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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集 (鄭剛中, 四庫全書本)/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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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四 北山集 (鄭剛中) 巻二十五 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山集巻二十五
  宋 鄭剛中 撰
  周易窺餘序
  窺餘窺竊易家餘意綴緝而成也老來心志凋落健忘自覺所學漸次遺失恐他時兒童輩有問寖就荒唐無以對故取平時所誦今昔易學與意㑹者輒次第編録時自省覽此窺餘之所為作所為名序之所為縷縷也伏羲氏畫八卦古無異論至重卦則指名不一鄭康成輩謂神農孫盛謂大禹史遷揚雄謂文王攻為神農之說者曰耒耨之利日中之市固已取諸益取諸噬嗑豈應後來方重卦神農之說破則盛以下自當無語矣孔頴達王弼又謂伏羲氏始用蓍十有八變而成卦觀變之數則用蓍猶在六爻之後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治而書契之作蓋取諸夬重卦者非伏羲乎伏羲氏畫卦又為重卦文王為卦下之辭又分上下經孔子為十翼周公為爻辭此易緯所謂三聖人而周公不與者周公本文考之志而為之舉文王則知周公之聖也頴達既堅守弼論不移後之立異相可否者猶未已要是指摘相勝無明白證據當以王孔為允復有疑者曰爻辭亦文王所作非周公也此蓋不考明夷爾文在羑里無自謂文王之理亦不得先謂箕子為明夷韓宣子適魯見易象雲吾乃知周公之徳則公作爻辭何疑馬融陸績皆知此意也繫辭曰知者觀彖辭則思過半矣又曰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遂又疑夫子不應自賛如此彖繫必文王所為也曽不知卦下之辭乃文王所繫其所繫辭亦可謂之彖夫子於上下繫特賛序之與夫子所為彖辭自不相礙范諤昌誤疑乾彖與文言重複而謂文王為彖者亦此類也至於十翼之目亦復紛紛以彖象繫辭三者各分上下而與文言序卦說卦雜卦四篇號為十者孔穎達主之彖也大小象也上下繫辭也乾坤文言也而與序卦說卦雜卦三篇號為十者胡旦主之以象分大小而不以彖分上下旦說為勝以文言分乾坤似未安去古逺矣學者要當以意所安者為是故兩存之以俟來哲通乎此然後可以讀易或問曰子為書始屯蒙何也曰予於乾坤不敢談也易者天地萬物之奧乾坤則又易之奧聖人妙易書之神而藏之乾坤其所示人者猶委曲載之文言孰謂學者可以一言定乎尊乾坤而不敢論自屯蒙而往以象求爻因爻識卦萬有一見其仿彿則隨子索母沿流尋源乾坤之微或可得而探也今固未敢妄有窺焉又問易曰商瞿子木親受業夫子下抵漢魏專門名家者不勝計雖互有得失之論大槩不過象義二者就其意趣不合最甚者惟李鼎祚王弼其專用象變三十餘家而不足義者鼎祚也盡掃象變不用古注而專以義訓者弼也子為書為象乎為義乎曰有象則有義以義訓者不可以遺象也義不由象出是猶終日論影而不知形之所在偏於一而廢其一學者所以難予窺餘所不然也近世程頥正叔嘗為易傳朱震子發又為集傳二書頗相彌縫於象義之間其於發古今之奧為有功焉但