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溪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9
兩溪文集 巻九 |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九
眀 劉球 撰
序
戊午冬至宴會詩序
置酒於西長安直廬主為迎長之會者景陵太尹楊君懐忠也夫按節為會廼吾鄉人居京師者相與敘其情行其禮宣其和樂以忘其故土之思也何為而主之太尹耶太尹吾鄉老成人也去京師五六年來課其績得復與吾曹聚首於乆別渇思之餘而適當長至欲因是會以論道故情是以主之也於是前期滌器至期張具厥酒既㫖厥殽斯馨厥従事事厥地肅清無不可人意者已而客與子弟十數人褒衣束帶接踵及門尊者席於堂卑者席於外席於堂者指使席於外者順㫖此言彼應交得其歡是日旦暮欲輟未能廼繼以燭莫不盡醉而後歸故事會必分韻賦詩以文其敬至是以太尹之故無分少長無不喜而賦之是以長章短篇所以詠歌其懐而形容其樂又皆洋洋焉各極其能夫蘭亭之會也因行酒以促詩金谷之宴也託賦詩以勸酒而吾曹今日之樂則不必詩勸而酒自醉不待酒促而詩自成古所謂文字飲者其庶㡬乎不可無述以示將來故敬序此於巻端
送汀州呉通判復任序
蘅蘭之聚秀也香必逺鐘磬之合鳴也聲必洪仕於寮寀之間皆端人美士則其政之修於官恵之下於民聲譽之聞於當時也詎可以小量哉吾知通判汀州府事掲陽呉君孔璧課最還官將大有就者以有陸君尚實知其府事也呉君為人詳雅而端重貌甚和而其中井然有區別雖無所忤於物而亦未嘗茍合於物可謂君子人也其在陸君亦然陸君方欲樹名立節於世呉君未嘗無是心焉二君嘗同上春官策大廷為主事京師皆稱賢於士大夫呉君判汀有年遇陸君至既悉其民情習俗之美惡與其政之便不便者為之告矣今其還也陸君又豈得不舉其所欲設施者與之商確其可否哉吾意其郡之事有可利於民者陸君曰宜為呉君亦曰宜為必將推而行之使民皆蒙其福有不利於民者呉君曰不宜為陸君亦曰不宜為必將革而罷之使民不被其害夫如是又何患乎事業聲名之不逺且大哉吾與二君亦同年也故敢以是望之茍相競於恃勢相比於取利相附和以為民病又何足取哉吾意二君必無是也因編修賴君世隆倡為詩贈呉君行特序以為之告且致意於陸君焉
送郭司訓赴松滋詩序
淦之儒者郭用祥領松滋儒學訓導薦待選於京不以其學為已足來問春秋於予未㡬而得其新者倍乎其舊廼幡然欲辭所薦別由進士之科出身以躋顯榮來質其可否於予予謂之曰子之志則髙矣子之所學誠足舉進士為邦家光矣雖然教導之職亦未為不尊且重也世之舉進士為達官貴人者雖位在人上其出言足以聳人聼其施徳行恵足以結人心故道益光而譽不難起然其始也孰不遊於職教導者之門而興耶職教導於羣有司之下者雖秩卑而勢不炎內無以遂其欲為之志外無以展其有用之才功業不得以茂建聲名不得以逺施然道存於已而足為達官貴人之模範是則達官貴人莫非職教導者門生弟子也以達官貴人為之門生弟子則其職不為不尊而道不為不行矣昔者胡安定先生未嘗起科目居要路柄國家之政也然孫劉錢范諸賢炙其教誨薫其道徳出而為名公卿相與推其所傳之道以潤澤乎民者後先相屬天下之人蒙其利施教之功豈不愽於為政之功乎子毋卑其職而有所外慕也其勤力盡心修其教以施諸人必將有達官貴人出子之門以推子之道達之於天下安定之功殆將歸子也子其朂之用祥聞予言也欣然以喜決然有松滋之赴與之交者皆為詩贈之用予言弁其端
