匏翁家藏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四
匏翁家藏集 卷第三十四 明 吳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正德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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匏翁家藏集卷第三十四
記十一首
胡忠簡公祠記
有宋資政殿學士贈通奉大夫忠簡胡公吉之廬陵人也公薨
後鄕人祠之學官以配歐陽文忠公其子孫之祠於家者則宋
元之季兩燬於兵至 國朝宣德乙丣其九世孫伯儉始復率
其族人搆之今其祠在所居香城裡者是也夫君子之澤五世
而斬斬則服窮則灋不得祀今去公三百餘年矣子孫何故而
祠之子孫可也鄕人又何故而祠之噫公之功雖祠之他郡亦
宜況其鄕人哉又況其子孫哉何也義莫大於綱常公思扶之
讐莫重於君父公思報之力莫彊於夷狄公思禦之計莫深於
權奸公思折之此公之功也葢當汴宋之季靖康之初金虜一
旦長驅而南遂䧟亰城巳而乗輿北狩宗社南遷軍民困於迫
逐府庫竭於徴求中國之禍莫甚於此原其始之所以啓此禍
者固由閹人喜功之過按其終之所以成此禍者則由朝士主
和之罪也而其爲罪之魁者則莫一秦檜檜之凶悖挾虜勢
以爲要君之計竊主柄以遂罔人之謀從違在人禍福惟巳然
當其時朝士林立昧於永圖檜言一岀從者如響其違之者不
過徴言其失於利害之間有能明目張瞻而極論之者不過公
與李綱張闡二三人而巳公之位尚卑而言尤切實有不與
虜共戴天檜同朝之誓奏疏所上炳炳焉赫赫焉讀之足以痛
快人意眞所謂與日月爭光者也用是檜深惡之竟遭貶斥幸
而檜死而公𫉬保其生至於再用益守前毎進對之際惓惓
必以恢復爲言且陳和議成否有十可弔十可賀之䇿及薨遺
表猶有願爲厲鬼殺賊之語則公之忠誠堅定豈賣於一時
者比哉嗚呼公乎其宋之砥柱乎當時舊物雖舎公之言不能
盡復而斯世公道卒因公之言未至盡亾遂使天下之人綱常
之義知所當扶君父之讐知所當報夷狄知所當禦權奸知所
當折其功所以爲盛也此固雖他郡祠之亦宜況其鄕人哉又
況其子孫哉於是祠成而伯儉卒其子環益修葺之至其孫
縉又述其祖父之意請寛記其事寛少讀公奏疏已得公之爲
人而敬慕之後𫉬與縉同年旣以識其子孫爲幸又以無文之
言記公之祠不尤幸乎祠凢三楹中奉公遺像而其子江東運
判澥其孫戶部尚書槻少師兵部尚書矩以及運判之子𣏾並
從祀於旁其諸顯者尚多以世數疏遠不預也杙嘗仕於朝忤
史丞相彌遠岀主管華州雲臺觀終德慶守綽有祖風於縉爲
九世祖縉以名進士拜行人奉使所至以淸介稱亦不失其家
灋者因併書之以見胡氏之盛雲
休寧縣兗山二堨記
休寧爲縣多山山中多田田之勢旣因山以高而雨水不常得
也故民每有旱暵之憂幸而兩崖之間有渠焉其水可以漑田
然源上而流下不啻高屋之建瓴其勢特瀉而去也乃有障
之之灋而堨以築堨卽堰也縣人之語然爾此灋旣善而其利
且多及夫春夏之月上源湓溢下流湍悍所謂堨者或薄與狹
且衝激以壞則屢有築之之勞而人亦困葢縣之東南曰兗山
