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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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寶玉自粵回申,幸得阿金輔助,仍搬到三馬路,與胡秀林家同居,豔幟重張,商標復掛,一時香名傳播。早有那班豪商貴客依舊前來報效,以承寶玉之歡。寶玉送往迎來,門庭如市,不減前年氣象。故自懸牌以來,足足忙了三四十天,稍覺清靜了些,然每天一和一酒,終是有的。設非年關將近,寶玉那裡有片刻空閒呢?所以同居的胡秀林見寶玉這樣的場面,這等的生意,心中著實羨慕,料想寶玉必有出奇的手段、勝人的本領,方得到現在的地位。不然一樣做一個妓女,漫說我是新出道的,遠不能及,即使幾個有名的,如李三三、李巧玲、陸昭容等輩,還要遜他一籌,可見寶玉是花中巨擘,色裡班頭。如今既在此間,我不可當面錯過,必須前席請教,學學他的本事,將來可以步他後塵。譬如做了讀書人,終想巴圖上進的法子。況寶玉姓胡,我也姓胡,本是同宗,我何弗拜他做乾娘?諒他必然應允。打定主意,便與鴇母一說,鴇母甚是歡喜,又贊成了幾句。

  秀林方從前樓走至後樓,將近寶玉臥房,聽寶玉在那裡講話,並沒有客人在內。秀林便把門簾一掀,走將進去,見寶玉梳妝未畢,叫了一聲「大阿姊」,即在妝臺旁側坐下。寶玉先問道:「秀林妹,吾篤故歇幾日生意阿好介?」秀林搖頭道:「去說俚,格兩日生意一點嘸不,真真碧波生清,比仔前頭愈加勿好哉。倪阿姆怪奴勿會應酬,勿會拍馬屁,埋怨仔奴一場。奴要想學學末,亦嘸人教(讀告)奴。故歇看見大阿姊生意實梗好,格落倪阿姆叫奴來,跟老人(讀娘)家學點本事,終要教教奴末好。」寶玉聽了一番言語,見他聰明伶俐,嬌小玲瓏,令人可愛,即便笑道:「奴末有啥格本事介?不過碰運氣罷哉。」秀林道:「奴叫乾娘,多謝教教奴罷。」寶玉道:「格是勿敢當,要折煞奴哉。」

  二人正當說著,秀林的假母也走進房來,向著寶玉說道:「大先生,倪囡魚是第一年做生意,一點才勿懂啥。起初虧(讀區)得阿金姐幫忙,拉扯拉扯,格落還好,有點客人格來。故歇是去說俚。加二(讀議)年近歲底,連搭一注生意才嘸不,哪哼敷衍下去嗄?所以我打算到年底要想收場哉,開年讓(讀釀)倪囡魚跟大先生學習學習,懂點經絡。大先生能夠提拔得俚出道,我總感激弗盡格。況且大先生姓胡,倪末也姓胡,本來是一家人,就叫聲『親娘』也嘸啥,說啥格乾娘哉。」說著,又回頭向秀林道:「秀林,過來叫聲乾娘哩。」秀林也不待寶玉答應,就在寶玉面前磕了一個頭,恭恭敬敬叫了一聲「乾娘」。此時寶玉一來見他誠心,不好推辭;二來也愛秀林乖巧,將來繼我有人,故即一口應承,把秀林雙手攙起。秀林的假母見事已允洽,又道:「大先生肯教倪囡魚,真真是倪囡魚格造化。」說到其間,忽又自己埋怨自己道:「我真老得糊塗哉!今朝倪囡魚拜乾娘,終要買一對全通蠟燭,鋪仔紅氈單,拜格四拜,難末成文。勿然,像啥格樣式介?」嘴裡說著,即便立起身來,要去差相幫備辦東西。寶玉急忙止住道:「得格,得格,現在就算數仔罷。且得到仔開年正月裡向,如果倪要舉動末,順便邀一邀客人,請一請酒,索性拿格件事體張揚張揚,讓別人曉得曉得,說奴收仔一個乾囡魚哉。等客人篤來賀奴,奴就好當面托俚篤照應照應。實梗一來,以後奴堂差忙末,也好叫俚去代代,想阿通呢勿通?」秀林的假母聽了,連說「通極通極」,才出房下樓去了。