送劉司訓原潔赴舒城詩序
君子何仕為最樂乎曰莫大於任師道以作興賢才也孟氏以得英才而教育之為君子三樂之一而地大民衆不與焉以是推之則為師之樂雖加之以九命食之以萬鍾有不足以易者蓋為師之樂得於內九命萬鍾至自外自外至者詎足易其在內之樂哉然今之有志扵進士之舉者徃徃蹙額於師儒之擢何耶彼蓋不知樂其所樂也吾扵原潔之司訓舒城也安得不舉其所樂以告之哉夫為儒者而得升師位其心既無政事之繁利害之慮矣又道在已而章甫逢掖之士莫不従之以講求夫詩書六藝之㫖質問夫義理之疑使已之所眀者得推以覺乎人人之所蔽者得從而決諸已業於是乎有傳徳於是乎能進其為樂於已何以加焉茍已無可師之道則其為師也名而已實則未也人之師之也貌而已心則未也何能有其樂哉故君子之為師也必求盡其道為師之道豈誠難哉孔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師道之存固不外乎進學之功進學而不已者何患不得其所樂哉原潔治春秋有年學勤而志専秀外而實中固足以為人之師舒城之士多瑰偉而嗜學必喜於得吾原潔為之師其師弟子相得自不能不樂矣吾猶欲原潔加溫故知新之學者蓋將必其為有道之師以樂夫君子之樂也原潔吾邑人姓劉名清雲
送劉教諭赴中牟詩序
朝廷拳拳於學校之興勅憲臣専督其事三年而天下教官以惰職罷者亦多於是詔選兩監諸生學優者補之有司奉命惟謹進而試之於廷然後因其髙下而授以教諭訓導之職吾邑劉君自禎以第髙等得河南中牟教諭將行吾邑人在朝者各賦詩贈之謂予宜序因憶永樂中予始入邑庠為弟子員嘗約二三同志力學於講堂之東偏朝夕更相飭勵以期於成自禎與焉迄今二十餘年廼始授斯職其出也不為不緩矣其講學以求夫道也不為不乆矣其所蘊蓄於中也亦深且厚矣去教一邑譬猶㵼萬頃之陂灌百畆之地不患其不浹洽也雖然職教導以為人之師表者當有徳以為之本也夫豈智謀詐力所可任哉身有其徳而後訓之以禮義課之以詩書䋲之以條範雖素不率乎教者猶當樂従況中牟介在中土昔者魯恭為令能以徳化民民大服之雖童子且有仁心以至昆蟲鳥獸亦為之動今學官之司教化也専於令立其門者又身皆士服口皆儒言茍務徳以感之則其應也必速於童子易於昆蟲鳥獸自禎行矣尚念朝廷急扵興賢之意必先於徳以感其化而盡其職吾將翹首以望今之中牟為古之中牟也勿徒諉曰典教之勢與為令不同
送大名郡守李君考績序
安邑李君公載守大名六年將再上績於朝元城教諭關譽以太守素持清白他物不足為之贈可贈者惟文詞耳然文詞非其相知居館閣者為之亦不足為太守重乃走人京師請之予予以昔者太守課最復官時嘗因士大夫請而厯序其所以致郡政之理得民心之懐者為之贈矣迄今三年其徳之及民也益厚其民之懐之也益深而予之文則未嘗有加於初也何足以序其績而張大其美也雖然太守予同年友也同年之情豈得而不道哉前二十三年四方抱負竒器之士戰藝春闈者以數千計獨吾儕二百人得進對大廷登名黃甲以歸榮其鄉是豈偶然之遇哉及蒙召命先後拜官於朝不過四五十人而太守以克振風紀稱能御史於京師固足為同年光矣積十餘年向之四五十人用薦超陞外職者不過十數軰而太守以克勤撫字稱良有司於畿內又足為同年光矣今數年來向之超遷外職者累累進而與聞國政總攬臺綱如太守之績日以茂名日以起必不乆淹於外而將柄用於內其為同年光也尚可涯哉予雖鈍拙不足與有為然覩諸君之卓立如是顯融如是亦足自慶而舉以誇於衆曰吾榜中有人太守豈得不有以副之耶故因教諭請而先為致其願望之私俟其至而尚當與之握手論道之
