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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谷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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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八谷先生外集
卷之四
作者:具思孟
1632年

以下科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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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編修官胡銓。請斬王倫。以絶和親之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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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共戴天。尙稽復讎之擧。其何能國。宜誅主和之姦。肆當枕戈之辰。敢效徹樽之算。欽惟皇帝陛下。神武御世。仁孝宅心。應天順人。顯膺中興之籙。撥亂反正。允屬恢復之期。而方在亡國之餘。寧獨享爲君之樂。永言昊天之不吊。坐致國步之斯頻。紫極纏兵。勞二帝於岳狩。靑衣行酒。殷萬國以心摧。禍逾五胡之亂華。衆謂三靈之改卜。瞻烏集誰屋。方恐諸夏之無君。飛龍見大人。忽承丕緖於墜地。合擧九伐之典。以示一怒之威。顧此聖朝之和戎。實由賊臣之賣國。久容鼾睡榻側。旣汚神州以膻腥。反稱詔諭江南。欲率天子而臣妾。是爲辱命之極。寧有重朝之心。難冀帝后之還。只增銀絹之數。外藉敵國之勢。不憚爲諼。內玩君父之威。恣行罔上。不容公議之已久。胡爲顯戮之罔加。玆當國事之日非。不覺忠膽之鬥起。忘親釋怨。無效魯莊之通齊。聲罪致誅。盍治羲和之黨羿。擧欲寢皮而食肉。莫不合口而同辭。苟治罪之不嚴。雖講好而何益。姡息爲政。倘惜一人之身。陵夷就亡。必墜百年之業。豈惟自屈於不戰。抑亦莫禦於長驅。帝其念哉。臣所望也。伏望乾剛獨斷。夬決無留。特行邦刑於狎邪。以絶廷臣之和議。臥猶嘗膽。思萬世必報之仇。居無偸安。興六月於征之役。則解南渡臣民之憤。慰中原父老之心。正彼典刑。不釋誤國之賊。滅此朝食。克除猾夏之兇臣。謹當泣血正朝。碎首奔敵。主辱臣死。敢避陰中之機。內修外攘。庶贊武定之繢。

周朝羣臣。賀誅樊愛能何徽表。重遠批。句句有生氣。雖千萬場中。有司亦當刮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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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應者勝。旣奏倒戈之績。威克厥愛。方申戮社之刑。慶關存亡。歡騰普率。欽惟皇帝陛下。布昭聖武。允協剛中。謂國家司命在兵。克盡選練之道。而軍旅取法於將。聿嚴奔亡之科。故知懼於無刑。致擧屈於不戰。頃緣平陽之逋寇。深入潞州而跳梁。伐齊之喪。豈但衛文之肆暴。與秦爲敵。難免晉襄之墨衰。是宜君將之協謀。共爲郊廟而戮力。何圖無良之輩。忽生自保之心。如虎鋪淮濆。誰體江漢之舊武。以賊遺君父。動非耿弇之懷忠。引騎兵而先逃。坐致右軍之潰。解甲冑而爭叛。邦禁萬世之呼。遂成兵勢之危。旋增賊氣之熾。門庭之寇斯棘。玆當利禦之期。陳蔡之師已奔。咸恐倒懸之辱。幸賴皇天之眷命。變爲壯士之長歌。謂顯僇不擧於今時。則驕將難用於他日。用其義殺。特正賣君之誅。象以典刑。式固死綏之志。飭內治。所以禦外侮。振國威。何勞折遐衝。實念軍法之有隳。馴致王靈之不震。強健爲政。梟二人於通衢。陵夷就亡。笑五代之覆轍。威如有吉。丕示天討之行。罪不容誅。咸曰國人之殺。免胄死狄。行觀取義之貞。懸布登城。罔非賈勇之勁。豈惟警懾之要典。抑亦混一之大機。伏念。臣等荷天之靈。敵王所愾。徯子後攸徂相慶。縱無補於湯征。一乃心其克有勳。庶不負於禹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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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滂不謝霍諝論滄洲批。