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後漢文/卷六十

全後漢文卷六十　清
烏程嚴可均校輯

陳龜

龜，字叔珍，上黨泫氏人。永建中，舉孝廉，五遷爲五原太守。永和中，爲使匈奴中郎將。桓帝初，拜度遼將軍。乞骸骨歸。復徵爲尚書。奏請誅梁冀，不省，不食七日而死。

上表

仁恩廣被，化流殊方，使老者㠯壽終，孤幼得保長年，猶臨河轉石，易於反掌。〈《初學記》七引謝承《後漢書》。〉

拜度遼將軍臨行上疏

臣龜蒙恩累世，馳騁邊垂，雖展鷹犬〈《文選》陳琳《爲袁紹檄豫州》注引《謝承書》，「鷹犬」下有「搏擊」二字。〉之用，頓斃胡虜之庭，魂骸不返，薦享狐狸，猶無㠯塞厚責，荅萬分也。至臣頑駑，器無鉛刀一割之用，過受國恩，榮秩兼優，生年死日，永懼不報。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爲相；蠻夷不恭，拔卒爲將。臣無文武之才，而忝鷹揚之任，上慚聖明，下懼素餐，雖歿軀體，無所云補。今西州邊鄙，土地塉埆，鞍馬爲居，射獵爲業，男寡耕稼之利，女乏機杼之饒，守塞𠊱望，懸命鋒鏑，聞急長驅，去不圖反。自頃年㠯來，匈奴數攻營郡，殘殺長吏，侮略良細。戰夫身膏沙漠，居人首係馬鞍。或舉國掩戶，盡種灰滅，孤兒寡婦，號哭空城，野無青草，室如懸磬。雖含生氣，實同枯朽。往歲幷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老者慮不終年，少壯懼於困戹。陛下㠯百姓爲子，品庶㠯陛下爲父，焉可不日昃勞神，垂撫循之恩哉！唐堯親捨其子㠯禪虞舜者，是欲民遭聖君，不令遇惡主也。故古公杖策，其民五倍；文王西伯，天下歸之。豈復輿金輦寶，㠯爲民惠乎！近孝文皇帝感一女子之言，除肉刑之法，體德行仁，爲漢賢主。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聽政，而未畱聖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懼逆上旨，取過目前。呼嗟之聲，招致災害，胡虜兇悍，因衰緣隙。而令倉庫單于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効，皆由將帥不忠，聚姦所致。前涼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踰時，功効卓然。實應賞異，㠯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姦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𥳑練文武，授之法令。除幷、涼二州今年租更，寬赦罪隸，埽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佑，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無𠊱望之患矣。〈《後漢‧陳龜傳》。〉

郎顗

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陽嘉初，公車徵拜郎中，辭病不就。後復公車徵，不行，爲同縣孫禮所殺。

詣闕拜章

臣聞天垂妖象，地見災符，所㠯譴告人主，責躬修德，使正機平衡，流化興政也。《易內傳》曰：「凡災異所生，各㠯其政。變之則除，消之亦除。」伏惟陛下躬日昃之聽，溫三省之勤，思過念咎，務消祇悔。方今時俗奢佚，淺恩薄義。夫救奢必於儉約，拯薄無若敦厚，安上理人，莫善於禮。修禮遵約，蓋惟上興；革文變薄，事不在下。故《周南》之德，《關雎》政本。本立道生，風行草從，澄其源者流清，溷其本者末濁。天地之道，其猶鼓籥，㠯虛爲德，自近及遠者也。伏見往年㠯來，園陵數災，炎光熾猛，驚動神靈。《易天人應》曰：「君子不思遵利，茲謂無澤，厥災孼火燒其宮。」又曰：「君高臺府，犯陰侵陽，厥災火」。又曰：「上不儉，下不節，炎火竝作燒君室。」自頃繕理西苑，修復太學，宮殿官府，多所搆飾。昔盤庚遷殷，去奢卽儉；夏后卑室，盡力致美。又魯人爲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何必改作？」臣愚㠯爲，諸所繕修，事可省減，稟䘏貧人，賑贍孤寡，此天之意也。人之慶也，仁之本也，儉之要也。焉有應天養人，爲仁爲儉，而不降福者哉！土者地祇，陰性澄靜，宜㠯施化之時，敬而勿擾。竊見正月㠯來，陰闇連日。《易內傳》曰：「久陰不雨，亂氣也，《蒙》之《比》也。蒙者，君臣上下相冒亂也。」又曰：「賢德不用，厥異常陰。」夫賢者，化之本；雲者，雨之具也。得賢而不用，猶久陰而不雨也。又頃前數日，寒過其節，冰旣解釋，還復凝合。夫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此言日月相推，寒暑相避，㠯成物也。今立春之後，火卦用事，當溫而寒，違反時節，由功賞不至，則刑罰必加也。宜須立秋，順氣行罰。臣伏案《飛𠊱》，參察眾政，㠯爲立夏之後，當有震裂湧水之害。又比熒惑失度，盈𦄲往來，涉歷輿鬼，環繞軒轅。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禮，不從夏令，則熒惑失行，正月三日至乎九日，三公卦也。三公上應台階，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則寒陰反節。「節彼南山」，詠自《周詩》；「股肱良哉」，著於《虞典》。而今之在位，競託高虛，納累鍾之奉，忘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寢疾自逸，被策文，得賜錢，卽復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㠯此消伏災眚，興致昇平，其可得乎？今選舉牧守，委任三府，長吏不良，旣咎州郡，州郡有失，豈得不歸責舉者？而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愈甚，所謂大網疏，小網數。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謂發憤忘食，懇懇不已者，誠念朝廷欲致興平，非不能面譽也。臣生長草野，不曉禁忌，披露肝膽，書不擇言。伏鑕鼎鑊，死不敢恨。謹詣闕奉章，伏待重誅。〈《後漢‧郎顗傳》。〉