贈監察御史鄺君序
朝廷重御史之職始也著令必擇士之由儒出身者為之自是而胥徒雜藝不與也今天子改元之初始詔在任御史舉常厯官鍊事者為之自是而初仕者不與也未㡬又詔三品以上達官舉所知有才行者為之自是而才行不聞於達官者不與也立法愈詳而授人是職愈不輕則仕而得御史也不亦難哉及為御史而進無補於國家之缺退不能激揚百官有司清濁論事可否以造民之福遏民之患者皆為不舉職而黜逐之期隨以至其或幸而免夫國之明憲亦不免為士大夫公論所貶則仕而為御史也尤難焉是以君子不惟患御史之難得而尤患御史之難為茍當其任則常俛而念之進而力行之以求稱乎其職然後得以良御史稱而超擢恆在百職事之先南海鄺君某以鄉郡之譽受知刑部侍郎陳君得薦名於朝擢山東道監察御史蓋能得人之所難得矣君嘗為崇仁丞而崇仁之民被其恵従事禮部而官禮部者悅焉驗諸已試之效而知其將來之事業當不在人下又豈不能為人所難哉雖然矜持嚴飭以立名於志大未得之時而詭隨自肆以變其初於宦成之後世之仕者徃徃有之昔者黃覇著績於治郡矣及陟相位而名實損焉陽城以道名天下矣既司諌議而不免為韓子所論是二賢者尚有此失鄺君於此得不謹哉古人有言保初節易保末節難正謂此也故序以冀君之不於末而變其初雲
送李養和歸故鄉序
吾邑多善俗始焉或有不善其俗者矣自吾邑人官京師者衆而賢必相推行必相勵名必相㳺揚有所失必相掩喜必相慶憂必相慰疾病患難必相扶持良時休日必為文酒之會以相歡其相處也有禮其相接也有恩而貨利則無所爭焉於是人皆謂吾邑人交會於京師也有善俗焉其不善之聲則不在京師而在於故鄉夫故鄉之嗜徳通才甚多何故其俗尚有未善歟抑無其實而傳之者過歟故因養和歸而欲致問夫鄉之人於交㳺間果能推人之賢勵人之行㳺揚人之名掩人之失慶其喜而慰其憂扶持其疾病患難亦時有文酒以相歡如吾衆人在京師有禮以相處有恩以相接而無貨利以相爭則其俗固無不善也所謂不善蓋傳之者過歟茍有所未善則宜詢在京師者相交接之道於養和以去其所不善而取其善者焉蓋養和為學士古亷李先生元子先生忠直著朝廷聲名滿天下天下士大夫仰其徳行慕其文章莫不願與之交而先生平昔所親且厚未有先於吾同鄉之人者吾衆人亦無一舉動不視則聼命於先生凡吾邑人得善交名京師者以有先生為之倡率也養和負清粹之資服義方之訓得先生與吾衆人相交接之道於耳目間也既詳且稔又素為故鄉人所器重故敢以易其鄉俗之不善而為善者望於其歸茍他日聞鄉之人長遇少如先生之不薄於吾衆人少事長如吾衆人之恭於先生則養和居鄉亦豈無恵澤及於人哉養和行吾邑人在京師皆贈以詩予為之序雲
送鮑時黙南歸序