  從此,秀林常在房中陪伴寶玉,與從師學習一般。寶玉無事之時,教方導些做妓的工夫、待客的秘訣,全在乎「媚」之一字。最要緊的是一雙眼睛。無論看一個人,瞧一件東西,均須飄眼微觀,切勿睜眼呆視。況遞語傳情,銷魂攝魄,都在那秋波一轉,豈不是最要緊嗎?至於一顰一笑,一言一動,樣樣能從「媚」字上著想,不露絲毫本相,則妓之能事畢矣。秀林聽寶玉教誨,漸漸心領神會。有時寶玉房中有客,又跟著寶玉應酬,所以進境甚速,後來得列花榜之末,我且慢表。

  仍說寶玉度過殘年,又屆新春,所有開果盤、開臺酒等常例,堂子中大略彷彿,雖有一番熱鬧,並非書中緊要之事,無須細說。惟寶玉收秀林作乾囡魚尚未舉動,所以揀了一個吉日,阿金、阿珠四處請客,但沒有大紅請帖罷了。客人等一得此信,一個個整備賀禮,等候那日相送,都是不約而同來討寶玉歡喜。然相距請酒之期尚有三天,暫且擱起。

  單表眾客之中,如馮惕勤、陳華東、胡士誠等一班舊好新知,約有三十餘人,均在請酒之列,不必一一細敘。惟內中有一位是胡士誠的親戚,此人姓張名瑛,表字仲玉,常州府無錫縣人。本是世家子弟,年方二九,尚未聯姻,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脂,有潘安之貌、杜牧之才、陶朱之富,胸期磊落,態度風流,人皆稱之曰「清河佳公子」。去年春間,買棹來申,藉聞寶玉之名喧傳滬上,意欲與士誠尋訪香巢。不料寶玉已往廣東,敗興而返,心中甚是怏怏,住了兩月即便歸家。後來寶玉回了上海,士誠向寶玉一說,說起此事,贊得張公子的品貌才學,以及家中的豪富,真是世上無雙,人間第一。可惜未曾會面,莫訂同心,不然,彼此相見,豈非是一對玉人嗎?聽得寶玉心花怒放,意蕊齊舒,饞涎欲滴,邪火如焚。雖起初有些不信,恐他言過其實,然士誠素不打謊話,斷不來開我心的。如此一想,翻懊悔自己赴粵,錯誤良緣。因諄諄然問士誠道:「說格張公子,比以前格郭綏之哪哼?」士誠搖頭道:「綏之要比這位張公子,真真俗語打話一團和氣登坑,怎能比得上呢?」寶玉聽了,愈覺心癢難搔,又問道:「騙奴介!如果真格末,阿曉得俚幾時再到上海嗄?」士誠道:「我為什麼要騙你呢?他到上海的日期雖沒有預先定下,但我聽見他說過,來年二月初要到親戚家祝壽,故我料他這時候一定要上來的。」寶玉道:「俚上來仔末,要費格心,關照聲(讀生)奴格哩。」士誠道:「曉得曉得,我先要同他來見你,豈但關照一聲呢?」以上這一番言語,還是去年十一月內說的,寶玉牢記在心,時刻不忘,盼望甚切,有相見恨晚之意。

  也是前生一段孽緣,該有這一層魔障。果然過了殘臘,在正月初十邊,張仲玉僱舟來滬。先往別的親戚處住了兩天,又至胡士誠家拜望。士誠提起寶玉說:「去冬已經回申,愚兄見他幾次,談及老弟,他也仰慕得狠,托愚兄轉致老弟。老弟如沒有正事,可同愚兄去走走嗎?」仲玉道:「我也甚渴想他,只是明天沒有工夫,我們準定後天去罷。」士誠道:「也好也好,但後天切勿爽約,我在舍下等你呢。」仲玉道:「這個自然,不須我兄囑咐的。」說罷,又想著一件事,要往朋友家去,遂辭了士誠去了。不表。