臣聞天垂誡，地見災異，所㠯譴告人主，克己修德也。故應天㠯誠而不㠯言，導下㠯躬而不㠯刑。頃者，宮殿官府多所治飾。昔盤庚遷殷，去奢卽儉；夏后卑宮，盡力㠯致美。愚㠯爲諸所繕治，事可減省，㠯恤貧民，㠯賑孤寡，天之意也，人之願也。陛下躬親庶事，詔書每下，廣開不諱之路，㠯天下爲憂，百姓爲念；而不數見公卿，責㠯政事，誠優游養德之道也。然三公者，調和陰陽，儀刑百寮。今水旱連年，五穀不登，不能憂也；官失其序，庶事不治，不能正也。但遲迴偃仰，稱病自逸，忘天下之憂，甘宴安之樂，豈不謬哉！〈袁宏《後漢紀》十八。　案︰此卽前篇之約文，「應天㠯誠」二語及「陛下躬親」已下，范《書》無。〉

對狀尚書條便宜七事

臣聞明王聖主好聞其過，忠臣孝子言無隱情。臣僃生人倫視聽之類，而稟性愚慤，不識忌諱，故出死忘命，懇懇重言。誠欲陛下修乾坤之德，開日月之明，披圖籍，案經典，覽帝王之務，識先後之政。如有闕遺，退而自改。本文、武之業，擬堯、舜之道，攘災延慶，號令天下。此誠臣顗區區之願，夙夜夢寐，盡心所計。謹條序前章，畼其上旨，條便宜七事，具如狀對：

一事：陵園至重，聖神攸馮，而災火炎赫，迫近寢殿，魂如有靈，猶將驚動。尋宮殿官府，近始永平，歲時未積，便更修造。又西苑之設，禽畜是處，離房別觀，本不常居，而皆務精土木，營建無已，消功單賄，巨億爲計。《易內傳》曰：「人君奢侈，多飾宮室，其時旱，其災火。」是故魯僖遭旱，修政自敕，下鐘鼓之縣，休繕治之官，雖則不寍，而時雨自降。由此言之，天之應人，敏於影響。今月十七日戊午，徵日也，日加申，風從寅來，丑時而止。丑、寅、申皆徵也，不有火災，必當爲旱。願陛下校計繕修之費，永念百姓之勞，罷將作之官，減彫文之飾，損庖廚之饌，退宴私之樂。《易‧中孚傳》曰：「陽感天，不旋日。」如是，則景雲降集，眚沴息矣。

二事：去年㠯來，《兌卦》用事，類多不効。《易傳》曰：「有貌無實，佞人也；有實無貌，道人也。」寒溫爲實，清濁爲貌。今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厲內荏，㠯虛事上，無佐國之實，故清濁効而寒溫不効也，是㠯陰寒侵犯消息。占曰：「日乘則有妖風，日蒙則有地裂。」如是三年，則致日食，陰侵其陽，漸積所致。立春前後，溫氣應節者，詔令寬也。其後復寒者，無寬之實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率土之人，豈無貞賢？未聞朝廷有所賞拔，非所㠯求善贊務，弘濟元元。宜採納良臣，㠯助聖化。

