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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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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 南塘先生文集
卷三十一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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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警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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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曰。凡人大病之餘。雜念俱息。必有善端之呈露者。苟能卽此而致其保養擴充之功。可以無遠不屆矣。誠哉言乎。豈欺人哉。癸巳春。余病二十餘日而僅甦。外人畏染。絶不往來。杜門靜居。點撿平日之爲學。大抵講論思索之工常多。而操存涵養之功全闕。是以胷中膠撓。無深潛靜一之味。氣像浮露。無雍容沉厚之風。言語顚錯。喜怒不中。擧措急廹。處事多失。行違其知。纔悔復然。本源旣不澄靜。則末流之必混濁。理勢固然也。且念氣質本麤。局量素偏。人有不及。不能以情恕。而或有狎侮忿疾之意。非義相干。不能以理遣。而或有噴薄爭較之擧。此皆切己之病。而不可以入於道者。較量前後。不惟不能改。反有所長之。噫。涵養本源。聖功之本領。而廢闕者如此。變化氣質。爲學之大益。而循守者如此。以此而欲希聖希賢。奚異夫北轅而適越也哉。賴天之靈。今幸覺悟。悔心術之枉用。痛歲月之虛拋。慚恨之極。如針箚身。倘能自今伊始。痛洗舊習。亟下新工。不失是心。斃以爲期。則或庶幾乎栗翁之言而得免爲鄕人之歸也否耶。聊題一律。以寓自警之意雲。癸巳暮春。書於磻溪之寓居。

春來寂寞掩重門。一室翛然獨寤言。病裏省愆莫補。日前爲學恠全昏。克己須先偏處克。存心何待靜時存。此意丁寧要不昧。也應推廣塞乾坤。

經義記聞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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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二十一歲。始執贄於黃江先生之門。歲一再往。往輒留數月半歲。自庸學以下。至宋儒諸書。無不逐段受讀。如小兒授書㨾。故於先生釋經之說。所聞者多。而多有他人所未聞者。誦念之久。益覺其言之有味。而推之又無往而不通。信乎其言近而指遠也。信乎其朱子所竢後世者歟。今年冬。余居憂於海山之竆村。哀疚之中。疾病相守。有不能以自全期者。則又自衋然而傷歎。以爲愚魯平生所聞於凾丈之間者。雖不過於文義訓誥之淺。然昏怠無狀。不能一日用力於服行。又不能推明其說而載筆。以同之於人而將止於此也。是將辜負先生敎誨之恩也。是將重得罪於聖門也。以是日疚於心而增其病也。甥姪姜奎煥忽自遠至。從之數月。請授以庸學太極啓蒙之書。旣爲誦其所聞而推言之。又告之曰。先生於道。見其全體。今余所聞者。特其一二耳。余所未聞者。他人善學者必有能識之者。又在君博求而盡之耳。奎煥請錄其說。余蹶然起曰。此吾志也。其敢以疾病哀疚辭。遂令執筆記之。口號以授。辭不暇文。覽者錄其意而不錄其言可乎。錄旣成。名之曰經義記聞錄。蓋以識其實雲。乙未季冬。黃江門人韓元震謹書。

朱書同異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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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聖而作經。莫盛於孔子。後賢而傳義。又莫備於朱子。故學者必讀孔子之書而後。可以盡天下之義理。又必讀朱子之書而後。可以讀孔子之書也。然孔子生而知者也。故其言無初晩之可擇。朱子學而知者也。故其言不能無初晩之異同。而學者各以其意之所向。爲之取捨。往往有以初爲晩。以晩爲初。而失其本指者多矣。朱子之書。旣多失其指。則孔子之書。亦不可讀也。而道於是乎不明不行矣。尤翁晩歲。深以此爲憂。旣釋大全之書。又欲攷論其同異而辨正之。旣始其功。纔到十餘條而止。嗚呼。其可恨也已。元震自早歲。卽已受讀朱子書。反復通攷。蓋用一生之力。其於異同之辨。庶幾得其八九於十。於是悉疏而出。或攷其日月之先後。或參以證左之判合。或斷以義理之當否。以別其初晩。表其定論。而其言異而指同者。亦皆疏釋而會通之。編爲一書。以續成尤翁之志。僭猥則有之矣。而學者或有取焉。亦庶乎爲讀是書之一助耳。元震於此重有感焉。孔子天地間一人而已矣。朱子孔子後一人而已矣。有孔子則不可無朱子。而尊朱子者乃所以尊孔子也。不幸世衰道微。邪慝並起。甚有以侵侮朱子。改易其說爲能事。是誠不知尊孔子也。而其禍將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吁亦痛矣。雖然。彼爲是者。豈獨其心不與人同。而故樂爲此邪慝也哉。特不能善讀朱子之書耳。苟能善讀。而眞知其一言半辭。皆可以建天地竢百世而不可易者。雖勸之使爲此。豈肯爲之哉。然則使人而善讀其書。不叛於道者。亦在乎講明精義。闡發微指。使其難讀者易讀耳。此尤翁所以終始致意於是書也歟。孟子曰。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斯無邪慝矣。今之欲距詖淫而息邪說者。盍於是反之哉。辛酉季冬日。後學韓元震謹書。

族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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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韓氏有譜。始刊於萬曆丁巳。重刊於崇禎再甲申。族姓源泒。譜牒顚末。具見於二譜之序矣。又後四十年。子姓益蕃。生於甲申後。已有抱孫者。而名無所載。則宜更有編輯之事。而恨未有任之者矣。宗人琦氏,命玄氏,喆增氏慨然倡議。同力編修。閱數歲而成。凡幾卷。規模仍舊。而節目加詳。筆削之際。攷證精確。不但爲一時之完書。亦可使百世而繼之。則可見其用心之周詳而用力之勤敏也。書將入梓。俾元震書其事。元震竊惟譜牒之作。本爲尊祖收族。以厚風俗也。而其要又在乎追本先德而謹守遺訓也。蓋聞先民之言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是以宋之名臣。有爲其君。進擇妃之說者。必以帝王之後,聖賢之後,功勳之後爲先。蓋取夫德厚流光之義也。惟我韓氏。其源出於箕聖。而始祖太尉公以麗朝佐命元勳。名在壁上。子孫之昌熾。甲於東方。而沙麓之祥最盛。他族莫敢望焉。則此豈無所由而然者。而所謂德厚流光者。信不誣矣。抑又念箕子。契之世也。而契爲虞司徒。掌五敎。啓萬世道學之源。而本之於一敬字。箕子以洪範之道。來治東方。用夏變夷。而五事之用。又以一敬字包之。自箕子以來。歷羅麗千五百年間。人不知學。學不知敬。惟我先祖文敬公柳巷先生始爲主敬之學。而其說見於陽村權公近所撰文集序矣。然則敬字之訓。遠有來歷。而前所謂德厚流光者。又豈無所本而然哉。嗚呼。吾韓氏先德之大。有如是也。而世代愈遠。後承寢微。殆將與德薄流卑者。同其歸焉。則其爲先代羞何如也。繼自今爲吾韓氏者。莫不追念先德之大。而謹守敬字之訓。父以詔子。兄以戒弟。世世無替。則尊祖收族。毋大於是。而其爲世道之益。奚但止於厚風俗而已哉。是說也。元震雖甚不肖。竊願與諸宗人講之。故輒敢不辭而謹爲之書。崇禎後再甲子仲冬日。後孫元震敬識。