  單說士誠因寶玉前番托他關照。遂即換了衣服,坐著自己包車,來至三馬路與寶玉送信。卻巧寶玉房中日間並無他客,便將仲玉來申,現在住於何處,告訴了寶玉。寶玉歡喜無限,問道:「為啥今朝勿搭俚一淘來介?」士誠道:「這幾日他有些事情,沒得空閒,後天定與他一同來呢。」寶玉道:「蠻好蠻好。大後日,奴要收乾囡魚,阿要拿格位張大少一淘請勒海仔罷?」士誠道:「你們要請他,只須你的名片到我家中一請就是了。」寶玉點頭答應。士誠坐談了一回,天將傍晚,見有別的客人來了,即向寶玉作別回去。寶玉定要留他吃小夜飯,士誠笑道:「不必不必,過一天,等你們成就了好事,你再重重的謝我媒人罷。」說畢,匆匆走了。寶玉知難相留,只得送他走後,仍去應酬那班擺酒的客人,因非書中正文,恕不復贅。

  次日寶玉取了一張名片,特命阿金到士誠家裡,奉請清河公子張仲玉。可巧仲玉也在那裡,士誠便叫阿金當面奉請,呈上寶玉的名片。仲玉接在手中,看了一看,欣然應允。阿金道:「張大少,今朝阿到倪搭去佬?倪先生勒浪牽記呀。」仲玉聽說,暗暗好笑:「我與寶玉素未謀面,怎麼他牽記我來呢?」繼而一想:「大約堂子之中都是這般說法的。」遂含笑答道:「我也想念你家先生。只因有些俗務,今日沒有空閒,你問胡大少就曉得了。」士誠接口道:「我與他明日准來。後天再叨擾你家的酒,斷不失約的。」阿金唯唯,自去回覆寶玉,不提。

  且說仲玉待阿金去後,暗問士誠道:「後天寶玉家有事,請我們去吃酒,你可送什麼東西嗎?」士誠道:「我送他的,無非幾件首飾就算應酬過了。」仲玉道:「你既送了,我怎好沒有呢?」遂即拉了士誠,來到大馬路拋球場口亨達利洋行內,買了一隻真金錶;又在楊慶和買了一對赤金印戒,總共用去了一百餘元。仲玉即將兩件東西交與士誠代為收藏,自己仍辦那正事去了。士誠也獨自歸家,均不細表。

  次日午後,仲玉事已辦完,趕緊來看士誠,略談幾句,見鐘上已敲三下,即便攜手出門,步行前往。從後馬路至三馬路相隔不遠,不消片刻早已到寶玉家中。登樓進房,一切堂子裡的招待禮節,概行從略,以免煩雜。

  且說寶玉坐在房中,正想起昨日阿金回覆的話,也深贊張公子丰姿俊美,一表非凡,與士誠所說大略相同。訂定今日必來,所以在那裡殷殷盼望。及至聽得樓下相幫高喊「客來」,阿金等出房招接,寶玉早已立起身子,在門簾內細細一張,果然是胡士誠同著一個美男子來了。料想這位美男子定是張仲玉公子無疑,略把身子退後,讓他二人進房。見那門簾一揭,寶玉即輕囀嬌喉,叫了兩聲「大少」,請士誠、仲玉在廂房中坐下。士誠用手一指,開言道:「這位就是你時刻想念的張大少,你仔細瞧瞧看,我可是說謊嗎?」寶玉笑容可掬,翠袖慇懃,親手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士誠面前,一杯遞與仲玉手中。細細向仲玉一看,果真話不虛傳。寶玉十分歡喜,便低聲說道:「張大少,舊年到奴格搭,剛剛奴到廣東去哉,真真勿巧,失迎仔大少。」此時仲玉也對寶玉細觀,見他眉如柳葉,眼似桃花,真是世間第一尤物,令人一見魂銷,不愧為花叢中翹楚。正在呆呆出神之際,忽聞寶玉嬌聲低語,慌忙回答,不覺臉上一紅。因仲玉年雖二九,尚是初出茅廬,不甚老練,所以面泛紅霞,疾忙答道:「見面遲早,亦係前定。舊歲未睹芳容,今日仍親香澤,豈非緣之有遲早嗎?」士誠在旁接嘴道:「這裡是頑的所在,你忽然書腐騰騰起來。曉得你是個讀書人,說話都要用文法的。如今用不著,請你收了罷,不然,我先要回去了。」仲玉道:「我就不說如何?」士誠道:「如何如何,難道不是文法嗎?」寶玉笑道:「張大少是說慣格哉,一時要叫俚改脫,哪哼能夠嗄?譬如倪說慣蘇州閒話格,硬要倪說北邊閒話,說舌頭彎勿轉,倒弄得難聽煞哉。」仲玉道:「對嚇對嚇。」士誠就伸手向寶玉肩上一拍,說道:「你們一會面,你就幫他,不聽我的說話,真真氣殺我也!」寶玉覆笑道:「阿要氣數,奴不過說『譬如』呀,哪哼算奴是幫俚介?如果真真要幫張大少末,奴要派胡大少差哉。」士誠道:「你不幫他,還好還好,我也不動氣了。我且問你,你明天收的乾女兒,可是我前天瞧見的秀林嗎?」寶玉道:「蠻對蠻對,就是俚。大少看看,阿嘸啥佬?」士誠道:「將來定與你一樣。你去叫他出來,讓張大少先看一看,他的法眼是最高的。」

