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晉文/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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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陳壽[編輯]

  壽字承祚,巴西安漢人。仕蜀為觀閣令史。入晉舉孝廉,除著作佐郎;出補陽平令,除著作郎;領本郡中正,遷長廣太守,不就;授治書御史。母憂去職,起為太子中庶子,未拜。元康七年卒,有《古國志》五十卷,《三國志》六十五卷,《益部耆舊傳》十卷。

表上諸葛氏集目錄[編輯]

  開府作牧第一

  權制第二

  南征第三

  北出第四

  計算第五

  訓厲第六

  綜核上第七

  綜核下第八

  雜言上第九

  雜言下第十

  貴和第十一

  兵要第十二

  傳運第十三

  與孫權書第十四

  與諸葛瑾書第十五

  與孟達書第十六

  廢李平第十七

  法檢上第十八

  法檢下第十九

  科令上第二十

  科令下第二十一

  軍令上第二十二

  軍令中第二十三

  軍令下第二十四

  右二十四篇,凡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臣壽等言: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領中書監濟北侯臣荀勖、中書令關內侯臣和嶠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諸葛亮故事。亮毗佐危國,負阻不賓,然猶存錄其言,恥善有遺,誠是大晉光明至德,澤被無疆,自古以來,未之有倫也。輒刪除復重,隨類相從,凡為二十四篇,篇名如右。

  亮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其偉,時人異焉。遭漢末擾亂,隨叔父玄避難荊州,躬耕於野,不求聞達。時左將軍劉備以亮有殊量,乃三顧亮於草廬之中;亮深謂備雄姿傑出,遂解帶寫誠,厚相結納。及魏武帝南征荊州,劉琮舉州委質,而備失勢眾寡,無立錐之地。亮時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孫權,求援吳會。權既宿服仰備,又睹亮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萬人以助備。備得用與武帝交戰,大破其軍,乘勝克捷,江南悉平。後備西取益州。益州既定,以亮為軍師將軍,備稱尊號,拜亮為丞相,錄尚書事。及備殂沒,嗣子幼弱,事無巨細,亮皆專之。於是外運東吳,內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極,科教嚴明,賞罰必信,無惡不懲,無善不顯,至於吏不容奸,人懷自厲,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化肅然也。

  當此之時,亮之素志,進欲龍驤虎視,苞括四海,退欲跨陵邊疆,震盪宇內。又自以為無身之日,則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國者,是以用兵不戢,屢耀其武。然亮才,於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於將略。而所與對敵,或值人傑,加眾寡不侔,攻守異體,故雖連年動眾,未能有克。昔蕭何薦韓信,管仲舉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長,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蕭之亞匹也,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陵遲,大義不及邪?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

  青龍二年春,亮帥眾出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為口實。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猶在耳,雖《甘棠》之詠召公,鄭人之歌子產,無以遠譬也。孟軻有云:「以逸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人,雖死不忿。」信矣!論者或怪亮文彩不艷,而過於丁寧周至。臣愚以為咎繇大賢也。周公聖人也。考之《尚書》,咎繇之謨略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何則?咎繇與舜、禹共談,周公與群下矢誓故也。亮所與言,盡眾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遠也。然其聲教遺言,皆經事綜物,公誠之心,形於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補於當世。

  伏惟陛下邁蹤古聖,蕩然無忌,故雖敵國誹謗之言,咸肆其辭而無所革諱,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謹錄寫上詣著作。臣壽誠誠惶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陽侯相臣陳壽上。《蜀志·諸葛亮傳》

駁虞溥議王昌前母服[編輯]

  溥駁一與之齊,非大夫也。禮無二嫡,不可以並耳。《春秋》之義,不以得寵而忘舊,是以趙姬請迎叔隗,而己下之。若昌父及二母於今各存者,則前母不廢,已有明徵也。設令昌父將前母之子來入中國,而尚在者,恐不謂母已黜遣,從出母之服。苟昌父無棄前妻之命,昌兄有服母之理,則昌無疑於不服。《晉書·禮志》中。《通典》八十九,太康元年,侍郎山雄、著作郎陳壽等駁。案:王昌事詳前竟陵王琳文。

