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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一之廣東農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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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一之廣東農民運動
作者:蔡和森
1925年4月26日
本作品收錄於《嚮導

署名「和森」發表

  廣東農民運動是國民黨改組後實行其新政綱之一部份的產物。廣東農民運動不僅是全國農民運動的先導,而且最足以顯明工農階級參加國民革命的影響與特性。他的現狀和經過想是一切關心中國革命之新動力與工農階級發展的人們所願意知道的。茲特將最近所得材料與消息綴成此文,以餉讀者。

(一)省農民協會將於五一開成立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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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去年國民黨中央農民部頒行農民協會章程及設辦農民運動講習所,派出特派員實地宣傳之後,廣東遂開始有了系統的農民運動。以前海豐雖然成立過大規模的農會,但總不免染着一種狹義的地方主義色彩,而且內部的組織不從基礎上着想,只是一鄉一鄉的組織起來,故被陳炯明拘捕幾個上部的辦事人便冰消瓦解了。

  在國民黨和革命政府的扶助之下,廣東農民運動理宜進行順利。但事實上,地主劣紳常與國民黨右派軍人官僚勾結,極力暗中阻撓破壞,或明施攻擊。在這一年中雖然發生過許多次的悲劇,農民運動受其打擊不少,但只要國民黨的新政策未完全被右派推翻,廣東農民運動仍然是一天一天發展的。

  現在廣東政府勢力範圍以內,已經有了農民協會組織者二十縣。計:番禹,南海,順德,香山,東莞,寶安,增城,惠陽,海豐,陸豐,惠來,鶴山,廣甯,清遠,高要,新會,花縣,曲江,普甯,潮安等二十縣。已經成立縣協會者有廣甯,花縣,海豐,陸豐四縣;在旬日內可成立縣協會者至少有番禹,順德,香山,東莞四縣;其他各縣均已有區協會成立。會員人數共十六萬人。

  照協會章程:有五個縣協會成立卽可組織省農民協會。今旣超過此數,而且事實上亦要求一指揮全省各縣協會的統一機關;現時國民黨農民部雖未行使省協會的職權,但是以一政黨而與一經濟的職業團體相混,終覺不大妥當,所以省農民協會的成立,當然事不宜遲。聞主其事者業已決定於五月一日正式召集省代表大會,成立省農民協會。其代表的選出法:先從鄉起,每鄉召集會員大會,選舉出席區會代表,代表人數視該鄉的會員多寡而損益之,大概鄉會會員十人可選代表一人;各鄉代表選出之後,卽召集該區各鄉之代表開代表會,互相推舉若干人(大概每百人選一人)出席各區代表會議;該區代表選出後,更召集該縣各區代表開一代表會,由這次會議選舉若干人代表該縣出席省農民協會成立大會。預計各縣代表在百二十人以上。大會議程,聞爲:(一)農民自衞軍組織法案;(二)農村合作社新組織案;(三)農村教育宣傳案;(四)民團問題;(五)土匪問題;(六)對於地方官吏及駐防軍隊之苛捐婪索取締案;(七)修改協會章程。

  省農民協會成立大會之日亦卽是第二次全國勞動大會開幕之日,幷聞青年軍人聯合會亦將於是時召集大會,而三個大會將協同舉行一次兵工農聯歡大會,——一面表示其階級的帶連義氣,一面表示其共同的政治要求。所以今年五一不僅在中國勞動運動史上放一異彩,而且將在中國民族革命史上放一異彩!

(二)打倒陳炯明後的東江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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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革命軍在東江的勝利,農民的幫助是一個重大的原因;本報前幾期曾指明過了,此處不用贅述。陳逆走後東江農會復蘇的情形(海豐農會一九二三年八月被陳炯明解散,捕去會員卄人,監禁半年;一九二四年三月農會領袖們被釋出獄後又開復活大會,到會羣衆萬餘人,地主紳士和陳炯明大驚,旋遭第二次武力解散)怎樣?本報昨接彭湃君來信,報告甚詳。彭君是東江農民運動的領袖,他的來信說:

