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類苑/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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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知遇(二)

王元之[編輯]

王元之嘗草李繼遷制,繼遷送馬五十匹潤筆,公卻之。後守永陽,閩人鄭褒有文行,徒步謁公,及還,公買一馬遺之。或謗其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匹,顧肯虧一匹馬價耶?」見澠水燕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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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禹偁,濮州人,生十餘歲,能屬文。太平興國八年,進士及第,補成武主簿,改大理評事,知長州縣。太宗方獎拔文士,聞其名,召拜右拾遺,直史館,賜緋。故事:賜緋者,給銀帶,上特命以文犀帶賜之。禹偁獻端拱箴以為戒,尋以左司諫知制誥,上嘗稱之,曰:「王禹偁文章,當今天下獨步。」判大理寺,散騎常侍徐鉉為妖巫道安所誣,謫官,禹偁上疏訟之,請反坐尼罪,由是貶商州團練副使,無祿,種蔬自給,徙解州團練副使。上思其才,復召為左正言,仍命宰相以剛直不容物戒之。真宗初即位,召王禹偁於揚州,復知制誥,修太宗實錄。執政疑禹偁輕重其間,落職,出知黃州。州境有二虎鬬,食其一。冬雷,羣雞夜鳴,禹偁上疏引洪範陳戒,且自劾。上以問司天官,對以守臣任其咎,上乃命移知蘄州。尋召還朝,禹偁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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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時,禹偁為翰林學士,嘗草繼遷制,送馬五十疋以備濡潤,禹偁以書不如式,卻之。及出守滁州,閩人鄭褒徒步謁,禹偁愛其儒雅,及別,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馬,顧肯虧此價哉?」禹偁之卒,諫議大夫戚綸誄曰:「事上不曲邪,居下不諂佞,見善若己有,嫉惡過仇讎。」世以為知言。祥符中,真宗觀書龍圖閣,得禹偁章奏,嘆美切直,因訪其後,宰相稱其子嘉言以進士第為江都尉,即召對,擢大理評事。並涑水紀聞。

王元之在翰林,太宗恩遇極厚,嘗侍宴瓊林,獨召至御榻顧問。帝語宰臣曰:「王某文章,獨步當代,異日垂名不朽。」故元之有詩云:「瓊林侍遊宴,金口獨褒揚。」見澠水燕談。

杜文正[編輯]

真宗重禮杜鎬。鎬直龍圖閣,上嘗因沐浴罷,飲上尊酒,封其餘,遣使賜鎬於閣下。鎬素不飲,得賜,喜,飲之至盡,因動舊疾,忽僵不知人。上聞之,驚,步行出至閣下,自調藥飲之,仍詔其子津入侍疾。少頃,鎬稍蘇,見至尊在,欲起,上撫令臥,鎬疾平,然後入宮。方鎬疾亟時,上深自咎責,為由己賜酒致鎬疾也。

楊礪[編輯]

真宗判開封府,楊礪為府寮,及登儲貳,因為東宮官。即位,為樞密副使。病甚,真宗幸其第問疾,所居在隘巷中,輦不能進。左右請還,上不許,因降輦步至其第,存勞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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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礪,太祖建隆初狀元及第。在開封府,真宗問礪何年及第,礪唯唯不對,真宗退問左右,然後知之,自悔失問。礪不以科名自伐,由是重之。並涑水紀聞。

董遵誨[編輯]