皇甫謐[編輯]

  謐字士安,幼名靜,安定朝那人;居新安,漢太尉嵩曾孫,自號玄晏先生。魏郡召上計掾舉孝廉。景元初相國皆不行,行晉受禪累徵;又舉賢良方正。咸寧初徵太子中庶子,又徵議郎,又徵著作郎。司隸劉毅請為功曹,並不應。太康三年卒,年六十八。有《帝王世紀》十卷,《年曆》六卷,《高士傳》六卷,《逸士傳》一卷,《列女傳》六卷,《玄晏春秋》三卷,集二卷。

讓徵聘表[編輯]

  「臣以弊,迷於道趣,因疾抽簪,散發林阜,人綱不閒,鳥獸為群。陛下披榛採蘭,並收蒿艾。是以皋陶振褐,不仁者遠。臣惟頑蒙,備食晉粟,猶識唐人擊壤之樂,宜赴京城,稱壽闕外。伏自惟忖,瓶缶瑣器,實非瑚連之求,ㄗ稗之這賤,不中粢盛之用;而小人無良,致災速禍,久嬰篤疾,軀半不仁,《御覽》作「半身不仁」。右腳偏小,十有九載。又服寒食藥,違錯節度,辛苦茶毒,於今七年。隆冬裸袒食冰,當暑煩悶,加以咳逆,或若溫瘧,或類傷寒,浮氣流腫,四肢酸重。於今困劣,救求呼翕,父兄見出,妻息長訣。仰迫天威,扶輿就道,所苦加焉,不任進路,委身待罪,伏枕嘆息。臣聞《韶》、《衛》不並奏,《雅》、《鄭》不兼御,故子入周,禍延王叔;虞丘稱賢,樊姬掩口。君子小人,禮不同器,況臣糠《麥黃》,糅之雕胡?庸夫錦衣,不稱其服也。竊聞同命之士,咸以畢到,唯臣疾,抱釁床蓐,雖貪明時,懼斃命路隅。設臣不疾,已遭堯舜之世,執志箕山,猶當容之。臣聞上有明聖之主,下有輸實之臣;上有在寬之政,下有委情之人。唯陛下留神垂恕,更旌瑰俊,索隱於傅岩,收釣於渭濱,無令泥滓,久濁清流。」《晉書·皇甫謐》傳,上疏自稱草莽臣云云。《藝文類聚》三十七題作《讓徵騁表》、《御覽》七百四十亦作表。各有刪節,今合錄之,篇末尚有缺。

答辛曠書[編輯]

  聞服有素,委心無量。加昔州壤,通門舊儀,虛想之積,過於陵阜,泛愛不遺,猥降德音,清喻爛煥,情義款篤,執誨欣然,若饗太牢,抱佩至眷,銘乎心膂。且箕山之叟,超跡於堯帝之世;首陽之老,抗操於有周之隆。故能名奮百代,使聞之厲節,皆經聖明之論,所以邈世卓時者也。至於鄙薄,才頑行穢,疾奪其志,神迷其心,因托虛靜,遂竊美選;聖上仁聰,亮其辛苦,每自陳訴,輒見寬放。雖大君有命,實小人勿用也:匪敢盤桓,疾與榮競。巾車順命,非劣憊所堪也;密雲雖興,知枯木難植。昔人有言,欲之必為之辭,豈來惠之謂矣!猥承告示,欲備七十。木非悟桐,豈敢棲鳳?聞命悚灼,如蹈春冰,非苟崇謙,實懼陷墜,幸恕不假,明亮志心。《藝文類聚》三十七

玄守論[編輯]