鮑時黙前吉安府學教授楚山先生之子今儀部主事時慱之弟時慱乆在京師時黙來省居數月為之新其廬之敝者為美易其騎之蹇者為駿增益物用之缺者為完好復慨然曰視二親寢興服食節待某躬尚可乆淹於外耶即治裝就道蓋凡有官者之子弟茍不知學則不縦情肆體以為惰慢之習即妄嗜窮欲而崇侈靡之風不商財貨殖而為市井之趍即挾權負勢而有州府之跡不徼憐取媚以結㳺俠之交即務爭尚鬭以逞血氣之忿小以累其父兄之徳大以速其父兄於禍戾隳其家聲者徃徃皆爾時黙既無是過又能逺來經紀其兄之家悌也今思歸以終其二親之養孝也孝與悌人之大行也時黙兼思盡之是雖其質美而性然亦豈非尊府先生教命之所致哉先生以經學為逺近人所師法所謂孝弟之道蓋得之深而言之詳時黙常熟於見聞而蘊於心懐矣冝其行弗惑也吾與鮑氏居同邑於時愽官同寮亦有弟若子將望其能如時黙之勤勤於其兄與親時黙歸而尚取是道履之於內而不怠推之於外而愈光使之將取以為法焉非惟吾之子弟取以為法使凡有官者之子弟舉將取以為法則時黙之興孝弟也益廣矣若徒善其始而不足於其終人亦何所法焉時黙行且念之
贈龔禮和序
吾江右地介荊呉閩越間而山水秀於天下故其風氣鍾於人而為粹良英偉不凡之士恆多於天下茍其人得明於周公仲尼之道者為之師以開其蒙指其歸則進而為名才為達士也亦必易於天下其以文章興起於賢能之科布列於內外大小之職也又常倍蓰於天下至其徳望之重功烈之𢎞足以為國家之榮生民之賴後世之所傳誦者亦常先於天下其或望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門以入而周旋於外攻於老氏浮屠之法以盡其聰明用其心志卒各就其能深於其術足以為其徒之總帥者亦不後於天下蓋同得於山川清秀之氣以為質故其學雖有異而其成功俱無難也上饒江右名郡也有姓龔字禮和者饒之薌溪人少有志扵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師於是入龍虎山為道士受老氏法以能驅使風雷拘逐鬼魅致有中使馳傳之召來京師授道籙左至靈夫以禮和之才敏㨗而志超異使其始也得周公仲尼之徒為之依歸以服乎詩書禮樂之教道乎彞倫日用之常則其列於士大夫之林光功業於逺大也何難哉惜乎未遇其人而所遇者老氏之徒也學老氏之徒而不難於以其法顯名當朝者由其出於江右得山川清秀之氣以為之質也餘江右人故從交逰之請為文以致其喜焉
送常州莫太守序
常州太守莫君子朴廣之桂林人也由主事陞郎中著能聲工部宣徳五年天子詔大臣舉京官有治行者補郡守之缺得九人焉皆賜之璽書使馳驛赴任以郡守得奉璽書馳驛赴任自九人始而莫君與焉後三年天下群有司述職來京上皆原其罪而還之獨宴召太守七人賜以御製招隠歌上林春色詩石刻本莫君又與焉已而於七人中留二人焉賜以復任道路費莫君又與焉非常之恩三下及人愈少而莫君三得之其荷䝉寵遇蓋不為不厚矣禮部尚書胡公常州人也既榮其郡守得䝉寵遇之厚且慮其政不得其道則不足以昭寵光使其郡之人官於朝者徃告之曰天子之加厚於太守者非徒然也將以古之循吏期望於太守也古循吏之為政也有道其所奉者法而已其所循者理而已必推仁恩以下其民使民家有養而人不失其業隆學校之教以端其本而厚其俗不好為聰眀以惑其視聼如是而已若猛於賦役急於刑罰侈於用度則其為吏也未足以為循矣太守歸其擇古循吏之道以恵夫常之民以求稱夫天子之望焉既告之矣猶恐其言之未詳也乃使屬吏劉球書以贈之
送劉郎中赴南京禮部序