  寶玉點點頭,便叫阿金去喚秀林過來。秀林嫋娜進房,寶玉命他叫應了「胡大少」、「張大少」;送過瓜子,一旁站立,裝著含羞的樣子,低著頭只看自己的瘦小金蓮。士誠問仲玉道:「你看他好不好?有什麼評論,你只管說出來,寶玉決不怪你的。」仲玉用目細瞧,端詳了一回,方開言道:「據我看,秀林的品貌斷不在尋常之下,可稱得後起之秀。但豔麗欠娬媚,要比起寶玉來,不過十之三四耳。」士誠笑道:「老弟的相法果精,品評得狠是。寶玉,你該將他登報揚名呢!」寶玉道:「張大少格相法對是蠻對,不過說俚像奴一樣末,已經勿局格哉,還說遠勿及奴,哪哼好稱得後起之秀介?」仲玉道:「我是亂道,請你不要介懷才是。」士誠道:「寶玉在那裡謙遜,何嘗介懷於你?老弟,你也太老實了。」說到其間,又回頭向寶玉道:「你不要謙塌了房子,連累我們一同壓在裡頭呢!」說罷,哈哈大笑。寶玉道:「奴是勿會謙虛格。說張大少忒老實,奴要說忒勿老實哉!」士誠道:「這幾句話,還說不是幫他嗎?氣殺氣殺!」寶玉笑道:「氣壞仔身體,唔篤少奶奶曉得仔,要來怪奴格。」仲玉聽了,也笑了一笑。

  士誠又想要回答,被仲玉拉了一位,咬著耳朵說道:「我們的幾色賀禮,趁秀林也在此,你拿出來交與寶玉罷。」士誠點首稱是,即在懷中取出兩隻錦匣,送至寶玉手中,說道:「這是我們的兩份賀禮,一匣是張大少的,一匣是我的,都是不堪的首飾,請你收下,不要見笑就是了。」寶玉接過,將匣子打開來一看,每匣兩件,一匣是真金鈕子表、赤金印戒一對;一匣是外國金玉練、嵌寶金戒一對。寶玉假作推辭道:「阿呀呀,奴收乾囡魚是一件小事體,順便請大少篤吃一杯酒,表表奴格敬意,哪哼好受兩位大少格厚禮介?格是斷斷勿敢領賞格。」說著,雙手將原物納還。士誠、仲玉均不接受,一齊說道:「你不收下,就是見外,瞧不起我們,我們明天也不便來吃你的酒了。」寶玉只得稱謝,命秀林過來叩頭領賞。寶玉將東西收藏好了,仍與張、胡二人講話。仲玉問起去年赴粵情形,寶玉略表一二,更與仲玉分外的親熱,格外的慇懃,放出那籠絡情人的本領,勾搭恩客的伎倆。憑你張仲玉聰明誠實,已被他圈入迷魂陣中去了。但仲玉膽子甚小,見已是上燈時候,意欲同士誠回去;怎禁寶玉挽留,定要請他們吃了小夜飯方才放行。仲玉只得坐著,與寶玉細談衷曲。寶玉伶牙俐齒,自然兩下投機。直等到九下多鐘,用過夜膳,仲玉方拉著士誠同歸。寶玉因他是初次會面,不便下榻留髡,以遂己意,只得讓他們回去,叮囑明日早來罷了。仲玉今晚即住在士誠家裡,當夜並無書說。