莊子辨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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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也。讀莊生書。雖喜其文章之古奇。亦不能深解其意。廢而不復觀者久矣。今年冬。友人成君覺請授是書。復取而讀之。反覆數遍。似有得其要領者然後。始見其爲彌近理而大亂眞也。旣而又取諸家註說而觀之。蓋皆郢書燕說耳。殆如余前日之於是書也。於是盡棄其說。更以吾說授之。旣卒業。君覺請錄其說。余曰。余雖力微。不能焚絶其書。顧何忍爲箋註。雖甚不腆。亦何可甘心爲周之所謂萬世一遇之聖人歟。君覺曰。不然。是書之行於天下久矣。今不可以焚絶。旣不能焚絶。則無寧就其書而明辨之。使其詖淫邪遁之說。無所遁於天下後世。亦豈不爲吾儒之一大快事也。余曰然。誠若子言。庶幾免於君子譏乎。遂令執筆書之。盡內篇而止。蓋以內篇旣明。餘不待解說而明矣。錄旣成。名之曰莊子辨解。因略識其撰述之意如右雲。丙申冬日。南塘散人識。

又按莊生論六經之旨曰。詩以道性情。書以道政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程朱未出之前。能以一言提其綱而論之。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然則周之學。不可謂不深矣。其於聖人之意。亦不可謂不知也。特於其本源上達處。有所未及者而肆言之。故其弊遂至於爲異端。賊道之甚者矣。學之不可不達本源也。又如此雲。

居觀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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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上

韓氏婦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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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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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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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先生有言曰。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余竊以謂程先生此論。特從陰陽以下言之。非極本竆源之論也。若極本竆源而論之。則天地萬物之理。莫不原於獨。獨者何物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一而已矣。而先天地而已具後天地而長在。立乎萬物之表而行乎萬物之中。其生也莫之先。其存也莫之後。涵萬象而爲源。包萬善而無欠。則天地之間。惟理獨尊而已矣。及其動而生陽。靜而生陰。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則二五之氣。升降推盪。不齊萬端。而感遇聚結。散爲萬事。則其吉凶善惡。是非眞妄之相雜者。又至賾而益不可勝筭矣。然則獨者理之所以爲妙也。相雜而有對者。氣之所由生也。而獨者其本也。有對者其末也。然而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無一物之不體。故所謂獨者。又無往而不在也。是故吉與凶對。善與惡對。而吉與善也。原於理之獨。凶與惡也。生於氣之雜。此其相對之中。又有本末。而去乎凶則吉斯獨矣。去乎惡則善斯獨矣。是非眞妄。又莫不如此。故程子又曰。惟道無對。人苟知貴乎其獨而隨處察識。能有以反之。則其於道也。不患不得之矣。雖然。人心天理之獨者。每患爲人慾所勝。而人慾之萌。又必在於幽獨之中。故君子之務復乎天理者。必愼其獨。故程子曰。天德王道。其要在愼獨。苟能愼獨。則天理日長。人慾日消。其樂之至。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何但如中夜思而已也。由此言之。天下之善。莫過於理之獨者。而君子之學。又本於地之獨者。不惟獨之不可無。而其有對者。莫能得以加之矣。然則程先生所謂無獨必有對者。果非極本竆源之論。而從陰陽以下言之已矣。月城李處中築室於保寧之獨亭村。以爲藏修之所。問名於余。余謂獨亭美號也。以是名堂得矣。何必他求。旣擧而塞其請。又爲之記。

二友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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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昌寧成德涵恬靜自守。不能爲鄙薄軟嫩之態以俯仰求合於世。世亦不以德涵爲喜也。出而無所與友。遂退而築室於家園之中。以爲莊修之所。老梅一樹直堂之前。綠竹數十株峙其右。朝夕玩而悅之。扁其堂曰二友。屬余爲之記。余謂植物之中。惟梅與竹最秀。梅之貞姿。竹之勁節。古人已頌之無遺矣。余又何辭復贅焉。若德涵所以名是堂之意。則吾庶乎知之矣。可終無一言以發明之乎。德涵幼而失學。長而有志。而飢寒竆困之或亂其心。傲惰簡慢之已成其習。有不能專心致力於讀書修身之事。則是將求彊輔畏友。振警開發之。益以自進者。然而自世敎衰友道廢。責善規過之義。蓋未之見也。則德涵所以托二物爲友者。豈非求之人不得而求之物者耶。余想風淸之朝。月白之夜。德涵整衣冠。端坐室中。聞竹葉之成韻。顧梅影之在地。而心境俱淸。一塵不着。欣然而樂。不復知有外物之攖其心也。是心卽本初之心也。皇天之所賦與而聖賢之所同我也。向也失之。今忽復得。則因是心。可以致其讀書修身之功。而推是心。至於飢寒竆困之不能爲害。傲惰簡慢之不復有萌可也。推是心。人慾淨盡而天理純亦。亦可也。世間所謂朋友者。未有能發德涵之志。而之二物獨發德涵之志如此。則德涵之友是友。可謂得其友哉。得其友哉。雖然。德涵之志。豈獨是哉。德涵之王考竹軒先生晩歲休簪。隱居於此。種竹蒔梅以自娛焉。先生旣歿十餘歲。梅與竹尙宛然於庭砌之間。德涵之出入撫摩。興起其桑梓之感者。豈有已乎哉。感之不已而愛之。愛之不已而敬之。愛敬之至。不敢視之以微物。而呼之而爲友。則德涵之名是堂。豈特取適而已也哉。其於奉先思孝之道。亦可謂無遺矣。甲申仲冬日。友人韓德昭書。

敬知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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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孟夏。余過同門友鄭公理於柳村之居。公理謂余曰。昔嘗以其名堂而自警者。請於先生。先生命之以敬知。而且書三大字以授之。謹受而珍藏之。又將請其記而未果也。乃今樑木已摧。請益無所。則願子有以成吾志也。余以不文辭。而請之不已。是秋。公理擢魁科來京國。與吾弟季明日相從。每逢。輒擧前請。而請之愈益勤。余惟念先師之所命名也。賢友之所固請也。義有不可終辭也。則遂復於公理曰。先生之命是名也。蓋取程子所謂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之語。而主敬竆理之說。朱子論之於大學或問。詳矣。公理固甞熟講於凾丈之間而知其說者。雖使余有言。亦何能有所發於其外哉。惟在公理尊所聞行所知。勉彊自力而已矣。抑余嘗聞敬知之說於先生者則有之矣。其言曰。敬與知。於五行同屬水。洪範貌曰恭。恭作肅。而蔡傳曰。貌澤水也。恭者敬也。此敬之所以屬水也。論語孝悌爲仁章朱子說曰。人稟五行之秀以生。水神曰智。則別之理也。而其發爲是非之情。此智之所以屬水也。蓋以敬之收斂凝定。知之通明含藏。皆有似乎水也。天地之始。固先有水。而萬物之生。皆原於水。此水之所以包五行涵萬物而爲大者也。水之爲物。其大如是也。故凡德之屬於水者。皆能有以包衆善而涵萬用也。洪範曰敬用五事。則敬之無所不包也。禮記數七情而不言知者。亦以知之無所不在也。敬與知。包衆善涵萬用如是也。故敬之篤恭。爲聖學之始終。知之貞固。爲萬事之始終。亦猶水之配冬。所以始萬物而終萬物者也。嗚呼。敬知之說。莫詳於此。而先生之於道。可謂洞其妙而盡其大也。然則一事之敬非敬也。一事之知非知也。敬於始而不敬於終。知於始而不知於終者。亦非敬與知也。必須事事而敬。事事而知。敬於始而又敬於終。知於始而又知於終然後。方可以盡敬知之道也。敬知之功。各致其力。公理旣已知所勉矣。敬知之道若是其大。公理或未聞知。則盍於是又勉之哉。公理敬知之功。存於心者。人固不得以盡知之。然今旣出身事君。進塗方闢。則若其立朝言論。行己趣向。始終於正。與其不能者卽敬知之功見於外者。而人皆得以見之矣。公理所以處於始終者。能使人不得有以間焉。則斯眞有得乎敬知之功。而可謂無負於師門之敎矣。書曰。愼終惟其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嗚呼。公理盍加勉焉。丙午孟春。西原韓元震書。