崇仁劉君子恕由永樂甲申進士為主事工刑二部迄今三十年始以秩滿遷南京禮部精繕郎中同寅諸君不鄙球之愚無能使為文贈之球以昔宋天子在汴而洛京之政為最簡士大夫居洛而年髙有文學者甚多又遭天下太平之盛文潞公於是合十三人為耆英會於資聖院之堂又與司馬郎中旦等為同甲會其後司馬溫公又與數公為真率會皆繪像為圖有詩歌以傳之當時垂美談於後世至今人猶誦而慕之今乘輿在北而南京之政猶昔者洛京之簡士大夫居南京而年髙有文學者又不減扵洛之多今天下太平視宋時為尤盛不知諸君子之在南京尚能合其年齒同尊之人為耆英會而序坐以年相與樂其衰暮之懐否亦能與其生同年之人為同甲會而序坐以月相與樂其同生於世而同得乆在於世否復能倡其徳同道比之人為真率會約酒食之數不得過五以樂其自然之樂否如有是三會則劉君之去也又増其一人矣蓋今世士大夫官在京師無有年過七十者而劉君年且六十有餘更厯世故也為多所謂耆英會者可與也其間豈無與之同年而生同樂其乆在於世者哉所謂同甲會者可與也其為人又恬靜不事作為不務矜誇矯飾不慕人之榮華恥已之淡薄所謂真率會者可與也既得與其會固有能繪其像而為圖者矣亦豈無詩以歌其美文其樂而傳之無窮哉球雖年方壯力未及於衰奔走輦轂之下供其為少者勞之役廼所冝也然使諸君子果有是會則其跡雖北而心未必不嚮望於南慕一齒名其末縦不能得猶當側耳金臺之次俟其宴會之什來而為之誦之以播揚今天下太平之盛諸君子閒暇之樂特因劉君徃而告之諸君子焉
送鄧棐爾輔南還序
凢困而不能早達於志者皆可以發其憤而大其所就也故易曰困亨謂雖處困而有亨通之道則困乃君子憂患疑慮之時増徳廣業之機也昔者舜困於孝伊尹管夷吾困於士曽子輿困於學孟氏困於辨蘓秦張儀困於遊秦穆漢髙困於戰韓歐困於舉進士卒皆成大業遂大名困豈無所益於人哉外族子弟従吾㳺者鄧棐爾輔秀於質而躭於學自吾去鄉來京師觀政儀曹遂俻司主事員棐皆従之以讀書為文自新其業今年大比以懐柔縣學生戰藝京闈人皆望其㨗也竟弗遂意束書告歸以卒業其不遂所舉也蓋亦困矣茍困而能憤憤而不已必將苦於心思以擴其器量勞於耳目以長其聰眀戒於佚遊以窮其詩書息於外慕以愽其理趣使學充於內而文日彰於外則髙科大魁尚可待而俊采華譽之發於身而揚於人也其誰得而奪之安知一舉之困不為其他日逺大造端乎茍憤不發志不固則不外慕而遷業必將因循怠惰以終於無成雖困何益哉蓋嘉苖秀稼困於嵗旱能灌以人力則穰穰乎有秋不然則必槁矣故凢遇夫困者皆不可不懋也吾意棐歸而能自懋焉則必反困而為亨矣冀其家之尊且長者皆能處棐於困而必亨之地故為序以勵棐志以為其家之尊且長者告焉
送禮部郎中陳君赴任詩序
吾邑陳君會鼎以行在禮部主客主事秩滿擢南京禮部祠祭郎中人謂祠祭之署清於主客南京之事簡於行在皆喜會鼎之遷得其所焉況予與會鼎仕同官居同舎出入相逐憂樂相維其相親睦如家人兄弟者將十年能不為之喜哉雖然忠告之言不可不進於垂別之際也故既與鄉人故舊酌之酒而贈以詩復退而告之曰仕而得美地固人情之所欲也然君子之樹名立節豈皆藉乎是哉版築之興良弼兎置之出干城管庫之舉才士其地非皆美也由能自修之所致也茍得美地而其行之不足揚其學不加進欲望其名譽之起得乎是故君子居其位無冗濁之事有閒暇之期則必留心詩書以愽其見聞廣其志趨使政體眀於已而資於仕也為無窮然後業日増而名可大語曰仕而優則學政謂是也祠祭之職既易為又以錬達之才而居之譬猶巧匠操斧於杞梓之肆良御執轡於康莊之途固不待勞於力苦於心而績自多然而為學力行之功亦宜有加以為収名進階之地不可以其職之易為而安且怠無復有志於進也傳所謂宴安酖毒者可不取以為戒哉會鼎在主客克勤其職嘗奉使命南厯象邦西極酒泉中遍乎梁宋許洛之墟所至有聲稱既倦於行適有祠祭之任可謂勞而後逸者也聞予言欣然而喜惕然而懼汲汲欲予書以為之警因合其所得士大夫贈行詩為一巻而書所言弁其端雲
