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琴 (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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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牙琴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伯牙琴        別集類三
  提要
  等謹按伯牙琴一巻宋鄧牧撰牧字牧心錢塘人宋亡不仕至元已亥入洞霄止於超然館沈介石為營白鹿山房居之後無疾而逝牧與謝翺周宻等友善二人皆抗節遯跡者嘗為翺作傳為密作蠟屐集序而翺傳敘交情尤篤翺之臨卒適牧出逰翺作詩有謝豹花開桑葉齊戴勝芊生藥草肥九鎖山人歸不歸之句九鎖山人牧別號也其志趣可想見矣密放浪山水著癸辛雜識諸書毎述宋亡之由多追咎韓賈有黍離詩人彼何人哉之感翺西臺慟哭記諸作多慷慨悲憤發變徵之音牧則惟寓屋壁記逆旅壁記二篇稍露繁華消歇之感餘無一詞言及興亡而實侘傺幽憂不能自釋故發而為世外放曠之談古初荒逺之論宗旨多涉於二氏其君道一篇竟類許行並耕之説吏道一篇亦類老子剖斗折衡之㫖蓋以宋君臣湖山逰宴紀綱叢脞以致於亡故有激而言之不覺其詞之過也是集為牧所自編皆滔滔清辨而不失修潔非晚宋諸人所及前有自序後有自跋以知音難遇故以伯牙琴為名跋稱詩文六十餘篇此本惟文二十四篇併序跋為二十六葢佚其詩一巻也末又附沖天觀記超然館記清真道院碑記三篇題曰補遺而清真道院碑記末有大徳四年庚子錢塘鄧牧記集賢直學士趙孟頫書字知後人從石刻抄入非集所本有自跋稱平生為文不止此是一證矣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伯牙琴目録      別集類三
  伯牙琴自敘
  見堯賦
  君道
  吏道
  名説
  寶説
  二戒學栁河東
  越人遇狗
  楚佞鬼
  元無人傳
  謝臯父傳
  寓屋壁記
  逆旅壁記
  永慶院記
  友古齋記
  集虛書院記
  亦山齋記
  雪竇游誌
  代問道書
  蠟屐集序
  張叔夏詞集序
  鑑湖修禊序
  西湖修禊序
  代祭和靖祠文
  代祭胡葦航文
  代旌徳觀祭先賢文
  伯牙琴後序
  補遺
  沖天觀記
  超然館記
  清真道院碑記















  伯牙琴自序
  予集詩文若干名伯牙琴伯牙雖善琴者鍾子期死終身不復鼓知琴難也今世無知音余獨鼓而不已亦愚哉然伯牙破琴絶絃以子期死耳餘未嘗遇子期惡知其死不死也故復存此












  欽定四庫全書
  伯牙琴         宋 鄧牧 撰
  見堯賦
  吳君自號漁隠富春老儒也以見堯名齋予為賦之
  古有聖人作君作師憂民之溺由巳之溺憂民之飢由已之飢故能治九年之昏墊播艱食於烝黎其徳澤所浸如時雨之化其功用所及如春陽之熙蓋聖人在位問之朝野而朝野已不知今也寥寥數千載之下悠悠我思先生見之若之何其先生不言浩然長噫余請逆先生之志而為之辭昔者芒芴之間無形之忽化而為有形也圓而在上者蕩蕩乎無涯方而在下者廣廣乎不可圍紛而處乎中者繇繇乎淫淫乎其相攜而相持蓋終古而融結豈隨時而變移瞻四方之無窮感吾生之有期既不得遊於康衢見堯服之微又不得廬於平陽見堯風之遺撫河洛而念禹功揖南風而思舜詩今吾仰而觀天見日月星辰風雨霜露之晃耀沾滋則必憮然歎曰昔堯之事此天也蓋嘗欽若厯象而授人以時今雖不見其端黻冕以事上帝亦想見咨汝羲和之心事兢兢祇祇則吾俯而觀地見山川草木羽毛鱗介之崔錯柴池則必愴然傷曰昔堯之治此地也蓋嘗平水土烈山澤使百獸率舞而鳯凰來儀今雖不見疏河瀹濟決汝排淮之神績亦想見十有二州之制度畇畇齊齊又吾中而觀人見君臣父子典章文物之雍容委虵則必