匏翁家藏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一
匏翁家藏集 卷第四十一 明 吳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正德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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匏翁家藏集卷第四十一
序一十二首
丁未會試錄後序
皇明有天下百二十年於茲 文敎所及無間遐邇士懷才
美以幸際盛世益自磨濯以興於是舉於鄕而來會試禮部
者翁然咸集 上命文學重臣充考試官而濫及臣寛旣竭
其駑鈍以從事則卷冊浩穰動盈几案不可勝校𥨸歎士之操
筆能爲文者是其多信乎世之乆治也然昔嘗怪宋蘇洵以
文妙天下顧於當時之文不足其日盛者夫文載乎道道因
文而凝不因文而散而洵之言此豈不以世之所尚者文則
所立有大於此者將分其力奪其志及其𡚁也不幾爲浮華之
言乎夫浮華之言蕩然無益於世其體裁𩔖俳足以惑人是以
君子患之今日所取士豈亦有是乎葢言與理俱勝取之理勝
於言取之夫言勝於理固所謂浮華者不能取也然世亦有
善於爲言疑近於理者一時亦可以欺有司要之終身不可
掩焉今 天子仁明剛徤圖治方切頃因群吏述軄特
敕銓曹嚴黜陟之典以治行責成其下甚至 聖意所向昭
然可識葢以文取士其立法然耳其終以是望於天下乎是科
得士三百五十人擇其文得二十篇刻之葢自知貢舉而下諸
執事之名氏皆在爲會試錄將獻諸 朝臣愧無以塞責敢謹
序其事於後
贈工部貟外郎胡公致仕序
昔漢文帝登虎圈善嗇夫代尉對禽獸簿甚悉欲超遷之張釋
之謂周勃張相如皆稱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効此
嗇夫喋喋利口捷給耶文帝乃止夫文帝爲漢賢君猶以口辯
爲能他尚何望哉然當是時嗇夫亦幸不用耳用則或至於僨
事如主父偃江充賈捐󠄂之楊興之流槩可見巳勃相如爲漢
名臣巳不必論他如周昌石建亦似其爲人其忠孝謹足以
補乎朝廷而風乎郡國是豈嗇夫所能及者噫惟嗇夫之見賢
於人此後世不以才智外見者爭指爲迂濶遲鈍而不能用用
必多浮薄喜事之人而國家忠厚敦樸之風衰矣予同年胡公
彥超少而明經淹滯塲屋者二十餘年旣登進士第徊翔郎署
者又十餘年今歲始得從大夫之列 命下數日即上章以老
請所以求去者甚切大臣特知公文學而畱之而公不顧也
旣得請數日即治裝歸其鄕且曰吾惟不能見幾至於今日來
者可追吾巳悟之矣噫公何進之遲而退之速也如此方今
朝廷淸明天下平治公大夫以仕惟其時由弱冠至於白首
偃然不以歸老爲意公何獨求異於人而去耶以其心爲有愧
耶則公之督治於事皆集而能知其𡚁以其心爲有畏耶則公
之操持於法巳守而能免其過所不能者其亦在乎言語歩趨
之間應對奔走之末而巳矣故能者進而不能者退亦𫝑之所
必至者此予雖愛公之深而亦不敢畱公也公出浙東大族所
居曰靑陽其地甚勝山溪環合可以登臨中有良田可以耕穫
而族之子弟又多好學可以敎育其樂且不可一二計與世之
罷則無所於歸者不𩔖此又不必畱公者凡同年致其事而去
者僅見公一人予固郤去而未能者因公之別也能無一言贈
之
崑山葉氏族譜序
族譜之作謂不忍其祖耶則推而至於百世之逺可也然或
無所據則昩而不可信其亦從其近者泝而上之至於不可
信乃已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𣏌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