意別文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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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謝之爲道有二。有謝之以言者。有謝之以心者。謝之以言者。謝淺恩也。謝之以心者。謝大功也。隨其所遇之事不一。而君子之所以爲謝。亦與之不一。是其謝之之跡雖不同。而謝之之。實未嘗異也。然而謝之以言。其事明而易知。謝之以心。其情隱而難見。此智者之所信。而衆人之所疑也。昔孝桓不君。正人坐黨。一時名賢。皆在縲紲之中。范滂其一也。尙書霍諝。訟而理之。由是黨人之禍得解。而滂亦出焉。然則滂之於諝也。可謂有再生之恩。而不容不謝者也。及其往候於門。乃無一言以謝。何也。謂滂不念活已之恩以廢禮者。不可也。謂滂故爲矯情之事以自高者。不可也。愚於衆疑之中而反復思之。然後知滂之志。出於常人之所不測。而其所以不謝之者。乃所以深謝之也。蓋方是時。五侯專國。巍然彼袞。號稱天子。而威福之柄。生殺之權。盡歸於刑餘。而君子無下手之地。正人乏措足之所。入腹之讒易行。鉤黨之獄遂起。堂堂衣冠。陷於塗炭之中。累累木索。加於廊廟之器。太尉伸救而免位。朝廷震慄而莫言。哀我諸賢有命如綫。不有尙書爲之表請。則天意難回。而其禍叵測矣。尙幸意賴其力。得以全宥。則諝之功。爲何如哉。不惟有功於滂。而其有功於諸君子也深矣。不惟有功於諸君子。而其有功於劉氏之社稷也大矣。然則吾將何以謝之乎。其將謝之以言乎。夫有恩而謝者。是待常人之禮也。諝旣有不常之功。而我猶以待常人者而待之。則是常人與不常而無別。淺恩與大功而相混。不幾於弱其禮而不欲其稱。卑其功而不使之彰乎。報德以空。君子所戒。曾謂范滂之賢而有是乎。宜乎深念於此而求得其當也。是故。恩之淺者。固當謝。而功之大者。不必謝。此衆人之所不能。而滂獨能之。其往而候之也。以爲我有一言以謝之。則於待常人之禮可矣。而於待諝之道。未爲得其當也。此滂之所大懼。而長慮卻顧。必欲求其相稱也。況天下之人。見滂之待諝止於如此。亦必不甚異之。以其不常之功。例以常人視之。則豈不深可惜。然則吾所以謝之者。適所以弱其禮而卑其功。是則徒有謝之之跡。而未得謝之之實也。且吾與其謝之以言。曷若謝之以心哉。於是。遂以不謝謝之。雖其謝之之言。有所闕焉。而謝之之心。固已厚矣。則則其所以不謝之者。乃所以深謝之也。且滂乃士林之領袖。而漢室存亡之所繫也。滂存則漢亦存。滂亡則漢亦亡。然則滂之死也。非滂之死也。乃漢之死也。滂之生也。非滂之生也。乃漢之生也。彼霍諝者。乃能訟滂之冤。而生滂之死。則實爲漢家社稷之計。而非爲滂之一身計也。彼爲國而非私我。則我其爲身而私於彼哉。此滂之所以候之而不謝者也。此滂之所以自此於羊舌大夫者也。然而羊舌不見祈奚。而滂也猶且候之。則是滂之不謝。乃所以爲羊舌之不見。而滂之待諝。又有厚於羊舌之待奚矣。彼衆人者。乃不知滂之心。而方且詰滂之跡。是所謂君子之所爲。衆人固不識也。吾夫子有言曰。報恩以德。夫謝之以心。而旣有羊舌已行之實。加之以候。而又有羊舌所無之厚。其人以之而益重。其功以之而益顯。則所謂報恩以德者。豈復有加於此乎。不然。徒謝之以言。而不謝之以心。則愚恐范滂報大恩之禮。無以異於常人。而霍諝救社稷之功。無以顯於天下矣。愚故曰。謝之以言者。謝淺恩也。謝之以心者。謝大功也。而其所以不謝之者。乃所以深謝之也。

王朝不諫天書論滄洲批。甚是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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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人臣之道。有犯無隱。君有過則雖以輿臺之賊。尙能進其規諫。而況於大臣乎。大臣而能諫。則君之過不長。大臣而不諫。則君之惡不悛。是故。陳善閉邪者。謂之君子。長過逢惡者。謂之小人。旣不能陳善閉邪。而有所補益。乃反爲長過逢惡。而致之荒迷。其罪豈不大矣乎。雖然。以小人而爲此則例也。以君子而亦爲之。何也。論者於此。不非小人。而深責君子。誠以君子知其非而不諫也。知其非而不諫者。豈其心之本哉。必有拘而然爾。若非患失之心錮之。則必有保身之念勝之也。夫保身者。不知其失身。失身者。竟至於失心。愚於宋之王朝。得之矣。昔眞宗以城下之盟爲辱。居常怏怏不樂。