易之道廣大變通諸家不能以一辭盡有可窺之餘吾則兼而取之杜預春秋經傳集解後序載晉太康元年汲縣發舊冢大得古書皆科斗文字不可訓知獨周易及紀年最為分了周易上下篇與今正同而無彖象文言繫辭預疑於時仲尼造之於魯尚未播之逺國而漢藝文志易經十二篇謂上下經及十翼也以是考之漢之易已十二篇但經與十翼自為篇秩非若今易之各附卦爻先儒謂費直專以彖象文言參解易爻謂王輔嗣象本釋經欲相附近故辭與象各附於當爻要之取古本輒相分合二子不容無過然聖人之㫖未大悖也併見於序之末紹興壬申正月旦觀如居士山齋書
  左氏九六編序
  左氏載春秋卜筮頗詳筮之遇周易者之卦一十三變為二十有六無變者三論卦體以明事而不由筮得者八總三十有七卦蠱凡兩書予志欲集為一書乆而未暇近乃成之凡卦之見於左氏者各畫其所得象具載事本與筮史之論其有疑渾可加臆說或近世推占之法似相契騐者輒附㑹其後仍以八宮分卦並逐宮之變體先之共三巻通號曰左氏九六編庶簡而易求也所集成偶讀元凱書太康元年自江陵還襄陽㑹汲縣民有發其界內舊冢者大得古書皆科斗文字藏入秘府元凱晚得見之書多雜碎竒怪惟周易及紀年最為分了又別一巻純集左氏傳卜筮事上下次第及其文義皆與左氏同名曰師春師春似是抄集人名異哉予今所作是乃師春之意乎其人其書茫然千古之上疏集同異不可得而知矣紹興庚午正月日觀如居士序
  經史專音序
  凡字書一音者韻畧科以四聲各從本韻用之無疑自一音以上韻輙圏之附圏者皆字之有他音者也甚矣他音之多岐而專音之易失也後學狃於傳誦初或失真場屋之間迫於晷刻義復不審往往謂圏字可以通用而不知六經百氏固有專讀之音誤取謬用所不能免予病此近為旁通書取音一以上經史有專音及名物定號不相為用者標於上而以又音繫其下訓釋可以發明者䟽於後本字外事實可以資益者並載之蓋簡而易見辨而可守也惟是韻畧音注比釋文容有不同而予於圏字其去取亦各有音別為敘例附序之後通號曰經史專音凡五巻陸氏有言書音之用本示童蒙予為是書考據不能周盡其於示童子也庶幾焉爾紹興十九年十二月日觀如居士序
  逹嘗編序
  不知病而投藥非藥之失用藥之罪也寒溫違性佐使非宜此方之失亦信方之過也己巳以來憐予病者既分以藥必授以方所以體朝廷好生之徳保全瘴癘之身仁亦至矣近取所得方集而編之是皆用而有信非所謂未達不敢嘗者也因號之曰達嘗編紹興二十年正月日觀如居士序
  畫記
  紹興丁夘承乏坤維嘉州僧鬻舊書畫於益昌有絹畫渡水羅漢一軸絹長二尺許中破半幅為之雲是孫太古筆太古固蜀人然以素不知畫其真偽不能辨但用筆簡易鋪次有倫頗似善作五言絶詩者篇小而意足如所欲價售之事外或觀書少休必取過目如是逾年越戊辰畫隨余歸東陽遂亡失居閒處獨念之不能忘因志其大都於此十六尊者行臨清流立盂中者一人置杖於水履其上者一人背負尊宿杖而渉者一人將濟回顧者二人脫履就渉者一人坐而舉足欲脫者一人笠首後至者一人溪之前則坐石上語者二人旁立一人濯足浣衣二人浣已以衣置木杪者一人舉手招未渡者一人人物不及寸而相貌衣服竟輒無一同嗚呼為此者可謂能矣嘗觀韓退之古今人物小畫記謂在京師與獨孤申叔彈棊勝而獲者後至河陽以示趙侍御覺其慼然若有所感問之則曰手所摹也亡之二十年退之舉而贈之予伯祖中散公敏甫慶厯間仕官於蜀至今其家有花木翎毛皆當時所得趙昌輩名筆竊自念素飽西南近七年所收畫惟此半幅雖無侍御手摹之勞然易以善價較之彈棊而獲者猶愈爾特不知能再遇乎不也為之記敘時讀之如見畫焉
  三硯記