送修撰楊先生致仕還閩中序
正統三年秋七月翰林修撰楊先生夀夫請老歸閩中朝廷論道代言之臣以至百職庶士皆挽而留之不可得則相與顧視咨嗟以惜其去夫七十而致仕者禮也謂功成名遂身退為天之道者李聃也能知止足不至於殆辱者疏廣受也先生之歸得乎禮合乎二賢之志矣人亦何乃惜之如此其衆哉蓋先生有徳行文學能明於治體練於世故始也居下僚先帝賜招隠之歌於一二元臣以求賢而後得之即陞之編苑皇上以其纂述國史有勞績也復進其秩則先生誠可謂當世賢者矣使其在朝則居髙位者固得就焉以諏詢善道贊成國家之治功居卑位者亦得時相親焉以訊疑而辨惑増益乎已之所未能於世不為無補也今也退居田裡寘身閒散之地自樂則有矣尚何有及於人哉故不能不以其去為惜也雖然先生典其鄉邑之教二十餘年而後官於朝其間俊秀之才瓌竒傑特之器不問従逰與未従逰者莫不仰其徳光思沐其教以開其䝉決其瞶造就其徳器有如渇之思飲饑之思食也乆矣則聞先生之歸也又安得不欣喜其有所依歸哉先生既失於此而得之彼其將何以副彼之喜而慰此之惜也詩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此衆人之所願於先生也又曰成人有徳小子有造非其鄉子弟之資之者乎先生必能兩盡之焉今之為詩以贈先生行者皆其典文衡時所得門生也以球父子皆出先生門特俾之序球因道夫此之所惜彼之所喜者以見先生之去就皆有關於人望如此雲
送福建叅議耿君赴任序
方面之寄為至重皇上毎深注意焉今年夏詔榜其名於朝之西序猶以為不得常目及之復詔榜於文華殿之東西壁文華寔上朝夕與侍臣論道之地至親且宻士而列名於其間亦不為不榮矣然乘輿出而目其名也必將詢察其人之賢不肖焉入而目其名也亦將詢察其人之賢不肖焉則是非於是乎明而賞罰黜陟之政不可以不舉列名於此者又寜得而不慎哉能自慎焉以恭其職斯不負乎朝廷貴重方面之意而可長有其榮矣和州耿君淑靜以刑部郎中秩滿陞福建布政司叅議其得列名親宻之地自茲始矣君由胄監出而擢主事陞郎中厯官二十餘年皆在刑部其才識之明敏政事之練達見譽於同列知名扵當道已非一日豈不能慎以修其職哉雖然上之徳意不可不申告之也夫位至方面則環數千里之民皆在其使令之下必得其人然後民可安其生樂其業老者有養少者有教無饑寒之色鬬爭愁嘆之聲以動朝廷之念慮不然則民苦之朝廷亦不得不憂此皇上之汲汲以得賢方面為心者所以為民也非自為也君其體是心何患賢名不入扵聖聼哉昔唐太宗嘗録刺史名於屏風當時民富足而天下號為小康或者以此為太宗甄別刺史之效今之方面固非昔之刺史比而皇上欲別其賢不肖嚴於太宗予知太平之兆在今日矣請於耿君之行卜之
送鄒翰林還吉水詩序