蹙然憂曰昔堯之愛此人也蓋嘗使契教人倫有典樂之龍有典禮之夷今雖不復見垂衣裳之化然寤寐思服若將見都俞吁咈之氣象堂堂巍巍吾進吾簞豆而餐也則見其糲粱與藿藜吾正吾章甫而出也則見其黃收而純衣吾倚吾蓽門圭竇而以為安也則見其不雕之樸桷不析之素題在萬世以如見豈蘭陵之我欺舜之見堯見於父子之間存沒之道君之見堯乃見於君民之隔絶今古之乖暌為舜者慕為君者悲嗚呼茫茫九原龍虵居之衣冠禮樂之封交鳥跡與獸蹄洪水之患豈至此聖人不復起已而已而嗚呼高高巢由言危行危揖讓之水燋然恐汚牛腹若高論怨誹離世異俗今君其庶幾所得同者巢由之心所不得同者巢由之時陶唐世逺吾將誰歸嗚呼千萬世一日之所推千萬人一氣之所為死生不出於天地之間變化不過乎人物之孳反復始終孰知端倪安知君不嘗見堯於黃屋清問之上堯不復見君於耕田鑿井之卑雖然請妄言之奚吾願君澡雪而精神寧極而天機而與四子者逍遙乎無何有放蕩乎遙恣睢御六氣之辯而道不窮游四海之外而物不疵此君所耕之山即藐姑射之陽所釣之澤即汾水之湄堯固將往見君矣君何以見堯為哉
  君道
  古之有天下者以為大不得已而後世以為樂此天下所以難有也生民之初固無樂乎為君不幸為天下所歸而不可得拒者天下有求於我我無求於天下也子不聞至徳之世乎飯糲粱啜藜藿飲食未侈也夏葛衣冬鹿裘衣服未備也土堦三尺茅茨不窮宮室未美也為衢室之訪為總章之聽故曰皇帝清問下民其分未嚴也堯讓許由而許由逃舜讓石戶之農而石戶之農入海終身不反其位未尊也夫然故天下樂戴而不厭惟恐其一日釋位而莫之肯繼也不幸而天下為秦壞古封建六合為一頭會箕斂竭天下之財以自奉而君益貴焚詩書任法律築長城萬里凡所以固位而養尊者無所不至而君益孤惴惴然若匹夫懷一金懼人之奪其後亦巳危矣天生民而立之君非為君也奈何以四海之廣足一夫之用邪故凡為飲食之侈衣服之備宮室之美者非堯舜也秦也為分而嚴為位而尊者非堯舜也亦秦也後世為君者歌頌功徳動稱堯舜而所以自為乃不過如秦何哉書曰酣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彼所謂君者非有四目兩喙鱗頭而羽臂也狀貎咸與人同則夫人固可為也今奪人之所好聚人之所爭慢藏誨盜冶容誨滛欲長治乆安得乎夫鄉師里胥雖賤役亦所以長人也然天下未有樂為者利不在焉故也聖人不利天下亦若鄉師里胥然獨以位之不得人是懼豈懼人奪其位哉夫懼人奪其位者甲兵弧矢以待盜賊亂世之事也惡有聖人在位天下之人戴之如父母而日以盜賊為憂以甲兵弧矢自衞邪故曰欲為堯舜莫若使天下無樂乎為君欲為秦莫若勿怪盜賊之爭天下嘻天下何嘗之有敗則盜賊成則帝王若劉漢中李晉陽者亂世則治主治世則亂民也有國有家不思所以捄之智鄙相籠強弱相陵天下之亂何時而巳乎
  吏道
  與人主共理天下者吏而巳內九卿百執事外刺史縣令其次為佐為吏為胥徒若是者貴賤不同均吏也古者軍民間相安無事固不得無吏而為員不多唐虞建官厥可稽已其去民近故也擇才且賢者才且賢者又不屑為是以上世之士髙隠大山深谷上之人求之切切然恐不至也故為吏者常出不得巳而天下隂受其賜後世以所以害民者牧民而懼其亂周防不得不至禁制不得不詳然後小大之吏布於天下取民愈廣害民愈深才且賢者愈不肯至天下愈不可為矣今一吏大者至食邑數萬小者雖無祿養則亦並縁為食以代其耕數十農夫力有不能奉者使不肖游手往往入於其間率虎狼牧羊豕而望其蕃息豈可得也天下非甚愚豈有厭治思亂憂安樂危者哉宜若可以長治安矣乃至有亂與危何也夫奪其食不得不怒竭其力不得不怨人之亂也由奪其食人之危也由奪其力而號為理民者竭之而使危奪之而使亂二帝三王平天下之道若是然乎天之生斯民也為業不同皆所以食力也今之為民不能自食以日夜竊人貨殖摟而取之不亦盜賊之心乎盜賊害民隨起隨仆不至甚焉者有避忌故也吏無避忌白晝肆行使天下敢怨而不敢言敢怒而不敢誅豈上天不仁崇淫長姦使與虎豹蛇虺均為民害邪然則如之何曰得才且賢者用之若猶未也廢有司去縣令聴天下自為治亂安危不猶愈乎
  名説