  二月念七日我軍入海豐,當時粵軍先至縣城佔住陳炯明之將軍府陸軍學校。我(彭君自謂,以下仿此)從淡水一路至白雲,所過鄉民無不痛駡陳軍之野蠻——姦淫,擄掠,放火。由白雲入鵝埠赤石梅隴一帶,農民歡迎我軍異常熱烈,或插青天白日旗或插農會旗,沿途並插,旗上都寫標語;擺茶擺水,歡呼革命萬歲者不絕於途。我抵海豐第二日卽二十八日,各鄉農民來問我,磋商農會進行事宜,及與我歡敍別後三年來受陳逆壓迫之痛苦者約有七八千人。三月一日經陸豐惠陽惠來,是日有農民萬餘人到農會,使我應接不暇。三月三日開海豐全縣農民歡迎黨軍大會,到會者三萬餘人。海豐城自陳軍刧掠後已呈十室九空之狀,是日城鄉一帶行人擁擠異常,各商店亦紛紛開始營業,驟呈盛狀。在農旗蔽野歡聲雷動之中,平山,加倫兩同志及許總司令皆登台演說,農民鼓掌聲如巨雷。尤以許總司令對農民聲明將海豐逆產全數之半歸農會,十分之三歸工會,十分之二歸學生會,幷主張取消苛稅雜捐,農民更熱烈的歡呼黨軍萬歲。許總司令加倫同志出發時,數萬農民攜小旗沿途歡送。幷由此大會發出快郵代電,農會亦於此日宣佈恢復。在縣代表大會未召集前,由舊時職員組織臨時縣執行委員會,行使會務。我一入海豐境,農民就向我表示要求減租取消苛捐及發給武裝。以上三項,尤以武裝之要求爲最切。在歡迎大會時也有此種要求,經許總司令答應將所繳陳軍槍械之中提出四十桿給農會。

  陳軍此次逃敗,槍枝子彈散失各鄉不少,多爲農會會員所拾,亦有繳到農會來者。農會得此槍枝卽成立農民自衞軍。陳軍潰時,槍械多藏匿於鄉間各親戚家,農民來報者日有數起,此種槍械若不收集誠爲後患。當此鎭壓反革命之時,農民非有武裝不成,而且農民協會之根本問題亦非農民有武裝不成。所以農會現已決定擴充農民自衞軍一百名,訓練三個月,養成下級幹部人才。同時並組織農民運動講習所,約四五十人。

  現在東江農會運動的發展當已不成問題。只是軍隊與農民的關係還發生問題。這個問題於黨軍教導團當然不會發生,因爲教導團有鐵的紀律並受了充分的政治教育,所以無處不爲農民所歡迎。現在問題只在那些還未受政治教育與從新整飭紀律的軍隊。此次農民充革命軍夫役嚮導偵探等職異常出力,但粵軍對於農民夫役仍然不免殘酷,凡到一地不肯放囘,卽放囘亦每不給夫價,農民向前理論,每以刀刺之,有一農民手掌刺傷長寸許,我帶往見總部副官長,該官長只說待查辦,夫價依然不給。本來農民向農會報名願充黨軍挑夫爲黨服務者有五千餘人,但粵軍偏偏不找農會反要自己去拉夫才快意,眞不知何故。又黨軍來時曾向農民宣言不籌款不拉夫,幷取消苛稅雜捐等。現在款則籌了又籌,凡從前陳炯明所抽的捐項,除了煙捐禁止之外,其餘雜捐亦依舊抽收。以故農民異常懷疑。

  以上都是彭君來信中的話。彭君最後提出來的問題,我們認爲很關重要的。任何陳林反攻,唐繼堯侵桂的問題都沒有這個問題的重要,因爲革命政府若眞獲得農民羣衆的擁護,這些反革命勢力是不難制勝的;蘇俄便是用這種方法制勝了反革命的好榜樣。當陳炯明第二次解散海豐農會時,曾對彭君兄弟說:「羣衆我是很怕的,尤其是農民,我從前在廣西時幾乎被鄉民趕出來,兵力雖足以戰勝桂軍,而沒法鎭壓農民,他們出沒神祕莫測。」(見本報七十期關於海豐農民運的一封信)。這囘陳炯明的命運果然又結果於農民之手,可見革命若得勞苦羣衆的擁護,抵抗敵人一定不必單靠軍事勢力來決定。現在問題不在農民幫不幫助革命,而在革命政府本身的財政政策與軍隊之改造或取締。這是陳炯明倒後國民黨與廣東政府急須有所決定的。我們屢次主張而且現在更主張國民黨政府應立卽將軍事行動的負擔由小民移於反革命的大地主買辦階級肩上,並仿照黃埔教導團的方法改造許汝爲部下的粵軍及其他願意繼續革命的軍隊。