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此豈特故國爲然
有家者使文獻不足其亦有所據乎周之末沈諸梁封於葉因
以爲氏後凡氏葉者必祖之吾崑山之葉獨不知出於此耶
自漢唐以來葉之顯者亦多又獨不知出於此耶故贈吏部左
侍郎春之作譜則斷自五世祖秀實府君始其上固不知也則
缺之數年其子文莊公蒐輯遺蹟復推至於宋刑部侍郎逵其
上亦不知也則缺之又數年公之弟與謙訪於松江之族得石
本焉葢始於光祿少參自以爲出於刑部之上也至考之舊
譜則光祿爲刑部之少子自刑部而下世系尤明遺像咸具且
秀實府君舊亾其名今始得之而與謙甚恨其兄之不及見也
旣輯成三巨編而葉氏族譜於是始僃乃來京師持示予請序
予受而閱之歎曰何其有據而可信也此豈非文獻之足乎葢
嘗論譜之作固在乎世系之眀而尤待於子孫之賢賢則不
本雖逺猶知重之不賢雖父母兄弟且不知重況其逺者乎故
雖有可據亦往往棄而不省葉氏之先賢者固多若夫文莊公
之賢則近代之所少者其好古博雅於故家舊族猶惓惓焉又
況其先世耶然公無恙時毎以譜之未僃不能承其先志爲恨
至是猶幸其弟之賢竟克成此此葉氏之後人宜寳而傳之以
無其功者也昔予初在翰林公嘗以秀實府君事實見示欲
予題之自愧淺陋不敢執筆豈意公沒後乃序是編蓋雖與謙
之請而亦公之遺意也故卒書之而不敢辭
南安傅氏族譜序
戸部主事傅君時舉旣仕於 朝去其家數年以其族大且逺
甚懼後人無以知其所出之原所別之𣲖也寓書於其叔父孔
亮伯兄耀宗請譜之譜旣成則奉以請予序之葢傅之先爲光
州固始人在唐有諱實者仕至威武軍節度使尚書左㒒射兼
御史大夫廣明間避亂入閩家於泉之東郊而閩始有傅氏㒒
射生八子析居僊游連江長泰而南安則長子左侍禁之所居
也其後當宋子孫最盛凡擢科第登仕宦者不間一再世至故
元稍晦入 國朝復有以文行從有司薦起者至時舉遂登甲
科爲司徒屬以振其族人而其族復盛矣自㒒射至時舉得十
七世悉列於譜中凡行第名諱與夫娶某氏仕某官葬某地知
則載之否則缺之其行實見於家傳著於墓銘修於郡志者
亦皆附於後其法視歐蘇氏雖不合然一展閱則數世以來父
子兄弟前俯後仰左提右挈藹然如聚於一堂之上所以使其
嗣續興孝友之心不以塗人相視者非此編之助也乎時舉又
言吾傅氏雖𣲖別不同范文正公云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
孫固無親疎也葢僊游之𣲖特盛其譜可考惟吾南安巳有散
居他里如坎井倉前者況其逺者乎固有知肇慶不還如侍禁
公六世孫倘之後吾旣訪而得之連江長泰不相通者巳乆
今幸以公事得便道過之而躬訪焉他日又將合諸𣲖以爲譜
而吾之願始畢矣予厚其意嘉其事遂書爲序以贊其成雲
贈都憲孔公詩序
後世以文武分而爲二乆矣故逢掖之士業詩書習禮樂乎
不知兵事者皆是然所謂兵事亦非張弓馳馬以賈勇角技於
戰陳之際夫亦運籌建䇿足以制勝而禦侮耳士旣不事乎此
及一旦有事顔色萎薾往往爲介冑者之所笑或者以衛靈
公問陳於孔子子有軍旅未學之對不知孔子此言葢有爲而
發獨不見其爲魯司㓂時卻萊人以兵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僃
其嘗學軍旅足可證矣世之爲通儒者莫不以孔子爲法而況
爲其後裔者乎今廵撫貴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孔公實出闕
里其先在元季有游學江南者遭亂止於姑蘇遂爲蘇人公自
爲諸生以文稱里中及登甲科爲守令皆在嶺南適其地當㓂
盜殘破之餘公能以威制服群蠻而以信義結之卒使其黨俯
首聽從不敢違令遂完其城郭聚其人民而復其郡縣如故公
名旣起自是擢居藩臬凡其地用兵公輙往赴而亂者即定