  善譽人者人譽之善毀人者人毀之施報之常也世有好名之士以其髙天下者自負恐天下之人挾其所長有以軋已於是毀之為不足道為不足與吾並以表見其高天下之人不堪其毀爭起而毀之其始也求得美名而終也反為天下之惡所歸是不得取名之道也是以古之君子道髙而愈謙徳尊而愈恭其於人也遏惡而揚善人之有善若已有之唯恐其不得聞而以為已所不逮不幸聞人之過則亦含容覆䕶不忍其不得為君子故天下之人不堪其譽爭起而譽之其始也雖若自貶其終也乃為天下顯人是得取名之道也夫以口勝天下天下之口不猶衆乎或曰吾道髙矣徳尊矣豈天下所得而強毀者曰在已有可譽之實人固不得而毀之然道誠髙徳誠尊者決不至於善毀人而善毀人未有不為道徳之累也奚其髙且尊或曰我誠善譽人不幸人之毀已也惡聲至反之如何曰不然我之譽人也多則人之譽我也亦多一人之毀不足勝衆人之譽矣叔孫武叔毀仲尼仲尼未嘗毀叔孫武叔嬖人臧倉毀孟子孟子未嘗毀臧倉此孔孟之所以為孔孟適所以重毀者之惡歟或曰君子語黙唯義而巳何暇恤人之是非必欲為阿世苟容者乎曰阿世苟容固君子所不取如知語黙之為義也則是非固有分矣夫善譽人者於已為盛徳於人為令名此之謂兩益善毀人者於已為薄徳於人為惡名此之謂兩損兩損兩益之間其相去亦逺矣不可不察也
  寶説
  天下有至寶貴甚夜光重甚垂棘而未易識者一介之士是已珠隠於蚌玉藏於璞與螺蛤瓦石未始不類然剖之鑿之愚者知為珠與玉一介之士道徳仁義文章學問藴諸其心胷非如蚌可剖璞可鑿也脫使得天下髙位則禮樂興教化成天地清寧神明降格民物阜殷舉天下至美願見不可得者坐而致之其為至寶豈止如夜光垂棘一可玩而巳哉奈何一蚌一璞至微藴諸大山滄海至深天下盡心力求之蛟鱷虎兕有所不避故為珠玉者迄未嘗不得遇一介之士與人類並居其求之甚易非有高深足以勞其力異類足原缺九字目棄非如藐然無情之物委諸遐僻幽深而
  遂已天下既無求於此方且鄙薄非笑不得與螺蛤瓦石均為有用何也夫一事成敗一物完毀莫不有數行其間豈有天地大運治亂廢興非是數所為者一士窮逹常關係天地之大運豈人力哉舉天下非蠢謬無知孰不能憂亂思治哀廢樂興及治亂興廢所分日與同處而卒莫之識則是窮天下智慮卒無以自別於蠢謬無知亦可哀矣故嘗謂一介之士未嘗絶於天下天無日月星辰空然氣耳地無山河草木莽然塊耳人無一士之道徳仁義文章學問蠢然萬物耳日月星辰未嘗一日不麗乎天山河草木未嘗一日不著乎地一士之道徳仁義文章學問乃不得常為人類所宗何人類不幸獨不得如天地之粲然有章炳然有文也要之道徳仁義文章學問亦未嘗一日不與日月星辰山河草木並立不悖特顯晦不同耳當天運之泰則逹為稷契臯陶伊傅周召及天運之否則窮為夷齊孔顔長沮桀溺故雖窮而在下未嘗不隠然為扶植人類地使一日無所扶植人之類絶滅乆矣天下之士常隠被一士之澤而不自知也世之假士自名者侈然曰我良治天下國家世亦徒以為士且惡知真所謂士者與天地相為表裏豈易得哉一介之士足以關係天地大運者世既不之識而號為士者又眇然不足道則是通天下之惑有甚於瞽其何以救之後之欲治天下國家者其亦以求夜光垂棘之心而求一介之士則天地大運不可得泰乎然亦曰有數
  二戒學栁河東
  越人遇狗
  越人道上遇狗狗下首搖尾人言曰我善獵與若中分越人喜引而俱歸食以粱肉待之禮以人狗得盛禮日益倨獵得獸必盡啖乃巳或嗤越人曰爾飲食之得獸狗輒盡啖將奚以狗為越人悟因與分肉多自與狗怒齧其首斷領足走而去之夫以家人豢狗而與狗爭食幾何不敗也
  楚佞鬼
  楚佞鬼有鬼降於楚曰天帝命我治若土余良威福而人衆愕然共命惟謹祀之廟旦旦薦血食跪而進之將弊市井亡賴附鬼益衆以身若婢妾然不厭及其妻若女鬼氣所入言語動作與鬼無不類乃益倚氣勢驕齊民凡不附鬼者必讃使之禍齊民由是重困天神聞而下之忿且笑曰若妖也而廟食於此作威福不已為興疾霆碎其廟震亡賴以死楚禍遂息彼以鬼氣勢可常倚哉
  元無人傳