三事：臣聞天道不遠，三五復反。今年少陽之歲，法當乘起，恐後年已往，將遂驚動，涉歷天門，災成戊己。今春當旱，夏必有水，臣㠯六日七分𠊱之可知。夫災眚之來，緣類而應。行有玷缺，則氣逆於天，精感變出，㠯戒人君。王者之義，時有不登，則損滋徹膳。數年㠯來，穀收稍減，家貧戶饉，歲不如昔。百姓不足，君誰與足？水旱之災，雖尚未至，然君子遠覽，防微慮萌。《老子》曰：「人之飢也，㠯其上食稅之多也。」故孝文皇帝綈袍革舄，木器無文，約身薄賦，時致昇平。今陛下聖德中興，宜遵前典，惟節惟約，天下幸甚。《易》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是故高宗㠯享福，宋景㠯延年。

四事：臣竊見皇子未立，儲宮無主，仰觀天文，太子不明。熒惑㠯去年春分後十六日在婁五度，推步《三統》，熒惑今當在翼九度，今反在桺三度，則不及五十餘度。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戊辰，熒惑歷輿鬼，東入軒轅，出后星北，東入四度，北旋復還。軒轅者，後宮也。熒惑者，至陽之精也，天之使也，而出入軒轅，繞還往來。《易》曰：「天垂象，見吉凶。」其意昭然可見矣。禮，天子一聚九女，嫡媵畢具。今宮人侍御，動㠯千計，或生而幽隔，人道不通，鬱積之氣，上感皇天，故遣熒惑入軒轅，理人倫，垂象見異，㠯悟主上。昔武王下車，出傾宮之女，表商容之閭，㠯理人倫，㠯表賢德，故天授㠯聖子，成王是也。今陛下多積宮人，㠯違天意，故皇𦙍多夭，嗣體莫寄。《詩》云：「敬天之怒，不敢戲豫。」方今之福，莫若廣嗣，廣嗣之術，可不深思？宜𥳑出宮女，恣其姻嫁，則天自降福，子孫千億。惟陛下丁寍再三，畱神於此。左右貴倖，亦宜惟臣之言，㠯悟陛下。蓋善言古者合於今，善言天者合於人。願訪問百僚，有違臣言者，臣當受苟言之罪。

五事：臣竊見去年閏十月十七日己丑夜，有白氣從西方天苑趨左足入玉井，數日乃滅。《春秋》曰：「有星孛於大辰。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爲大辰，罰又爲大辰，北極亦爲大辰。」所㠯孛一㝛而連三㝛者，言北辰王者之宮也。凡中宮無節，政敎亂逆，威武衰微，則此三星㠯應之也。罰者白虎，其㝛主兵，其國趙、魏，變見西方，亦應三輔。凡金氣爲變，發在秋節。臣恐立秋㠯後，趙、魏、關西將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宣告諸郡，使敬授人時，輕徭役，薄賦斂，勿妄繕起，堅倉獄，僃守衞，回選賢能，㠯鎭撫之。金精之變，責歸上司。宜㠯五月丙午，遣太尉服干戚，建井旟，書玉板之策，引白氣之異，於西郊責躬求愆，謝咎皇天，消滅妖氣。蓋㠯火勝金，轉禍爲福也。

六事：臣竊見今月十四日乙卯巳時，白虹貫日。凡日傍氣色白而純者名爲虹。貫日中者，侵太陽也；見於春者，政變常也。方今中官外司，各各攷事，其所攷者，或非急務。又恭陵火災，主名未立，多所收捕，僃經攷毒。尋火爲天戒，㠯悟人君，可順而不可違，可敬而不可慢。陛下宜恭己內省，㠯僃後災。凡諸攷案，幷須立秋。又《易傳》曰：「公能其事，序賢進士，後必有喜。」反之，則白虹貫日。㠯甲乙見者，則譴在中台。自司徒居位，陰陽多謬，久無虛己進賢之策，天下興議，異人同咨。且立春㠯來，金氣再見，金能勝木，必有兵氣，宜黜司徒，㠯應天意。陛下不早攘之，將負臣言，遺患百姓。