王欽若遂謬進封禪之策。帝曰。朝得無不可乎。欽若乃乘間以言。朝黽勉從之。及河圖洛書。發問於秘閣之幸。而神道設敎。決意於社鎬之對。遂賜朝以尊酒曰。歸與妻孥共之。歸發其封。則蓋美珠也。朝自是不敢有異議。而封禪之事成矣。於是。天書降。王朝等皆稱賀。由此。天下紛然爭言祥瑞矣。夫王朝之職。何職耶。天子之宰相也。王朝之任。何任耶。天子之輔弼也。職天子之宰相。而任天子之輔弼。豈徒食其祿衣其衣。爲身謀而已哉。必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非堯舜之道。不敢導君而行之。非堯舜之事。不敢從君而遂之。寧拂天子之旨。而不忘所學之正。寧失一身之計。而不孤萬人之望。夫然後始可謂稍能其職。而不負其任矣。彼王朝之爲相也。愼守法度。無所變改。碩德重望。獨立朝著。帝久益信。言無不從。亦可謂守其職矣。而其不諫天書。何歟。然則朝爲不知其非而不諫者耶。知其非而不諫者耶。方欽若之罔帝也。帝獨忌朝。則帝以朝爲知其非而可諫者也。方欽若之舞姦也。朝欲諫帝。則朝於帝。亦知其非而可諫者也。然則朝於天書。非朝不知其非而不諫。知其非而故爲不諫者也。夫天書之誣。豈待智者而後知哉。天道遠。人事邇。上而爲君。下而爲臣者。宜必求乎人事之所當爲。而不當責諸天道之所難必也。是故。聖人深責事功。而君子不言祥瑞。豈徒然哉。欽若弄幻。眞宗愚惑。謂封禪可以鎭服。謂崇奉可以明示。以所先爲所後。以必無爲必有。不顧昭昭之理。而遂言夢中之神矣。夫國將興。聽於民。國將亡。聽於神。宋之君臣。不行先王之道。唯務聖祖之奉。如醉如狂。甘心誕妄焉。岱宗社首。輒修登封。汾陰太淸。復致明禋。大禮之使。朝悉兼焉。山雕野鹿。竝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再拜之禮。朝必先焉。非徒不能諫。又從而爲之。世謂朝賢。愚不信也。且朝之不辭美珠。非也。君子不受無義之貺。是故。子家反雙琥之賜。孟子辭兼金之餽。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哉。方帝之賜珠也。恐朝之異議也。則是以珠箝其口也。朝可以受之乎。旣賜而啓其封以視之可也。旣歸而知其珠。則納之可也。朝乃安然受之。而卒無一言。則朝之失極矣。然朝必不辭。愚於不拒欽若之言。已知之矣。朝之不拒欽若。非也。君子不敢從君於惡。是故。李綘塗節度之勅。李沆焚立妃之詔。豈非君子不可以邪動哉。方帝之沈思也。恐朝之不可也。則遂以旨試其意也。朝可以從之乎。來喩而絶之以義可也。入爭而辨其爲誣可也。朝乃油然從之。而卒不能諫。則朝之失甚矣。然朝必不拒。愚於不是文靖之言。已知之矣。方文靖之日奏水旱盜賊也。朝以爲細事不足煩帝聽。則朝之失基矣。朝於災異。則必欲隱之於帝。朝於符瑞。則終不諫之於帝。流從於美珠聖旨之中而不知恥。驅使於泥金玉牒之間而不知勞。斯時也斯心也。君子乎。小人乎。雖然朝豈謟君而愛利者乎。愚不過曰。保身之念勝之也。夫一念之萌。從微至大。則保身者。未必不至於失身。失身者。未必不至於失心也。吁可嘆也已。然則朝可以諫天書乎。曰。可。可在不受美珠之前。朝可以辭美珠乎。曰。可。可在不從欽若之言。旣從欽若。而欲辭美珠。其亦末矣。旣受美珠。而欲諫天書。烏可得也。是故。君子作事謀始。始之不謹。而欲善其終。左矣。自是天下多事。蒐講墜典。大修宮宇。纔畢東封。又議西幸。至於五鬼用事。而民無所措手足矣。至是。方且嘆文靖之先識欲諫而不能諫。何晩也。欲去而不能去。何滯也。以爲業已同之則已矣。以爲上遇之厚。則是大不可也。君子所守者何道。宰相所任者何事。枉已以徇人。屈義以從邪。上不能格其君。下不能間政適人。從取寵眷。以爲身謀。則將焉用彼相乎。孟子有雲。愛而不敬。獸畜之也。帝於朝。以利誘之而徒寵其身。則其待之已賤。而不敬之亦甚矣。朝乃以是爲厚而不去。卒之不能以正自終。削髮被緇。有同刑人。噫。朝之計亦謬矣。始欲保身。而不知其失身。旣爲失身。而竟至於失心。使朝早知如此。必不肯爲矣。當此之時。犯而不欺者。其惟孫奭乎。善哉。奭之言曰。天何言哉。豈有書也。朝聞此言。其類獨無泚乎。嗚呼。朝之罪亦大矣。帝之意決於朝之一言。朝若諫之。封禪之事可無矣。保身之念。旣勝於中。行已自苟。非但不諫。可羞可惡之事。不免躬自蹈之。則與小人何擇。於小人何尤焉。愚故以爲始惡者。欽若也。成惡者。王朝也。使一法吏。執案定罪。則當不置王朝於欽若之下。