  筆硯書生進業之具予自幼年玩之今六十三矣硯大概合記者有三崇寧間先子掛冠歸自長沙不一年棄諸孤家四壁立忍飢為學不敢荒嘗鑿堅木用以當硯一日於敗墻土下得折足硯一枚濯滌視之蓋歙石也紋如𤓰子殆是百年瓦礫間物由是攜入舉場踰二紀大小凡百試紹興壬子以奉大對所謂悲懽窮泰未嘗一日廢其用者後省親旁邑弗以偕行偶里中盜起居人竄伏還則硯亡矣逮乙夘官永嘉或貽以紫蓮葉琢小而肉薄謂是觀音石石初出永嘉而知者猶少質比端溪之良潤微不及丁巳以後之省之寺逰祕館登曲臺奏論訂議無不與俱辛酉冬相隨使西方至房陵臥病郵亭中瀕死後雖得生恍惚健忘硯失所在予亦留師坤維越己亥又得武昌陶硯狀如風字宜墨可意不減前二者或誚以愛惜過厚予曰適用者貴唐賢所用大率皆陶也檄置兵伍書判刑殺應對酬酢偕在邊塵間者首尾六年丁夘冬奏事道次武昌以曩惡暴著䝉上寛恩令食奉祠祿於桂陽義與偕往戊辰秋因事復遺失之自桂陽移景陵由景陵南至嶺外二年間雖無文字可用而筆墨遂無所歸赴近又得一焉名曰玉斗衆謂下巖佳品而予不能辨也嗚呼孰謂得䘮去來無數也哉折足之歙以盜亡永嘉之蓮以病亡武昌之陶以事亡予累硯耶硯負予耶顧今老矣為玉斗者止用以疏周易冩維摩經不敢極汝用以磷汝徳能與予相終始乎誤墜而毀予當懲元賓棄予而往汝亦勿有三硯之負
  石花記
  南海島嶼水濵有石敷腴而上融結葩華者俗謂石花聞之老人其根附土石之間莖髙不二三寸則散而叢生細管交合不可枚數其狀不一而大體皆類於芝至或圓根蟠屈鱗紋隠起時有若蛟螭然者叩之琤然有聲謂是海潮齧岸石乆而成此於理或是以予觀之鹹水浸淫既久石皆銷蝕所存獨其筋骨輕沙蕩漾至上留積附麗因其脈理遂成條逹之形其質脆而不堅燥而不潤色不能全白蓋沙土之性在也紹興庚午遇一本於封川審其生出如是政和壬辰予偕里人章少董之卲以鄉書西上少董篋中櫝置一物䕶之惟謹一日強請出之少董曰此琅玕也上世所愛重將攜至中都更求識者觀之予時少年不博物但嘗為少董言郭璞謂琅玕狀似珠若不相似然越明年少董登科予懐書東歸不知其詳後聞嘗持入相國寺觀者聚首信者多疑者少或曰琅玕雖叢生乃崑崙木之似玉者紺碧而髙大與此絶異少董則未信也以疑藏之按今所見蓋石花也嗚呼物之真偽顧豈易辨哉夫栁子厚之賈鞭則是有心於飾偽今此石初不以偽欺人而人自不能識坐不識故雜然稱珍使得所遭則其定價何止於鞭乎因敘石花併記於此
  擬生祠記
  君子之為政也民愛之士頌之念而相與言曰君子寧久於是増秩賜金不足報璽書必召而入吾邦既借之不留丐之不聴則君子之顔色便如景星在天不旦暮可仰去思之心曷依乎此生祠之所為作也雖然生祠於古有之後世行之獨不可以勢力求亦不得以謙遜避蓋一方之誠意士民之所樂為者某州孤壘於二廣之間地狹而瘠丁疎而貧並所治縣不千里守土者謂無財不可以為政或茍且嵗月付以凋敝終更善罷則回首竊喜謂之脫去士民之病所弗顧焉紹興某年某官至府下車慨然歎曰朝廷以郡紱加我來是雖小邦豈不足以為政儻以異時所以奉太守者悉以奉公所以取民者猶取諸已則郡或可理於是訽訪利病守以清約倉庾門舎摧圯甚者則斥廚傳之費以經營之賦入之外一錢之用一日之役弗以征也經界法行戶部以土色稅版責乎郡縣公先甲而戒周密簡易吏畏事集率先一路以稅書版民無爭者黃堂下簾白日無事時詣學宮見諸生告以聖主樂育教飬之意俾自修飭士咸趨善進業彬彬然日入於盛於時公之為政已逾年蓋民愛之士頌之念而相與有言之日也祠之建於泮水所謂不得以謙遜避者其公之謂歟公諱某字某登某年進士第某也承乏教官所見聞為親敢摭實於石而刻之右
  草亭記