七事：臣伏惟漢興㠯來，三百三十九歲。於《詩三基》，高祖起亥仲二年，今在戌仲十年。《詩氾厤樞》曰：「卯酉爲革政，午亥爲革命，神在天門，出入𠊱聽。」言神在戌亥，司𠊱帝王興衰得失，厥善則昌，厥惡則亡。於《易雄雌祕厤》，今值困乏。凡九二困者，眾小人慾共困害君子也。《經》曰：「困而不失其所，其唯君子乎！」唯獨賢聖之君，遭困遇險，能致命遂志，不去其道。陛下乃者潛龍養德，幽隱屈戹，卽位之元，紫宮驚動，歷運之會，時氣已應。然猶恐妖祥未盡，君子思患而預防之。臣㠯爲戌仲已竟，來年入季，文帝改法，除肉刑之罪，至今適三百載。宜因斯際，大蠲法令，官名稱號，輿服器械，事有所更，變大爲小，去奢就儉，機衡之政，除煩爲𥳑。改元更始，招求幽隱，舉方正，徵有道，博採異謀，開不諱之路。臣陳引際會，恐犯忌諱，書不盡言，未敢究畼。〈《後漢書‧郎顗傳》。〉

臺詰對

臺詰顗曰：「對雲『白虹貫日，政變常也』。朝廷率由舊章，何所變易而言變常？又言『當大蠲法令，革易官號』。或雲變常㠯致災，或改舊㠯除異，何也？又陽嘉初建，復欲改元，據何經典？其㠯實對。」顗對曰：

方春東作，布德之元，陽氣開發，養導萬物。王者因天視聽，奉順時氣，宜務崇溫柔，遵其行令。而今立春之後，考事不息，秋冬之政也行乎春夏。故白虹春見，掩蔽日曜。凡邪氣乘陽，則虹蜺在日，斯皆臣下執事刻急所致，殆非朝廷優寬之本。此其變常之咎也。又今選舉皆歸三司，非有周召之才，而當則哲之重，每有選用，輒參之掾屬，公府門巷，賓客塡集，送去迎來，財貨無已。其當遷者，競相薦謁，各遣子弟，充塞道路，開長姦門，興致浮僞，非所謂率由舊章也。尚書職在機衡，宮禁嚴密，私曲之意，羌不得通，偏黨之恩，或無所用。選舉之任，不如還在機密。臣誠愚戇，不知折中，斯固遠近之論，當今之宜。又孔子曰：「漢三百載，斗厤改憲。」三百四歲爲一德，五德千五百歲，五行更用。王者隨天，譬猶自春徂夏，改青服絳者也。自文帝省刑，適三百年，而輕微之禁，漸㠯殷積。王者之法，譬猶江河，當使易避而難犯也。故《易》曰：「易則易知，𥳑則易從，易𥳑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去奢卽儉，㠯先天下，改易名號，隨事稱謂。《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同歸殊塗，一致百慮。」是知變常而善，可㠯除災；變常而惡，必致於異。今年仲竟，來年入季，仲終季始，厤運變改，故可改元，所㠯順天道也。臣顗愚蔽，不足㠯荅聖問。〈《後漢書‧郎顗傳》。〉

上書薦黃瓊李固復條便宜四事

臣前對七事，要政急務，宜於今者，所當施用。誠知愚淺，不合聖聽，人賤言廢，當受誅罰，怔營惶怖，靡知厝身。臣聞刳舟剡楫，將欲濟江海也；聘賢選助，將㠯安天下也。昔唐堯在上，羣龍爲用，文、武創德，周、召作輔，是㠯能建天地之功，增日月之耀者也。《詩》云：「赫赫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宣王是賴，㠯致雍熙。陛下踐阼㠯來，勤心眾政，而三九之位，未見其人，是㠯災害屢臻，四國未寍。臣攷之國典，驗之聞見，莫不㠯得賢爲功，失士爲敗。且賢者出處，翔而後集，爵㠯德進，則其情不苟，然後使君子恥貧賤而樂富貴矣。若有德不報，有言不醻，來無所樂，進無所趨，則皆懷歸藪澤，修其故志矣。夫求賢者，上㠯承天，下㠯爲人。不用之，則逆天統，違人望。逆天統則災眚降，違人望則化不行。災眚降則下呼嗟，化不行則君道虧。四始之缺，五際之戹，其咎由此。豈可不剛健篤實，矜矜慄慄，㠯守天功盛德大業乎？臣伏見光祿大夫江夏黃瓊，耽樂道術，清亮自然，被褐懷寶，含味經籍，又果於從政，明達變復。朝廷前加優寵，賓於上位。瓊入朝日淺，謨謀未就，因㠯喪病，致命遂志。《老子》曰：「大音希聲，大器晚成。」善人爲國，三年乃立。天下莫不嘉朝廷有此良人，而復怪其不時還任。陛下宜加隆崇之恩，極養賢之禮，徵反京師，㠯慰天下。又處士漢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蓺，履顏、閔之仁。潔白之節，情同皎日，忠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當時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爲聖漢，宜蒙特徵，㠯示四方。夫有出倫之才，不應限㠯官次。昔顏子十八，天下歸仁；子奇穉齒，化阿有聲。若還瓊徵固，任㠯時政，伊尹、傅說不足爲比，則可垂景光，致休祥矣。臣顗明不知人，伏聽眾言，百姓所歸，臧否共歎。願問百僚，覈其名行，有一不合，則臣爲欺國。惟畱聖神，不㠯人廢言。謹復條便宜四事，附奏於左：