四皓羽翼太子論退溪批。操縱開闔。眼高手亦高。但此事。亦甚有難處者。自已然言之。呂雉。固漢室之賊。當時大惡未形。高祖安得逆探其未至之禍。而遽廢嫡立庶而可乎。旣立如意。將何以處呂雉乎。存之則無兩全之理。或廢或殺。則非其罪。此高帝之所以欲易而終不易。非獨四皓之力。能回其意也。但此是良,平諸公之憂耳。非紫芝翁軒眉聳袂之秋也。而輕此一着。卒招拙牧之譏。是可惜也。篇中譏四皓則是。遂謂高帝欲易太子。爲得計。則似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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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定天下之大事者。先慮其終。謹一身之大節者。必出於正。當大事而不慮其終。則一時之功雖就。而後日之禍難防矣。當大節而不出於正。則一時之術得行。而君子之道已虧矣。然則以一時之術。成一時之功。此特智謀之士所能爲。而論者不以是爲得也。愚於漢之四皓。謂有是矣。昔高祖欲廢太子。立趙王如意。群臣爭之。不聽。呂后用張良謀。以招四皓。及太子侍宴。四皓從之。帝聞其前對。大驚。遂不易太子。四皓之功。可謂大矣。四皓之術。可謂高矣。獨不有愧於君子之道乎。前謂君子之道。何也。晦遯岩穴。則守道自重。不可不審所出之時。不可不擇所主之人。起圖事功。則善始慮終。不可不救今時之患。不可不思後日之難。夫如是然後可謂盡其道。而無遺憾矣。若四皓者。可謂能慮其終乎。可謂能出於正乎。廢立。大事也。出處。大節也。而四皓旣不能謹之於初。又不能思之於後。不待成湯之聘而輕出。不擇蘧瑗之賢而輕主。則大節不出於正矣。不知高帝之心也難言。不察呂氏之禍也難救。則大事不慮其終矣。且四皓。啇山之隱者也。其於漢廷之事。初無一毫之所闕。太子之廢立。雖曰人倫之大變。而在山林則非其所知也。使良,平而憂之則可也。使四皓而憂之則非也。彼四皓不知其非所當憂而憂之。請之而卽來。何易也。聽之而卽去。何速也。以爲呂氏計則得矣。以爲漢家計則非也。方帝之欲易太子也。以爲太子仁柔。呂氏強戾。他日必爲難制之禍。而獨有趙王如意。類已雄豪。可以制羣臣反側之心。可以無後日傾危之患。然則以帝之心。肯爲常情所拘而屈吾志乎。俎上之太公。賊中之正壺。尙不肯顧者。爲天下大計也。然則其肯爲一少子而貽後患乎。帝之欲易太子。固非偶然。其立如意。欲制呂氏。以社他日之禍。非敢立如意也。乃欲固社稷也。帝之慮事。深且遠矣。當是之時。唯張良知之。故不敢強爭曰。父子之情。天性也。雖臣等百人。何益。夫張良。謀臣也。言出而帝從矣。今雖諫而不聽。然豈無一事可以回天哉。而尙不敢強爭者。必有所見而然也。蓋亦嘗試帝矣。他日施謀設策。帝未嘗不從。而獨於此諫而不聽。則良之明哲。豈不思其故哉。良之招此四人。非良之本意也。特出於建成之強要爾。若良之意也。則良必早自爲之矣。四人旣不知高帝之心。又不知子房之心。旣從呂澤而來。又侍太子而入。其與高帝言。皆是脅持之術。終有箝制之志矣。噫。四皓之術得行。而太子之位定矣。太子之位旣定。而呂氏之黨安矣。呂氏之黨旣安。而劉氏之禍作矣。是以。崩年未終。呂氏肆毒。惠妾卽人彘之辱。愛子罹鴆酒之禍。少帝非孝惠子也。而爲嗣焉。諸呂非高祖盟也。而盡王之。言之至此。可謂痛哭。求其所由。其責誰當。然則四皓之羽翼太子。其爲劉氏計乎。其爲呂氏計乎。愚則以爲蓋爲呂氏計也。非爲劉氏計也。爲呂氏計。則使至於專人之國。爲劉氏計。則使至於受人之亂。何其待呂后之厚。而待高祖之薄耶。向無平,勃協力於將相。北軍左袒於一呼。則漢廟莫荒。而高帝之目。永不瞑於地下矣。然則戚姬之禍。趙王之死。愚不曰呂后。而曰四皓也。少帝爲嗣。諸呂爲王。愚不曰呂后。而曰四皓也。以此論之。羽翼太子。非功也。罪也。四皓之功。止於定太子。四皓之罪。在於陷劉氏。劉氏旣陷。天下隨亂。則非徒劉氏之罪人也。抑亦天下之罪人也。或曰。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無易樹子。齊桓所戒。而帝乃以愛欲易太子。是固仁人義士之所當爭也。四皓雖曰隱淪林壑。而亦嘗有志於君民者也。而況奉太子之書。加卑禮之招。其敢不來乎。且呂澤主是禮而行。來則不得不主於呂澤。旣應太子之禮。則不得不爲太子謀。何其薄之甚耶。曰。此杜牧所謂四皓安劉。是滅劉之志也。夫四皓之羽翼太子。一時稱其功。後世言其賢。而罔有議其非者。杜牧獨言之。而朱子亦取之者。豈不曰非四皓。無此禍也。雖曰。太子卑辭厚禮。而太子之招亦以是也。則明智之士。固當先事知之而不至矣。雖或至矣。而建成乃呂氏之黨也。則正人君子。不可處身於其門矣。孔子主癰疽而托寺人。孟子力辨。衛鞅因景監而見孝公。趙良寒心。彼不審所出之時。又不擇所主之人。何也。嗚呼。爲人之所信者。可不愼歟。若無高名重望。足以服一時。動萬乘。則呂澤不必請。而高帝不必從矣。彼四皓高名重望。聞於天下久矣。以故呂澤請之。而高帝從之。是則高名重望。適足以爲欺人之資。而受欺之人。怯於高名重望。棄其深思。而聽信其言。竟至於危其宗社而不悟。是可惜哉。使四皓早知如此。亦自不肯爲矣。惟其不愼。故不知羽翼太子。終有後日之難而爲之。不知主於建成。是非君子之正而安之。四皓之罪。顧不大矣乎。愚故曰。定天下之大事者。先慮其終。謹一身之大節者。必出於正。