有水自遂安白霽嶺而來歷百餘里入淅河而去至此其流甚
下其水甚急而其渠甚䦚堨之築始難爲功故有齊程二堨成
而壞者不知其㡬矣里人汪志德世寧讀書好義而多才識嘗
以改築堨事言於縣縣令信之委爲堨長乃率其衆籍於官計
田畞岀財力先事齊堨堨成長四十丈廣二丈用工八百起於
正綂戊辰畢於是歳之冬旣乃及程堨至此則其流益下其水
益急其渠益闊而功尤難始伐石築之又以其家田多比近諸
凢所費不敢及其里人也堨成長五十丈廣三丈用工二千起
於天順壬午之秋畢於甲申之冬二堨凢漑田五十頃其渠長
及四里補缺塞漏不遺餘力於是水道旣修天時無患田率有
秋而其倍常里人德之世寧以程堨堅而可乆獨謂齊堨乆
亦壞也乃復什其人歳出財力修之徐圖易以石焉因其弟新
昌令世行至亰師請記其事以示諸後人俾勿壞嗟夫人豈必
仕而後能成事哉亦隨其身之所處而施其力之可行者耳處
天下有天下之事處一國有一國之事以至於處一鄕一里有
一鄕一里之事使處天下與國而事無所建不處鄕里而能
建事者如世寧新安一隱士耳其水利所及下焉飽其家族中
焉惠其鄕里上焉給其 國用使其岀而用世則鄭國白公王
延世之所行可推而行之天下與國也吾故與其人而記之
覯泉亭記
自 國家遷都於燕太倉益實長府益充皆以漕運而致其食
貨之入孰非舟楫之所載乎由亰師而南舳艫相衘維纜相結
凢數千里不絶其舟楫之來孰非河渠之所浮乎地勢隆汙望
堦級置牐蓄水復盈焉其河渠之通孰非源泉之所濟乎
泉多見於齊魯之地其發甚微其流甚迂微則易堙迂則易竭
夫使其滔滔汨汨岀而無窮者又孰非人力所以濬而導之乎
工部所掌水利其一 朝廷特設主事一人分治之三歳始代
去成化十六年予同年洛陽喬君廷儀奉命以往當歳之春
泉脈初動廷儀輒率官吏召卒徒出而從事畚鍤所施濬導如
灋勤敏之稱徹於 中朝顧所至露坐無以爲風日之庇乃使
人伐山木次第築亭泉上曰吾將於是督役而覯夫泉之行也
因以覯泉名之書來求文以記其成惟古人之樂多託於山水
之間略舉泉言之柳子之於愚泉歐陽公之於釀泉可以槩
見獨惜其人皆放斥於外而不得盡其用於時徒啜其淸漱其
甘以爲自娯之資而巳今廷儀則以泉爲職者也方其從事於
斯歷曠野入重山險遠幽䆳皆有足蹟可謂天下之至勞而何
有於樂雖然及功之將畢視其湓然而岀沛然而行濟乎河渠
而浮乎舟楫載乎食貨以給乎 國用當是時有志於世務者
亦可謂天下之至樂而遂其勞矣故泉一也渟滀而無爲覯
之者樂其適乎巳發而有用覯之者樂其利乎世適乎巳者
小利乎世者大然則泉也人也寧爲此乎爲彼乎初廷儀受代
爲吾友徐君仲山其勤敏予尤知之仲山嘗著泉志凢泉之形
狀與其出之正側匯之深廣流之向背具載於編予皆識之計
散見於州邑間者百二十餘而無𨵿於漕渠者不預其用心可
謂宻矣今廷儀且滿任而閩黃君世用將往代之世用久仕於
外練逹詳愼天官特推擇爲此舉其職殆無難者書曰惟周
公先愼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畢公克成厥終夫亭不足書
而泉則重事也以三君之相繼敢敘其功而望其成焉
博平縣遷學記
博平爲縣屬東昌故有學有學則亦已矣何以遷爲葢置器者
必得其所然後器不壞而人有用學器之大者也置非其所欲
