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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村野人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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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村野人閑談
作者:姜南 

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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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政書,謂刑亂國用重典。林少穎曰:以其頑昏暴悖,不可訓化,則殲渠魁,威強梗,宜以剛克之義也。書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此之謂乎?高皇初定天下,承元大亂之後,痛五教之大壞,疾四維之不張,於是用重典以治之。乃有刖膝斷趾、鉤背剝皮、腰斬坑醢之刑。蓋不如是,則相沿弊俗染人之深,不易驅之於禮義教化之中,亦聖人救偏拯弊之權,非眾人所能識者。又按宋太宗時,光祿寺丞通判彰州錢易上疏,乞除非法之刑,曰:古之肉刑,尚以為虐而絕之。近代非法之刑,乃或支解臠割,勾背烙筋,身見白骨而口眼猶動,四體分落而呻痛未息。臣愚以為非法之刑,非所以助治也。臣謂一人愛民,民亦愛一人。既愛其上,則奉上而懼。茍以嚴刑欲戒,則懼未至而怨已深,乞禁非法之刑,止從絞斬,易、吳越王鏐孫弘倧之子也。夫宋初懲五季之亂,其用重典宜也。至太宗之時,亦可以省矣。而不省,我太祖雖用重典以懲亂,至其作祖訓,定律令,傳之後世,則不許用法外之刑,蓋因時制宜,不得不如是也。

答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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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毅公驥,豐功偉烈,卓乎一世。凡有求詩文者,信筆成篇,略不經意。嘗謂人雲:北方老實文字,不足為法,答應而已,連稿付之。此可見公之真誠。然公之可傳,亦不待此也。

借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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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垂死,人子於此,正哀痛徹骨幾不欲生之時也。今人反以送死為緩,惟以借親為急,父母死未即入棺,仍禁家人輩不得舉哀,棄親喪之禮,而講合巹之儀;實括發之戚,而修結發之好。雖簪纓詩禮之家,亦相率而行,恬不為怪,不知作俑者誰耶?此東谷所見之言也。吾鄉有仕宦於關中者,卒於官,訃聞,其子將借親,沈評事子輕以為不可,或笑之,以為不達變通,使或人見東谷之言,將不暇笑,而以評事之言為從也。

體悉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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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張忠定公詠,視事退後,有一廳子熟睡,公詰之曰:汝家有甚事?對曰:母久病,兄為客未歸。訪之,果然。公翌曰差場務一名給之,且曰:吾廳上有敢睡者耶?此必心極幽懣,使之然耳。故憫之。李畋張乖崖語錄雲。

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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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曰殘花昨曰開,為思年少坐成呆。一頭白髮催將去,萬兩黃金買不回。有藥駐顏都是妄,無繩系曰重堪哀。此情莫與兒曹說,直待兒曹自老來。此姑蘇沈石田啟南之詩也。格律雖卑弱,然摹寫衰老之景,人不能道也。

入粟補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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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晉陽王叔永雲:納粟補官,國初無此。天禧元年四月,登州牟平縣學究鄭河,出粟五千六百石賑饑,乞補弟巽官,不從。晁回、李維上言,乞特從之,以勸來者,豐稔即止,詔補三班借職(今承信郎)。自後援巽例以請者,皆從之。然州縣官不許接坐,止令庭參。國家自正統以來,民有納馬、納粟、納草、納銀授以散官者。至弘治末,又有納銀授指揮、千百戶之例,或為蓄積邊儲,拯濟饑饉,行之以權,一時之急也。然授官者,皆令州縣以禮相待,而豪民往往藉此抗禮長吏,不知遜避,間有廉能長吏,止令庭參,不延之坐,然亦可以摭此為故事以喻之耳。

賢相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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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開元相張公九齡,有《謝香藥表》雲:捧曰月之光,寒移雪海;沐雲雨之澤,春入花門。雕奩或開,珠囊暫解。蘭熏異氣,玉潤凝脂。藥白天來,不假淮王之術。香宜風度,如傳荀令之衣。臣材謝中人,位參上將,疆場效淺,山嶽恩深,唯因受遇之多,轉覺輕生之速。又建中相常公袞有《謝緋表》雲:臣學愧聚螢,才非倚馬,典墳未博,謬居良史之官。詞翰不工,叨辱侍臣之列。唯知待罪,敢望殊私,銀章雪明,朱紱霞映。魚須在手,虹玉橫腰,祗奉寵榮,頓忘兢惕。蜉蝣之羽,恐刺國風。螻蟻之誠,難酬天造。捧戴無力,兢惶在心。二表才數語耳,曲盡賜予之意。二公皆名臣可以為法者,故全篇載之,以見不以徒多為貴也。

文人蹈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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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選王簡《棲頭陀寺碑》文,有雲:層軒延袤,上出雲霓。飛閣逶迤,下臨無地。而唐王勃《秋曰燕滕王閣詩序》亦雲:層臺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不唯蹈襲其步驟,而雕琢愈甚矣。