惜陰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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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寒水先生棄後學。十有餘年。及門之士。又多淪謝。其存者亦皆散處。不得相聚講學。如先生在時。則山頹樑壞之慟。益無以少紓矣。一日余訪趙伯輝於紙谷之精舍。伯輝同門士也。相與道舊悲慨。伯輝指其齋額三大字。謂余曰。此先生之筆。先生旣命之名。又手書之。子其爲我記之。余起而瞻敬。俯而思惟。於是而益見先生敎人之意也。記余少日在先生門下。秋潭成丈來侍辭歸。先生贈詩曰。祗今吾道何寥落。努力工夫惜寸陰。心固竊識之。今觀伯輝之堂。又以是揭之。秋潭吾同門之最先進。而伯輝又最後進者也。先生皆以是勖之。則其終始勉戒後學之意。蓋可見矣。噫。大禹聖人。猶惜寸陰。則況於衆人哉。先生之時。猶歎吾道之寥落。則況於今日乎。先生勉戒之意。若是其切至。而顧吾輩無狀。一無承受。因循忘失。玩愒歲月。忽已至於鬢髮皆皤。則其辜負敎育之罪。可勝贖哉。而歸拜泉下。當作何面。然古人有言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吾輩今日所當勉者。又豈不在於此哉。余於伯輝之請。不敢鋪張文字。誦說陳言。以爲墻壁之玩。而只以自訟己罪。要與伯輝共追於來日者。蓋以追報先生敎戒之意。只在於實地從事。不在於言語文字之修飾也。伯輝以爲如何。崇禎紀元後己未仲夏。同門友韓元震書。

興農影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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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德治東幾里。有興農影堂。卽晦菴朱夫子,尤菴宋先生眞像妥侑之所也。蓋懷是宋先生桑梓之鄕。而興農有林壑之趣。故先生愛之。其始之講學。在於是洞。中歲去之。晩年復歸曰。此吾畢命之所也。築室澗邊。扁之以南澗精舍。蓋寓羹墻朱子之意也。己巳後六年甲戌。世道更新。凡在先生杖屨經行處。無不建祠以享之。寒水齋權先生與斯文諸長老議。以爲興農卽我先生講道始終之地。俎豆之奉。宜莫先此。而先生之道。旣與朱子同。其晩歲南澗之扁。實有微斯人誰與歸之意。則又宜幷祀朱子。以明統緖之相承。遂就精舍舊址。建祠以奉眞像。朱子南向。先生從配位。蓋禮以朝暮遇之師生也。當時事力旣寡。地又湫隘。只建祠屋一間。未有門堂齋閣之備。學子進而瞻敬。退無止息隷業之所。議者恨之。旣而歲久。祠屋傾圮。事在必修。於是多士合議。更相地於舊祠後稍上幾步許。建祠三間。移奉眞像。前立堂五架。以爲學子講習之所。堂之四隅。附以齋閣。以便其齋宿遊息。外爲垣以周之。而中爲三門。比舊增飾。亦不過侈。祠曰宗晦。卽寒水先生所命。蓋取先生臨歿時學問當主朱子之語也。今仍之堂曰敬貫。齋曰格致,曰踐履。閣曰存養,曰擴充。正門曰一直。兩夾曰復性,曰求心。自堂以下名之者。又因名祠之意。皆取先生所稱朱子之學及誦朱子之訓以戒門人者也。經始於某年某月。訖工於某年某月。先生玄孫能相。以多士意來屬元震爲記。元震辭不獲。則竊惟天之憂患世道。可謂至深切矣。夫有中國則不能無夷狄。有吾道則不能無異端。而其盛衰消長。迭爲勝負。又不能以並立也。惟天廹於氣數之屈伸。不能不使夷狄有時而盛。異端有時而肆。則又必生大聖大賢於其間。使之攘夷狄以尊中國。斥異端以衛吾道。而彼聖賢者所以自任於身者。亦惟此二者之外。孑然無一事矣。蓋不如是。則人之類將盡滅。而天地亦不可以獨存也。故文武之道衰而夷狄盛。於是孔子生。作春秋。以攘夷狄而尊中國。去聖人之世漸遠而異端肆。於是孟子生。距楊墨。以斥異端而衛吾道。此可見天之憂患世道。而彼聖賢所以自任者。亦可見矣。孔孟以後千五百年之間。其夷狄之盛。異端之肆。至於靖康建炎之難。江西永康之學而極矣。嗚呼。人之類將盡滅矣。天於是又生朱子。以付其尊攘斥衛之責。則延英奏對。屋下講說。無非此二者之義。而天下之大防以存。聖路之蓁蕪廓如矣。自是而又百年。夷狄迭據中華。異言遍滿天下。甲申丙丁之事。言之於悒。而毀經侮聖之徒。雄唱雌和。大防日壞。聖路日塞。嗚呼。人之類又將盡滅矣。天於是又生我先生。授之以朱子之責。而又徵之以不世之嘉祥。先生亦自知其天畀之意不可孤。世道之責不可辭。入贊深闈。退詔後學。一言一行。隻字片辭。無非是物也。世變罔極。險釁備嘗。炯然一心。九死靡悔。卒以身殉。而朱子之道則賴之以不墜矣。嗚呼。天之憂患世道之深切。至此益驗。而聖賢所以自任之重。亦益可見矣。嗚呼。孔孟之道。得朱子而復明。朱子之道。得先生而復傳。而其遭時之艱。爲功之難。視前代而有甚焉。則其得禍之愈重。亦其宜矣。此朱,宋二先生之所遇。爲可悲也。而其道同而業同。不可以不並尊於百世也明矣。如不信者。請又有以質之。嗚呼。天之眷祐東南。其亦久矣。泰伯南去。而鱗介之邦。始見至德之人。歷千載而宋氏之文物南遷。而朱子生焉。箕子東來。而鰈域之鄕。始沐仁賢之化。歷千載而我朝之治敎休明。而先生生焉。此則天意人事。歷歷相符而不可誣者也。若是而謂先生之不可與朱子同尊者。是不識天道也。是不識人事也。又何足與辨也。嗚呼。神州萬里。陸沉百年。南閩一方。亦入腥穢之中。則朱子之道。蓋無處可尋。而其書無地可讀矣。獨我東魯一域。賴先生之力。咸知尊朱子之道而讀其書。則以朱子而合享於先生之祠宜也。先生之盛德大業。撐柱宇宙者。又無一不本於朱子之道。則以先生而配侑於朱子之堂。亦豈不宜也。此興農之祠。所以一體同祀。而寒水先生之所以處於此者。亦有以灼見乎其道之同也。嗚呼。一區林壑。數間祠屋。實萬世道學之淵源。而四海九州之所無也。其有入是洞而登是堂者。不知所以尊其道。則非有人心者也。尊之如何。亦在乎誦其言服其行而得其心。使其道永傳於無竆耳。有志於斯者。夫豈他求。其視諸門堂齋閣之名也哉。崇禎庚申正月日。後學西原韓元震記。