其不壞而有用得乎此博平之遷學固有不可巳者而非後人
之所好爲改更也初學建於縣治之東歳久而廢 國初文治
肇修有 詔天下復廢學而博平始克重建然其地舊爲汙池
實土以築僅克成功終其卑濕未㡬而壞壞輒修之而卒壞焉
者重以夏秋雨潦不勝浸滛之爲患也比歳齋廬門廡壞且不
存其存者殿堂數楹巋然頽垣中亦欹傾將壓甚非 朝廷所
以建學之制成化十八年長洲文君林來爲縣始入學顧而歎
曰學之敝其甚矣進諸生問之得其故則問常所㳺於學者其
數有㡬曰餘百人學重建以來出而取科第者其數有㡬曰僅
六人且曰玆事寥寥六十年無繼之者矣君復歎曰學之敝
是師於何而教弟子於何而學固宜人材之不振也其必有以
改更之乃行視地得布政分司於城之東北其地𫝑高燥而可
居其屋宇麤略而可因則具其事移於廵按御史於司於府報
皆曰宜明年功興而君則不忍以財力困其民也顧得錢之𣳚
入於官者若干緡榖之勸分在官者干石而委主簿雷義發
而爲用凢學之故材復撤而改之民故無所困而功卒完六月
堂成七月齋廬成巳而廟成至於師生私居之舎亦以次成矣
於是㳺於斯者講授有所祀饗有地欣欣然皆有及時進修之
意是歳秋舉於鄕者遂得一人父老驚嘆以爲吾賢令之所致
也他日師生走書亰師特求予文記其所以遷學者惟古人有
所營建其大者如衞文公之於楚丘召穆公之於謝邑莫不相
度其地之宜見於詩者可考也夫宮室之美則尤詳於斯干
之篇而況天子之有辟廱諸侯之有泮宮皆行禮之地不得其
宜與美何於樂思樂之雲之有夫廱與泮其制皆取於水未聞
置於水者也而博平爲學此始謀者亦旣不謹後之人又特
補漏支傾因循苟且而爲居逸遺勞之計且其人率皆久任可
以有爲而不爲何其怠也今夫文君由甲科而岀補任於茲未
及改歳而 召命且下其事未暇以爲而復爲之又何其勤也
君廉敏多惠政數奏疏於 朝乞蠲除民間所尤疾苦者非特
遷學一事可書也而遷學又事之可久政之至重者故特書之
亦俾後之㳺於斯者以無君之功雲爾
武學設廟像記
亰師有武學所以敎諸衞武臣之子孫將世其官者其始建於
正繞癸亥制尚弗稱後 朝廷以城東舊第賜故太平侯張公
巳而公辭焉有 詔改爲學而以國子監丞閻禹錫掌學事學
旣宏麗師生安焉顧學無廟其制弗僃成化已丑禹錫爲奏請
乃得建廟葢特改明倫堂爲大成殿而以其後室爲堂今太師
兼太子太師英國張公嘗與諸同列入學校藝旦則謁廟歎曰
聖世承平文敎旁逹雖州邑必有學學必有廟廟必有聖賢像
繄此獨用木主於廟制亦弗僃聞故陸侍郎家有孔子並四配
像盍往請之於是侍郎之子郎中華等相與喜而言曰先人爲
此豈欲私於家者誠得僃廟制有補於學官甚幸吾何敢愛一
時好義者更岀貲以相木石之費師生益喜以學事督於兵部
也白之尚書淶水張公而下皆欣然曰宜以乙巳二月之吉
輿置殿中而奉安之祭告如禮敎授朱𰖍以嘗任其事也謁予
請記予諾之而未暇以爲旣久今尚書華容劉公兵務之餘益
重學事以英公之意美而不可也復請於予夫聚數百人於
學訓之以師儒督之以文武大臣其業進士以明乎孔子之所
刪述者什一二耳其餘所誦而習之者非兵書乎所試而䇿之
者非方略乎所操而爲業者非馳射之間乎較其勤惰第其工
拙月有課歳有賞 國家安不忘危作興材藝以爲緩急之用
者至矣然衞靈公問陳於孔子以未學軍旅爲對其肎爲之師
以饗其祀乎或者不能無疑於此噫孔子大聖也豈以軍旅而