(三)廣東農民之概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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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東是外國資本主義最先侵入的地方,所以農業經濟亦最先破產,失業農民遠在幾十年以前卽一羣一羣的向海外尋生活,流落於美洲澳洲及南洋羣島爲華工。別一方面,地主貴族一天一天的買辦階級化,近代式的外國資本主義不僅未打破中國封建社會的一切束縛,反而極力加以維持,藉以鎭壓那含有平英團、義和團之可能性的幾萬萬農民羣衆;因此封建社會的舊勢力、舊思想、舊習慣在廣東社會及海外各屬的華僑中特別保持着,(帝國主義早已替中國保存國粹,已不待國故大家、東方文化大家和反動的國家主義者費心了!)直到如今比內地各處都還腐敗都還可怕。所以廣東農民一面受外國資本主義的影響特別大,一面受地主貴族的壓迫亦特別嚴。

  廣東農民,大多數爲佃農,其次爲半自耕農及自耕農。現在他們所受的經濟壓迫之顯然可見者,第一是田租,大多數五成以上歸田主所得;第二是田畝捐,每畝由二毫至六毫,田主佃戶各出一半,歸民團所有,有時亦爲商團所有;第三是軍隊苛捐,約占農產物價格百分之三四,或名目繁多,且徵收不止一次,歸駐防軍所有,有時亦爲土匪所有;第四是青苗債,每年青黃不接之際,農民向地主借錢還穀,大都借兩元還一石穀,月息百分之三十至五十;第五臨時借貸,農民需用工具肥料種子及吃用等,向地主臨時借錢谷,月息由三分至五分;第六私當,農民意外急需時拿自己的東西向地主抵借,利息有以日計算者,農民呼之爲「雷公劈」;第七公當,月息三分,贖期半年或一年;第八錢糧預征,政府因籌軍費預征錢糧,地主亦有預收田租者。所以他們的經濟壓迫,概括的說約有四項:就是重租,苛捐,高利債和錢糧預征。

  自資本帝國主義侵入以來,農民所受的政治壓迫亦與日俱深。帝國主義者利用軍閥官僚壓迫農民,農民眼見得到的就是地方官或軍人保護傳教師霸佔田地山莊爲教堂。官僚軍閥劣紳互相勾結利用,包攬詞訟,挑起農民私鬥以斂錢;或藉慈善事業如修縣志道路橋樑等來斂錢。田主勾結地方官或駐防軍勒租索債;土豪下結土匪,上通官府,對農民敲詐勒索。

  在連年軍閥戰爭中,地主階級利用農民武裝自己;如民團鄉團之組織,鄉鎭自治之要求及反對駐防軍隊等,都是地主們欲在鄉村取得本階級的政治地位之表現。現在地主階級差不多全有武裝,而且潛勢力很大。及農會運動發生,地主知農民不易利用了,遂與國民黨右派及軍閥相勾結,成一地主與軍閥之反革命的聯合戰線,向農民進攻。商團變亂之前後,一面買辦階級與地主階級聯合進行反革命,同時李福林任民團統率處督辦,亦到處勾結鄉團商團土豪劣紳等實行摧殘農會。他們共同的宣傳農會爲共產黨機關,以圖反革命之復燃。幼稚的農民運動經不住這個進攻,遂發生躊躇不前或退後的現象。如花縣、順德、廣甯、香山、東莞等處均有此種現象的表現,尤以花縣和廣甯更顯著。

(四)農會被摧殘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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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報近來搜集廣東農會被摧殘的事實,所得材料非常之多。現在專舉上年十一月中的幾個報告,以見農會被地主、劣紳、國民黨右派軍人摧殘之一斑:

A 香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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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小黃埔 小黃埔農民協會自成立以來,進行頗利,一般農民極感團結的必要,對於會務異常熱心,但爲當地之土豪劣紳所忌。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乘正副委員長不在,被劣紳陳思敬陳華翰糾合八人,各持槍械,直入農會,洗刦一空,將所有書籍行李什物盡數搗毀。聲稱奉香山縣長林警魂命令特派到來解散,若小黃埔有此農會,實屬於地方治安大有妨礙。言畢卽將孫總理肖像撕毀擲地,謂爲怪物。

