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遺書/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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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先生語十

洛陽議論蘇丙季明錄[編輯]

子厚謂程卿:「夙興幹事,良由人氣清則勤,閑不得。」正叔謂:「不可。若此,則是專為氣所使。」子厚謂:「此則自然也。」伯淳言:「雖自然,且欲凡事皆不恤,以恬養則好。」子厚謂:「此則在學者也。」

伯淳謂:「天下之士,亦有其志在朝廷而才不足,才可以為而誠不足。今日正須才與至誠合一,方能有濟。」子厚謂:「才與誠,須二物只是一物。」伯淳言:「才而不誠,猶不是也。若非至誠,雖有忠義功業,亦出於事為,浮氣幾何時而不盡也(一本無「只是一物」四字)!」

伯淳道:「君實之語,自謂如人參甘草,病未甚時可用也,病甚則非所能及。觀其自處,必是有救之之術。」

正叔謂:「某接人,治(一作談)經論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體者,誠未有如子厚。」

二程謂:「地形不必謂寬平可以畫方,只可用算法折計地畝授民。」子厚謂:「必先正經界,經界不正,則法終不定。地有坳垤處不管,只觀四標竿中間地,雖不平饒,與民無害。就一夫之間,所爭亦不多。又側峻處,田亦不甚美。又經界必須正南北,假使地形有寬狹尖斜,經界則不避山河之曲,其田則就得井處為井,不能就成處。或五七,或三四,或一夫,其實田數則在。又或就不成一夫處,亦可計百畝之數而授之,無不可行者。如此,則經界隨山隨河,皆不害於畫之也。苟如此畫定,雖便使暴君汙吏,亦數百年壞不得。經界之壞,亦非專在秦時,其來亦遠,漸有壞矣。」正叔云:「至如魯,二吾猶不足,如何得至十一也?」子厚言:「百畝而徹,言『徹取』之『徹』則無義,是『透徹』之『徹』。透徹而耕,則功力均,且相驅率,無一家得惰者。及已收獲,則計畝數裒分之,以裒分之數,取十一之數,亦可。」或謂:「井議不可輕示人,恐致笑及有議論。」子厚謂:「有笑有議論,則方有益也。」「若有人聞其說,取之以為己功。」先生云:「如有能者,則己願受一廛而為氓,亦幸也。」伯淳言:「井田,今取民田使貧富均,則願者眾,不願者寡。」正叔言:「亦未可言民情怨怒,止論可不可爾。」「須使上下都無此怨怒,方可行。」正叔言:「議法既大備,卻在所以行之之道。」子厚言:「豈敢!某止欲成書,庶有取之者。」正叔言:「不行於當時,行於後世,一也。」子厚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須是行之之道。又雖有仁心仁聞,而政不行者,不由先王之道也。須是法先王。」正叔言:「孟子於此善為言。只極目力,焉能盡方圓平直?須是要規矩。」

二程問:「官戶占田過制者如何?」「如文曾有田極多,只消與五十里采地盡多。」又問:「其他如何?」「今之公卿,非如古之公卿。舊有田多者,與之采地多。概與之,則無以別有田者、無田者。」

正叔說:「堯夫對上之詞,言陛下富國強兵後待做甚?以為非是。此言安足諭人主?如《周禮》,豈不是富國之術存焉?」子厚言:「堯夫抑上富強之說,正猶為漢武帝言神仙之學,長年不足惜,言豈可入?聖賢之曉人,不如此之拙。如梁惠王問何以利國,則說利不可言之理,極言之以至不奪不饜。」

正叔言:「人志於王道,是天下之公議,反以為私說,何也?」子厚言:「只為心不大,心大則做得大。」正叔言:「只是做一喜好之事為之,不知只是合做。」

伯淳言:「邵堯夫病革,且言試與觀化一遭。」子厚言:「觀化他人便觀得自家,又如何觀得化?嘗觀堯夫詩意,才做得識道理,卻於儒術未見所得。」

正叔言:「蜥蜴含水,隨雨雹起。」子厚言:「未必然。雹盡有大者,豈盡蜥蜴所致也?今以蜥蜴求雨,枉求他,他又何道致雨?」正叔言:「伯淳守官南方,長吏使往茅山請龍,辭之,謂祈請鬼神,當使信向者則有應,今先懷不信,便非義理。既到茅山巖,敕使人於水中捕得二龍。持之歸,並無他異,復為小兒玩之致死。此為魚蝦之類,但形狀差異,如龍之狀爾。此蟲,廣南亦有之,其形狀同,只齧人有害,不如茅山不害人也(有害,一作有毒)。」

正叔言:「永叔詩:『笑殺潁陰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夙興趨朝,非可笑之事,不必如此說。」又言:「常秩晚為利昏,元來便有在,此鄉黨莫之尊也。」

正叔言:「今責罪官吏,殊無養士君子廉恥之道。必斷言徒流杖數,贖之以銅,便非養士君子之意。如古人責其罪,皆不深指斥其惡,如責不廉,則曰『俎豆不脩』。」

有人言:「今日士大夫未見賢者。」正叔言:「不可謂士大夫有不賢者,便為朝廷之官人不用賢也。」

彭汝礪懇辭臺職。正叔言:「報上之效已了邪?上冒天下議論,顯拔致此,曾此為報上之意已足?」

正叔言:「禮院者,天下之事無不關。此但得其人,則事盡可以考古立法;苟非其人,只是從俗而已。」

正叔言:「昏禮結髮無義,欲去久矣,不能言。結髮為夫婦者,只是指其少小也。如言『結髮事君』,李廣言『結髮事匈奴』,只言初上頭也,豈謂合髻子?」子厚云:「絕非禮義,便當去之。古人凡禮,講修已定,家家行之,皆得如此。今無定製,每家各定,此所謂家殊俗也。至如朝廷之禮,皆不中節。」