董遵誨父宗本,嘗為隨州將,太祖微時,往依宗本,令與遵誨游。常共臂鷹逐兎,小不如意,為遵誨所辱,太祖遂辭去,宗本固留,厚給遣之。即位之初,訪求遵誨,遵誨欲自殺,其妻止之,曰:「等死,亦未晚耳。萬乘之主,豈念舊惡?將因禍致福,豈可測哉?」遵誨感其言,幅巾見於便殿,叩頭請死。上笑曰:「汝昔日豪蕩太過,我方將任汝事。」即命左右掖起,賜冠帶,設食案,賜食上前。語及舊故歡笑,以為通遠軍使,專委一面之事,市租悉以給軍用,不藉於有司。每歲賜予無數,幕府許自辟署,選精甲數千人,隸麾下,不復更代。隔歲以春夏令歸,營省妻子。遵誨至,申嚴邊候,鎮撫蕃部,號令如一,戎族之強盛者,倚為腹心,有謀為寇者,必立以告,發所部襲之,剪滅無譙類。凡再出師,大克捷,党項諸羌,畏威惕息。養馬數千匹,擇其良以入貢,親僕數百人,皆厚給衣食,日夕馳射畋獵,擊鞠呼盧,飲食作鼓吹為樂。羌中動靜,即時知之,朝廷不復西顧。歲時,其親表押馬來獻,上必召問遵誨晨夕所為,擊節大喜曰:「是能快活也。」多解服御衣物珠貝珍異以為賜,遵誨捧之,未嘗不泣下。三數歲一來朝,賜食御前,笑語移晷,賜御膳羊,上樽酒,皆五百數,金帛累萬,復遣去,終太祖朝,不易其任。末年,稍遷羅州刺史,有判官者,因朝廷訪利害,上言通遠軍養兵,每歲轉運使調發內地錢粟,勞費民力,本軍關榷之入,自可市糴給用。上遣錄判官所奏,下本軍,及申約外,計凡歲調如故,不得竊議市租,徙判官於佗郡。遵誨感激流涕,左右皆泣。楊文公談苑。

种放[編輯]

真宗優禮种放,近世無比。一日,登龍圖閣,放從行,真宗垂手援放臂上,以顧近臣曰:「昔明皇優待李白,御手調羹,今朕以手援放登閣,厚賢之禮,無愧前代矣。」故蔣穎叔薦放姪孫誼云:「放早以逸民,被遇章聖,有握手登樓之眷。」真宗屢欲大用,放固辭,乃止,惜哉!澠水燕談。

張乖崖[編輯]

乖崖公曰:「吾河曲一書生爾,猥自出身,遭逢聖主。」太平興國中,進士及第,屢親民政,自太常博士,罷荊湖北路轉運使。入覲時,太宗皇帝御長春殿,召對數刻,上曰:「卿奏事精審可信。」特賜金紫,除虞部郎中,旋授樞密直學士,知益州。面奉聖旨:「西川經賊後,民頗傷殘,不聊生,卿去到後,可便宜行事,欽哉!」君不疑臣,委任至重,乃感恩泣下。到川後,奉詔條之外,事有大可革者,奏後始行。其有從權而合義者,先行後奏,上悉允之,故得展微効,立功名,誠由上信不疑,下讒不入。見忠定公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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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定公為御史中丞,一日,於行香所,宰相張齊賢呼參知政事溫仲舒為鄉弟,及他語,鄙甚。錢希白所撰公墓誌云:彈執政之失錯辭者是。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體,遂彈奏之。齊賢深以為恨,後於上前短公曰:「張詠本無文,凡有申奏,皆婚家王禹偁代為之。」禹偁前在翰林,作齊賢罷相麻詞,其辭醜詆。及再入中書,禹偁亦再知制誥,故兩欲中傷之。公聞,自辨曰:「臣苦心文學,搢紳莫不知。齊賢以臣假手於人,是掩上之明,誣臣以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幾多,可進來。」公遂以所著進,上閱於龍圖閣,未竟,賜坐。上曰:「今日暑甚。」顧黃門於御幾取常所執紅綃金龍扇賜公,且稱文善。公起再拜,乃納扇於幾,上曰:「便以賜卿,美今日獻文事。」澠水燕談。

張文定[編輯]

太祖幸西都肆赦。張文定公齊賢時以布衣獻策,太祖召至便坐,令面陳其事。文定以手畫地,條陳十策,內四說稱旨,文定堅執其六說皆善,太祖怒,令武士拽出。及車駕還京,語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張齊賢耳。我不欲爵之以官,異時汝可收之,使輔汝為相也。」至太宗初即位,放進士榜,必欲置於高等,而有司偶失,掄選第三甲之末,太宗不悅。及注官,有旨一榜盡與京官通判。文定釋褐將作監丞,通判衡州,不十年,果作相。東軒筆錄。

柳仲塗[編輯]