  西湖之陽有畸士不詳姓氏自稱元無人其言曰昔予祖父所出與少所學業具能識以難故遯逃山谷間予心惴懼若得陽里華子疾今皆忘之有物在吾上空空然捫以手弗及或告予曰其名天有物在吾下廣廣然踐以足弗窮或告予曰其名地又有光景之麗乎空空中者又有形象之突乎埳乎廣廣前者或不盡以名告又有物與吾並交交然憧憧然往來且不巳以目計之不得其數或告予曰其名人自是三物者入吾胷腑予明而闢目巳紛芴錯委而與予心鬪予晦而闔目則四方上下不召而至不觸而應而與予夢為接予怠且病則有教予曰子之未生子目安有雖有三物子安從知今子既生子形日與三物居而使交於目接於夢病於其心猶噓鏡以氣淈水以泥則惡得無累犀牛之角豈有月哉得月而翫之月生其角欲復為完角不可得已今此三物既生子胷腑安得復為完心曷不及子未生明不得而見晦不得而夢子之初心空然如太虛孰能病焉予病癒行歌而去曰元無人風為馬兮霆為輪上天下地三千春俯視萬物如游塵一聚之蟻胡不仁鼠肝蟲臂爭紛紜折股裂喙隤其身天機日淺嗜欲深翛然長嘯登層雲交友混沌揖大鈞百千萬世名無聞名無聞元無人
  謝臯父傳
  謝君名翺字臯父延平人蚤事科舉學有志當世中遭兵火室家散亡購得一子軍伍中相與竭力生産僅自給屬繇役繁興不堪迫辱日益憤懣成疾以子初逹時務委而出逰過嚴陵故舊館焉因娶某氏其地與婺接故常往來兩州間積十四五年指授館下生粲然進於文學性耿介不以貧累人所居産薪若炭率秋暮載至杭易米卒歲少裕則資遊江海訪前代故實著家史補唐詩人無傳者三十餘篇傳近世隠逸數篇歲甲午與杭人鄧牧相遇會稽結為方外友牧罕讀古人著述謂文章當出胸臆自成一家而君記問優贍必欲中古人繩墨乃已所見不合日夜論辯互相詆及見牧所為文乃起謝曰君不肯區區有所模擬然法度髙古殆天才也牧因為言杭大都會文士輩出余知若干人盍往見之旬日別去逮牧歸杭君巳挈家錢唐江上問所從遊皆前所聞者其篤信好學也巳未秋牧薄遊山水問君病篤望牧不至懷以詩曰謝豹花開桑葉齊戴勝芊生藥草肥九鎖山人歸未歸蓋絶筆於此故同姓善之新與君交最厚哭其舍累日為著哀辭東西州故人門生不逺數百里來弔咸哭盡哀奉喪去先是君買地釣臺下將葬朋友無歸者至是君葬焉君生不得志閒居常有憂色語聲甚微鬱積不平之氣壹宣於文讀之使人悽愴知其弗夀也婦㷀然無依子逺在二千里外存亡不相聞可謂窮巳嚴陵士風厚將有集君遺藁以傳後者志且不沒牧歸悲惋不已誄之曰上世之士以文取顯耀而君窮於文痛哉臯父痛哉臯父
  寓屋壁記
  杭往建國湖絶境並湖而家數千率貴臣邸第毀民捨入者十九惟佛寺僅存易世已來歌臺舞榭日就頹圯僅存者或闢而廣良有天數壬午秋余卜數椽葛嶺下靣湖背山景象清美是屋介兩寺間故往不為強有力者所並隣第迄毀故今得湖山最多俯仰三十年非偶然者客過問曰西湖一勺水閱興廢多矣向之鬬豪競奢而今安在吾始也未生本無父母兄弟妻子而今也良有目欲美色耳欲聲音身欲寧居忽忽百年後墳墓荊棘廬舍為瓦礫前日揺精神逐騖耆欲安知至此君知其説乎畫舫日數百登酒肉載歌舞朝出水滸夕去城闕去則不知所之君據梧而觀亦有悟乎余亟取離騷案上鼓唇歌之謝客曰子往矣毋妨吾事
  逆旅壁記
  已亥季秋余以貧故館逆旅樓廣不二丈深不八九椽床榻几案外無餘地瓶無粟衣敝履穿漫不省日得尊酒醉吟而巳或者問曰丈夫生不願仕猶當置田數千頃築五畝之宮為子孫門地子居旅客之舍若將乆焉何也余笑應曰子惡乎知予哉余家世相傳不過書一束雖不敢謂盡古人能解然游公卿莫不倒屣行鄉里莫敢不下車自以為富貴不足致方欲南道三湘八桂行薄海乘俘畧扶桑登魯泰山發古封識讀馮冀北西遊入秦過昧谷觀日之所入十年然後歸使營一丘一壑老焉今既不得如意且臥琴掛劒歌詩縱酒暫為斯樓遇使數百年後父老過其下者思而稱之何必為子孫計門地之大莫大於劉漢中李晉陽矣傳世不數十子孫已無置錐子謂求田問舍為足以遺子孫邪曰唯余又曰六骸耳目非吾有也自天地委形而不得與之遺及大化之往如土委地向之欲髙名厚利彊有力者而今安在子謂足以乆居乎哉是小逆旅也曰唯余又曰天地者萬物所同有也自古及今幾何百千歲其閲萬物亦多矣計萬物之在天地間隨世隨化乃如劒首一吷子謂足以乆居乎哉是大逆旅也曰唯然則逆旅之舍獨不可以乆焉乎哉因識諸壁
  永慶院記