  觀如所僦蒙氏半宅四向止於壁累月之後主人謂予墻敗不相疑棗過不見竊可與為鄰也又輟屋後三椽並西壁外數丈瓦礫之地俾得營葺庚午春取後屋加牕牖為山齋其冬窖藏瓦礫因立小亭其上深廣皆一丈二尺覆之以草亭成愚甥楊故達請命以名予曰城外草徑縈曲里餘至吾居主人元不以草為廬疎瓦不相銜仰見星日風雨之所漂濕懲其陋故是亭用豐草覆之吾盤薄俛仰既無凖易草𤣥之宅幽閒婉雅又無池塘夢草之句齕草飲水方見真性而此亭不甓不瓴無丹無雘每旦臨之閱羲經一爻閒以蓍草考前愆加深省或讀黃帝書辨金石草木之毒以養其身詠詩人之什觀鳥獸草木之名以廣其識亭之下雖無杲之之菜而夜雨亦可翦無凱之之竹而酒尊亦有隂自蔓草不留之外其餘抱寸心者長短髙低聴其自緑草屨往來日渉成趣雨餘逺望動揺春風則煙草極目蓋亦草創而有趣者旁舎皆草茅寒士時至亭上問經義說田畝草萊間事懽至則草飲至暮每事草草而止惟是罪大恩深結草願報之心登吾亭者皆所不知汝問亭之名具紙筆吾以草亭命之
  衆美堂記
  衆美酒名也僦破屋三間居之而堂雲者蓋假堂以足名其取意亦猶行腳僧而自謂有彌勒樓閣也予飲酒少而性喜飲知友憫憐流落或遺酒以溫其無聊即以一甕雜貯之辛平甘苦集諸家之美混為一味此酒之所為名甞觀坡老書東臯子傳後然後知事物多寡之理未有不相為乗除者坡在惠州日南雄循惠梅藤五太守時時送酒坡又自釀率用米一斛得酒六斗予之居封也日買米以炊無餘粒可釀徳慶梧賀三太守遇新酒熟冬嵗節則以酒相及廣帥忽然及之而不可計為常數比坡酒少矣然坡閒居未嘗無客客至未甞不置酒較東臯日給三升自謂日飲五合有二升五合入野人道士腹中予則無是也杜門幽屏客視予如棲苴之寓西江雖相值不以為情至野人道士予視之則又驚麕駭鹿之若俱不可得而飲予盛寒之日其所自飲又不過一杯是用酒之數比坡亦少矣豈非相乗除之理在是耶書生窮餓較量及此真可一笑書以為記使後人讀而笑之
  記硨磲盃
  坡翁居海南盡鬻酒器以給衣食餘一銀荷葉工製巧妙心所甚愛獨存之予初抵嶺右於桂楊經營得鑞杯十隻豈復有銀荷葉視坡翁益貧矣後三年親識憐予飲雖少而不可以無酒前後増杯累三枚皆海螺類內一枚贈者謂是硨磲色白而質堅予固硨磲領之然考說文硨磲蓋石之似玉者今杯乃蚌屬非石也知杯者謂其材出朱崖非亷州匠不能治取材者不於山而於海得之則曰硨磲也隨材之小大方圓𤨏細但其形似某物則亷人取而就之器成則又曰硨磲也得名固矣封州太守趙子禮嘗酌予以硨磲杯比所得長闊加倍肉理細膩而明淨特異要之非石也瀕海人皆曰硨磲予其敢獨以為蚌謾記於此以俟識者
  記白硃砂
  封有民郭生者病寒瘴治乆不愈氣血凋耗日覆重衾壓以銅錢五千重僅免振掉室中無晝夜然火不知溫蓋垂死矣有道士過投丹一粒不移時病者令徹錢不用又少頃去火翌旦再餌一粒起而食飲如常或問藥於道士道士曰此白硃砂也方可得乎道士笑而不應予去年來自湖北隨行僮三人瘴殺其二餘一人汪舉雖脫命鬼手然毒沴不去氣血之枯大率與封民無異宛轉從道士得一粒親手投之踰夕而蘇太守趙公元信一日欣然謂予曰道士肯以方授我矣如方治藥藥成吾家有喘滿病彌年者試以投之喘隨藥定欲再煆一爐願得公證明予許之而徃觀焉自旦起火抵暮火盡鼎冷藥色如雪相與滴水成圓若珠玉之走槃又經數火益晶明可愛嗚呼異哉元信處心忠厚視人疾病如痛在其身今得其方甚真豈天以活人之功畀之耶雖然世固多異病亦未嘗無良藥藥當病則足以起人死良藥誤投亦可以傷人之生願公秘方慎與凡與之藥者必告之曰汝所苦如封民則吾之藥為司命矣
  題靈寳集後