維州是非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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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受鄰國之叛邑者。惟當絶之以信義。復祖宗之舊疆者。無所復問其是非。蓋鄰國之人。無故而擧邑歸我。非有罪逃刑。則乃叛國爲逆者。天下之惡一也。是固仁人之所深惡而絶之。不惟絶之。執而歸之。使卽天刑當也。況非其有而取之盜也。則彼鄰國之叛邑。於我何有哉。且今日旣叛其國而歸我。則安知他日不叛吾而歸人也。若夫祖宗之舊疆則不然。先王壤地。世守勿失。而不幸一朝淪喪於夷。亦仁人之所深恨而欲復之者也。幸有人焉。而何風慕義。提其封疆。還於舊主。則以仁人慾復之心。豈不欣然納之。而何暇復責其叛國歸我乎。執是案而斷之。則維州是非。有不足論矣。昔李德裕節度西川也。奏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已遣兵入據其城。具陳出師之利。下尙書議。牛僧孺獨曰。比來修和好。罷戍兵。中國御戎。守信爲上。上從其言。以其城歸吐藩。執怛謀及偕來者。悉歸之吐蕃。盡誅境上。極其慘酷。嗚呼。維州是固何地也。若吐蕃之地。則僧孺固爲得矣。若唐之舊疆。則不足罪乎。夫自明皇縱孼胡。以亂四海。而王綱不振久矣。京輔之民。尙不保其無叛。而河隍之地。已盡歸於不供。楚人有問鼎之志。獫狁肆侵鎬之暴。未聞齊桓問罪之師。無覩南仲執訊之擧。而獨有老臣守蜀。威以天子之兵。恩以天子之惠。擧動足以服彼之瞻聽。顧盻足以懾彼之心膽。使敵王之強寇。爲率化之良民。復我舊土。曾不血刃。此固唐之君臣。歡欣開納。不復爲疑。而乃下之於尙書。使仇怨之人。得遂其姦。歸之於吐蕃。使凶虐之虜。得肆其賊。豈天厭唐亂。無所復爲者耶。且僧孺。爲身之士。於唐之天下。不以利害爲已體戚。而徒欲沮人之功。以快於報怨。至於文宗。以唐之子孫。守唐之天下。不能復祖宗之舊疆。而乃反棄祖宗之赤子。已不能復。而又責人之能。復執嚮慕之人。而爲讎敵快意。絶來歸之望。而棄吾上不顧。則文宗之罪。顧不大歟。始而棄之戮之何忍也。從而悔之贈之何晩也。使文宗而陷於罪者。實僧孺之所爲。則僧孺之罪。可勝誅哉。夫德裕之功可沮。而祖宗之土不可棄。怛謀之身可罪。而歸順之心。不可塞。沮德裕之功則無攘夷之策。棄祖宗之土。則有蹙國之虞。罪恆謀之身。則絶忠款之路。塞歸順之心。則斷收復之期。使文宗而少悟。則豈敢排大謀而用大詐。棄大利而卽大害哉。雖然。僧孺之罪。豈止是歟。始欲沮人之功。而卒陷欺君之惡。一擧。百病具焉。謂僧孺爲是。愚不信也。維州。唐之故壤。是固祖宗所治而所守者也。其民皆祖宗之赤子。其地皆祖宗之郡縣。而一露猾夏之鋒刃。已墮居焦之版圖。禮義之俗。淪於蒸報之鄕。衣冠之士。陷於塗炭之域。使鷙獷之徒。驅使善良之民。貢賦之地。鏖爲焚獵之所。彼其中亦有豪傑之士。屢自奮袂於左袵之中。以後唐之來蘇。而唐之甲兵。不出於關外。則恨其終老於穹廬之下者。非一年矣。適有大臣治邊。宣布方略。則已自賀其投身之有所矣。是以。怛謀順人心而納地。非怛謀之叛其國。乃怛謀之向乎善也。昔者。八百諸侯。去紂歸周。天下不以爲叛。而後世亦莫之罪。且八百諸侯。非武王之所有。而武王受之。曾不少疑。況維州。祖宗之舊疆。而遽責其歸我。天下寧有是耶。唐之不能復河隍。未必不由此爲之兆也。易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夫維州得失之幾。乃河隍逆順之機也。今者。怛謀以地來歸。不卽開納。反討怛謀以叛國。內以絶慕義之誠。外以快讎人之心。則愚恐河隍之士卒。未必不以怛謀爲戒。皆以謂叛主將而歸朝廷爲有罪。則豈徒失一維州之地。亦將幷棄河隍之土。一失其機。無不立敗。是深可惜。且德裕。能臣也。及相武宗。收復河隍。其功偉然。僧孺無尺寸之效。有益唐室。而妨功害能之惡。屢書不一書。則兩人是非。已曉然矣。以溫公之正大光明而乃敢右牛黜李。何歟。至於維州之議。抑揚已甚。殆無以過於俗人之論。宜其不免於胡氏之春秋矣。維州是非。自唐以來。紛紛筆舌。未有定極。不有綱目以斷之。則德裕之目。終不瞑於地下矣。然則僧孺固有罪矣。德裕獨能無罪矣乎。曰以維州之事論之。則德裕宜若無罪。而亦不可以不罪之也。