  或謂謐曰:「富貴人之所欲,貧賤人之所惡,何故委形待於窮而不變乎?且道之所貴者,理世也;人之所美者,及時也。先生年邁齒變,饑寒不贍,轉死溝壑,其誰知乎?」

  謐曰:「人之所至惜者,命也;道之所必全者,形也;性形所不可犯者,疾病也。若擾全道以損性命,安得去貧賤存所欲哉?吾聞食人之祿者懷人之憂,形強猶不堪,況吾之弱疾乎!且貧者士之常,賤者道之實,處常得實,沒齒不憂,孰與富貴擾神耗精者乎!又生為人所不知,死為人所不惜,至矣!喑聾之徒,天下之有道者也。夫一人死而天下號者,以為損也;一人生而四海笑者,以為益也。然則號笑非益死損生也。是以至道不損,至德不益。何哉?體足也。如回天下之念以追損生之禍,運四海之心以廣非益之病,豈道德之至乎!夫唯無損,則至堅矣;夫唯無益,則至厚矣。堅故終不損,厚故終不薄。苟能體堅厚之實,居不薄之真,立乎損益之外,游乎形骸之表,則我道全矣。《晉書·皇甫謐傳》

釋勸論[編輯]

  相國晉王辟余等三十七人,及泰始登禪,同命之士莫不畢至,皆拜騎都尉,或賜爵關內侯,進奉朝請,禮如侍臣。唯余疾困,不及國寵。宗人父兄及我寮類,咸以為天下大慶,萬姓賴之,雖未成禮,不宜安寢,縱其疾篤,猶當致身。余惟古今明王之制,事無巨細,斷之以情,實力不堪,豈慢也哉!乃伏枕而嘆曰:「夫進者,身之榮也;退者,命之實也。設余不疾,執高箕山,尚當容之,況余實篤!故堯舜之世,士或收跡林澤,或過門不敢入。咎繇之徒兩遂其願者,遇時也。故朝貴致功之臣,野美全志之士。彼獨何人哉!今聖帝龍興,配名前哲,仁道不遠,斯亦然乎!客或以常言見逼,或以逆世為慮。余謂上有寬明之主,下必有聽意之人,天網恢恢,至否一也。何尤於出處哉!遂究賓主之論,以解難者,名曰《釋勸》。

  客曰:「蓋聞天以懸象致明,地以含通吐靈。故黃鐘次序,律呂分形。是以春華發萼,夏繁其實,秋風逐暑,冬冰乃結。人道以之,應機乃發。三材連利,明若符契。故士或同升於唐朝,或先覺於有莘,或通夢以感主,或釋釣於渭濱,或叩角以干齊,或解褐以相秦,或冒謗以安鄭,或乘駟以救屯,或班荊以求友,或借術於黃神,故能電飛景拔,超次邁倫,騰高聲以奮遠,抗宇宙之清音。由此觀之,進德貴乎及時,何故屈此而不伸?今子以英茂之才,游精於六藝之府、散意於眾妙之門者有年矣。既遭皇禪之朝,又投祿利之際,委聖明之主,偶知己之會,時清道真,可以沖邁,此真吾生濯發雲漢、鴻漸之秋也。韜光逐藪,含章未曜,龍潛九泉,堅然執高,棄通道之遠由,守介人之局操,無乃乖於道之趣乎?

  且吾聞招搖昏回則天位正,五教班敘則人理定。如今王命切至,委慮有司,上招《辶午》主之累,下致駭眾之疑。達者貴同,何必獨異?群賢可從,何必守意?方今同命並臻,飢不待餐,振藻皇塗,咸秩天官。子獨棲遲衡門,放形世表,遜遁丘園,不睨華好,惠不加人,行不合道,身嬰大。性命難保。若其羲和促轡,大火西頹,臨川恨晚,將復何階!夫貴陰賤璧,聖所約也;顛倒衣裳,明所箴也。子其鑒先哲之洪範,副聖朝之虛心,沖靈翼於雲路,浴天池以濯鱗,排閶闔,步玉岑,登紫闥,侍北辰,翻然景曜,雜沓英塵。輔唐虞之主,化堯舜之人,宣刑錯之政,配殷周之臣,銘功景鍾,參敘彝倫,存則鼎食,亡為貴臣,不亦茂哉!而忽金白之輝曜,忘青紫之班瞵,辭容服之光粲,抱弊褐之終年,無乃勤乎!」