兩默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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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伯綱所居一小窩。前有石佛一軀巍然默立。伯綱對之終日。翛然默坐。以默觀默。若有默相契焉者。遂以兩默名其窩。一日余訪伯綱於兩默窩。伯綱謂余曰。自余之居是窩。朋友之爲之敘述者多矣。然觀其說之意。殆以余爲老佛者流也。子盍爲余記之。以發余意也。余謂老氏以玄默爲宗。而猶有五千言之言。釋氏以無言爲道。而亦有四十章之言。今伯綱以石佛之默。自耦其默。則其默也殆若有甚於老佛矣。宜其人之言之如是也。然此正所以異於老佛也。老佛之默也。有心於默也。有心於默。則多一默字。其弊至於遠事絶物而廢棄人倫矣。君子之默也。無心於默也。無心於默。則不期於默。時其默而默。而時其不默則亦不默也。伯綱以時命之不遇。自屛於田野。世事付之世人。家事付之家兒。泊然無一事。惟以品題風花。怡養性情爲事。則無所可言。烏乎有言。此所謂時其默而默者也。非有心於默也。夫以石佛之默。自耦其默者。蓋亦以石佛之無心。自喩其無心也。非直以無言者爲貴。而有言者爲賤也。其邪正虛實。與所謂老佛之默者。正相反矣。而或者反以擬之於彼。則豈眞知伯綱者哉。雖然。默有大於是者。聖欲無言。而有妙道精義之發。天何言哉。而有四時百物之生。玄天幽默。而德容淸溫。則天道之萬化萬用。聖人之一言一事。無非是默也。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者也。伯綱豈亦有聞於是。而姑先從石佛之默。以求進於其極耶。願更從伯綱而聞其說焉。壬戌初夏日記。

苟度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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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之淫人。無以異於貧賤之移人也。而古人之所深戒而自厲者。皆在於貧賤何哉。豈不以富貴順境。貧賤逆境。逆境難處而順境易處也耶。況自三代以下。聖賢之生。未有能富貴其身者。則其素位而行者。皆在於貧賤耳。故夫子自道則曰。飯䟽食飮水。樂在其中。其稱顔淵則曰。一簞食一瓢飮。不改其樂。夫以孔顔之爲聖賢之大也。而猶不免於貧賤。則君子之於貧賤。乃其本分耳。生於三代之後。其志在於慕富貴而厭貧賤者。吾知其非聖賢之徒也。然樂富貴而惡貧賤。人情之常也。苟非有所樂者在己。而天下之樂無以尙焉。則亦不免乎欣厭之心動其中而移其守也。此濂溪夫子每令人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而程朱二夫子皆引而不發。則所謂孔顔之樂。其終不可知而不可得耶。余讀延平李先生之書而後。始有以知之也。先生之說曰。草木衣食。苟度歲月。惟求進此學。爲庶幾耳。先生之草木衣食。卽孔顔之䟽食水飮也。而不言其樂。獨言此學。何也。孔顔之䟽食水飮。自有其樂。故自言樂。先生之草木衣食。將以求得夫樂。故獨言學。人須學然後。方可以竆天地之性。究萬物之情。反身而誠。樂莫大矣。然則後之人慾求孔顔之樂者。舍先生之說。奚以哉。吾友金子靜遭時不幸。無求於世。自京來寓於吾鄕之川西村。臨流築室。讀書其中。名其室曰苟度菴。蓋志乎延平先生之所志也。若子靜者。可謂能知求孔顔之樂矣。志之所在。氣必隨之。則吾知子靜之終有得乎孔顔之樂。而千載不傳之學。將復有傳矣。余竊爲吾道賀也。顧余亦草木衣食而未得其樂者也。歎歲月之虛度。懼夕死之無聞。今於子靜之請記其室也。益有愧焉。余猶不辭而強爲之說者。蓋因是而自警雲爾。於子靜之志則未有所發也。壬戌季冬日。暘谷病夫書。

三槐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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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蘇東坡銘王晉公三槐堂。反覆言天道之可必。而余嘗觀丈巖鄭公所撰三槐堂南公行狀。鄭公正直君子。其言必可信。則三槐翁吾知其爲篤行高節士也。宜其後裔之昌熾如王晉公。而顧反不然何哉。王晉公以直道不容於時。三槐翁以學行見重於世。王晉公有志於事功。而三槐翁不屑於名利。二公之出處事爲。雖不相符。若其德足以裕後。身不食其報同矣。而子孫之興替盛衰。大相遼越。蘇子所謂天之果可必者非耶。余以是滋惑久矣。一日三槐翁之後孫尙古甫來謂余曰。吾先祖歿幾二百年。而所居舊址。三槐猶存。遂與宗人之爲三槐翁後者。相與合謀。築室於三槐之傍。扁以舊號。以爲朝夕游居讀書之所。余聞而始奇之曰。此眞孝子慈孫之事也。其所以盡桑梓之敬。寓羹墻之慕者。宜有是也。終又蹶然而起曰。嗚呼。天之果可必者。其在斯歟。蘇子曰。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視天爲茫茫。斯言信矣。善惡之報。必在其子孫。而天之定與不定。不能無遅速。南氏之天。於是乎定。而其子孫之興。其自今始矣。人家祖先固有積德累仁者。而其後世之有興有替。亦在其子孫修之悖之耳。今南氏諸人。日與之羣居於是堂。所孜孜不怠者。修孝悌之行。勤詩書之業。以繼述三槐翁之志事。則積善之天。其必使之昌熾興盛。如王晉公之後無疑矣。發之遅者。其發也久。興之速者。其興也暫。此又物理之必然。則又安知南氏之福祿。反有過於王氏耶。向余之滋惑者。今而後可解。而若蘇子者可謂有見於天道之必然也。南君甞遊於久菴之門。與余善。旣聞余之言。願有以記其堂。遂以是說書以寄之。甲子復月。西原韓元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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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義記聞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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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記聞錄。成於乙未冬。後二年丁酉秋。奉呈於先生。請其斤正。冀以備臯比講說之定論。而免起後人傳訛之惑。先生受而置之几案者久。略加評訂以示小子。且敎曰。有功於余。請賜小敘以識卷首。則亦旣許之矣。未及下筆。而先生遽棄後學。嗚呼痛哉。仍竊惟念是錄。旣皆得之於講問請益推演發明者。而又經先生親賜勘訂。則存之以爲後學求道之資。亦庶幾乎其可矣。易學答問。作於丁亥冬。理氣性情圖說。乙酉至乙未。屢年所作也。蓋皆平日凾丈間所嘗講明者。而孟子養氣論性二章說。又是承命起藁者也。幷與原錄。一時奉呈。俱蒙印可。庸學小註諸儒說辨一卷。成之在後。未及奉質。然其指要無出於原錄。而又多有與原錄互相發者。故幷以附見於原錄之下。嗚呼。小子愚蒙。往者不能少體先生敎育之意。猶未免爲鄕人。樑木一摧。卒業無所。追思痛恨。無以自解。獨有奉持緖言。不私於己。使先生講學明道之志不廢於世。則庶其爲報師恩補己過之萬一也哉。幷識所感。以告同志。壬寅仲夏日。元震謹識。

遂菴先生所寫尤菴先生疏本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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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尤菴先生己巳疏。遂菴先生所寫者也。尤翁之禍。實激於此疏。而其陳疏亦止於此疏入之日。故正郞楊公萬榮以堂後在直。得其本。藏之於家三十餘年矣。余聞而求見於楊公之胤子命彥會卿。會卿曰。子是先生門下士。宜以是歸之。余謹受而作帖。以爲傳世之寶焉。噫。尤翁之疏。遂翁之筆。而疏中所論。又有關於生人之大義宗社之至計。則天地間不可無者此疏。而不可得者。此疏本也。楊氏家得全之於坤維傾圮士禍糜爛之日。卒使歸於先生門下之士。則其事可異也。而楊氏家象德好義之風。亦可敬也已。是帖之來歷。不可以無識。謹書於下。崇禎戊申孟秋之日。門人韓元震謹識。