正叔論安南事:「當初邊上不便,令逐近點集,應急救援。其時,雖將帥革兵冒涉炎瘴,朝廷以赤子為憂,亦有所不恤也。其時不救應,放令縱恣,戰殺至數萬。今既後時,又不候至秋涼迄冬,一直趨寇,亦可以前食嶺北,食積於嶺南般運。今乃正於七月過嶺,以瘴死者自數分。及過境,又糧不繼。深至賊巢,以筏渡五百人過江,且砍且焚,破其竹寨幾重,不能得,復棹其空筏。續以救兵,反為賊兵會合禽殺。吾眾無救,或死或逃,遂不成功。所爭者二十五里耳。欲再往,又無舟可渡,無糧以戍。此謬算,未之有也。猶得賊辭差順,遂得有詞,且承當了。若使其言猶未順,如何處之?運糧者死八萬,戰兵瘴死十一萬,餘得二萬八千人生還,尚多病者,又先為賊戮數萬,都不下三十萬口。其昏謬無謀,如此甚也。」

有人言:「郭璞以鳩鬥占吉凶。」子厚言:「此為他誠實信之,所以就而占得吉凶。」正叔言:「但有意向此,便可以兆也,非鳩可以占吉凶耳。」

正叔言:「郭逵新貴時,眾論喧然,未知其人如何。後聞人言,欲買韓王宅,更不問可知也。如韓王者,當代功臣,一宅己致而欲有之,大煞不識好惡。」子厚言:「昔年有人慾為范希文買綠野堂,希文不肯,識道理自不然。在唐如晉公者,是可尊也。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如何得安?在他人猶可,如王維莊之類。獨有晉公則不可,寧使耕壞,及他有力者致之,己則不可取。」

正叔言:「管轄人亦須有法,徒嚴不濟事。今帥千人,能使千人依時及節得飯喫,亦能有幾人?嘗謂軍中夜驚,亞夫堅臥不起,不起善矣,然猶夜驚何也?亦是未盡善。」

正叔謂:「今唱名,何不使伊儒冠徐步進見?何用二人把見趨走,得不使殿上大臣有愧色?」子厚言:「只先出榜,使之見其先後,何用旋開卷呼名?」

正叔言:「某見居位者百事不理會,只恁個大肚皮。於子厚,卻願奈煩處之。」

子厚言:「關中學者,用禮漸成俗。」正叔言:「自是關中人剛勁敢為。」子厚言:「亦是自家規矩太寬。」

正叔言:「某家治喪,不用浮圖。在洛亦有一二人家化之,自不用釋氏。道場之用螺鈸,蓋胡人之樂也,今用之死者之側,是以其樂臨死者也。天竺之人重僧,見僧必飯之,因使作樂於前。今乃以為之於死者之前,至如慶禱,亦雜用之,是甚義理?如此事,被他欺謾千百年,無一人理會者。」

正叔謂:「何以謂之君子?何以謂之小人?君子則所見者大,小人則所見者小且近。君子之志所慮者,豈止其一身?直慮及天下千萬世。小人之慮,一朝之忿,曾不遑恤其身。」

伯淳謂:「才與誠一物,則周天下之治。」子厚因謂:「此何事於仁,必也聖乎?」

呂進伯老而好學,理會直是到底。正叔謂:「老喜學者尤可愛,人少壯則自當勉,至於老矣,志力須倦,又慮學之不能及,又年數之不多。不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乎?學不多,年數之不足,不猶愈於終不聞乎?」

子厚言:「十詩之作,止是欲驗天心於語默間耳。」正叔謂:「若有他言語,又烏得已也?」子厚言:「十篇次敘,固自有先後。」

正叔言:「成周恐只是統名,雒邑是都也。成周猶今言西京也,雒邑猶今言河南府。孔安國以成周為下邑,非也。豈有以師保治於下邑?白馬寺之所,恐是遷頑民之處。洛州,有言中州、南州之名,恐是作邑分為九州後始言。成周,恐是舊城壞而復城之,或是其始為邑不為城牆,故後始城。」

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是至於命。」子厚謂:「亦是失於太快,此義盡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並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會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則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盡有近遠,豈可以知便謂之至也?」

正叔謂:「洛俗恐難化於秦人。」子厚謂:「秦俗之化,亦先自和叔有力焉,亦是士人敦厚,東方亦恐難肯向風。」

正叔辨周都言:「穀、洛鬭,毀王宮。今穀、洛相合處在七里店南,既言毀王宮,則周室亦恐不遠於今之宮闕也。」

子厚謂:「昔嘗謂伯淳優於正叔,今見之果然,其救世之志甚誠切,亦於今日天下之事盡記得熟。」

子厚言:「今日之往來,俱無益,不如閑居,與學者講論,資養後生,卻成得事。」正叔言:「何必然?義當來則來,當往則往爾。」

二程言:「人不易知。」子厚言:「人誠知之為艱,然至於伎術能否,人情善惡,便可知。惟以秦武陽殺人於市,見秦始皇懼,此則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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