  2.北側鄉 北側東側農民協會,於十一月八日,突被駐紮容奇顧家祠之福軍林響帶同兵士百餘人蜂擁入鄉,將該農會旗幟及總理肖像撕毀,幷拘去會員六名,所有會內衣服銀兩掃數搶去,會之近鄰亦受搶,聲言搜查亂黨,後由省電詰,始諉謂誤會,釋放會員,然已飽受蹂躪矣。

  3.大岡鄉 於前星期爲田主劣紳勾結商團圍困農會,開槍掃射,擊斃會員(農民)三名,捕去數名,搗毀一切而去。

  4.谷都鄉 該地已成立一國民黨分部,近爲土豪惡霸搗毀。此次第二屆農民運動講習學生到該地組織農會,由縣派游擊隊保護宣傳,返縣域時,中途爲土豪劣紳糾黨放槍截擊,幸未傷人。

  5.小攬沙步鄉 該地有組織農會之可能,值演戲機會,派人到地宣傳,爲地主鄉痞兇毆。

B 廣寧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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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以前政府委任蔡鶴平爲廣甯縣長,但舊縣長未允交代,新縣長因乏實力擁護,無法入城接事,乃走至江屯與李濟源勾結,希望李予以助力,李乃介紹土匪頭邵佐助之攻縣城。餉項不繼,土匪又非錢不行,李與劣紳馬月庭等主張搶掠,於是拿去該地農會名冊,囑各匪令其對已加入農會者可以搶殺奪牛。土匪依計而行,現起始在江屯附近江坑賓坡望墨斗塘一帶刦牛,遭害者已逾十家。又以前廣甯江屯一帶保衞團抽收團費,每石四升,現在加扣至一斗或一斗三升不等,農民至感困難。因此二事,多數加入農會之農戶不明眞相,以爲未加入農會之前無此種種危害壓迫,加入之後反受種種痛苦,乃怨及辦農會之人,謂爲多事。

C 東莞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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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宵邊鄉 被西路軍譚啓秀營在該地拉夫騷擾,幷將該農會執行委員長蔡如平及會員蔡某擄去毆打,受重傷。

  2.懷德鄉 十一月九日爲該鄉鄉團正鄧遠昌副團正鄧修國糾合團丁三十餘人闖入農會,如狼似虎將總理肖像旂幟撕毀無存,拘去會員二人,淫刑毒打。

  3.涌頭鄉 被逼繳納聯團費,捕去數人,後得他鄉農民援助,才將捕去數人奪囘。

D 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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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縣縣長譚聲詠,勾結劣紳江耀中,聯合民團土匪,設立田主維持會,仇陷誣枉農會及辦事人。譚聲詠未能到任以前卽寓田主維持會中,尤屬顯然。至本月十四日譚聲詠得民團(土匪變相)擁護,運動駐防軍隊成熟,得入縣城,舊縣長知勢力已去,乃不待交替卽離城去。是日以田主而兼土豪紳士之江耀中等卽在平山開地主維持會大會,提議拘辦辦農會的人,肇事卽在目前。

E 南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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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浦鄉 南浦農團軍成立已逾一載,成立之後卽爲商鄉團所嫉視,一般劣紳惡商更多方破壞。在商團未被擊散前兩月,卽爲佛山商團勾結鄉團土匪,強入南浦,竭河而漁,損失已不貲,以其勢力不能與較,忍氣吞聲而已。及第一二次商團罷市時,商團勢力熱可炙手,而佛山商團尤橫戾,其嫉視南浦商團益甚。其時省城適有農民講習所之設,旋改爲廣東農民自衞軍,南浦農團數十人與焉。及擊敗商團後,附上農民深感受愚,擬改編農民自衞軍多處,遂先遣歸,未及旬日,而滇軍之事作。初南浦劃爲三區,各區設一分團,第三區分團乃假鄉廟爲地址;十五日前,忽有稱官產處者數人,攜同鍬斧,指該廟爲官產,硬欲拆卸,爲該團所拒,乃不能逞而去;五六日後,遂有第三軍胡思舜部(滇軍)多名到該分團,將團內一切什物搗毀一空,拘去留守者多名,復按家搜索,繳去槍械十二桿;次日勢更洶湧,強行拆毀該廟,鳴槍示威,嚴密佈防,如臨大敵,該鄉男女老幼,驚惶奔逃,無處安身,雖經政府電飭滇軍制止,仍置若罔聞。該農團在商團側目時猶能倖免於難,今於商團敗後正可從容擴增團結各鄉一致進步之日,乃竟被摧殘於政府軍,亦奇事也。