  傳道靈寳二書正陽純陽二真人相授之筌蹄也其間用字重複或淺俚及惝恍近怪者則流傳之誤好事者之所増益至其論乾坤之闔闢隂陽之升降日月盈虛五行消長與夫形色氣數配之在人推以在萬物者皆精深妙密纚纚然蓋古之能言者也或問書之指歸何如曰真有道之言可學歟曰可孰可以學之曰如純陽真人者則可以學之然則世安得皆真人人真矣何待於學予曰不然仙不可以一日能也洒濯凡骨變其庸神內外如氷雪與天地之氣相流通昏旦晷刻不揆測而契姑逰戱此法則猶等級而升堂無甚難者有如未然欲以三百日致還丹於黃庭之下不已愚乎彼先達故相問答者所以啓人為善之心救人逐物之失但其說恍惚變化不可求索似易也而難似幻也而真示以有則一法必陳忽化為無則萬塵俱掃非知道者未易識此漢武帝英傑蓋代之主留神縹緲盡致方術之士無所得則尋安期於海上仙而可學帝何至是耶初家兄弟起臥於羣羊羶膩之中赤松父老蓋僮視之也羊既化石相顧一笑騎鶴鹿以偕去此豈一世修行人哉予於此書非欲取鏡中花水中月惟是寳隨珠而不彈臨屋漏而無愧者實有志乎學之
  可友亭記䟦
  予丁未歲作小亭於舎西與山名四尖者正相對亭四柱南北可坐二人其前桑柘蔬茹雜以桃李後則梅㭪松栢黃楊篔簹小徑紆曲與永慕亭通蓋太夫人棲真之隴也布衣時每汛掃永慕徘徊既久則攜書至亭上觀之空翠蕭森山氣連接禽鳥自在聞其聲而不見其飛往往忘言自得竟日孤坐家人求之復懐書自木葉間出是時能文之士以詩相賁者近百篇里人待制潘公義榮一詩尤予心所甚愛有意掛冠得歸少加増葺以遂餘志近聞義榮已下世予復身在萬里詩亦散亡今無乃使西山有索居之歎乎因追省舊所作亭記並録義榮詩於此用以自慰記見初集君不見子猷嗜好與俗殊愛竹不可一日無又不見太白清狂世絶倫舉杯邀月獨相親風流二子去已逺塵埃那復聞髙人鄭侯未遇身更閒躬耕自樂園圃間開軒容膝日寄傲坐對嶣嶤崒律之西山蒼翠如堆玉松奏笙竽雲作屋澄鮮爽氣日夕佳不學時情易翻覆田文唾靣真小兒翟公署門良可悲悠悠權利悲一世樂哉此友誰能知鄭侯與我論心乆年少相從今白首對山勿著絶交書要須著我成三友
  人靣竹說
  嶺南以人面竹為拄杖蓋竹之竒也其節疏密不齊密則節相去不以寸前平後擁擁處傴僂下向類人之背平處上方下鋭類人之靣竹由是而得名予始見之謂如顧凱之所謂䈄𥳔者是必中實偶有折杖剖視之其心洞洞然也嗟乎竹類人之靣而人不類竹之心也人心不同如面謂面之生不一而人心隨之今竹之靣如一其心之虛亦如一過人逺矣夫具耳目口鼻之用者必謂之人而其心或非也人靣而人心者固稱矣人靣而心不然者果人也歟竹無耳目口鼻之用偶以體似故人面目之曽不知中虛且直心與面如一彼非特人面而心亦人矣世必有人其面竹其心者吾謂之君子
  學如不及說
  道不逺人然求道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也目擊心思雖已真積力乆惟日不足常恐交一臂而失之此學如不及之意也天下有所謂不可及者有所謂不及者日月在漢丘陵學山此所謂不可及也遺一簣而終輟忽九仭而失泉此所謂不及也人之於學如登天乎如學山乎曰不如是其難也如是則亦可及也茍謂可及而不以為難則終輟失泉之患必在其後怠心乗之而吾之於學果不及矣故聖人之學不肯以為難不敢謂其易自視闕然亦曰如不及而已矣惟如是故天下後世不至於畏道而不求亦不至於忽道而自怠夫子大聖人也其為言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夫子集大成而其言云爾所以為中人法也雖然有師如夫子有弟子如顔囬而囬猶瞠若乎其後者豈亦如不及之意歟囬而降雖其髙弟猶有自畫願息者學之為道嗚呼其難哉









  北山集巻二十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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