不知者盍不觀於夾谷之會其言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僃有武
事者必有文僃因請具左右司馬以從及齊使來人以兵刼定
公折之以言諭之以理齊卒以汶陽之田歸之所謂不戰而屈
人之兵者也軍旅之事莫大於此則知孔子所以不對者以靈
公失道而復以此問爲不當耳故曰孔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
之有惟其無常師此所以爲文武之師而通天下宜祀之也與
雖然廟之有主古之制也易主爲𧰼後世之制也不從乎古而
從後世豈不以升降於斯俯仰於斯者釋弓矢而執豆離士
卒而親工祝覩道德之容洋洋乎其盛足以作其禮義之勇消
其悍戾之氣而君子猶有取乎故爲書之
聽烏軒記
距呉城東三里葑谿之上有封堂焉者故長洲朱處士叔明
之墓也墓之側有屋舟焉者處士之子顥廬於其墓者也處
士旣𣳚顥居䘮盡禮鄕人以爲孝且葬日哭於墓墓有木百株
烏數十旦暮鳴其上不去顥聽之哭益哀或者因題其屋曰聽
烏軒雲呉寛曰父子之恩人與鳥同也父子之性人之所通鳥
之所塞也而世言烏生子輒反哺則鳥之通於父子之性者烏
而巳然而鳥有口必鳴者也初何與於人人有耳必聽者也亦
何止於烏其鳴也獨爲人而鳴其聽也獨爲烏而聽者葢
亦有所相感焉耳夫惟有所相感也故鳴者不鳴之以口而鳴
之以意聽者不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聽之以心則凢鳴乎其
前者皆足以動乎其中況烏固鳥之孝者哉是故旦而鳴焉吾
聽之戚然而不寍感吾省於親之時也暮而鳴焉吾聽之慘然
而不樂感吾定於親之時也其鳴益悲其哀益切則是其啞啞
者足以致吾之皇皇其擭擭者足以益吾之望望鳴之者弗止
哀之者弗輟孰謂烏不爲人而鳴人不爲烏而聽也哉作聽烏
軒記
金鄕縣學修建記
孔子生於魯仕於魯而設敎於魯故一時弟子所從㳺者雖至
自四方而魯人爲多夫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者人才之難得
者也其人則具於孔氏而司馬遷敘其徒亦謂身通六藝者七
十餘人皆異能之士何其盛哉故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所
謂君子者其岀於七十餘人之儔乎當是時人各以其所得轉
相傳授雖去之百年莫非其徒孟子所謂予未得爲孔子徒也
予私淑諸人也自孟子來又二千年所在學者紆侈袂曵方履
誾誾秋秋視唐尤盛至考其所自來必自魯孔子而況爲魯之
人耶然學者之事甚博非索居陋而能通者必由講而明由
敎而入此學校所由設而爲親師取友之地是雖魯人亦難
爲賢也今之兗州府故魯地府之西南百八十里有縣曰金鄕
故有學旁岱嶽祠金大定間始遷於縣治之東旣壞 國朝洪
武元年重建復壞而修則正綂十一年也比歳水溢爲患而學
益壞諸生莫安其居業廢不講學官至僦居於外而敎亦弛盛
君德汝人也以進士來知縣事敏而有爲謂興學養士尤不可
緩則白其事於府從之初市材營作以居學官屬時小康乃益
計度材用爲陶匠之需以成化十六年四月三日興功因在官