F 番禹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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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村鄉 鐘村特別農民協會,最近被該村商團擄去會員二人,囚禁於商會,以農會名義去保,置之不理。駐防福軍袒護商會。

(五)廣甯農潮之囘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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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甯縣在廣東之西北,人口約四十萬,農民占百分之八十。農戶中佃農占百分之六十,半自耕農百分之三十,自耕農百分之十。大地主甚多。占人口多數之佃農,其生活極苦,其向地主所佃之田,每年每畝虧本約在六元以上。其收支比較如下表:A 收入之部——在中等年況,每年每畝收穫約十石,除納七石五斗租谷於地主,所餘僅二石五斗,以現時每石三元計算,佃農每年每畝實得七元五角。B 支出之部——種子費每年每畝約三元五角,肥料費約三元二角,農具消耗約一元,工食約六元,共計十三元七角。收支兩抵,虧本六元二角。此外每畝尚須繳納什麼鄉保衞團費,巡田費,田土業佃保證費,鄉聯團費等等約二三元。至於父母妻子之扶養費教育費及其他生活必需之種種雜用尚不在上列支出之部。

  該處農民向地主佃田,或用契約,或用口訂,沒有定規,因此地主往往得自由加租及收囘耕地;而一般農民亦以地狹人多,互相爭耕,如此,地主更得乘機操縱。當農民向地主訂田時,地主每畝索取佃信銀十元或二十元。地主下鄉收租時又有所謂田信雞一隻、菜銀數十文及僱工挑送費約每石課米一升。此外還可用加大的斗斛去量租。以上種種條件,佃農稍有欠缺,地主卽告知該地保衞團局或警察派兵捕押,任意罸金。若值歲歉,地主更鐵面無情,不能短欠升合。

  廣甯農民運動之勃興,初係廣州油業工人囘鄉宣傳活動之所致。上年五月間成立農會,加入者達萬人。地主劣紳見將不利於己,乃以保衞團兵力搗毀農會毆傷職員而去。農會領袖,收拾殘局繼續奮鬥,至十月間農會運動又形蓬勃,遂成立縣農民協會,幷組織農民自衞軍,同時實行減租運動。於是東西南三區富豪與前搗毀農會之劣紳江漢英等見農會在各區集衆公決減租:以六成歸地主,三成歸佃農,一成歸農會,他們遂先發制人,於舊厯十月十六日召集各區田主紳富會議,決定一致反抗,而以「亂世無王,強奴反主,大禍壓眉,武力反抗」等口號相號召。一面飛函各處紳富協同反抗,一面標貼「不承認減租,從農會者自誤」之長紅告白,恐嚇農民。當他們集會時,個個摩拳擦掌,大呼「有田主無農會,有農會必攻破」。他們議決收谷時各人佩齊武裝,不承認升合抽交農會;幷懸賞格,如有臨時勇敢幫打加入農會之佃農者,願將所耕半造之租谷豁免,若被打死,恤安家費六百元,傷者包醫全愈。試看潭鄉各㘵業主標貼之長紅,到是很有趣的:「蓋聞八政詳於洪範,食貨爲尚,四計陳自豳風,耕稼最重;故佃人勤勞操作,資粒食以育家人,業主仰望西成,仰斗升以供國課,此田產所關特重也。近有無恥之徒,恆心頓喪;左抽右剝,常存燕食之心,結黨合羣,每肆鯨吞之計;有此流風日熾,甚於天災之流行,弊竇潛生,慘於萑苻之洗刦。獨不思凡噬人膏脂已非豪傑,奪人財產豈是英雄?且不視乎董卓榮膺恩相尚遭王允所誅,公謹計取荊州何喪巴丘之地?大祇凡事付諸天命,豈諸人力之圖謀。嗣後無論諸款抽捐租谷,各業主概不承認,各佃人切勿混交。倘有違抗,乃爲自誤,願各佃共慎之!專此預聞。」同時業主積極準備武力進攻,決定潭㘵先成鄉團一百二十名,江屯狹溪於舊有五十名外再加五十名,東西南三區聯防舊有三十名,添招九十名,幷勾結李濟源匪軍四百名,共八百餘人,決於舊厯十月二十八日向農會各村總攻擊。農會發出減租宣言,並嚴整紀律:(1)不得僭耕;(2)不得私自抗衆背章完納;(3)不得於應交田主成數額內有所短交,及各種流弊;(4)全體會員一律出身反抗田主無理壓迫;(5)無論何村有事,各區農團一律會齊出發援助;(6)全體會員完全聽縣區鄉執行委員會指揮;(7)如有違背紀律時,得由紀律裁判委員會從嚴裁判。地主旣積極準備作戰,農軍亦出發自衞,因而農會聲勢甚張,各區未加入農會之農皆紛紛要求加入,卽極巽懦者亦停納租谷,不受田主催促,盼望農軍勝利。