有惜離悵別之意必托文詞以發之此吾詞林寮寀中故事也況於待詔良中以疾而歸乎良中庶子鄒先生肖子也先生官詞林二十餘年徳行文章舉足為世表今之與良中別者皆進扵先生之後而景先生之餘烈為已乆固當有詞以致意於良中之行也予嘗辱先生之教而知良中最深又可嘿無所言哉夫去紛擾即閒安不以事物自外來者維其心困敗其體固君子寜神卻疾之道然當明世而道不行於時澤不被諸物名不稱於世亦君子之所惡焉是故長卿理渇於茂陵子厚藥痞於愚溪而憂世立名之志未嘗不存諸心形諸聲古人之不忘心乎世也如此良中年方冨其為疾也尚可理而去之朝廷雖従其請而假以休養之命然其才質之美非可乆抑扵無事之地殆必有徴詔之期進用之日亦豈可有忘世之心乎當因其閒暇加學而進徳使有諸已者日益篤無諸已者日益増以求資乎他日之所施扵無窮不可溺乎山溪田裡之樂而遂忘扵進也良中行矣吾儕尚日引領輦轂之下以望冠蓋之復來幸無安於獨處果於離羣而語人曰顧瞻玉堂如在天上
送按察使郭公赴福建序
凢內外切要之職有缺必詔公卿舉賢以補之實皇朝令典也是嵗之秋所舉者十九人上特選其能者十四人授以方面重任蕪胡郭君懋眀其首選也得拜福建按察使士大夫皆快之而欲期以古昔賢監司之政乃告之曰位列監司則一方之人舉將従而聼觀其言動以為趨向進退茍不自重則羣有司無所取則而民失所望矣君亦豈得不慎乎已以正乎人使逺近得䝉其利如鮮于子駿之為福星於一路乎又曰福為濵海鉅藩其民富其去京師也逺以故郡縣之吏得肆其墨以為民病所以救其𡚁者惟賢監司是賴君亦豈得不急扵祛其蠧如馬亮之免民於寃乎又曰今天子睿聖凢百職事有才溢其位政優於職尚不吝於拔擢況監司之重尤所注意於奬勸者茍有所樹則股肱之司可不次而至君亦豈得不茂乃績著乃稱如呂居簡之屢遷其秩乎郭公為人寛平端重在內臺為都御史者一為監察御史者再而喜慍未嘗見其言面可謂有君子長者之風故聞斯言也欣然諾曰某雖不徳敢不承命而以古之人自期待哉又曰茍在官政有所失而不自知也猶乞逺致誨言以匡其不逮士大夫以郭公既受其言又欲有所聞其進蓋未可涯也遂相與賦詩以贈之餘扵郭君有同年之好特書所言以申作者之意雲
復樸藁序
備諸體之文名之曰復樸藁者蜀府長史泰和劉仲珩先生所為文章也余使蜀時獲覩之已若干巻後數年先生之子蘩見余京師言其又増至若干巻且請序之予惟邃古之世風龎而人尚質當時未之有文其為道也樸而已自皇帝王伯之迭興然後道隂陽也有易記言事也有書吟詠性情也有詩公天下之是非也有春秋行敬而宣和也有禮與樂六經既作而文已著然所載者無非民生日用彝倫之道猶樸如也先秦兩漢去古未逺文雖不足以凖經然其氣猶渾厚有古之遺風焉逮晉以降世俗日偷人惟儷偶是攻古樸之意蕩然矣唐有天下三百年能汲汲作起斯文以救積世之𡚁者一韓子耳其文雖足以振古亦豈能遏五季之衰使不轉而襲六朝之謬歟宋興百餘年然後歐陽子出而韓氏之言尊周程張朱數子作而六經之道眀由是天下之為文者得其宗自宋迄今作者固多能追跡乎古者殆未㡬人而先生其一焉蓋古之文所以髙於今者以其道髙於今而文隨之也必由其道而後能其文韓子所謂學古道則兼通其詞是也先生篤實君子自少舉眀經為儒學師厯官至藩國首臣凢內之所存外之所施無非古道故其發為文也華而有其實變而歸乎正詞浩瀚而其本深以沉駸駸乎與古作者逼得非古之遺樸乎後之誦斯藁者當知先生能身古道以為之本也不但其詞之髙而已
送山東叅政洪公赴任序