  主人笑而應之曰:「吁!若賓可謂習外觀之暉暉,末睹幽人之仿佛也;見俗人之不容,未喻聖皇之兼愛也;循方圓於規矩,未知大形之無外也。故曰天玄而清,地靜而寧,含羅萬類,旁薄群生,寄身聖世,托道之靈。若夫春以陽散,冬以陰凝,泰液含光,元氣混蒸,眾品仰化,誕制殊徵。故進者享天祿,處者安丘陵。是以寒暑相推,四宿代中,陰陽不治,運化無窮,自然分定,兩克厥中。二物俱靈,是謂大同;彼此無怨,是謂至通。

  若乃衰周之末,貴詐賤誠,牽於權力,以利要榮。故蘇子出而六主合,張儀入而橫勢成,廉頗存而趙重,樂毅去而燕輕,公叔沒而魏敗,孫臏刖而齊寧,蠡、種親而越霸,屈子疏而楚傾。是以君無常籍,臣無定名,損義放誠,一虛一盈。故馮以彈劍感主,女有反賜之說,項奮拔山之力,蒯陳鼎足之勢,東郭劫于田榮,顏闔恥於見逼。斯皆棄禮喪真,苟榮朝夕之忽者也。豈道化之本與!

  若乃聖帝之創化也,參德乎二皇,齊風乎虞夏,欲溫溫而和暢,不欲察察而明切也;欲混混若玄流,不欲蕩蕩而名發也;欲索索而條解,不欲契契而繩結也;欲芒芒而無垠際,不欲區區而分別也;欲暗然而日章,不欲示白若冰雪也;欲醇醇而任德,不欲瑣瑣而執法也。是以見機者以動成,好遁者無所迫。故曰,一明一味,得道之概;一馳一張,合禮之方;一浮一沈,兼得其真。故上有勞謙之愛,下有不名之臣;朝有聘賢之禮,野有遁竄之人。是以支伯以幽疾距唐,李老寄跡於西鄰,顏氏安陋以成名,原思娛道於至貧,榮期以三樂感尼父,黔婁定諡於布衾,干木偃息以存魏,荊萊志邁於江岑,君平因蓍以道著,四皓潛德於洛濱,鄭真躬耕以致譽,幼安發令乎今人。皆持難奪之節,執不回之意,遭拔俗之主,全彼人之志。故有獨定之計者,不借謀於眾人;守不動之安者,不假慮於群賓。故能棄外親之滑通內道之真,去顯顯之明路,入昧昧之埃塵,宛轉萬情之形表,排托虛寂以寄身,居無事之宅,交釋利之人。輕若鴻毛,重若泥沈,損之不得,測之愈深。真吾徒之師表,余迫疾而不能及者也。子議吾失宿而駭眾,吾亦怪子較論而不折中也。

  夫才不周用,眾所斥也;寢疾彌年,朝所棄也。是以胥克之廢,丘明列焉;伯牛有疾,孔子斯嘆。若黃帝創製於九經,岐伯剖腹以蠲腸,扁鵲造虢而屍起,文摯徇命於齊王,醫和顯術於秦晉,倉公發秘於漢皇,華陀存精於獨識,仲景垂妙於定方。徒恨生不逢乎若人,故乞命訴乎明王。求絕編於天錄,亮我躬之辛苦,冀微誠之降霜,故俟罪而窮處。《晉書·皇甫謐傳》

篤終論[編輯]

  玄晏先生以為存亡天地之定製,人理之必至也。故禮六十而制壽,至於九十,各有等差,防終以素,豈流俗之多忌者哉!吾年雖未制壽,然嬰彌紀,仍遭喪難,神氣損劣,困頓數矣。常懼夭隕不期,慮終無素。是以略陳至懷。

  夫人之所貪者,生也;所惡者,死也。雖貪,不得越期;雖惡,不可逃遁。人之死也,精歇形散,魂無不之,故氣屬於天;寄命終盡,窮體反真,故屍藏於地。是以神不存體,則與氣升降;屍不久寄,與地合形。形神不隔,天地之性也;屍與土並,反真之理也。今生不能保七尺之軀,死何故隔一棺之土?然則衣衾所以穢屍,棺槨所以隔真,故桓司馬石槨不如速朽;季孫比之暴骸;文公厚葬,《春秋》以為華元不臣;楊王孫親土,《漢書》以為賢於秦始皇。如令魂必有知,則人鬼異制,黃泉之親,死多於生,必將備其器物,用待亡者。今若以存況終,非即靈之意也。如其無知,則空奪生用,損之無益,而啟奸心,是招露形之禍,增亡者之毒也。