者𭛠之更擇良吏董其𭛠而躬爲之指授以建以修物不費而
民不勞明年二月十有一日而功迄完凢堂皇齋舎殿廡門牆
以及倉庫庖廚其制一新至所謂墳書臺講文亭射圃之𩔖廢
輒修舉不遺餘力葢自有學以來莫有盛於斯者於是敎諭古
吳金君銑具書其事抵予求記夫魯之學見於詩人之所詠歌
如泮水之篇是巳金鄕去此不逺而今之縣令有民人社稷之
寄與古諸侯略等詩曰穆穆魯侯敬明其德盛其有之又曰
濟濟多士克廣德心士之㳺於斯者其尚無賢令之意而不
失爲魯之人哉
無錫錢氏改建祠堂記
禮之祭其先也自天子至於士皆有廟庻人特祭於寢天子尊
矣後世貴而顯如古諸侯大夫之官亦可以爲廟夫士於制
旣不得爲而寢者亦生人之常居非所以專意於先世之地此
朱子祠堂之名所由立其制所由定而爲天下之通禮也按其
書曰君子將營宮室先立祠堂於正寢之東爲四龕以奉先世
神主夫正寢之東陽位也葢灋古左祖之義曰先立見治家者
急於事先而追遠報本之道所當舉也則祠堂之制人可以得
爲而又不可不爲如此然而流俗日卑徇末而貴近高其宮大
其室以爲賓客之樂妻妾之奉子孫之計者皆是語及先世則
漠乎不以爲意往往卽私居之偏𢇮置神主其苟簡至是雖諸
侯大夫或然況乎爲士庻人者哉錢氏在江南爲名族其世
代遷徙考於前人之述作可見葢自呉越忠懿王俶納國干宋
至於今餘五百年子孫業儒而爲士務農而爲庻如無錫甎橋
之族尤盛者將仕府君惟常旣用朱子之以祀其先至如
晨必謁出入必告正至朔望必參時節必薦新且惟其是遵
忌日不飮酒食肉哀慕終日又其孝也府君旣𣳚其子孟濬
奉承先志惟謹乃天順壬午之秋家被火厄祠堂燬焉孟濬以
爲懼旣重建如制顧其地隘不可拓而族人日益衆堂成殆無
所容乃卽其地改建重屋奉安神主於上其下因爲藏器物
遺書衣物之庫而孟濬以爲非制其心不安也他日述其事諗
於予遂請爲之記夫禮固有變者麻冕禮也純儉而孔子從之
杜氏之葬在西階下至欲合葬也季武子許之錢氏之爲此舉
其亦禮之變者與葢爽塏而不汚深廣而有容周旋於斯著存
於斯洞洞屬屬如將見之與世之茍簡者異甚雖以爲祠也亦
宜乃書以復孟濬其尚安焉孟濬之先曰元永嘉書院山長彥
春生文林處士伯剛伯剛生梅堂處士公逹公逹生惟常此其
四世所得祠者惟常有弟二人曰惟孝惟義父𣳚而異居諸子
曰孟津孟溥軰又各爲小宗之祠雲
三辰堂記
維 皇明以經術取士士之明於經者或專於一邑莆田之
書常熟之詩安福之春秋餘姚之禮記皆著稱天下者易則吾
蘇而巳蘇之易始於顧順中先生一時㳺其門者岀則取科第
以其經轉相傳授歳久師弟子益衆延及他郡莫非出顧氏人
方先生爲漢楊何雲先生諱巽順中其字嘗登永樂甲辰進士
第後十二年爲正綂丙辰而其子今贑州守𥉑字德明者繼之
又三十六年爲成化壬辰而其孫今工部郎中餘慶字崇善者
復繼之三世榮顯歳適皆在辰人以爲異贑州公乃以三辰名
其堂而工部以予有鄕黨之好且同年也請爲之記予因歎曰
顧氏則異矣而其盛豈獨葢於蘇人哉粵自 國初詔行科舉
毎三歳一行其後或不行迨永樂甲申至於今日行之皆如制
殆三十科於此可謂久且數矣然方州所擢其少者科止一二
人陋僻邑至未嘗有薦於鄕之士文敎之行經術之明其
難也如此而顧氏上下五十年前後三世皆有其人此其盛豈
獨葢於蘇人哉夫今固有兄弟同升者然其盛止於一時不
