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記 (四庫全書本)/卷29
五代史記 巻二十九 |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巻二十九
宋 歐 陽 修 撰
晉臣傳第十七
桑維翰字國僑河南人也為人醜怪身短而面長常臨鑑以自竒曰七尺之身不如一尺之面慨然有志於公輔初舉進士主司惡其姓以為桑䘮同音人有勸其不必舉進士可以從佗求仕者維翰慨然乃著日出扶桑賦以見志又鑄鐵硯以示人曰硯𡚁則改而佗仕卒以進士及第晉髙祖辟為河陽節度掌書記其後常以自從髙祖自太原徙天平不受命而有異謀以問將佐將佐皆恐懼不敢言獨維翰與劉知逺贊成之因使維翰為書求援於契丹耶律徳光已許諾而趙徳鈞亦以重賂啖徳光求助已以簒唐髙祖懼事不果乃遣維翰往見徳光為陳利害甚辯徳光意乃決卒以滅唐而興晉維翰之力也髙祖即位以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知樞密院事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天福四年出為相州節度使嵗餘徙鎮泰寜吐渾白承福為契丹所廹附鎮州安重榮以歸晉重榮因請與契丹絶好用吐渾以攻之髙祖重違重榮意未決維翰上䟽言契丹未可與爭者七髙祖召維翰使者至臥內謂曰北面之事方撓吾胷中得卿此疏計已決矣可無憂也維翰又勸髙祖幸鄴都七年髙祖在鄴維翰來朝徙鎮晉昌出帝即位召拜侍中而景延廣用事與契丹絶盟維翰言不能入乃隂使人説帝曰制契丹而安天下非用維翰不可乃出延廣於河南拜維翰中書令復為樞密使封魏國公事無巨細一以委之數月之間百度寖理初李瀚為翰林學士好飲而多酒過髙祖以為浮薄天福五年九月詔廢翰林學士按唐六典歸其職於中書舎人而端明殿學士樞密院學士皆廢及維翰為樞密使復奏置學士而悉用親舊為之維翰權勢既盛四方賂遺嵗積鉅萬內客省使李彥韜端明殿學士馮玉用事共讒之帝欲驟黜維翰大臣劉昫李崧皆以為不可卒以玉為樞密使既而以為相維翰日益見踈帝飲酒過度得疾維翰遣人隂白太后請為皇弟重睿置師傅帝疾愈知之怒乃罷維翰以為開封尹維翰遂稱足疾稀復朝見契丹屯中渡破欒城杜重威等大軍隔絶維翰曰事急矣乃見馮玉等計事而謀不合又求見帝帝方調鷹於苑中不暇見維翰退而歎曰晉不血食矣自契丹與晉盟始成於維翰而終敗於景延廣故自兵興契丹凡所書檄未甞不以此兩人為言耶律徳光犯京師遣張彥澤遺太后書問此兩人在否可使先來而帝以維翰甞議毋絶盟而已違之也不欲使維翰見徳光因諷彥澤圖之而彥澤亦利其貲産維翰狀貌既異素以威嚴自持晉之老將大臣見者無不屈服彥澤以驍捍自矜每往候之雖冬月未甞不流汗初彥澤入京師左右勸維翰避禍維翰曰吾為大臣國家至此安所逃死邪安坐府中不動彥澤以兵入府問維翰何在維翰厲聲曰吾晉大臣自當死國安得無禮邪彥澤股慄不敢仰視退而謂人曰吾不知桑維翰何如人今日見之猶使人恐懼如此其可再見乎乃以帝命召維翰維翰行遇李崧立馬而語軍吏前白維翰請赴侍衛司獄維翰知不免顧崧曰相公當國使維翰獨死崧慙不能對是夜彥澤使人縊殺之以帛加頸告徳光曰維翰自縊徳光曰我本無心殺維翰維翰何必自致徳光至京師使人檢其屍信為縊死乃以屍賜其家而貲財悉為彥澤所掠
景延廣字航川陜州人也父建善射甞教延廣曰射不入鐵不如不發由是延廣以挽彊見稱事梁邵王友誨友誨謀反被幽延廣亡去後從王彥章戰中都彥章敗延廣身被數創僅以身免明宗時朱守殷以汴州反晉髙祖為六軍副使主誅從守殷反者延廣為汴州軍校當誅髙祖惜其才隂縱之使亡後録以為客將髙祖即位以為侍衛歩軍都指揮使領果州團練使徙領寜江軍節度使天福四年出鎮義成又徙保義復召為侍衛馬歩軍都虞候徙鎮河陽三城遷馬歩軍都指揮使領天平髙祖崩出帝立延廣有力頗伐其功初出帝立晉大臣議告契丹致表稱臣延廣獨不肯但致書稱孫而已大臣皆知其不可而不