  夫葬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不得見也。而大為棺槨,備贈存物,無異於埋金路隅而書表於上也。雖甚愚之人,必將笑之。豐財厚葬以啟奸心,或剖破棺槨,或牽曳形骸,或剝臂捋金環,或捫腸求珠玉。焚如之形,不痛於是?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又無不發之墓也。故張釋之曰:「使其中有欲,雖固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斯言達矣,吾之師也。夫贈終加厚,非厚死也,生者自為也。遂生意於無益,棄死者之所屬,知者所不行也。《易》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是以死得歸真,亡不損生。

  故吾欲朝死夕葬,夕死朝葬,不設棺槨,不加纏斂,不修沐浴,不造新服,殯之物,一皆絕之。吾本欲露形入亢,以身親土,或恐人情染俗來久,頓革理難,今故角粗為之制。奢不石槨,儉不露形。氣絕之後,便即時服,幅巾故衣,以蘧裹屍,麻約二頭,置屍床上。擇不毛之地,穿坑深十尺,長一丈五尺,廣六尺,亢訖,舉床就亢,去床下屍,平生之物,皆無自隨,唯齎《孝經》一卷,示不忘孝道。蘧之外,便以親土。土與地平,還其故草,使生其上,無種樹木、削除,使生跡無處,自求不知。不見可欲,則奸不生心,終始無怵惕,千載不慮患,形骸與后土同體,魂爽與元氣合靈,真篤愛之至也。若亡有前後,不得移葬自周公來,非古制也。舜葬蒼梧,二妃不從,以為一定,何必周禮。無問師工,無信卜筮,無拘俗言,無張神坐,無十五日朝夕上食。禮不墓祭,但月朔於家設席以祭,百日而止。臨必昏明,不得以夜。制服常居,不得墓次。夫古不崇墓,智也。今之封樹,愚也。若不從此,是戮屍地下,死而重傷。魂而有靈,則冤悲沒世,長為恨鬼。王孫之子,可以為誡。死誓難違,幸無改焉!《晉書·皇甫謐傳》

帝王世紀·漢高祖論[編輯]

  玄晏先生曰:「禮稱至道以王,義道以霸。」觀漢祖之取天下也,遭秦世暴亂,不階尺土之資,不權將相之柄;發跡泗亭,奮其智謀,羈勒英雄,鞭驅天下:或以威服,或以德致,或以義成,或以權斷。逆順不常,霸王之道雜焉。是以聖居帝王之位,無一定之制。三代之美,固難及矣。《御覽》八十七

光武論[編輯]

  玄晏先生曰:「《左氏春秋》稱夏少康之起,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若漢之再命,世祖不階成旅之功,平暴反正,遂建中興,與夏康同美矣。《御覽》九十

高士傳焦先論[編輯]

  或問在皇甫謐曰:「焦先何人?」曰:「吾不足以知之也。考之於表,可略而言矣。夫世之所常趣者,榮味也;形之所不可釋者,衣裳也。身之所不可離者,室宅也;口之所不能己者,言語也;心之不可絕者,親戚也。今焦先棄榮味,釋衣服,離室宅,絕親戚,閉口不言,曠然以天地為棟宇,暗然合至道之前,出群形之表,入玄寂之幽,一世之人不足以掛其意,四海之廣不能以回其顧,妙乎與夫三皇之先者同矣。結繩以來,未及其至也,豈群言之所能仿佛,常心之所得測量哉!彼行人所不能行,堪人所不能堪,犯寒暑不以傷其性,居曠野不以恐其形,遭驚急不以迫其慮,離榮愛不以累其心,損視聽不以污其耳目,舍足於不損之地,居身於獨立之處,延年曆百,壽越期頤,雖上識不能尚也。自羲皇已來,一人而已矣。《魏志·管寧傳》注引《高士傳》