父子相繼之遠況又繼之以孫者乎豈有不偶然者乎葢事之
來也有自德之發也有時先生之學固良然聞其先有隱德始
於其身發之而又不及授政以𣳚後僅以贑州公嘗任御史𫉬
贈如其官宜其復發之後人也惟公昔有聲憲臺及出守大郡
惠政在人今工部以明敏勤愼爲 朝廷任用方奉 詔行水
淮濟間且有利益於 國後世之登第者不必以辰而異也將
有𫎇其澤繼之而益盛者乎
承天寺重建大雄殿記
蕭梁氏好佛其下化之一時佛寺江左爲盛然尤莫盛於呉中
承天又吳中之特盛者相傳寺爲衞尉卿陸僧瓚宅而捨以
建者自梁以後廢輒興之至元至正間主僧南楚極力改作而
其制之壯偉精巧絶矣金華黃文獻公寔爲記其事入 國朝
殆歷八十年當正綂癸亥之十月寺一夕大火蕩然無存又明
年適朝廷頒大藏經至僧綱司都綱永端時兼住持特建堂
九間以尊奉之其後僧徒相視莫敢復措手者葢三十年於此
今住持道澤謂寺不可終廢也然功宜自大雄殿始乃謀建之
葢承天固郡人之所瞻仰者也於時聞有是舉爭出錢粟來助
其徒戒昌更刺指血書灋華經誓成其事而助者益衆矣竟以
成化甲午七月丙辰起功凢六年而功始完高廣深濶一如舊
制凢所像設亦無不僃於是澤公領郡薦來受都綱之命乞予
書之其言曰寺之功甚鉅此未及其半吾當次第成之而未可
必也幸先𢌿之文以記嗟夫大雄之建非以奉佛也乎佛之道
吾不能知然嘗觀於其書務爲宏博廣大之故學其道者毎
務爲宏博廣大之事亦惟好於上者極其護持而不拘以灋禁
化於下者致其崇奉而不惜乎財力此其事之所以成也今夫
官府學校所以出政令而資風化是固有益於上下者或病其
敝且陋而有所爲焉費於公而罪戾至勞乎民而怨謗生繼之
者視以爲戒故有終其任不易一木增一瓦者此其事之所以
廢也則澤公之爲此舉固其才之長力之專以出乎其徒亦惟
其爲彼而不爲此此其費勞雖不可以數計卒能隨其用使
致其才力以成乎所謂宏博廣大者而還郡中之舊觀也予故
記之以示其後之人
得月亭記
吳縣西五十里有巨浸禹貢所謂震澤是也周職方又曰具區
今呉人皆舎之不稱稱必曰太湖嘗觀昌𥠖韓子有避風太湖
七日鹿角之語則指楚之洞庭而言今湖中多山其最大者亦
以洞庭號之又山上有地曰甪頭土人謂漢甪里先生嘗居此
其固無據豈吳楚二水其大相敵故其名相倣耶且山有洞
因名不知湖何以名郭景純謂巴陵有地道濳通此山然則楚
以名水呉以名山葢以此與予生未嘗逰楚徒得其偉觀於傳
記詩歌之內而吳固吾鄕也往嘗過友人王翰林濟之水行出
胥口適煙雨滿湖初焉山兀兀壓水面巳而雲氣瀰漫忽失所
在扁舟莫知所之予心甚恐然其景則奇而可玩矣𥨸意
使當良夜月出其間鴈騖〈驚飛〉魚龍戱㳺淸風來而白露下金波
渺然一望萬頃其奇當如何而恨未之值也洞庭之東有山對
峙其𫝑分其脈則屬而競秀於空明之際不相讓濟之之
先託以𨼆居者累世矣其大父惟道府君嘗卽所居韓港南尤
勝處作亭曰得月府君旣下世其父光化令解組而歸受封𭕒
養歳修葺之與宗族賓客登覽以樂濟之因屬予記夫月天下
所共有也而必於此曰得者葢以惟此可以盡月之奇他雖
有之不足爲得耳然其奇惟居於此者知之㳺於此者知之他
人不知也光化父子固所知者雖欲告予亦不能也而予又安
能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