能奪契丹果怒數以責晉延廣謂契丹使者喬瑩曰先皇帝北朝所立今天子中國自冊可以為孫而不可為臣且晉有橫磨大劒十萬口翁要戰則來佗日不禁孫子取笑天下瑩知其言必起兩國之爭懼後無以取信也因請載於紙以備遺忘延廣敕吏具載以授瑩瑩藏其書衣領中以歸具以延廣語告契丹契丹益怒天福八年秋出帝幸大年莊還置酒延廣第延廣所進噐服鞍馬茶牀椅榻皆褁金銀飾以龍鳯又進帛五千匹綿一千四百兩馬二十二匹玉鞍衣襲犀玉金帶等請賜從官自皇弟重睿下至伴食刺史重睿從者各有差帝亦賜延廣及其母妻從事押衙孔目官等稱是時天下旱蝗民餓死者嵗十數萬而君臣窮極奢侈以相誇尚如此明年春契丹入寇延廣從出帝北征為御營使相拒澶魏之間先鋒石公霸遇敵於戚城髙行周符彥卿兵少不能救馳騎促延廣益兵延廣按兵不動三將被圍數重帝自御軍救之三將得出皆泣訴然延廣方握親兵恃功恣橫諸將皆由其節度帝亦不能制也契丹甞呼晉人曰景延廣喚我來何不速戰是時諸將皆力戰而延廣未甞見敵契丹已去延廣獨閉壁不敢出自延廣一言而契丹與晉交惡凡號令征伐一出延廣晉大臣皆不得與故契丹凡所書檄未甞不以延廣為言契丹去出帝還京師乃出延廣為河南尹留守西京明年出帝幸澶淵以延廣從皆無功延廣居洛陽鬱鬱不得志見晉日削度必不能支契丹乃為長夜之飲大治第宅園池妓樂惟意所為後帝亦追悔遣供奉官張暉奉表稱臣以求和徳光報曰使桑維翰景延廣來而割鎮定與我乃可和晉知其不可乃止契丹至中渡延廣屯河陽聞杜重威降乃還徳光犯京師行至相州遣騎兵數千雜晉軍渡河趨洛以取延廣戒曰延廣南奔吳西走蜀必追而取之而延廣顧慮其家未能引決敵騎奄至乃與從事閻丕馳騎見徳光於封邱並丕見鎻延廣曰丕臣從事也以職相隨何罪而見鎻丕乃得釋徳光責延廣曰南北失懽皆因爾也召喬瑩質其前言延廣初不服瑩從衣領中出所藏書延廣乃服因以十事責延廣每服一事授一牙籌授至八籌延廣以面伏地不能仰視遂叱而鎻之將送之北行至陳橋止民家夜分延廣伺守者怠引手扼吭而死時年五十六漢髙祖時贈侍中
嗚呼自古禍福成敗之理未有如晉氏之明驗也其始以契丹而興終為契丹所滅然方其以逆抗順大事未集孤城被圍外無救援而徒將一介之命持片舌之彊能使契丹空國興師應若符契出危解難遂成晉氏當是之時維翰之力為多及少主新立釁結兵連敗約起爭發自延廣然則晉氏之事維翰成之延廣壞之二人之用心者異而其受禍也同其故何哉葢夫本末不順而與外援共事者常見其禍未見其福也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吳巒字寳川鄆州盧縣人也少舉明經不中清泰中為大同沙彥珣節度判官晉髙祖起太原召契丹為援契丹過雲州彥珣出城迎謁為契丹所掠城中推巒主州事巒即閉門拒守契丹以兵圍之髙祖入立以雲州入於契丹而巒猶守城不下契丹圍之凡七月髙祖義巒所為乃以書告契丹使解兵去髙祖召巒以為武寜軍節度副使諫議大夫復州防禦使出帝即位與契丹絶盟河北諸州皆警以謂貝州水陸之衝緩急可以轉餉乃積芻粟數十萬以王令溫為永清軍節度使令溫牙將邵珂素驕狠難制令溫奪其職珂閑居無憀乃隂使人亡入契丹言貝州積粟多而無兵守可取令溫以事朝京師心頗疑珂乃質其子崇範以自隨晉大臣以巒前守雲中七月契丹不能下乃遣巒馳驛代令溫守貝州巒善撫士卒會天大寒裂其帷幄以衣士卒士卒皆愛之珂因求見巒願自效巒推心信之開運元年正月契丹南寇圍貝州巒命珂守南門契丹圍三日四面急攻之巒從城上投薪草焚其梯衝殆盡已而珂自南門引契丹入巒守東門方戰而左右報珂反巒顧城中已亂即投井死而令溫家屬為契丹所掠出帝憫之以令溫為武勝軍節度使後累厯方鎮周顯徳中卒令溫瀛州河間人也〈王令溫疑邵珂而質其子矣巒不能察其姦反委以兵及契丹入貝州又不拒戰遽投井死其死不足貴故不列於死事〉
五代史巻二十九
五代史巻二十九考證
桑維翰傳維翰之力也○監本闕翰字今增入
五代史巻二十九考證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