稼軒不取犯古人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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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辛稼軒棄疾帥長沙,士人或訴考試官濫取第十七名春秋卷,稼軒察之,信然。索亞榜春秋卷兩易之,啟名,則趙鼎也。稼軒怒曰:佐國元勛,忠簡一人,胡為又一趙鼎?擲之地。次開禮記卷,稼軒曰:觀其議論,必豪傑士也,此不可失。啟之,乃趙方也。觀此,則稼軒所存之厚可知矣。宜其不肯甘沒於外裔,而自拔來歸也,其以忠義顯名也。宜哉!今世之小夫細人,仆隸廝養,多犯古顯卉人之諱,在上者恬不之責而使之改焉,其亦異乎稼軒矣。

謝莊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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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莊,宋孝武時除侍中。孝武嘗賜莊寶劍,莊以與豫州刺史魯爽。後爽叛,帝因宴問劍所在,答曰:昔以與魯爽別,竊為陛下杜郵之賜。上甚悅。當時以為知言,蓋亦巧於應對者也。豈至誠之道哉?

劉義慶議避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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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義慶,宋武帝中弟,長沙景王道憐之第二子也。帝少弟臨川武烈王道規既薨,以義慶嗣。元嘉中,為丹陽尹。有百姓黃初妻趙殺子婦,遇赦,應避孫仇,義慶議以為《周禮》:父母之仇,避之海外。蓋以莫大之冤,理不可奪,至於骨肉相殘,當求之法外。禮有過失之宥,律無仇祖之文,況趙之縱暴,本由於酒,論心即實。事盡荒耄,豈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仇?宜共天同域,無虧孝道。六年,加尚書左僕射。所著《世說》一書,先儒多稱之。按漢晉六朝有避仇之律,此議甚當。

蘇東坡勸王安石諫興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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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瞻自黃州移汝州,未至汝,上書自言,饑寒有田在,常願得居之。朝奏,夕報可。道過金陵,見王安石曰:大兵大獄,漢唐滅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連年不解,東南數起大獄,公獨無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啟之,安石在外,安敢言?子瞻曰:在朝則言,在外則不言,事君之常禮耳。上所待公者,非常禮;公所以待上者,豈可以常禮乎?安石厲聲曰:安石須說。觀東坡大獄大兵之言,雖有所激於中,然漢唐之禍,誠在於此。逐君子,困生民,亦以此敗者,宋也。公之言,可謂有益於國家者矣。

智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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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樗裏子、漢晁錯,皆號智囊。按樗裏子,秦惠王異母弟,且死,曰:葬我必渭南章臺東。後百年,當有天子宮夾我墓。及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若樗裏子者,真可謂智囊矣。貽謀及其身後,若合符節,得以全其邱隴,奇哉智乎?而錯也為國攄智,不能保其首領,智安在哉?

詠荊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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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卿欲報燕,銜恩棄百年。市中傾別酒,水上擊離弦。匕首光陵曰,長虹氣燭天。留言與宋意,悲歌非自憐。此陳周弘直詠荊軻詩也。函關使不通,燕將重深功。長虹貫白曰,易水急寒風。壯發危冠下,匕首地圖中。琴聲不可識,遺恨沒秦宮。此陳楊縉賦荊軻詩也。二詩愴恨之情,皆在意外。靖節之後,此亦佳作也。

富鄭公言有所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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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富鄭公弼,奉使契丹,謂其主曰: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此皆為其身謀,非國計也。愚按此言亦有所因,唐高祖遣鄭元詣突厥,元說頡利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雖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於可汗何有?不如旋師,復修和好,可無跋涉之勞。坐受金幣,又皆入可汗府庫,孰與棄昆弟積年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怨乎?鄭公之言,全述此意,可以見夷狄無親,惟利是動也。

潘嶽譏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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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嶽,晉武帝時辟司空太尉府,舉秀才。泰始中,帝躬耕籍田,嶽作賦以美其事,才名冠世,為眾所疾。遂棲遲十年,出為河陽令,負其才而鬱郁不得誌。時尚書僕射山濤領吏部,王濟、裴楷等並為帝所親遇,嶽內非之,乃題閣道為謠曰:閣道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鞘,和嶠刺促不得休。然則嶽之取禍,蓋亦恃才不遜之所致耳。縱使孫秀不銜之,亦何能以自免哉?

題趙清獻公墓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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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趙清獻公抃墓,在衢州府城東北四十五裏。宋景定間,林存為潭州帥,罷歸道衢,調千夫荷擔,經墓旁,疲甚,因相與語。趙清獻公抃一琴一鶴,那有許耶?或聞之,題詩驛舍曰:千夫荷擔在山阿,膏血如何有許多?不若扁舟經歸去,休從清獻墓前過。

趙葵幼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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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趙南仲葵,父方,寧宗時為京湖制置使。葵每聞警報,與諸將偕出,遇敵輒深入死戰。諸將惟恐失制置子,盡死救之,屢以此獲捷。一曰,方賞將士,恩不償勞,軍欲為變。葵時年十二三,覺之,亟呼曰:此朝廷賜也,本司別有賞賚。軍心賴此一言而定,人服其機警。

牛心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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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龍州宣撫司東南,有牛心山,昔唐祖李龍遷葬於山側。武後革命,命鑿斷山脈,水赤如血。及玄宗幸蜀,有老人蘇坦奏,龍州牛心山,國之祖墓,今曰蒙塵之禍,乃則天掘鑿所致。玄宗即命龍州刺史修填如舊。未幾,誅祿山,乃昇州為都督府,賜號靈應郡。此說予以為謬妄之甚也。夫武氏既鑿斷山脈,則李氏衰矣,玄宗何以復興?玄宗命填其斷處,則地理家所謂客土無益也。籲!玄宗以勵精用賢而興,以荒淫用奸而敗,於山脈何與哉?