柳開知潤州,有監兵錢供奉者,亦忠懿之近屬也。乃父方奉朝請,在京師,開乘間來謁,造其書閣,見壁有繪婦人像甚美,詰以誰氏,監兵對曰:「某之女弟也,既笄矣。」柳喜曰:「開喪偶已踰期,願取為繼室。」錢曰:「俟白家君,敢議姻事。」柳曰:「以開之材學,不辱於錢氏之門。」遂強委禽焉,不旬日而遂成禮。錢不之敢拒,走介白其父,乞上殿面訴柳開,劫取臣女。仁宗問曰:「卿識柳開否?」曰:「不識。」上曰:「真奇傑之士也。卿家可謂得嘉婿矣。吾為卿媒,可乎?」錢父不敢再言,但拜謝而退。見倦遊雜錄。

袁廓[編輯]

袁廓,梓潼人,敢大言,太祖奇之。太祖即位,遷殿中丞,掌市征,歲中增緡錢數萬,特賜錢百萬。會錢俶納土,詔廓按行府庫倉廩,所至公宴,令別席而坐以寵之。

錢俶[編輯]

錢俶,太宗即位來朝,宴後苑,泛舟池中。太宗親酌酒以賜俶,俶跪而飲。每貢乘輿服物器玩,製作精妙。遣使脩貢,必羅於庭,焚香再拜。並見范蜀公蒙求。

呂文惠[編輯]

呂文惠公端使高麗,遇風濤,恍懼間,檣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讀書若在齋閤時。首台呂文穆相蒙正告老甚切,上宴後苑,作釣魚詩,獨賜公斷章云:「欲餌金鈎深未到,磻溪須問釣魚人。」以首宰屬公,公和進云:「愚臣鈎直難堪用,宜問濠梁結網人。」文穆得謝,果冠台席。見玉壺清話。

趙稹[編輯]

趙稹,字仲微,單父人。登進士第,累為兵部員外郎,益州路轉運使。真宗謂曰:「遠方之事,朕皆欲聞,一一奏來,朕當為卿行之。」故稹至蜀,奏利害最詳。及後,益州闕守,乃自三司鹽鐵副使,授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益州。天聖中,以工部侍郎知并州,廻,上殿奏事,上曰:「先帝時,嘗詔益州市錦六千匹,時有姓趙者知州,止市千匹,還是卿否?」稹曰:「是。」上曰:「卿如此恤民,誠是至公。嘗聞先帝言,卿樸厚可任。」未幾,為刑部侍郎、樞密副使,以先帝所委臣故也。見本朝名臣傳。

晏元獻[編輯]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廷,召至闕下,適值御試進士,便令公就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賦,有賦草尚在,乞別命題。」上極愛其不隱。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各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帳為遊息之地。公是時貧甚,不能出,獨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宮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諭所因。次日進覆,上諭之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遊燕賞,彌日繼夕。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宮官。」公既受命得對,上面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則曰:「臣非不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臣若有錢,亦須往,但無錢,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卒至大用。見筆談。

晁逈[編輯]

大中祥符元年冬,行升中之禮,駐蹕岱宗。晁逈當草赦書之詞,例先進呈裁定。准舊儀,學士當直日,或遇宣召,即繫鞋以赴,上戴帽子見之。逈自忖度,今皇上以封祀大禮,方在致齋之中,必加嚴肅,不同常時,乃盛服秉笏造行宮門。有中使入奏,俄出報云:「上適問之,聞學士穿執,遽起入內矣,可止此祗伺。」暨中使復入,逈佇立移晷,中使來召,引至幄次,而上已改御巾幘而坐。起居訖,升詣帝所,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進呈詞稿,省覽稱善,怡顏撫問,有加常等。既而賜坐,令飲茶而退。「茶」字註解云:春藏葉,可以為飲。古人詩云:「或吟詩一章,或飲茶一甌。」因思古之帝王,優禮節行之臣,不冠不見,則有之矣。內愧孱瑣,何以當聖君體貌之重乎?茲惟先皇帝恭己待士之德,發自於清衷而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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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祥符、天禧之間忘其年月,暮春之月,閤門傳宣布告,令赴池苑游宴之會。法從既集,俄而陰雲興,密雨降,有詔罷後苑之游。上賜宴飲,上御承明殿,面北而坐,預侍坐者翼列如儀。既而執事之臣,捧金盤進名花,有牡丹重沓千房者,並諸奇花,首置御坐前,餘皆散布諸臣彫俎之上。內臣先供奉至尊,戴御花,以及親賢宰執亦如之,以次諸臣,皆自戴焉。上忽乃眷西顧,宣言曰:「與學士戴花。」內庭侍從,惟學士多不名呼。俄有中使數人遽至,與逈及一二同僚戴之,觀者無不竦動也。前代加寵詞臣,有以寶裝方丈賜食於前,則嘗聞之矣。豈謂親承日月之照,待以王公之禮,何幸會之深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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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祥符、天禧之間忘其年月日,逈當宿直,方甲夜,奉召赴內東門,上御面東閤子坐。起居訖,升進次,宣索坐物,執事者疊青墩於御坐之東北隅,方命坐,而上語及,遽起側立以聽焉。示諭令草詔,今忘其所詔之事。恭受宸旨畢,命復坐,飲茶而退。卻行纔踰閾,上宣言曰:「將蠟燭與學士照路。」俄有中使就御前拔取列置密炬之一,其圍徑甚大,中使執之前引,出內東門,付於本院引接人吏。古之賜金蓮燭,其若是乎?上周知故事,善視邇臣,多此類也。並金坡遺事。