  一宵已過,又到來朝。一俟午餐畢後,士誠與仲玉都換著簇新的衣服,僱了一輛轎式馬車,一同坐著,仍到寶玉家來。見今日與昨天不同,甚是熱鬧,天井裡面坐著一班福慶樂堂名,其實就是打山頭灘簧一樣,在那裡調絲弄竹。客堂之中也放著許多擺設,收拾得金碧輝煌。士誠、仲玉均不細看,一逕上樓。下面一聲「客來」,早驚動阿金等出來招接。士誠聽得寶玉房內有客,便問阿金是何許樣人。阿金道:「大少也認得格,就是馮大少搭陳大少呀。」士誠道:「原來是他們,我們進去也不要緊的。」就拉著仲玉進房。剛正寶玉與秀林迎將出來,見是士誠與心上人,連忙叫應請進。其時馮惕勤、陳華東也起身招呼,彼此相見坐下。惟仲玉是初次會面,免不得有尊姓大名的套話。四人談了一回,頗為合式。因寶玉今天甚忙,不便拉住他閒講,所以商議聚了一桌麻雀。寶玉雖也過來應酬,無如眾客陸續漸到,一個一個的敷衍起來,那裡有片刻空閒。

  直到傍晚時候,客已來齊,約有三十餘位,將前樓後樓的房間全行坐滿。有的聚著碰和,有的坐著叉麻雀,有的立著看打牌,有的橫著吃煙。不要說寶玉、秀林忙極,即阿金、阿珠等一眾娘姨、大姐,以及秀林的假母、樓下的相幫,也都忙得接應不暇。少停牌聲已歇,又有吃酒、叫局一番忙碌。直忙到十二點鐘,堂名也去了,酒席也散了,眾客也漸漸的走了。只剩士誠、仲玉等數人未去,寶玉又陪待了一回。仲玉見時已不早,也要回去。寶玉欲留不得,惟有囑他明日再來,以補今日的待慢。仲玉唯唯,仍與士誠上車同歸,不表。

  自此之後,仲玉堂川來往,連擺了幾臺酒,碰了幾次和。寶玉公然留宿,共效於飛,把仲玉一個童男子破了身體。其中穢褻情形,筆難盡述,不如刪去,以存陰德。

  單表仲玉沉迷兩月,雖被寶玉纏住,大有樂而忘返之勢,但仲玉是未經大敵的人,屢遭摧折,身子漸漸難支,更兼連接老母家信,催他回去。仲玉始尚猶豫,不意老母發怒,特差老僕張福前來找訪。仲玉不得不歸,只好與寶玉作別。寶玉無術挽留,惟依依相送,叮嚀後會之期。彼此掩淚而別。

  不言仲玉回轉無錫,仍說寶玉自與心上人相離,彷彿割去心頭之肉,傷感不置。幸阿金、阿珠在旁勸解,日間拉他去坐馬車、遊園;到了晚上,又代覓幾個上好的替身陪伴寶玉,以免獨宿淒涼。

  過了一月,寶玉想念仲玉的心也漸漸的淡了,故日日高車駟馬,駕言出遊。那天在路上見了幾個鹹水妹,忽然觸動了淫心,暗想:「我與他同是婦人,一樣做那皮肉生涯,他獨陪伴西人,遍嘗外國的風味,不知究竟屬怎樣?我何弗與他們結交,問問細情,向他們討教一二呢?」一時間胡思亂想,竟甘心與極淫、極賤、極卑鄙、極齷齪的廣東鹹水妹引為知己,訂作相交,欲做那件無恥之事,豈非與狗彘一般?正是:

  不潔已蒙西子貌,慕忽羨外交家。

  要知寶玉結交鹹水妹,與西人伴宿,都在下回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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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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