何也。德裕之謀國。其皆出於公正乎。德裕之事君。其皆出於忠赤乎。謀國果出於公正。事君果出於忠赤。則何乃自樹朋黨。互相排擯。至使人主嘆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歟。噫。人君常有疑嘆。不去嫌吝如此。而其臣未有得志立功者也。是故。怛謀之歸。乃國之利。而疑嫌之心。拒之於內。姦邪之計。得行於外。是誰任其咎哉。苟能謀國。盡出於公正。事君盡出於忠赤。不立朋黨。不事傾戞。上以結恩眷布威信。下以棄仇怨消讒慝。然後有所不始。何事不終。有所不立。何功不成。愚以是知維州之功所以不成。非文宗也。非僧孺也。乃德裕也。雖然。維州之事。德裕爲是。豈可以彼之失。廢此之是乎。嗚呼。邾庶其以邑來奔。春秋所誅。田弘正擧軍歸命。憲皇是嘉。彼僧孺徒知不受庶其爲義。而不知維州非閭丘之類。徒知開納弘正爲得。而不知維州乃魏博之比。其謬已甚。考其所以爲謬者。則特出於沮人之功而快於報怨也。愚故曰。受鄰國之叛邑者。惟當絶之以信義。復祖宗之舊疆者。無所復問其是非。

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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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倉廩之設。卽古者義倉之遺制。而今則往歲所糶。阻飢不納。積有年紀。身且逃移。欲減賦籍。則倉廩有限。易竭難盈。欲徵逋租。則害及族隣。愁嘆不絶。皁隸之立。卽古者任使令之遺意。而今則侵苦倍他。流亡相繼。欲充番數。則徵及閭閻疏遠之人。欲減本額。則有乖官屬衆盛之意。貢物之制。卽古者各獻方物之遺意。而今則列郡産出。與古相殊。産於前者絶於後。貴於古者賤於今。更詳方産。改頒舊制。則物盛之郡。獨受其弊。因其舊制。貢非土宜。則輾轉相貿。害必及民。

對。先天下而常有其憂。後天下而未及於樂。蓋嘗痛哭於時政之得失。流涕於民生之休戚。有日矣。今承明問。敢不敬復。以倉廩言之。則先王制民之産。旣使之樂歲終身飽。又爲之倉廩。使凶年免於死亡。是以。阻飢之念。切於虞典。救荒之政。著於周官。其所以爲民者至矣。豊則納。而歉則受。秋以斂而春以散。玆豈非長孫平儲粟當社。備凶年之遺制乎。乃何仍歲以來。天一地二。國有用事之災。風六雨三。民無上瑞之樂。稼穡卒庠而不登於場。飢饉荐臻而無以爲生。壯者散之四方。老弱轉於溝壑。雖興發之敎屢下。而賑恤之策備至。然窮閻蔀屋。尙有罔詔之怨。匹夫匹婦居。多不獲其所。中谷有推。率遇不淑之艱。葛藟在河。徒賦終鮮之詩。愚以爲倉廩。爲民而設。其所以積之者。將以遇災散糴。賙其飢乏。俾免捐瘠。苟或不計歉饉。一切徵納。則設倉之實安在。救民之道何居。而況害及隣族。而侵督不止。則是剝人之肉。將以養其人。未及見養而怨已起矣。爲今之計。莫如權減簿籍。而姑待有年。旣遇豊稔。歲益增之。批。若如諸生之言。則朝官宰相。高臺廣廈。從何出乎。可言而不可用也。則不患簿籍之不復。不虞厥數之不充矣。以皁隸言之。則先王旣定其民。以主農賈之業。又設皁隸。以承官府之任。蓋其不耕不毛。當出屋粟。游手遊食。可征里布。故從而役之者宜矣。備使令於東臺西府。行呼唱於內廷外朝。玆豈非九經官盛任使。勸大臣之遺意乎。乃何比年以來。啖豚咀雞。擧乏寬綏之德。破家亡産。不勝徵斂之苦。筋力已盡。而不以爲念。膏血已竭而無有紀極。鞭撲迅於風霆。追呼迫於星火。雖寬恤之旨屢及。而哀矜之心不置。然空簿記流亡之數。大官無服役之人。批。大官之所憂。不在無服役之人。兩司,玉堂與舍人等職。雖無皁隸之價。可以行矣。而兵曹,義禁府。則官員所納甚多。雖減其數。可以服役矣。只充服役與丘役之數。而減其納價者。則皁隸之番。可分爲四五。而其役甚歇矣。然漢水可東。此弊難救。愚以爲皁隸。本用閑丁。其所以設之者。特以在官任使令也。遠方之人。旣以道路之艱。餱糧之備。而不能來。不能來則徵求價布。倍於他役。苟或來之。侵苦萬狀。倍於不來。此其所以投空竄隙。逋影匿跡。所在相繼者也。欲救其弊。莫如減其價布而疏其立番。皁隸足價。一朔二匹半。其役倍苦。猶慮不足償。若又減之。無代立之人矣。蓋一年立四番。其價布四番通計。則至於十匹。此所以難當也。若疏其番。一年兩立番。則五匹。一立番。則二匹半。救弊只有此道而已。有司每思此弊而不得救。如欲救之。只此而已。多括良民而充之可也。此不可得也。若減官員所納而立役。則番可疏矣。納價之數。倍於服役之數矣。不敢虐使。全務存恤。則何慮疏遠之徵及。何憂官屬之不盛乎。以貢物言之。則先王分其地。以爲郡縣之制。卽所産以責貢獻之物。於是。鹽絺海錯。取於靑州。橘柚篠簜。出於楊州。其所以備國用者至矣。