朝廷浸知公才可大用乃有都御史之命葢公至是所統益廣
任益重而名益盛如都勻黒苗方叛以知公在即相解散巳而
群蠻愈向化而 朝廷遂無西南之憂公於是禁戢官吏休養
士卒政治旣優乃務興文教先時士人毎三年大比輙附試雲
南公因建請特設科塲如他省例事雖未及施行而論者知邊
徼之無警而武僃之有暇矣公初拜都憲時鄕人之仕於朝者
喜公之大用也多爲詩贈之予與公爲同里而相知實深不可
無言以序乃爲書其首方今 聖天子在位臣下有勞於外
者皆得召還然未有如公勞之甚而乆者則公豈乆居於外其
將益展布以毗於 一人而施及於四夷乎吾特書此俟之
濳齋詩集序
昔在永樂間文治旣興人才振迅爭欲出爲世用文學吏事蔚
然可觀至於書藝醫術亦極一時之選葢 文皇帝在位造
就作興以遺 後聖無窮之用者也當是時吾吳中則有沈
以濳先生以文學之良傳醫術之妙初居京師稠人中巳有儒
醫稱然 上未甚知名也一日太醫院判蔣用文病
上遣使問之曰卽死孰可代者用文以以濳對卽日自醫士
擢御醫時朝廷方愼名俄以濳得此人以爲榮遇後沒楊
文貞公誌其墓實載其事以濳有四子曰寅賔宇宙能世其醫
不絕宙有子復以儒顯其伯仲曰傑曰燾相繼登甲科傑守歸
德有善政 召授京秩而燾且績學翰林爲庻吉士嘗相與謀
刻其大父著述以傳顧徒得其詩數十首而巳葢以濳爲學長
於詩初有稿號潛齋集後忽散逸而此數十篇則錄之人家者
其平生得意之作尚多有也沈氏兄弟旣以爲恨視此益重之
曰吾大父之言可以少而不傳乎使更訪求之安知其不積累
而多乎乃終刻之而請予序其首以俟雲
舊文藁序
寛年十一入鄕校習科舉業稍長有知識𥨸疑塲屋之文排比
牽合格律篇同之使人筆𫝑拘縶不得馳騖以肆其所欲言私
心不喜時幸先君好購書始得文選讀之知古人乃自有文及
讀史記漢書與唐宋諸家集益知古文乃自有人意頗屬之適
與諸生一再試郡中偶皆前列輙自滿曰吾足以取科第矣益
屬意古作然旣業爲舉子𫝑不得脫然棄去坐是牽制學皆不
成故累舉於鄕卽與有司意忤雖平生知友未免咎予之迂予
則自信益固方取向之文選及史漢唐宋之文益讀之研究其
立言之意修詞之法不復與年少者爭進取於塲屋間未幾當
大比之歲提學憲臣有知予者乃強遣之不意名在鄕解又四
年試春官皆不見黜㝷登進士第又四年不幸遭先君之喪而
歸旣免喪理舊篋得亂稿三四編葢自壬辰歲以前二十年間
所爲文也當時自媿其詞之拙𨹟而毀棄者甚多此特偶存者
耳欲悉焚之不忍因重錄而𩔖序之嗟乎予之好黃子厚之好
而朱子之所不好者也錄此不覺赧然
恩榮圖詩序
古者天子之使群臣自治民行師以至修土功交鄰國之𩔖皆
勞事也惟念其勞有宴以相聚會於以樂其心而通其情今見
於鹿鳴諸詩是巳後世賔興之舉旣非古至隋唐以來士之
出於進士科者徒以制䇿奉對得通於天子天子固未嘗識其
人也而其人亦未嘗有一事之勞也輙有宴焉葢重其科如此
然未有如 皇朝之尤重者也乃傳臚之明日卽 賜宴於
禮部仍命武臣之尊者一人主其席而 廷試執事之臣自
讀卷以下皆預大官供饌教坊作樂以侑號其宴曰 恩榮葢
重其事又如此雖然豈故爲是繁縟之禮哉必有意焉無錫陳
君文美自爲舉子時巳有聲鄕邑成化辛丑試於春闈旣捷及
廷試遂登名第二甲𫉬 賜進士出身旣偕同年飲宴如制他
日復請善繪事者寫宴歸之圖時自觀覽圖成乞予序其上夫
市人以一飯與人必有所望焉非徒與也而受一飯者亦必有
所報焉非徒受也況宴重事而況 朝廷之宴之重者乎故重
其事則望於人亦重葢所以警動其心使之自盡焉耳今文美
爲地官屬已三年惓惓焉惟恐一日之曠其職乃復作此圖以
示不其知所重者歟其知所以報 上者歟其亦可謂有
意者歟曰是宴之 賜也常事也醉飽嬉遊漠然不加之意
雖市人之所不爲而謂文美爲之乎其或知所以重止於誇耀
閭里之人以爲一時之光榮而謂文美又爲之乎此予皆知其
必不然者故序之