  歲丙戌夏余游杭永慶院主僧勤肅余請雲某平日勤瘁不以營吾私罄所儲得史氏故宅闢茲道塲所以酬四恩潤三有非徒游居寢食而已將丐諸當世大手筆必子毋讓為識之曰由杭北郭外驛道行七八里西折走羊角埂逹草營巷是為院凡屋百二十有七楹地三十畝有竒相舊制或因或革經始甲申良月越歲有八月成嘻史故世臣也及其殷時樹棨㦸寘車蓋﨣﨣在門峩峩在庭燕婉綽約在閨閫臺榭之上疲於聲伎庖廚之下飫於珍羞物無常主忽其易人還靣而思夢邪覺邪於是殿其陽以奉佛堂其奧以演法貝葉晨唱木魚晝鳴左香積右雲會丈室巋然壓其後境界變遷榮華消歇蒿目而觀之覺邪夢邪然則廬一也可宅可寺顧其主人一也可凡可聖唯其心又非夢覺所及而説偈言
  一切境界如幻如夢了無一法何有變動妄有諸見為境所移日改日化匪察匪迷如空中花維目之眩空本無花惑我真見今也伽藍昔公相居當其泰奢清凈如如維此如如不成不壞是為真寶萬古恆在不住名客住名主人盡未來際轉大法輪
  友古齋記
  錢君徳平吳越國王後也性嗜讀書扁友古其齋請余記余聞所謂友者其志同其道合也愈巳不得以言友不愈已若不足以為友使抱關擊柝友列國之君蓬戶桑樞友千金之子人必惑之古人逺矣辭色弗相接出處弗相及聲名事業又弗得同日語君今人乃奮乎千百世下強與為友豈果前所云者君曰吾取友斯世也多固不敢以人為不巳若又幸愈於已者退然友之㓜而入學以至於居鄉以至於徃來東西槩乎有所益矣安得遺所見而追所間哉顧孟氏子以為友天下善士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者竊有慕焉故吾讀古人詩則李杜之羈窮韋栁之放逹李陵蘇武之慷慨激烈如支頤搖膝在我左右以為未也則讀古人文章又如與漢太史公唐韓栁宋歐蘇王黃輩終日辨論而弗巳則猶以為未也正冠肅衽取聖經賢傳讀之於是臯䕫稷契伊傅周召孔孟之大聖大賢與吾神交意接於唐虞三代之上於是悲焉喜焉手舞足蹈而不知焉是之謂友古然乎否乎余曰有一於此齊桓公讀書堂上輪扁笑之以為古人糟粕蓋書所載者古人之粗所不可載者古人之精粗為言精為心也今誠有志於古乃嗜其粗而忽其精泥其書而不得其心所謂友而不心靣友爾敢以為君規君矍然起謝曰可矣遂識其語
  集虛書院記
  餘杭孟君字集虛築室苕溪上為讀書地以其字扁之予聞老氏雲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車之用知虛者萬有所從集也竅虛而風集坎虛而水集谷虛而雲集室居之虛也人集焉天地之虛也日月星辰山河草木羽毛鱗介集焉孰謂吾一心虛而不為道所集乎然心為物可虛可窒道之為物惟恍惟惚向焉所謂集皆可得見而此不可知故虛者每為異物所窒恍兮惚兮者將弗集矣一心無樊攻焉者衆喜怒哀樂毒其內是非得喪冦其外欲斯須之虛有不可得者若是求道亦擊鼔而求亡子也吾孟君不然君儒者而寄跡道家者流為詩文咸有法度煉元養素九鎖山中齋居者三年既乃為世故役弗遂其志戚戚然惡之所蓄書數千巻將室成而藏焉且與方外竒士游居講習於此所得殆未可量然余謂君無志於道則巳苟有志書亦累也比見世讀書者四方萬里無所不通上下數千載無所不聞歸而求其本心則虛焉者寡矣聖人之道遂為絶學可嘆也願君悉素所藴於無何有之鄉然後即方寸之地朝而闢焉暮而滌焉使介然之有不得累乎其中君益矣顔子始好學終坐忘唯道集虛蓋深造自得之妙顔何人哉
  亦山齋記
  余聞方外士雲靜與喧境也所以知靜與喧者心也境無趣舍未嘗以靜為是以喧為非亦未嘗以靜為非以喧為是惟心有趣舍是非生焉於是崇殖貨利馳騖嗜欲之人必舍靜趣喧而之市矣飲氷食蘗怡神養性之士必舍喧趣靜而隠山矣二者莫不自以為是而更相非也知道者則曰趣喧之市非矣趣靜隠山亦豈得為是哉心居魏闕而身在岩穴嬰情好爵而假容江臯山果靜乎屠羊楚國者不願三旌賣卜成都者無求苟得市果喧乎昧者由境不由心逹者由心不由境心苟喧也雖山而亦市心苟靜也雖市而亦山予識之乆矣會四明舒君來杭為予言某性嗜山而家平壤無攀躋之快臨眺之適病之間嘗羅數石庭下冩數峯壁上盤桓其間乆與相忘忽若千岩萬壑自獻左右則欣然笑曰是亦山也故以亦山名齋子謂何如予曰未也舉前説告之君起謝曰得之矣將歸識諸壁
  雪竇游誌