列女傳·龐娥親論[編輯]

  玄晏先生以為「父母之讎,不與共天地,蓋男子之所為也。」而娥親以女弱之微,念父辱之酷痛,感讎黨之凶言,奮劍仇頸,人馬俱摧,塞亡父之怨魂,雪三弟之永恨,近古已來,未之有也。詩云:「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娥親之謂也。《魏志·龐氵育傳注》

三都賦序[編輯]

  玄晏先生曰:古人稱不歌而頌謂之賦。然則賦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體理,欲人不能加也。引而申之,故文必極美;觸類而長之,故辭必盡麗。然則美麗之文,賦之作也。昔之為文者,非苟尚辭而已,將以紐之王教,本乎勸戒也。自夏殷以前,其文隱沒,靡得而詳焉。周監二代,文質之體,百世可知。故孔子采萬國之風,正雅頌之名,集而謂之《詩》。詩人之作,雜有賦體。子夏序《詩》曰:「一曰風,二曰賦。」故知賦,古詩之流也。

  至於戰國,王道陵遲,風雅浸頓,於是賢人失志,辭賦作焉。是以孫卿屈原之屬,遺文炳然,辭義可觀。存其所感,咸有古詩之意,皆因文以寄其心,托理以全其制,賦之首也。及宋玉之徒,淫文放發,言過於實,夸競之興,體失之漸,風雅之則,於是乎乖。逮漢賈誼,頗節之以禮。自時厥後,綴文之士,不率典言,並務恢張,其文博誕空類。大者罩天地之表,細者入毫纖之內,雖充車聯駟,不足以載;廣廈接榱,不容以居也。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楊雄《甘泉》,班固《兩都》,張衡《二京》,馬融《廣成》,王生《靈光》,初極宏侈之辭,終以約簡之制,煥乎有文,蔚爾鱗集,皆近代辭賦之偉也。若夫土有常產,俗有舊風,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而長卿之儔,過以非方之物,寄以中域,虛張異類,托有於無。祖構之士,雷同影附,流宕忘反,非一時也。

  曩者漢室內潰,四海圮裂,孫劉二氏,割有交益,魏武撥亂,擁據函夏,故作者先為吳蜀二客,盛稱其本土險阻瑰琦,可以偏王,而卻為魏主,述其都畿,弘敞豐麗,奄有諸華之意。言吳蜀以擒滅比亡國,而魏以交禪比唐虞,既已著逆順,且以為鑑戒。蓋蜀包梁岷之資,吳割荊南之富,魏跨中區之衍,考分次之多少,計殖物之眾寡,比風俗之清濁,課士人之優劣,亦不可同年而語矣。二國之士,各沐浴所聞,家自以為我土樂,人自以為我民良,皆非通方之論也。作者又因客主之辭,正之以魏都,折之以王道,其物土所出,可得披圖而校。體國經制,可得案記而驗,豈誣也哉!《文選》

高士傳序[編輯]

  孔子稱「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是以洪崖先生創高道於上皇之世,許由、善卷不降節於唐虞之朝。自三代秦漢,達乎魏興受命,中賢之主,未嘗不聘岩穴之隱,追遁世之民。是以《易》箸束帛之義,《禮》有玄之制,詩人發《白駒》之歌,《春秋》顯子臧之節,《明堂·月令》以季春之月聘名士,禮賢者。然則高讓之士,王政所先,厲濁激貪之務也。史班之載,多所闕略。梁鴻頌逸民,蘇順科高士,或錄屈節,雜而不純。又近取秦漢,不及遠古。夫思其人,愛其樹,況稱其德而贊其事哉!謐采古今八代之士,身不屈於王公,名不耗於終始,自堯至魏,凡九十餘人。雖執節若夷、齊,去就若兩龔,皆不錄也。《高士傳》明刊本。又見《御覽》五百一十。

自序[編輯]

  士安每病,母輒推燥居濕,以視易單。《御覽》七百三十七

闕題[編輯]

  護軍武士之官。《御覽》二百四十引《皇甫謐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