論宰予公伯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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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癸酉,崇仁縣儒學訓導吉水羅公恢上疏言,孔子廟廷從祀者,當以道學論。當時有若優於宰予,《論語》記有若言行者四,皆有裨於世教。記宰予者亦四,皆見責於聖人。宜以有若居十哲位次,而宰予居兩廡。公伯寮沮壞聖門,不宜從祀。蘧伯玉,孔子之故人,行年六十而化,今居兩廡六十位次之下,未當,宜例升啟聖王廟。疏奏不報,時皆服其論之當雲。

夏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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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府城西黃鵠山,有夏口城,吳主孫權所築,對岸則入沔津,故城以夏口為名。至劉宋順帝時,柳世隆等守之,沈攸之攻之,不克。梁末陳初,周將史寧為土山長梯攻之,不能破。黃巢之亂,止陷其外城。蓋其城依山負險,周回不過二三裏,乃知古人築城欲堅,不欲廣也。

頒書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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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中,以夷陵州學正延平張先生智試禮部左侍郎。先生首言宜以書籍頒布北方學校,議者以費財不便,先生正色曰:使賢才匯征,利益生民,何惜此費?眾大慚,卒從此議。

霍氏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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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張安世子千秋,與霍光子禹,武帝時俱為中郎將,將兵隨度遼將軍範明友擊烏桓。還,謁大將軍光,問千秋戰鬥方略、山川形勢,千秋口對兵事,畫地成圖,無所忘失。光復問禹,禹不能記,曰:皆有文書。光由是賢千秋,以禹為不材。嘆曰:霍氏世衰,張氏興矣。籲!光既知子之不材,而不能避遠權勢,以為保身全家之計,反因妻邪謀,以怙寵榮,其覆族也宜哉!

李舟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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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禦史李舟曰:使釋迦生中國,設教當如周孔。使周孔生西方,設教當如釋迦。天堂無則已,有則君子生。地獄無則已,有則小人入。君子贏得為君子,小人枉了為小人。此語雖近俗,亦理到之言也。

論三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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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黃門《龍川誌》雲:彭山有隱者,通古醫術,與世諸醫所用法不同,人莫之知。單驤從之學,盡得其術,遂以醫名於世。治平中,予與驤遇於廣都,論古今術同異。驤既言其略,復嘆曰:古人論五臟六腑,其說有謬者,而相承不察。今欲以告人,人誰信者?古說左腎其府膀胱,右腎命門,其府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系包。以理主之,三焦當如膀胱,有形質可見。而王叔和言三焦有臟無形,不亦大謬乎?蓋三焦有形如膀胱,故可以藏,有所系。若其無形,尚可以藏系哉。且其所以謂之三焦者,何也?三焦分布人體中,有上中下之異,方人心湛寂,慾念不起,則精氣散在三焦。榮華百骸,及其慾念一起,心火熾然,翕撮三焦精氣,入命門之府,輸寫而去,故號此府為三焦耳。世承叔和之謬而不悟,可為長嘆息也。予甚異其說,後為齊州從事,有一舉子徐遁者,石守道之婿也,少嘗學醫於衛州,聞高敏之遺說,療病有精思,予為道驤之言,遁喜曰:齊嘗大饑,群丐相臠割而食,有一人皮肉盡而骨脈全者,遁以學醫故。往觀其五臟,見右腎下有脂膜如手大者,正與膀胱相對。有二白脈自其中出,夾脊而上貫腦,意此即導引家所謂夾脊雙關者,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為三焦也。單君之言,與所見懸合,可以正古人之謬矣。今醫家者流,皆執叔和三焦無狀空有名以自信,不聞有此說,故錄之。

歸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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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鄭準為荊南節度使成汭從事,汭本姓郭,代為作《歸姓表》雲:居故國以狐疑,望鄰封而鼠竄。名非伯越,浮舟難效於陶朱。誌在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未遑辨雪,尋涉艱危。其後,范文正公幼從母適常山朱氏,冒姓名朱說,登第後,乞還姓,表遂全用鄭語雲:誌在投秦,入境遂稱於張祿。名非伯越,乘舟偶效於陶朱。議者謂文正公雖襲用古人全語,然本實範氏當家故事,非攘竊也。今考範集無此表,恐好事者以此一聊酷類文正事,故附會以為其表語,不可知也。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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