王文正[編輯]

上宣諭曰:「朕尹京日,卿弟旭宰屬邑,有廉幹之稱,可委以繁使。」公對曰:「臣待罪宰府,恐公議非便。」上曰:「前代父子兄弟,並處貴位者多,不可以卿故,滯其才。」公曰:「今省府迺士人要職,若於平進遷擢,又得孤寒者一人。臣弟陛下知名,望它日出於宸衷,且乞一閑局。」遂判吏部南曹。公歸,喜語弟曰:「上知爾之才,必有任使。」而終不言所得之旨,翌日被命乃知。銓管人引對,上見公弟,賜與緋魚,公因對敍感,上曰:「不知尚著綠,朕失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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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沂公曾、張文節知白、陳彭年,參預政事,因白公,曾等拔擢至此,亦公之力,然願有裨補。公曰:「願聞其說。」沂公等曰:「每奏事,其間亦有不經上覽,公但批旨奉行,恐人言之,以為不可。」公遜謝而已。一日奏對,公退,諸公留身,上已驚曰:「有何事,不與王某同來?」諸公以前說聞於上,上曰:「誰所行?」諸公曰:「皆公。」上曰:「王某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無毫髮之私。自東封後,朕諭王某,令小事可一面奉行,卿等當謹奉之。」退而謝於公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公曰:「向蒙諭及,不可自言曾得上旨,今後更賴諸公規益。」文正公每休暇,多與二府往還,萊公出鎮,會宿私第,翌朝,上顧公曰:「昨日知有客甚歡,朝廷無事,大臣和睦,誠可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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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宣示公曰:「聞卿居第甚陋,朕密令計之,官為修營,其間更繫卿意增損之。」公頓首曰:「臣所居,乃先父舊廬,當日止庇風雨,臣今葺過已甚矣,每思先父,常有愧色,豈更煩朝廷?」上再三諭之,公力辭,乃止。並見名臣遺事。

禮遇詞臣[編輯]

真宗好文,待遇學士尤重,王欽若召見最頻,其後晁逈、李宗諤、陳彭年、王曾、李維數人,皆被恩遇。惟演再入院,天禧四年間,屢蒙召對,或龍圖閣、滋福殿、承明殿,洎宣和門之北閤子,皆從容賜坐,移刻而出,其言議及奏對,此略而不書。又常令中使密至院門,詢吏云:「今日誰直?」然後召之。見金坡遺事。

御書碑額[編輯]

仁宗天縱多能,尤精書學,凡宮殿門觀,多帝飛白題榜,勳賢神道,率賜篆螭首。王曾之碑曰「旌賢」,寇準曰「旌忠」,李迪曰「遺直」,晏殊曰「舊學」,丁度曰「崇儒」,王旦曰「全德元老」,文彥博父均曰「教忠積慶」,李用和曰「親賢」,范仲淹曰「褒賢」,曹利用曰「旌功」,呂夷簡曰「懷忠」,張士遜曰「舊德」,狄青曰「旌忠元勳」,其餘不可悉紀。或云:初,王子融守河中,模唐明皇題裴耀卿碑額獻之,仁宗乃賜文正碑曰「旌賢」。大臣碑額賜篆,蓋始於此。其後英廟、神考,亦屢有賜者。澠水燕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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