛仁貴攻吐蕃,大敗於大非川。仁貴曰:「今年歲在庚午,不當有事於西方,此乃鍾、鄧伐蜀,身誅不返。」昨者誅討黨羌,徵關東兵用於西方,是不知天道也。邊地無積粟,師無見糧,不先屯田,隨日隨餉,是不知地利也。兩漢伐虜,騎兵取於山東,所謂冀之北土,馬之所生,馬良而多,人習騎戰,非山東兵不能伐虜。昨者以步戰騎,百不當一,是不知人事也。天時、地利、人事,此三者皆不先計量短長失,故困竭天下,不能滅樸樕之虜,此乃不學之過也。不教人之戰,是謂棄之,則謀人之國,不能料敵,不曰棄國可乎!
某所注《孫武》十三篇,雖不能上窮天時,下極人事,然上至周、秦,下至長慶、寶曆之兵,形勢虛實,隨句解析,離為三編,輒敢獻上,以備閱覽。少希鑑悉苦心,即為至幸,伏增惶惕之至。某頓首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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