水取鱗而山取毛。地斯産而民斯貢。玆豈非禹貢分建九州。各獻方物之遺意乎。乃何近世以來。賦金之州。但存披沙之跡。生玉之岡。了無抵鵲之具。或古有而今無。或先貴而後賤。愚以爲我國土地之大。山海之間。無萬里之遠。無數月之程。隔一江。阻一山。而有州府焉。有郡縣焉。雖其所貢。有非土宜。求之可得。勢無甚難。則不如因其舊制之爲得。而又慮夫害必及民。則要在守令上體惻怛之仁。下推慈惠之心。不於數外濫徵無藝。延之編戶。及於單丁。以爲妻子之資。以納權要之室。諸生今日言之。明日受之。何可責人乎。今日讀書作文。不欲作權要乎。則貢獻可以不遺。而民生可以不困矣。嗚呼。不有以激之。豈有以發之。明問及此。其祛民瘼之兆乎。其保民生之機乎。有司之言。何可盡信。此有司。安知非空言而實取者乎。當今聖上御極。首務恤民如傷之視。恆切白屋不忍之心。如保赤子。其所以趨利避害之方。蘇殘祛弊之策。蓋亦無所不用其極。宜乎年穀狼戾。而廩有紅腐之盛。官屬衆多。而隸無逃散之弊。土物阜繁。而民絶困敝之患矣。而何今日治效之若是其逕庭也。豈愁歎號泣之聲。不聞於九萬里之皇天。而大明普照。亦有所不及於覆孟之中乎。愚以爲君者。父母斯民者也。癢痾痰痛。擧切吾身。豈可袞衣玉食於深宮廣殿之上。而獨享爲君之樂哉。必也以惻隱之心。爲惠鮮之政。蘊諸中者。無非仁民愛物之本。發於外者。皆是厚生利用之端。一夫不獲。常若納溝。一政貽弊。不啻解懸。不惟隱恤之言。形諸文具。而亦惟隱恤之實。軫諸心思。中和位育之功。旣積於上。而於變時雍之化。自成於下。葉氣充塞。天休滋至。將見歲則大熟。而倉庾之積。如抵如梁。人無愁苦。而隸卒之賤。咸遂其生。物無消耗。而土地之毛。充衍待用。尙何三者之弊。有以病民哉。夫如是則聖澤豊沛而海流。至治馨香而鳳儀。將超漢唐而軼羲虞。安有不究之恩。不被之物哉。大學曰。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願以此爲九重獻。執事倘以爲可而轉之上聞。則一國之幸也。謹對。批。今日之人。皆昔日對策之人。而非徒不能救弊。或有作弊者。諸生之言。絶不可信。

問。事有不難辨而不能無疑者。虞舜蒼梧之崩。宋祖燭影之變。後世莫能辨其眞僞。太公之在俎上。二帝之陷虜中。其事同也。杯羹之言悖於倫。而反脫虎口之厄。金繒之賂出於情。而不救馬蹄之蹂。項羽之弒君。隋煬之弒父。其罪一也。縞素之師假於義。而猶謂之順。晉陽之擧迫於勢。而或謂之悖。昭烈之取劉璋似乎詐。而議者以爲義。太宗之縱死囚近於仁。而議者以爲賊。其皆有由。而別有可議者歟。

對。愚聞。事之可疑者跡。其可辨者實。故欲論其事者。不於其跡。而於其實。今執事先生。特擧古人難斷之事。下詢承學。愚雖不敏。安敢默默。以孤明問。竊謂天下之事。有跡有實。以其跡而言之。則固有可疑。而以其實而求之。則亦無難辨者矣。何謂跡。有如此之事而記之於書。傳之於後。是則不能無疑焉。何謂實。有如此之事而推之於理。攷之於心。則豈復有難辨者乎。故或有跡無而實無者焉。亦有跡有而實有者焉。善觀其實。則跡之有無。可辨矣。或有跡非而實是者焉。亦有跡是而實非者焉。能明其實。則跡之是非。可辨矣。然則知其實之有無。而可知其跡之有無。見其實之是非。而可見其跡之是非。跡未嘗不由其實。則豈有實無而跡有。實有而跡無者乎。又豈有實是而跡非。實非而跡是者乎。雖然於此有說焉。苟吾心之知。有所未盡。其於古人之事。孰有能精辨而釋疑。雖先儒。尙無定論。況後生何能折衷。謹以臆見。爲執事復焉。夫倦勤而遜文命。禮陟而配皇天者。有虞也。而乃有野死之說。承母而盟金櫃。召弟而屬後事者。宋祖也。而不免燭影之疑。此則眞僞之難辨者也。慈天墜在賊俎。而分羹之言。出於其口。則悖於倫也。而卒致仙仗之返。父兄囚縶虜庭。而增幣之請。一於講和。則出於情也。而未見岳狩之復。慓悍猾賊。陰弒共主。則縞素之師。雖曰義假。而其事不可不謂之順。私取宮人。將被族誅。則晉陽之擧。雖曰勢迫。而其情不得不謂之悖。止仲謀之勦滅。而已自取之。則似近於詐。而得益州之土疆。以圖恢復。則非義而何。解大辟之縲絏。而約以送之。則似近於仁。而揣罪人之來歸。故爲放出。則非賊而何。此則跡之可疑者也。吁。論古人之跡者。不若論古人之實。旣明其實。則跡之有無是非。不足辨矣。然則欲論六帝之事。盍亦卽其跡而推其實乎。捨不肖而揖克艱。推天下而與之。則舜是堯也。避陽城而應謳歌。受天下而君之。則禹是舜也。相傳一道。視禹猶子。爲服三年。視舜猶父。安有以聖繼聖之際。所謂幽囚簒弒之事乎。爲此說者。非惟二帝之罪人。啓亂賊藉口之禍。則實乃萬世之罪人也。此則戴記蒼梧之葬。零陵九疑之塚。有以開不經之說。而不知髦期之倦。已命總師。有苗弗率。尙曰徂征。而乃復有南巡之理乎。斯則涑水之詩盡之矣。愚不敢復言也。知社稷之福。在於長君而與弟。