正統三年冬十有二月上用少師泰和楊公薦擢刑部員外郎洪君本立為山東布政司叅政吾儕以少師之薦也得其人洪君之擢也當其職雖無所請猶當有言以致其欣喜況與洪君有寮寀之好者請文為之贈也甚勤予豈得不言哉夫大臣為國其事莫忠於薦賢庶僚謹職其志莫榮於膺薦然為上者之知人為難而為下者之遇知扵人亦難彼強扵外者或柔於中仁其色者或暴其行短於逢迎之才者或優於亷靜之徳此知人之所以難也愛憎任情而是非昧焉毀譽異口而黒白亂焉其不以正直有檢者為狂妄則以囬邪不徳者為恭謹此遇知於人所以亦難也非為上者有素知之眀而薦之為下者有可薦之實而膺之又豈能免夫人之非議哉洪君廣之髙州人由進士起而掌刑罰者十數年詳宻而不刻簡重而有文閑於吏政而不改儒素之風亷於守已而未嘗有矜人之意人嘗薦其能於朝矣詔特留之以待用則其賢也未為無實其見知於少師也不可謂不素故是薦也不問識不識者莫不謂宜吁使世之薦人者皆如少師之得洪君則公論豈有不愜百官有司豈有不得人哉此吾儕所以深為之喜也雖然叅政之位非副郎之比君之徃也尚加慎焉以無懈於其初則少師之眀益彰而君之超進也又將有地吾儕之喜豈有窮耶
送彭教諭赴四會詩序
違悔吝之境即亨嘉之途固人情之所快也然是二者未嘗不相倚伏焉觀於易之否泰有以知之矣夫隂內陽外之謂否否者君子悔吝之象積而至於上九隂衰而陽徳振於是復有傾否之喜則否之極者泰之兆也陽內隂外之謂泰泰者君子亨嘉之象積而至於上六陽㣲而隂遂張於是有城復於隍之吝則泰之極者否之兆也否泰之相徃來也理固如此惟君子處泰常存艱貞之心遇否能不忘乎苞桑之戒故能常泰而不至於否予於彭璧毓髙之去垣曲適四會也豈得不以處泰逺否之道望之哉垣曲在太行之西俗陋而知學者尠自吾安福人視之不啻若絶域也毓髙以天台訓導免䘮來京為有司所抑移訓其地與親故不通音問有年今以秩滿陞四會教諭四會為廣之饒邑其誦詩書以取科第者先後相踵士風之振殆不減於吾鄉其地之去吾鄉又近毓髙之徃既得取便拜其親見其宗族故人又得與其弟子日優㳺於道徳文學之中可謂去否而即夫泰矣其可不知處泰逺否之道哉毓髙今廣東僉憲毓敬之弟也僉憲平昔視富貴利誘澹若外物之無與扵已故自脫艱險以躋華要未嘗移易其所志於泰否之道蓋知之眀而處之不惑矣毓髙嘗従其兄授易今復官其兄之部下惟慎所履以毋忘其凡之教則於處泰逺否也何難哉予於其行也既告之矣又為贈行詩序以申之焉
漣川李氏族譜序
漣川之有李自大觀始大觀之先廬陵朋川人六世祖公溥始徙安福荊山至大觀復徙漣川嘗譜荊山朋川之族傳至其曽孫刑科給事中原縉猶勌勌乎桑梓之思以予其祖鄉人也屬序其譜夫李氏之族於吾鄉也衆矣然家聲莫振於朋川嘗聞大父老人稱其家當宋元時不獨科名宦業甚盛其經眀徳茂之士著為文章徃徃與百家之書並行於世故子弟多好學里中絃誦之聲旦暮不絶冠章甫而服縫掖者相望於途宛然江右望族也今雖少衰他族猶有所慕者跡其開家剏始則肇自大觀十五世祖三經處士元膺一人耳元膺實西平王子隴西公憲之冡孫王之武功忠烈固足䕃啓其後人處士又能首勤儒業以承之宜其子孫獨盛也大觀至漣亦嘗業儒以訓後故未㡬世而給事中與其従父衛經厯學初俱由儒科入仕其故家流風猶存蓋不忝為朋川之後矣使其後人能繼之而不怠充之以盡其餘則漣川衣冠文物之盛安知不為湖南之朋川耶蓋儒道之足以大人家也譬猶淵泉之水焉注之愈逺則其來愈洽而其澤愈廣非若池潢行潦之倐盈而忽竭也雖然亦在乎為之前者有以浚其源繼之後者有以達其流然後能臻其大焉予見李氏浚其源於前也深矣特序其譜以望將來者能達其流於未涯焉
兩谿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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