先祖柳巷先生主敬說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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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先祖柳巷先生在麗季。以文章德行。爲世模範。其學以敬爲主。嘗與陽村權公同直闕下。權公方食觀書。先生曰。知君不主敬。口有食目有觀。心主一乎。權公悚然而服。以爲終身之師。蓋當是時。程朱之說。猶未大行於東方。而先生之言敬。乃與之默合。此其於心學之功。非有自得之深者。詎如是哉。先生旣歿。得謚文敬。亦見當時公議之所許矣。然先生之學。蓋亦有所本矣。吾韓氏出於箕子。而箕子又契之世也。契爲虞司徒。欽舜之命。則曰敬敷五敎。箕子又承之而敘九疇。則曰敬用五事。夫彛倫之敘。本乎五敎。修己之目。盡於五事。而皆以一敬字包之。則敬之爲聖學之本萬善之主。而聖哲相傳。必以是爲宗者。槩可見矣。契之學。傳之箕子。箕子又以其學。來治東方。東方之有道學之傳。自箕子始。然箕氏之世。文獻無徵。自羅以後。始可攷信於史。而寥寥數千載之間。人不知有此學。無有能依俙說得敬字事。至我先生。始獨言之。豈亦非先生之爲箕子之世故耶。噫。先生去箕子三千餘歲之遠。而乃能傳箕子所傳於虞司徒者。則今去先生數百歲之近。而顧不可以因先生之學。以求其所傳於箕子者耶。此在後人之克念耳。元震不肖晩學。學無所得。固不敢與議於先學之傳。而於先生說。感慕而興起者則有之。故敢表出而識之。旣以自勖。且以竢後人於無竆雲。崇禎壬子孟春日。十二代孫元震敬書。

東征紀行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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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之夏。余與玉溪,鳳巖二兄東遊搜勝。登楓岳俯滄海而歸。旣歸。心未甞不在所遊歷者。而思欲復至其處。不可得也。玉溪老兄寄示東征錄一編。謹受而閱之。凡前日之所遊歷者。歷歷皆在眼中。無異此身之復至其處也。每日而閱之。若每日而至之。信乎得之在心目。而傳之在文字。文字之不可少也如此夫。然此非身履其境者。不能記之無失如此。非身履其境者。亦不能知其記之無失如此。山水外物也。猶必身履其境而後。眞知其趣。則況聖賢堂奧之至高而至深者耶。此今日吾輩之所已親歷於彼而當勉於此者也。嗟夫。自頃之遊日月幾何。而鳳巖已作古人。不可復與之論此。悲哉悲哉。人事之不可期也如此。則又豈可以衰頹自沮。望堂奧而不進。以負師友之所期哉。此則後死者之所共憂也。聊書此以歸之。覽之。想亦一慨也。壬戌仲春日。暘谷病友謹書。

儀禮經傳通解補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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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之治天下。其具在於禮樂而已矣。自伏羲首出。聖神相繼王天下。皆以是道。然未有文籍記述之作。以載其說。是以化雖行於一時。敎未及於百世矣。及至周公相成王治天下。製作纖悉。儀文大備。而又作經以載其說。遭秦滅學。樂經盡亡。而禮經猶有存者。所謂周官六篇,儀禮十七篇是也。周官。周禮之大綱。而其切於人倫日用之常。上下通行之用。又莫如儀禮也。然階級漸降。古今異宜。古禮旣不可盡行於後世。而彌文之失。又不能無弊。則繼周而興者。又必有所損益而後行。可知也。孔子生衰周之世。親見其弊。志在損益。爲萬世通行之法。而有德無位。不敢作焉。獨其從先進之語。答爲邦之問。其意可尋見也。去聖益遠而世道日降。更歷六朝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則人不復知有聖典矣。天不忘道。乃生朱子。復述孔子之業。旣箋註諸經。補輯闕失。以明聖人之學。而遂以及於聖人治世之具。則又以儀禮之經爲主。而傳記之書附見。綱擧目張。衆說咸備。名曰經傳通解。按朱敬之跋語。以王朝禮十四篇。爲集傳集註。而與通解分爲二名。然其言曰。集傳集註。此書之舊名也。然則刪改之功。雖未及於十四篇。書名之改則不應以一書而有異同也。故幷以通解稱之。所自成者。有三十七篇。而喪祭二禮。則屬之門人黃榦。使之續成。其眷眷編輯之意。可見於門人知舊往復答問之間矣。竊觀儀禮本經所載。只有冠婚喪祭朝覲聘享飮射相見之禮。而通解所編。本之於爲學。則自小學。以至大學。措之於爲治。則自人君內治。以至表正萬邦經理四海。而天文地理律曆兵家之說。無不具焉。蓋朱子以是繼周公而立一王之制。爲學者而垂萬世之訓也。然是書之編。只在於經傳古語。而不復及於折衷羣言。損益前代。以示其可行者何哉。據朱子平日之論。每曰。古禮不可盡行。孔子已有從先進之意。其編是書。亦曰。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減殺行之。然則朱子之慮。非不及此。而顧以折衷損益。非聖人得位不可。故謙遜不居。以竢後人。然有德有位。不可遠待其人。而折衷損益之宜。見於朱子一生言論著述者。其說槩具。則逐目編入。補成完書。復豈他求。惜乎。黃氏續編。楊氏附圖之日。不能及此。而後五百年之間。更無有人理會此事。則此書將遂不免爲千古未了之案。而朱子之目。恐不瞑於九原矣。元震之愚竊以爲折衷損益。聖人得位製作之事也。自朱子言之。固不敢以是自居。而自後人尊朱子而言之。則取朱子之說而補朱子之書。以成朱子之志。似亦無人而不可爲矣。於是不揆固陋。乃敢悉取朱子之說。隨其門目。附入於原書之下。如是而後。是書之指事有斷例。言有定論。譬如長短旣陳。得尺度而裁之。輕重旣列。得權衡而稱之。可使後人開卷瞭然。不迷於所行。而亦以見朱子集大成之業。春秋大一統之義。皆在是書矣。自惟愚賤敢爲此事。誠有僭率之罪。然異日國家興東周之治。行朱子之學。而當事者或有取焉。亦庶幾有萬一之補雲爾。崇禎壬戌五月日。後學韓元震謹跋。

篆韻書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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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篆韻書幾卷。故友金士祥父所編也。蓋自伏羲之世。蒼頡始作古文科斗之書。而周宣之興。有史籒。秦斯之出。有大小篆。其後作者。亦多以意櫽括而字遂多變。然其大體法象。一皆本於古文籒篆而未有改於其舊者也。及夫隷學之興。而人趍簡便。篆學遂廢。凡遇篆書。雖老師宿儒。亦不知其有何㨾字。則又安能以盡其變哉。古聖神首出庶物。肇造書契。以記天地之撰。侔造化之功者。幾無以見其源矣。士祥父自其先祖文忠公。始以篆學名家。而世傳其業。士祥又益致其專門之功。爲篆家之大方。則思欲輯成一書。以惠後人。於是廣聚篆書。究極其變。積數十年之功而始就其編。自其一字而有數字之變。以至有數十字之變。無一不備焉。因韻彙別。以便考閱。其志可謂勤矣。編成。將以求余之文而未果焉。今其胤子敎行以其遺編示余。且使之有言。蓋重其先意也。余何可辭。余於此重有感焉。嗟夫。古道之廢於今者。豈獨此字書而已哉。其道雖廢。其具猶存。擧以措之。亦無難事。倘有好古君子者作而得行其志。雖一日而盡復其舊可也。而此書將爲之兆矣。其功又豈可以少之哉。余於是樂言之。以告世之好古君子云。癸亥菊秋日。友人西原韓元震謹跋。

先祖文簡公畫像贊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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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聖作。手扶日轂。經濟治平。道尊德宿。詩書學業。厥亦有源。柳巷之庭。牧隱之門。措諸事爲。仁洽義敦。勝國餘裔。一言以全。端委廟廊。贊元是專。眷隆累朝。位冠三事。茂伐殊勳。世莫與比。凌煙舊畫。久而猶新。朝衣燕服。一則半身。曄然電眼。凜乎風神。美髯欲動。玄髮未銀。雲仍謹守。世有其人。遴工重模。倣寫於眞。丹心未畫。厥像尙傳。端莊簡重。仰之宛然。曷不肅敬。永垂千年。