贈孟御史序
凡天下不問邊徼荒逺之地雖庸夫孺子語及 朝廷之官莫
不知有御史者御史之名可謂著矣 朝廷設六部以分掌庻
事不相侵越惟御史按行天下自官吏䀋課學校軍政刑獄水
利皆得以治或非所治者亦得以論其得失陳其利病御史之
職可謂重矣是以古之能舉其職者人主多褒奬之雖以言觸
犯亦優容之以其有益於國者多故耳咸寧孟君世傑早從其
叔父成都同知良璧受學學成取科第始仕爲桐鄕令循良之
政嘗見於旌異之典巳而吏部知其才可居內臺也奏請於
上召爲御史初奉命廵按畿內風聲𪷤然盜賊歛蹟及出按
蘇松等府憲體益振官吏畏服葢不數月獄訟無稱𡨚者今年
君以考績書最𫎇賜敕進階榮及其父母妻室如制於是其
同官文君天爵來請言爲贈予未暇復及文君出按河南而馬
君良玉申請不巳噫區區不文之言何忍爲君吝哉葢予蘇人
實知君往歲所以振憲體者大率詳明平恕以盡下情不𠋣𫝑
作威而巳自後如君之賢者固多否則以鞭朴巖峻之法以
臨田裡脆耎之民使之無訟亦何難者是可嘅也君旣非其人
推此以治他事必無不治者彼天下知有其官而不知有其人
者何限如君雖使後世知有其人豈特今日而巳耶故書以贈
之
西涯逺意錄序
西涯學士遺方石侍講詩十三首書六通爲一卷而詩則與蕭
文眀李士常潘時用聯句爲多總題曰西涯逺意錄者葢其意
倡於西涯且出其筆也初成化間方石以內艱去服滿不起卽
所居緦山之下結屋讀書有終焉林壑之志故西涯所遺書自
道契濶外惓惓焉趣之出及方石志不可回言不卽復其後遂
有果哉之歎葢以義處人如此自是凡十年爲弘治改元
國史旣嚴有司奉詔㫖入緦山敦勸上道方石始來葢其計
慮之審動以其時卒能以義自處君子益重之夫市朝之上爭
名競𫝑之徒相擠相䧟惟恐不及固不足爲二公語然其得罪
於二公者可勝言哉凡西涯筆札之妙人多得之而方石以同
年故相契尤厚所得殊多不下數百𥿄此特家居時出於浮沉
之餘者耳寛從二公後已乆𥨸觀是卷有出處之義在非常時
贈遺者比乃書而識之
後同聲集序
館閣日長史事多暇方石西涯二公凡所會晤游賞與夫感歎
懷憶餽遺悉發之詩今見卷中者西涯特錄巳作而方石則有
聯句在焉總五十首號後同聲集葢往時二公同在翰林詩巳
成卷陳愧齋太常嘗以同聲集號之此則二公竝以家艱先後
終制從修實錄之命復聚於翰林相與倡和者故以後雲予嘗
觀古詩人莫盛於唐其間如元白韓孟皮陸生同其時各相爲
偶固其人才之敵亦惟其心之合耳合則其言同同則其聲自
有不得不同者然君子小人莫不有聲其聲之同亦各以其𩔖
二公平生以道義相重志節相高非特以詞章相勝者故發之
於詩和平深逺覽之可誦誦之可聽譬之樂則如鳬氏之鍾薄
厚適宜侈弇中度自然無石播柞鬰之病其爲聲也眞同所謂
金聲乎予之鄙陋固不足以識其妙然以是論之亦可謂聞樂
知德者乎方石以翰林侍講初擢南京國子祭酒欲別去持此
示予曰願有序則漫應之竟不予舎也
贈王刑部歸省詩序
黃巖王君存敬官於刑部者數年其父和州公與其母安人皆
老於家而大父南耕翁則益老矣其叔父某因作詩寄之有
得來看百歲祖何妨遲作十年官之句存敬捧而歎曰此弼夙
昔之願也弼豈棄兩世之老而戀一官之榮者顧例未得歸耳
乃去歲之夏俄有 詔下凡朝臣去家六年許省其親衆方爲
存敬喜而存敬適奉㫖往治齊獄及是事畢還朝始克遂
願詩老王古其鄕人也與陳一䕫副郎乃卽其叔父詩分十
四韻歛詩贈之其間或一韻疊至二三首者葢有敬之才操非
特見於治獄而巳其詩名在士林籍甚人爭願爲文字交且其
一家重慶世所難得而承 詔榮歸用以寓乎歎羨者亦有在
焉王在宋巳多顯官今居黃巖山中一姓凡千餘家皆隱於農
而所居險阻人蹟罕通大抵𩔖武陵桃源自存敬之先四世徙
居邑中子孫復出而仕存敬之歸也又將訪之而兼盡乎睦族
之義吾聞之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