  歲癸巳春暮余㳺甬東聞雪竇㳺勝最諸山徃觀焉念四日由石湖登舟二十五里下北堰逹江江行九折逹江口轉之西大橋橫絶溪上覆以棟宇自橋下入溪行九折逹泉口凡舟楫徃還視潮上下頃刻數十里非其時用人力牽挽則勞而緩焉初大溪薄山轉岩壑深窈有曰仙人岩巨石臨水若坐垂踵者有曰金雞洞相傳鑿石破山有金雞鳴飛去不知何年也水益澁曵舟不得進陸行六七里止藥師寺寺負紫芝山僧多讀書不類城府越信宿遂縁小溪益出山左涉溪水四山回環遙望白蛇蜿蜒下赴大壑蓋澗水爾桑畦麥隴髙下聯絡田家隠翳竹樹樵童牧豎相徵逐真行畫圖中欲問地所歴名則輿夫樸野不深解吳語或彊然諾或不應所問率十問僅得二三次度大溪架木為梁首尾相齧廣三尺餘修且二百跬獨野人徃返捷甚次溪口市凡大宅多廢者間有誦聲出廊廡乆聴不知何書殆所謂兔園冊邪漸不陟林麓路益峻則睨松林在足下花粉逆風起為黃塵留衣襟不去他香無是清也越二嶺首有亭當道髹書雪竇山字山勢奧處仰見天宇其狹若在陷井忽出林際則廓然開朗一瞬百里次亭曰隠秀翳萬杉間溪聲繞亭址出山去次亭曰寒華多留題不暇讀相對數步為潄玉亭覆泉竇雖小可汲飲之甘次大亭直路所入路析為兩先朝御書應夢名山其上刻石其下蓋昭陵夢遊絶境詔圖天下名山以進茲山是也左折松逕逕逹雪竇自右折入中道因橋為亭曰錦鏡亭之下為圓池逕餘十丈植海棠環之花時影注水涘爛然疑乎錦故名度亭支逕亦逹寺而繚曲主僧少野有詩聲具觴豆勞客相與道錢唐故舊止余宿余度詰旦且雨不果留出寺右偏登千丈岩流瀑自錦鏡出㵼落絶壁下潭中深不可計臨崖端引手援樹下顧率目眩心悸初若大練觸崔石噴薄如急雪飛下故其上為飛雪亭憩亭上時覺霑醉清談元辯觸喉吻動欲發無足與雲者坐念平生友悵然乆之寺前秧田平衍山林所環不異平地然側出見在下村落相去已數百丈仰見在上峰巒髙復稱此次妙髙臺危石突岩畔俯視山址環湊不見來路因覽諸山或紺或蒼覆盂者委弁者蛟而躍獸而踞者不可殫狀逺者晴嵐上浮若處子光艷溢出眉宇未必有意自然動人凡陵登勝觀華焉土人云又有為小雪竇為杖錫寺為四明洞天余亦興盡不暇登陟矣
  代問道書
  某生無他嗜好以富貴利逹之事為甚可羞大不獲已浮逰塵俗然胷中耿耿者未嘗不欲騎長鯨跨黃鶴與赤松青琴輩相與恣睢遙蕩於無何有之鄉也俗士不足以語大方如榆枋間斥鷃望九萬里扶搖之翼局局然笑之惡知天運無積天年易邁鼠肝蟲臂變化於塵埃糞壤中終為造物所囿至於生而不著死而不亡曠百千萬歲而靈然獨存者唯我爾是以糠粃天地芻豢人物與夫羣動並作並止曾無有介然之累足以溷吾胷次者若是足以為天下逹人矣雖然至道杳㝠深不可測纎芥弗審悔吝及之某自夤縁門下聴教誨之餘其心洒然以澄其神漻然以清其耳目皦然以明逹及環堵之室從容屍居真知八荒之細如一芥而吾精神四逹並流上際於至陽之門下及於至隂之原也今三氏之書雖已貫穿雖已脗契而獨於天地之數所不行鬼神之靈所不知日月星辰之運所不能為尚未有釋然者是以不憚稽顙投地皈命於下執伏望惻然垂憫施一匕之劑釋病起疢使聞所未聞不勝厚幸如尚隠祕天機遷延歲月某恐今日之逝來日復不止怱怱百年後委身墟墓荊棘莽然狐兔穴其中樵人牧豎指而笑之曰公等以仙人自居如何至此乎將必為師門羞
  蠟屐集序
  蠟屐非履非舄不足以忘足而阮孚愛之詩發乎情性與蠟屐不類周公謹以名其集豈以阮孚所以忘足者而忘心於詩物無美惡溺於所愛皆不得為情性之正安得與詩同日語然與為阮孚猶愈於祖約畏人況不為阮孚者乎
  張叔夏詞集序
  古所謂歌者詩三百止爾唐宋間始為長短句法非古意古然數百年來工者幾人美成白石逮今膾炙人口知者謂麗莫若周賦情或近俚騷莫若姜放意或近率今玉田張君無二家所短而兼所長春水一詞絶唱今古人以張春水目之蓋其父寄閒先生善詞名世君又得之家庭所傳者中間落落不偶北上燕南留宿海上憔悴見顔色至酒酣浩歌不改王孫公子醖藉身外窮逹誠不足動其心餒其氣與歲庚子相遇東吳示予詞若干首使為序雲
  鑑湖修褉序