右先祖文簡公眞像贊。白軒李相公所撰也。惟我始祖太尉公以後。世事麗朝。及其後裔之將盡。賴先祖獲全。可謂追報五百年食祿之恩。而與太尉公勳德相終始矣。子孫蕃昌。而又毓中興沙麓之慶。以基我邦家億萬年無疆之休者。實在於是。天之報施。信不僭矣。彼王賀者。何足道哉。崇禎再甲子仲冬日。十一代孫元震謹書。

孝宗大王御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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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身字。我聖祖孝宗大王御筆也。板本在於龍潭縣。守臣金時哲印出二本作簇。其一自作寶玩。其一寄贈臣元震。元震竊伏惟念人有此身。方能爲萬事之主。而主之得職。事皆可理。故大學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爲本。孟子曰。守孰爲大。守身爲大。聖祖之書此一字。蓋大學孟子之意也。聖祖之志如此。故能有以建其有極而欲伸大義於天下者也。惜乎。中途薨殂。志業未就。豈惟東土之不幸。抑亦天下萬世之不幸也。雖然。尊中國攘夷狄。大義皎然。撐拄宇宙。異日天眷在東。聖王復作。必有能就此事者。而我聖祖實爲之兆也。此不可不使後人知之。又不可不使天下人知之也。龍潭宰之以此寄贈。要與共守聖訓者。其意豈偶然哉。崇禎戊辰陽月日。臣韓元震拜手稽首謹書。

尤菴先生書東坡詩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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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懷諸葛公。萬馬出漢巴。

右尤菴先生所書東坡詩語也。久在壁間。字尙不滅。先生玄孫能相取以粧帖寶藏之。間嘗攜至海山之陽。以示元震。且徵言。奉玩再四。爲之俯仰太息。夫武侯之六出祈山。未捷先死。千古志士之所共追恨也。然奬率三軍。進臨中原。使義聲昭布。敵人震慴。則平生志業。亦少自見矣。若我先生自遭中途崩殂之痛。更無鞠躬盡瘁之路。竆山血淚。空漬於篋裡貂裘。則雖欲爲武侯之死於軍中。亦不可得矣。顧復何暇於未捷先死之寄恨也。此萬馬出漢之句。所以有感於中而追懷之不已也。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武侯之志。可悲也。而欲爲武侯之死而亦不可得者。先生之志。尤可悲哉。昔人有言。人之讀出師表而不知流涕者。無人心者也。元震於先生此帖。亦云。崇禎再戊午九秋日。後學西原韓元震謹跋。

先生出處遭逢。與夫身任天下之大義。皆同於武侯。世人之所共知也。若其訏謨帷幄。密贊大計。亦皆同於武侯。而其事甚秘。此則世人未必能知也。竊伏惟念聖祖之於先生。學焉而後臣之。猶先主之於武侯也。故其君臣一德。皦然終始。欲知聖祖之爲君。當求之於先生。欲知先生之爲臣。當質之於聖祖。不可二而觀之。亦猶先主之於武侯也。元震嘗聞諸先師。先師又聞諸先生。曰聖祖久在質舘。習知虜中事。凡虜人之技藝長短。與其將相頭目之能否。無不備悉也。聖祖嘗曰。虜中諸將無可畏者。惟九王未易敵也。又曰。我國砲手。天下精兵。得萬衆而將之。亦可以橫行天下。虜雖有鐵騎。無所施也。先生又言聖祖計將復開廢四郡。因險據守。一以進逼遼陽。一以距塞虜人在巢穴者乘虛內襲之路。仙馭上賓。計未及施。故外人莫得以知之也。元震問當時須得一大將。乃可辦事。獨一李公浣可將。而恐亦未合作大將。當時所擬者。果在何人。先師答言聖祖自擬爾。虜中諸將獨憚九王。及聞九王死。深喜之。因是益決大計矣。元震又竊觀先生所撰李公墓碑。曰余與公同受孝廟密諭。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常謂余曰。上志決矣。奬率十萬舟師。由海路直衝心腹。功可十八九成矣。元震以所聞於先師者。又參之於此言。則當時君臣上下之間。所以密勿謨猷者。槩可見矣。蓋其六師親征。直抵關外。李浣舟師徑襲內地。此實武侯跨有荊益兩道用兵之策。而進據四郡。又是武侯先屯漢中之故事也。其神謀大策。固皆默合於古人。而聖祖之十年薪膽。先生之許以驅馳。其苦心血誠。又皆可以質諸鬼神矣。然當時有以句賤詐矣延廣狂矣。譏議大義者。而後又有以空言不躳高論無成。誣詆先生。以及聖祖者。則噫亦痛矣。雖以彧,羣輩而議先主武侯。豈若是之悖哉。世又有議其親倭讐虜者。則此又武侯東結孫權。北征曹操之遺規也。權實漢賊也。而又有關羽毀敗之恥。秭歸蹉跌之辱。則武侯之志。豈嘗須臾而忘吳哉。顧以討賊興漢。在於滅魏而不在於讐吳。故姑捨此而先彼耳。日本之於本朝。雖曰有陵廟之讐。固不可以一國之私而先天下之大義也。況陵廟之讐。本在於平秀吉。秀吉簒源氏。而源氏復滅平族。則我之於源氏。又豈有不可和之義哉。噫。武侯之計。先定於草廬未出之時。及其出而當事。一以此策從事。雖以時運不利。不能盡符其志。亦不可謂不行其志矣。先生受任未幾。遽抱遺弓之慟。旣不能少行其志。所贊大計。又因其機密畏洩。不敢載於史氏之記。若遂泯沒而無傳焉。則豈不重爲志士之恨也耶。元震實懼舊人之皆亡而流聞之日沫也。故幷著之於此。庶幾使人有以見當日君臣之際。而且以竢夫異時當事者之考焉。噫。同日又書。

李公擧寒山紀行詩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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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整菴困知記辨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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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沖漠無眹問目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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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道之本體沖漠無眹而涵動靜者。屬之靜。以道之大用乘機流行而有動靜者。屬之動者。我黃江先生說也。推說精微。語意卓然。可以竢百世而不惑焉耳。顧未有先儒舊說可以印證者。故學者創聞。聽瑩者多矣。偶閱南軒集。有曰大極動而二氣形。此以太極生陰陽而兼動靜者。屬之動。則其以太極本體涵動靜而不屬動靜者。屬之靜者。亦不可已矣。沖漠無眹。是太極之本體。南軒之見道分明。朱子之所嘗深許者。豈或於太極上反有所未瑩者耶。愚得此說而後。益信先生之說不我欺也。不敢自私。書此以告同志。庚寅臘月二十七日書。

書答崔成仲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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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氣質五常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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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巍巖氣質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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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尤菴先生答金直卿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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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據此則五行之性。似可謂氣質之性矣。然其下又曰。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無不在。又見矣。據此則當爲本然之性矣。蓋五行之理。具於人而爲仁義禮智信。此仁義禮智信。雖其爲德不同。豈可謂之氣質而非本然之性乎。試以此思量而見敎也。

朱子曰。氣質之性。只是此性墮在形氣之中。故隨其氣質。自爲一性。正周子所謂各一其性也。據此則各一其性。固是氣質之性。然本然之性。實不外此。故又謂之本然之性。亦可也。蓋五行之性。是卽五行氣質之中。指其所賦之理不雜乎氣質者而言也。卽五行氣質而言。故木仁火禮金義水智而各一其性也。直指其所賦之理。不雜乎氣者而言。故其爲仁義禮智信之德者。又皆純善而無惡也。自其各一其性者而言。則謂之氣質之性可也。自其純善無惡者而言。則謂之本然之性。亦可也。苟得其意。則名言之際。不必深拘也。朱子曰。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爾。觀此言。尤可見其仁義禮智信之性。雖因氣質而名。亦不雜乎氣而直指其理爾。先生此書。蓋亦兼氣質本然。以釋各一之義。而語意簡奧。有未易曉者。故讀者往往牽合驅率。以就己說之所便。而遂使先生之微指䵝昧而不明。豈不可歎哉。故不揆狂僭。敢爲說以明之如此雲。辛卯菊秋上浣。後學韓元震謹書。