  縣長蔡鶴平,定於十二月一日召集農民開會解決減租問題,屆期農民代表赴縣,而蔡宣布改期,不料地主江漢英江淮英等乘此不備,糾集土匪百餘人襲擊社岡農會,幸被農軍擊退。農民代表去質問蔡,蔡顯然袒護地主。本來中立田主皆允照農會決定成數收租,惟少數惡地主挾其封建的「主人」權威決用武力剿滅農會,中立地主亦無如他們何。農會武力不夠,乃電請國民黨發兵援助,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決定派鐵甲車隊去援助。同時業主維持會一面派人攜款往四會屬茶等處廣雇土匪,一面運動政府軍第三師鄭潤琦部撲滅農會。不久第三師果派兩連兵士前來,地主們大宰豬牛,歡迎於保衞團局。地主們因此有恃無恐,百倍活動,乘機招兵買馬,着着進行,幷宣傳第三師要撲滅農會,繳農軍械,同時到鄉收租,強勒十足,一粒不減。

  然忠實援助農民的鐵甲車隊亦到了,農民勇氣百倍,異常歡迎,開一農兵聯歡大會於杜岡,每家農婦製「革命糍」爲午點,糍上印革命二紅字。婦女們在這次運動中尤其熱心,每次每鄉「聚福」會議時「婆姆」們出席參加者不少;四鄉鳴鑼出隊,一般婆姆也很踴躍,在後方煑飯煑粥燒茶,或抬大砲上山,或運兵士食料於前方,因此把鄉村的革命精神,提到頂點。

  第三師雖被地主運動,只因鐵甲車隊與農民自衞軍連戰大㨗,敵人望風潰走,不久農會方面卽得到勝利的結果。據參加這次爭鬥者說,農民在此次經驗中,對於國民黨左右派已完全認清誰是他們的友,誰是他們的敵;此次地主的反革命恰好與商團事件相對照:江漢英是陳廉伯,江淮英是陳恭受;保衞團是商團;第三師是李福林;蔡縣長是幫助反革命的右派。

  以上是廣甯農潮的一大幕;是地主階級接着買辦階級而起的反革命。這兩件厯史的大事變,最足以顯明工農階級自覺的參加國民革命後的影響與特性。

  世界資本帝國主義的反動與世界革命潮流的激進,不僅使西方各先進國階級爭鬥達到極點,就是在落後的東方如中國亦已達到了這樣的程度。難道是誰鼓吹的或誰可設法調和的?只不過是客觀上事實上必然不可免的厯程罷了。必須理解這個才能理解廣東農民運動之武裝的形式;必須理解這個才能理解工農階級在國民革命中的地位;亦必須理解這個才能理解中國國民革命運動之特性。

  自從國民黨改組大會發表其具體的政綱,與工農階級自覺的參加革命以後,中國國民革命再也不是混沌的了。誰要更忠實於革命,誰便應更求明白幫助工農階級發展的意義。只有這個是一切國民黨分子決定其自己對於左右派之爭應取如何態度的最好方法:你們或是站在占全國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眞正革命階級(工農階級)方面,或是站在占全國人口百分之十以下的反革命階級(買辦階級和地主)方面。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出路。

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31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區,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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