  歲丙申三月三日陳用賔劉邦瑞胡汲古與予舉修褉故事㑹於鏡湖一曲舊所謂鴻禧觀今易為寺遙望蘭亭招逸少酹之祝辭雲某歲月日敢告晉右將軍王公惟公書法造化胷腑千歲之上不能發其端千歲之下不得方其武彼髙才與逺識夫故不待悉數某等薄逰會稽俛仰今古俯山川其永慨傷歲月之不與薀藻潢汙用告時序臨風有懷隕涕如雨禮竟主僧持酒出觴客客亦返觴焉問姓名不告以出循栁隂復飲春波橋上歡甚有浩歌者有瞪目視太虛者有連舉大白不置者浮船自禹廟返出橋下仰見咸驚以為異人間有起復坐喧笑亦不暇恤或感慨言曰樂哉茲逰豈減永和時乎此去蘭亭不一舍而近風景猶昔之風景山川猶昔之山川井邑城郭雖時有變更亦豈大異向日之井邑城郭邪天運無情忽其千年晉人風流醖藉庸可復見方其留連觴詠俯仰興懷巳知今日有感於其言者矣後之視今政為我輩發詎知千年後復有高曠如我輩者舉酒相酹其人謂誰哉其言謂何哉於是相顧歎息余解之曰不然千萬世一日之積也千萬人一氣之分也死死生生於天地間如閲傳舍來者不得不往往者不得不來憧憧而未巳也又安知晉人不復為我輩我輩不嘗為晉人也哉而以死生為大者前此蓋未悟爾於是四人相顧而笑相攜扶而下分流觴曲水韻賦詩舟中
  西湖修禊序
  今年春予東逰上越三月三日越人士有事蘭亭右軍祠余謝不往適同館人泛舟鏡湖上強與俱飲醉分韻既為序之越數日有自杭歸為予言祖禹領東西州客十有四人修褉事西湖以子不及與怏怏而已余笑曰杭越相去僅百里其在太虛中不翅同處一毫端我醉此若醉彼何與不與有邪又越月歸杭祖禹出所賦詩亦俾余序余追思醉越時坐念西州故人其樂其悲弗得知也西州故人念我獨得知其樂其悲乎哉別未乆也道未逺也其不相知若是則夫方生而知死足悲既死而知生足樂豈通論耶一死一生瞬息間耳其不相知又若是晉人去我千歲矣不知我決矣我去晉人亦千歲矣不知晉人審矣今日風流醖藉與永和數子同乎否乎以地觀之越不知杭杭不知越以人觀之生不知死死不知生以世觀之古不知今今不知古則君與我握手而笑生之類也分袂而往死之類也古人所以嘆別離之難乎天運易流人生有終會靣之不可常也詩云詩云傳云乎哉又惡知杭越所不能限死生所不能化古今所不能則無伺於詩者
  代祭和靖祠文
  嗚呼咸平迨今二百餘年夫豈無人享榮顯於其間泯焉弗宣而先生聲名與孤山俱傳問寒梅之幾花儼清風其在前士以智力取勝者然乎豈然往誦先生之詩寢食殆捐倚而和之未幾絶編是猶折楊皇荂之僅入里耳自擬於咸池鈞天今也使奉祀祠下我心恧焉三拜敬薦秋菊寒泉懷哉懷哉何以作先生於九原
  代祭胡葦航文
  嗚呼晴晝花香露晨草翠夫子道意猛雷厲空怒雨擊地夫子文勢黃河東注華岳西峙夫子浩然之氣嗚呼以夫子之才之美胡不為霖雨用棟梁器庇天下澤後世而今也遽止於此嗚呼累辭不就髙尚其志常調待次𦕈焉委吏僑居京師猶逆旅之舍耳夫子有子夫子有女豈清白遺之而已謂宜窮愁羈旅之介必置於胷次而乃賓客不廢於觴詠師弟所論者經義使坐春風立夜雪者恍然皆有所詣今河之廣矣一葦航之舟楫失墜諸生又將安所倚嗚呼遙遙紫帽去國幾千里生既無四壁可歸無一㕓可耔悠悠丹旐之言旋也夫子之精神其往其止雖然人生所可貴者豈六骸耳目之所則夫子與諸生諸生之與夫子雖死生千萬化天地千萬變豈失其所以交際故諸生知夫子之未嘗生未嘗死不過人哭亦哭人祭亦祭也
  代旌徳觀祭先賢文
  維諸賢茲土之逹人也或尚以徳或崇以言夫既為百世之師盍通祀乎歴年佳哉吾杭鬱鬱芊芊納以曼原層城繚以崇山徑川茲秀氣之所鍾故其人俶偉而靜昔宋之南有尹氏袁介湖塘而建祠立石史而磨鐫自箕山之髙風迄橫浦之鴻先三十九人有婦人焉後附祠以為方士之居使之潔粢盛而奉豆籩豈不能厚乎風化作新觀曕使後來其永思彼何恃而得傳夫何歲月不居谷陵變遷屋委蔓草碑沈斷煙雖樵童牧豎過者莫不歎息何有責有守者素餐而不厭某奉檄來居心酸涕連闢西偏以為堂安明靈而告䖍幸當路之景行不謂余以不然噫何地無才何代無賢況東南之鉅邦宜接踵而摩肩自陶唐以來三千六百餘年之間所紀者止若此使生抱痛而死銜寃噫逺莫逺於仲尼畧莫畧於馬遷豈無浮游大方老死邱園偶信史之失稽遂湮沒而不宣有神有靈洋洋在天當鞭雲駕風相顧一笑勿以姓名之不及紀而遐蜚獨騫撫大塊而永歎安得盡南山之竹而為編況我輩從容浮沈與時周旋既無高節茂行表表自見幾何不與草木同腐而遺恨於九泉三酹以告孰知余心之拳拳










  伯牙琴
  伯牙琴後序
  右余集詩文六十餘篇平日所作不止是然於是見大凡矣有若禮法士嚴毅端重者有若逸民恬淡閒曠者有若健將忠壯激烈者有若仙人綽約靖深者有若神人變化不可測者余自知如此未知或者知我何如也噫三千年後必有揚子雲