一事：孔子作《春秋》，書「正月」者，敬歲之始也。王者則天之象，因時之序，宜開發德號，爵賢命士，流寬大之澤，垂仁厚之德，順助元氣，含養庶類。如此，則天文昭爛，星辰顯列，五緯循軌，四時和睦。不則太陽不光，天地溷濁，時氣錯逆，霾霧蔽日。自立春㠯來，累經旬朔，未見仁德有所施布，但聞罪罰考掠之聲。夫天之應人，疾於影響，而自從入歲，常有蒙氣，月不舒光，日不宣曜。日者太陽，㠯象人君。政變於下，日應於天。清濁之占，隨政抑揚。天之見異，事無虛作。豈獨陛下倦於萬機，幃幄之政有所闕歟？何天戒之數見也？臣願陛下發揚乾剛，援引賢能，勤求機衡之寄，㠯獲斷金之利。臣之所陳，輒㠯太陽爲先者，明其不可久闇，急當改正。其異雖微，其事甚重，臣言雖約，其旨甚廣。惟陛下乃眷臣章，深畱明思。

二事：孔子曰：「靁之始發《大壯》始，君弱臣彊從《解》起。」今月九日至十四日，《大壯》用事，消息之卦也。於此六日之中，雷當發聲，發聲則歲氣和，王道興也。《易》曰：「雷出地奮，豫，先王㠯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靁者，所㠯開發萌牙，辟陰除害。萬物須雷而解，資雨而潤。故《經》曰：「靁㠯動之，雨㠯潤之。」王者崇寬大，順春令，則靁應節，不則發動於冬，當震反潛。故《易傳》曰：「當雷不雷，太陽弱也。」今蒙氣不除，日月變色，則其效也。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隨時進退，應政得失。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璇璣動作，與天相應。靁者號令，其德生養。號令殆廢，當生而殺，則靁反作，其時無歲。陛下若欲除災昭祉，順天致和，宜察臣下尢酷害者，亟加斥黜，㠯安黎元，則太晧悅和，靁聲乃發。

三事：去年十月二十日癸亥，太白與歲星合於房、心。太白在北，歲星在南，相離數寸，光芒交接。房、心者，天地明堂布政之宮。《孝經鉤命決》曰：「歲星守心，年穀豐登。」《尚書洪範記》曰：「月行中道，移節應期，德厚受福，重華畱之。」重華者，謂歲星在心也。今太白從之，交合明堂，金木相賊，而反同合，此㠯陰陵陽，臣下專權之異也。房、心東方，其國主宋。《石氏經》曰：「歲星出左有年，出右無年。」今金木居東，歲星在南，是爲出右，恐年穀不成，宋人飢也。陛下宜審詳明堂布政之務，然後妖異可消，五緯順序矣。

四事：《易傳》曰：「陽無德則旱，陰僭陽亦旱。」陽無德者，人君恩澤不施於人也。陰潛陽者，祿去公室，臣下專權也。自冬涉春，訖無嘉澤，數有西風，反逆時節。朝廷勞心，廣爲禱祈，薦祭山川，暴龍移布。臣聞皇天感物，不爲僞動，災變應人，要在責己。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歲無隔幷，太平可待。然而災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立春㠯來，未見朝廷賞錄有功，表顯有德，存問孤寡，賑恤貧弱，而但見洛陽都官奔車東西，收繫纖介，牢獄充盈。臣聞恭陵火處，比有光曜，明此天災，非人之咎。丁丑大風，掩蔽天地。風者號令，天之威怒，皆所㠯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連月無雨，將害粟麥。若一穀不登，則飢者十三四矣。陛下誠宜廣被恩澤，貸贍元元。昔堯遭九年之水，人有十年之蓄者，𥳑稅防災，爲其方也。願陛下早宣德澤，㠯應天功。若臣言不用，朝政不改者，立夏之後，乃有澍雨，於今之際，未可望也。若政變於朝而天不雨，則臣爲誣上，愚不知量，分當鼎鑊。〈《後漢‧郎顗傳》。〉

賜進士出身二品銜廣東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管驛傳事務黃岡王毓藻校刊

《全後漢文》卷六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