則視匡義爲季札。忘禪授之義。急於得位而弒兄。則視大祖爲隱公。灸艾分痛。何其友愛之至。手刃同氣。何其戕害之甚。曾謂龍行虎步之天子。反效賊若簒國之亂臣。記此事者。不特野史之所傳。考當日行事之實。則亦據國志而可驗矣。彼其不服宋後之喪。且致弟姪之死。其何以解萬世之疑。而胡爲傳位之命不同。卿士離席之遜。悉屛左右。而終復渝金櫃之盟乎。雖有瓊山之論恕矣。愚以爲未然也。楚漢角逐。嚴親陷敵。方寸宜亦亂。而遽爲逆倫之言。非帝之忘父也。乃帝之生父也。方其置俎而促降也。帝之所以思脫其父者。曷嘗斯須敢忘。而亦豈毫髮不盡乎。帝之心必曰。我若就降。則彼必殺我。我旣死。則父安得獨全乎。是蹈伍尙之覆轍而已。曷若姑爲矯情之言。外示不顧其家。使知殺之無益。而戢仇人之心。爲後日之計乎。卒使機上之肉。得返於納款之日。而天下之養。獲盡於尊親之朝。前日之心。至此而始顯矣。完顔憑陵。擧族北轅。讎不共戴天。而徒增歲幣之數。非帝之救親也。乃帝之棄親也。方其靑衣而徒跣也。帝之所以圖報其仇者。宜無所不至。而奈之何忘其親。釋其怨乎。苟能黜和進兵。一向討賊。則中國自振。虜必畏威。而梓宮可還。淵聖可復矣。盍亦效勾賤之嘗膽乎。曾不是圖。而甘心屈膝。不興開中之事業。卻泛江上之漁舟。寵賣國之秦檜。誅復讎之岳飛。竟致二帝之鬼。沈淪於踐踏之餘。而祖宗之地。陷沒於膻腥之中。忘親之罪。於是而極矣。然則烹翁之說。雖若悖於倫。而適足以破敵人之所挾。以全父之命。厚賂之輸。雖若出於情。而適足以竭吾民之膏血。而藉寇以財。得失之際。不亦遠乎。感如約之言。而弒之江中。從順德之說。而三軍擧哀。聲罪致討。義所當然。惜乎假之而已。當其纔入彭城。遽肆宴樂。取婦女。收貨寶。而無枕戈必誅之志也。雖然。臣弒其君。天下大惡。夫人得以討之。況身爲義帝之侯伯者乎。楚人縣陳。春秋以其能討賊。而猶從末減。則其謂之順。不亦宜乎。稔聚麀之惡。而劇熊蹯之變。操天吏之權。而應時乘之期。因事懼誅。勢難保全。亦云迫矣。所以開陳利害。數以泣諫誘父。志興義兵。而爲弔民代罪之擧也。雖然。子劫其父。人理之所不安也。況詐進晉陽之宮人乎。鬻拳兵諫。君子以爲䝱君。而斷之以逆。則其謂之悖。不亦宜乎。火運告謝。三靈改卜。鄴下有弒奪之曹家。江東有依違之孫氏。天下之大勢。不入於魏。則入於吳也。而高光無血食之所。英雄無用武之地。荊州之土。又幷於吳。獨有益州可以爲資。況劉焉之陰圖僣擬。已見於中平之世。則亦漢之賊也。而璋之庸劣。不能自保。則已雖不取。而他人必取。以當時用事之勢。其可棄興王之邦。又委之賊手乎。然則已雖不爲失信。而恢復之日。無期矣。以失信。比恢復。孰輕孰重。前日之所以止周瑜者。姑爲權辭。以沮其竊地。而劉璋之迎。所必討而不聽者也。上無敎化。下多犯法。刑入於死。乃小人之尤甚。視死如歸。則君子之所難。以君子之所難。責小人之尤甚。世豈有此理哉。而太宗懷逆探之術。囚人料必釋之旨。我旣以是心縱之。而彼亦以是心歸之矣。且彼未縱之前。固已可誅。然猶一罪也。至於知其必釋而來歸。則其罪尤加甚焉。以虞舜象刑斷之。則宜當以怙終賊刑之科。而帝且遽命釋之。甚矣。太宗之行詐也。肆大眚。春秋之所刺。不妄赦。孔明之爲治。而乃縱勿休之辜。以干違道之譽。吾誰欺。欺天乎。然則昭烈之取劉璋。非富蜀也。爲興復大計也。則可不謂之義乎。太宗之縱死囚。非憫罪人也。逆情求名也。則可不謂之賊乎。以爲詐。以爲仁者。豈足以知二君之心哉。執事之問。愚旣略陳於前矣。於篇終。又有獻焉。夫論古人之世。而詳爲辨說者。將以驗吾學之精粗。而爲他日行事之規也。苟不觀其實。無以知其跡之有無。不明其實。無以見其跡之是非。必也求其實而得其跡。則蒼梧之崩。所謂實無而跡無者也。燭影之變。所謂實有而跡有者也。杯羹之言。縞素之師。與夫取劉璋之事。所謂跡非而實是者也。金繒之賂。晉陽之擧。與夫縱死囚之事。所謂跡是而實非者也。噫。彼爲淫辭。以誣聖人者。固不客誅。而宋祖之事。其眞也耶。僞也耶。是不可知。而直以其心術之微推之。則知其必然也。漢祖之言。亦出於不得已。固不可以爲訓。而忘親釋怨。致銀絹之奉。曾何足以回二帝之轍也。使漢祖。爲高宗之事。於情至矣。而項羽之暴。不下胡金。則馬蹄之蹂。其自取乎。使高宗。雖不效漢祖之言。亦當法漢祖之爲。則虎口之脫。亦不難矣。服素問罪。雖不必一出於誠。而其亦爲天王服斬衰。臣弒君殺無赦之意。視唐宗不能聲其大逆。而陷父於罪。因以脅之者。不可同日而語矣。漢賊不兩立。蛟龍失雲雨。則寧獨守區區之小信。而忘恢復之大計乎。行一不義之譏。非昭烈之所宜顧也。文皇之廢天討。特爲上下交賊之端。則比諸專意撥亂之先主。爲何如也。夫如是則古人之事。雖若可疑。而亦無難辨也。又何必求他說。以贅之哉。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