書明道先生贊游定夫讀西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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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游定夫先生讀西銘。卽渙然不逆乎心曰。此中庸之理也。明道程先生稱其能得之言語之外。自是諸儒多釋其意。而第未見其能有得乎游氏之意。與程子所以稱之者也。陳北溪以爲事天節目。皆是日用切己之實。無過不及者。所以爲中庸者。則凡事之無過不及而合乎中庸。六經以下義理之書皆然也。何獨於西銘而後可言也。眞西山以爲西銘之欲人不失乾父坤母之所賦與者。爲合乎中庸敎人以全天命之性者。則又未及乎西銘及物之仁也。愚竊思之。西銘大意。以天地爲父母。而生民爲兄弟。萬物爲儕輩者。以其體性之同得乎天也。此中庸命性之說也。若其事天如事親。愛民如兄弟。視物如儕輩者。仁之所以能與天地萬物爲一體。而充其至。爲聖神功化之極也。卽中庸位育之事也。如此推之。或庶幾乎游氏之意程子之指也耶。壬辰三月二十五日書。

書栗谷別集論性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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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別集。問繼之者善。所謂性善。而至成之者性然後。方有氣質之善惡否。抑未可以善惡分耶。答曰。謂之性則未可分善惡。尤菴先生評之曰。謂之性則未可分善惡可疑。孔子曰。性相近也。程子曰。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此言皆何謂也。惟孟子專言善一邊。故朱子謂其密不如程子。

按謂之性則未可分善惡。固可疑。性固有兼善惡而言者。如孔子程子所言之性是也。然易所謂成之者性。本以善言。未嘗兼言惡。觀乎易本義及通書註。則可見其然。而萬物之性。雖有偏全。善則皆同。又可見矣。但性非氣質則無以成之。故就此性。兼言氣質則是謂氣質之性。而方有善惡之不齊矣。孟子言性。亦非言善一邊。乃言性之本體也。若以孟子之言性。謂言善一邊。則似乎性本有善惡兩邊。而孟子只言其一邊也。恐或起後人之疑矣。而問者以繼善直謂之性善。亦未瑩。繼善之善。以在天者而言。性善之善。以在人者而言。善雖一理。分則有限。故謂性善之善。原於繼善之善則可。而直以繼善爲性善。則是爲昧於天人性命之分矣。豈可也哉。辛丑臘月二十三日。後學韓元震謹書。

書季明姜甥往復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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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君所論。各有所據。而理在深奧。言涉精微。固難以片言剖判。然求其至當之所在。則奎說終是。孟子論人情曰。惻隱之心仁之端。羞惡之心義之端。辭讓之心禮之端。是非之心智之端。又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曰心曰情。氣固在其中。而若孟子之意。不在氣而直說道天理之發見也。後人就此加詳。以爲理之乘淸氣而發者爲善。乘濁氣而發者爲惡。其說固是。然若因此謂善惡皆由於氣而理無一主宰於其間。則所謂理者。不過是贅疣無當之一物。而寄寓於氣中。有亦可無亦可也。惡見其爲性善也。亦惡貴乎其有此性善也。惟其至善之理。根於中而不可滅息。故雖在至頑之人。其心無一分淸氣者。亦有時而發見。如在父子之間。天性之愛至重者。如遇赤子入井。事會之値急切處。猝然感觸。自不覺其本性之呈露。蓋其天理之所感者至重且切。而私意外誘。未及撓奪。故所乘之氣雖甚昏濁。到此亦不能勝其天理之本明。只得爲之聽命而發揮出來也。此所以見人性之必善也。若曰人必有一分淸氣然後。方發得一分善端。則善惡皆由於氣。而理不足有無於其間者。固已如上所云之不可矣。況人生氣稟。有萬不齊。旣有至淸至粹之稟。則必有至濁至駁之稟者。與之對矣。彼至濁至駁之稟者。果安得有一分淸氣乎。雖使有一分淸氣。其氣甚微。而事物之反覆來感者。無有竆已。則如見入井之事。邂逅一發。固宜有之矣。安得每見輒發乎。今旣每見輒發。而必曰貯一分淸氣於至濁之中。以擬一事反復。無竆之至者。豈其理也哉。大抵天理之所感者至重。而濁氣之發不能掩蔽。政如人君之命令得宜。而強臣亦有時不得不奉行者。唐宗之處置得宜。而韓弘輿疾討賊。承宗斂手削地。是其類也。如見人慾害其親而憤然思所以仇之。見孺子入井而惻然思所以捄之者。無論人之賢愚善惡而所必同有也。若此之類。亦必謂之淸氣之所値而非由於天理之所不容已者。則天理之見。抑無已太甚。而性善之義。幾乎泯沒矣。豈不殆哉。孩提之兒。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者。此乃良知良能。根於天理之自然者。而氣之淸濁。非可論也。至其聖人之全此性也。衆人之失此性也。方可論其氣之淸濁矣。若謂良知良能。亦必由於氣之淸者。則彼至頑之人稟氣至濁。無一分淸明者。將自孩提及其長。而無一有愛親敬長之發矣。不然則將謂彼至頑之人。亦必受一分淸氣畫定。以擬愛親敬長良知良能之發。而其他則推不去矣。又豈理也哉。果如是說而天下之善。必皆原於氣。則孟子歷數情之善者。而必曰仁之端義之端者何也。孟子一生。有功於聖門者。只爲道此一句性善。正宜於此深體密認。有以見其必然。庶幾不迷於大本矣。季明所引大學章句本明之體。以證淸氣之人無不有者。亦似未襯。本明之體。主天理而言。固非專指氣之虛靈。而所謂虛靈者。亦未必皆是淸氣之所聚也。聖人之心。至淸至粹之氣所聚而虛靈。故所覺無非義理。兇人之心。至濁至駁之氣所聚而虛靈。故所覺無非人慾。至於禽獸之心。亦有些虛靈。則安得以其虛靈之故。而皆謂之淸氣耶。氣之所聚。雖有淸濁之不齊。其虛靈而能覺則同。故淸氣之聚。覺於理。濁氣之聚。覺於欲者。固其常也。而濁氣之發。或不勝其天理之正。但爲覺之而不能爲之掩蔽者。亦有之矣。此其雖至頑之人純是濁氣之稟者。亦同有此虛靈之心。而天理之本明者根於中。故有時所感之正而善端萌焉。心爲覺之則藹然其發。有非濁氣之所可壅遏也。然則濁氣之發。未必皆惡。而人性之善。終不可滅息者。於此章句之語而益可見矣。己亥八月書。

書先師答閔士正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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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士正問。近來癘病喪父母者。或彌月或經時或半年有餘而後。乃成追服。其變除之節。當何以處之。其以喪親之日爲限耶。以追服日爲限耶。答曰。染死家不卽成服。出於俗忌。大本旣誤。有何禮文之可論哉。或有以此來問。每以不知答之矣。