  補遺
  沖天觀記
  兩浙山水之勝最東南由浙江西杭最由杭西餘杭最逆天目大溪上十有八里曰洞宵宮者是為大滌洞天又餘杭最勝處也未至宮數里兩山翼道折為九鎖佳氣盤鬱是以得道士若晉郭許二真君唐吳貞節暨子虛閭丘元同輩髙蹈其間遺跡具在至今探幽訪古使人飄然欲仙介九鎖外有山名仁壽氣勢特偉衆山所宗然荊棘隠翳過者莫之覿至元壬午前知洞霄宮事周公曰清溪翁得茲地愛甚與其徒張公漢傳命工鑿三靣山趾三百餘丈闢為夷壤棟宇之先是宋咸淳間翁祖靈濟孫先生洎翁師演教龔先生請沖天觀賜額𨽻錢唐者建觀霅溪上尋以難毀至是徙而扁焉四五年間事未竟二公相先後遺世今主席洞霄沈公介石為翁法孫竭力營繕乃完若殿若堂若門廡秩秩有度空翠入房闥清流入庖廚四山環匝百木薈蔚行道上者聞鐘磬聲而不見觀所在住山中者聞車馬聲而不見路所在自後山益峻則迂徑以陟蒔花竹待逰觀者其稍平處間列坐石可憩其最髙甃圓壇可眺逺攜琴詠詩可以永日時延方外士居之公暇日輕車往來與談元理常語衆曰地之勝也人居之則棒莽不得荒吾堦庭豺虎不得闖吾藩牆豈不為天下安宅心之安也心居之則嗜慾不得榛莽其內利害不得豺虎其外豈不為山中隠仙夫善居其心者亦若居其身爾大滌古洞天茲山大滌所從發凡居斯者豈盡出晉唐人下必有脫跡塵渾飛神青冥以不負祖師素願所營與吾中心所期然後足以符沖天之意衆曰唯牧時過沈公法孫孟集虛與聞於此遂為識之時大徳五年庚子上元日石室隠居錢唐鄧牧記
  超然館記
  歲壬寅秋余自越西遊大滌客超然館燕坐一室若將乆焉或曰大滌天下名山子天下名人也以名人客名山固宜然子十年間乃五六西坐席未暖又翛然而東白髮垂耳漫浪湖海無寧居今之留以歲月期乎余笑曰余本無名奚以山之名不名為哉且天地大也其在虛空中不過一粟耳而況大滌在天地之間哉虛空本也天地猶果也虛空國也天地猶人也一本所生必非一果一國所生必非一人謂天地之外無復天地焉豈通論耶營寧之生人腹中精神所照必以為日月膏液所浸必以為江河筋骨所樹必以為山嶽其周流百骸六臓而不見所窮必以為四方萬里若是逺也而告之曰一人之外又有若人者彼不信也人生於天地之間何以異此人之生也自非甚乆天以歲月期之固有積矣計歲月之在人生忽然爾計人生之在古今亦無幾爾今以一天地所見一歲月所期妄計去留其間乎雖然大滌誠名山也前乎居此若我輩者豈無晉郭許二君功滿道備上登於天蓋世俗所甚慕而大滌之所以為名也由今觀之則今日去晉不猶旦暮乎大滌去天不猶咫尺乎我與二君方相從以游相忘以居而又何莫焉乆亦可速亦可為我燕坐亦可為二君沖舉亦可信以為超然乎哉
  清真道院碑記
  餘杭西十有八里曰九鎻山逆溪水上左右山趾相錯行者縈其間前直百步外若斷無路為鎖一也迄九鎖山勢差闢直上則為洞霄宮左折為東天柱嶺西北泉石最勝曰青檀山舊志載月窟氷壺鏡潭試劒岩湧翠石壁悉在茲山爾宋咸淳間前知洞霄宮事凝神朱先生以先世諸墓在作祠山陽先生歿至元巳丑其徒沖逸孫法師與其孫今靜逸法師舒公闢而廣之曰清真道院為屋凡五六十楹而門廡殿堂齋閣庖湢咸有法度松杉垂隂花卉迭芳白晝無聲不類人境大門內流泉所直則發石甃址四周若牆址坎為方地畜金鯽百數叩欄檻悉至取食山下飛玉泉懸瀑數仞自是出也歲庚子余過舒公憩暑於此相與觴詠為樂暇日登髙指余諸山慨然曰宮西南為伏虎岩晉郭文舉隠也西昇天壇許逺遊沖舉也其下石室唐吳貞節仙去瘞書劒處也北大滌洞則暨子虛得道長往與吾逺祖元同先生築室後入茲洞以逹華陽也神仙者學雖由內鍊亦山川之靈秀發之俯仰千歲風氣不殊誠有作者豈遽遜晉唐人哉奈何留連光景醉而生夢而死者比比皆是百年榮華與化俱盡千刼流浪其憂無涯何不運靈旗孕火芝囬風返景於寸田尺宅之間馭氣飛神於清都紫㣲之上而與數君子相視一笑若是則內不愧吾先生外不愧乎大滌洞天其可乎余曰唯大徳四年庚子七月錢塘鄧牧記集賢直學士趙孟頫書




  伯牙琴補遺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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