先師不答此問。蓋以深懲流俗之失。使人不至再誤。所謂不屑之敎誨。是亦敎誨者也。然人家失禮。旣已至此。不可追改。而變除之節。所不可廢。則亦不可無就變處變之道矣。朱子答曾無疑書。政合於此用。得其書。曰令兄喪期。於禮聞訃於外。便合成服。當時自是成服太晩。固已失之於前。然在今日祥練之禮。卻當計成服之日。至今月日實數爲節。今染死家不卽成服。政與無疑之兄喪聞訃不卽成服者同矣。無疑之兄喪。旣計成服日變除。則染死家變除之節。當計成服日子者。亦可推知矣。蓋不成服則不服喪矣。彌月經時。不服喪者。安得不追補其月日乎。然在外聞喪者。不可援無疑事爲例也。在外聞喪之日。卽在家喪出之日也。在家者旣以喪出日變除。則聞喪者何獨以成服日爲限乎。在外聞喪。計日而成服者。亦禮之正也。與無疑事失禮之正者。事體自不同矣。辛酉至月日。門人韓元震謹書。

書西涯柳相懲毖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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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國家壬辰之事。尙忍言哉。三京灰燼。八路魚肉。其不亡而存者幸也。天下之事。反覆無已。而後車之戒。在於前車。此西涯柳相懲毖錄之所以作。而其意亦可謂勤矣。然竊觀是錄之所懲毖者。皆擧小而遺大。泥近而忘遠。則亦豈足以爲懲毖也哉。竊謂當日國家之事。大計之失有四。欲爲懲毖。當先此四者。何謂大計之失。爲國禦患之道。莫先於備豫。故書曰。保邦未危。制治未亂。又曰。有備無患。詩曰。迨天之未陰雨。撤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孰敢侮予。此愚智之所共知也。倭寇十年之前。栗谷李先生面啓筵中。請豫養精兵十萬。而爲柳相所沮。重峯趙先生屢疏極言倭寇之必至。請講備禦之策。而爲時人所擯斥而不用。倘使二先生之言見用。賊知有備。固當不來。來亦禦之無難矣。顧乃忠言至計。視如烏喙。而大寇在傍。一無素備。卒至於土崩瓦解之患。此其大計之失一也。兵家之勢。戰陣之形。主客不同。爲客者利在速戰。爲主者利在持重。故陳餘據全趙之地。擁百戰之卒。以禦韓信數萬之衆。似無難矣。而李左車猶策之以堅壁不戰。待其師老。陳餘不從。卒以敗死。周亞夫之破七國。陸遜之拒劉先主。司馬懿之對諸葛武侯。兵非不多也。士非不勇也。而皆以持重製之。此亦愚智之所共知也。蓋以伐人之國者。謀必先定。兵必預勵。而一入他境。士皆致死。故雖小敵。亦難與爭鋒也。況大敵乎。壬辰之亂。發於倭寇積年伺釁。蓄銳養力之餘。而深知我國之無備。傾國而至。我則百年昇平。民不知兵。猝遇大賊。人心駭懼。不敢擧刃向敵。而兵器朽鈍。皆不堪用。以此禦敵。雖使韓,白爲將。難與爲戰矣。禦之之術。惟在據險守要。堅壁淸野。以老賊師。遇大兵則避之。見零賊則擊之。使賊不獲大利。不過數月半年。賊氣消沮。計竆知索。皆思遁歸。或乘其懈怠。或掩其退遁。以大兵撓其前而躡其後。奇兵擊其左右而邀其歸路。亦勿廹之。使自遁走。以俟其奔走飢渴。氣盡力竭。師徒喪亡而後。追至海上。擒其巨帥。殄其餘賊。此乃先守後戰。以主待客之術也。廟堂先以此定計。遍諭八路。申戒諸將。而不用命者。論以違律。使人人皆知廟謨之所在。則豈有輕戰致敗之患哉。廟堂之筭。顧不出此。惟以迎敵爲制勝之策。而又隨之以逗遛之罪。是所謂驅市人而戰者。顧安得不敗哉。臨津,平壤之失守。亦皆坐此而尤可痛恨者。始皆阻江而守。與賊相持十餘日。賊不能渡。乃爲賊小數所瞞。渡江擊之。遂爲所敗而二京不守。夫以傾國來寇之賊。圖取二京之大。而顧乃以數百羸卒當之哉。又豈有十日不進而遽已遁走之理也。是必有大軍在後而羸卒誘之者。不待智者而後知也。此雖當事者之不識兵機。實亦由於廟謨之不先定於先守後戰以主待客之術也。此其大計之失二也。大駕西狩。雖出於倉卒不得已之計。至於渡遼則非計也。遷國圖存。惟太王爲可。後世無地可遷者。去將安之。徒失於死社稷之義耳。故孟子對滕君。雖以太王事告之。終始以效死勿去言之者。蓋以此也。魏君之去東就西。皆在其國中。則非如棄國遠走者。而朱子猶以爲左右近臣從君於西。社稷大臣守國於東。此其大計之必在於守國。可知也。大駕一離我境。人心波蕩。不復知有國家矣。縱得天兵而來救。亦豈易於恢復哉。幸而不至於此耳。當時諸公則無一人言其非計。此其大計之失三也。倭之於我。有陵廟之讐。其不可與和明矣。秀吉旣死。源氏復興。盡滅平族。爲我復讐。則與倭和親。固無不可。而平賊未滅之前則不可言和也。此其大計之失四也。凡此四失。是錄一不及焉。後人亦何以懲毖哉。丙子之難。亦不能備豫。不能守險。坐使胡騎孤軍深入而莫之能禦。終以和議辱國。而其敗一如前轍。則蓋亦不知懲毖之所也。然則是錄之昧於大計之失而不存錄之者。不但誤一時事。亦以重誤後人也。且竊惟念國家當日之恢復。皆由於天幸而非有賴於人謀之臧也。何謂天幸。一則倭不知先據三南。與其國通而爲一。固其巢穴。以出於反客爲主之計也。二則倭不知旣陷平壤。進兵不已。竆其所至而後止也。三則天兵之不能迅掃倭寇也。倘使天兵大勝。迅掃強寇。而我國之力已竭。則昔日蘇定方之計。近日丁應泰之誣。可謂寒心。四則平秀吉之死也。當其倭寇再逞也。天兵已不可恃。而秀吉不死。則其禍豈但已哉。此四者皆天幸。而我國之所以恢復也。是錄只知倭寇不逼行宮之爲幸。秀吉死而兵退之爲幸。而其他之幸則不知也。不知其幸。則亦不知其不幸而不知爲計矣。果使知見有及於此者。豈不有先爲之慮。如周亞夫之先據洛陽而喜賊之無能爲。金庾信之預備唐兵而使不敢動也。倭自不據三南而使爲我恢復之地。天兵亦不大勝而倭自退去。遂無後日難言之患。此所謂天幸而非有賴於人謀之臧也。余之備言及此者。蓋欲後人之知所懲毖也。余於是錄。又有所竊疑者。柳相旣沮栗谷之計。而及其亂作。乃發李文靖眞聖人之歎。則是亦知備豫之爲至計。以不用之爲可恨也。是錄之作。爲懲毖也。則固宜先著栗谷重峯之言而追咎其不用。使後人知戒。而又自伏其誤事之罪。則誤事之失。雖在於一時。牖後之功。可及於無竆矣。人亦服其用心之大公。而知其前日之沮事。非出於私意也。其知又不及此。栗谷重峯之言。全沒不著。曹好益之微勞。沈岱之虛死。皆爲之立傳。而其記重峯事則只書起兵敗死四字。而又抑之於僧人靈圭之下。不少稱其許國首義之忠。保全江淮之功者何哉。金誠一之恠鬼。栗谷之所斥。則其爲人可知也。奉使誤國。當伏前使十輩之罪。而曲爲分解。貸罪授任。又無功績可記。而錄其一言之善。褒之以眞忠者。亦何哉。此余之所竊疑而未得其說也。大抵柳相之平生。顧余後生。未得其詳。今於是錄。備見之矣。王安石自作日記。以記其事。朱子以爲自然不易之公論。余於是錄亦云。壬戌仲夏日。暘谷老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