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繹史/勘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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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霅川溫氏原本

  古高陽氏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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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傳四

  張慎言徐石麒張有譽解學龍呂大器高倬

  右卿貳列傳第四。

  ○南都初建,眾正盈朝;其六卿之長,皆民譽也。迨馬、阮執國命,次第芟斥,而國事變壞不可救;然則小人亦何利之有哉!南都之不終也,議者多追咎潞王之不得立,以為差勝;是豈其然!蓋王亦中材耳。其居杭州,常命內官博訪古玩。南都亡,都御史劉宗周勸王監國守浙境,王不可。及大兵至,即與巡撫張秉貞開門迎降,乃納叛臣陳洪範之謀也。大理少卿沉胤培嘗言:『使潞王立而錢謙益為相,其敗壞與馬士英等耳。』嗚乎!謙益之欲立潞王,亦自為富貴計也。使其果欲為國擇賢,則其後不先馬、阮而賣國已!

  ◎張金銘、徐寶摩之代為冢宰也,皆能持正舉賢;無如慍於群小,不三月而廷辱之、誣揭之,朝堂聚訟,而赧王胥柔,置之弗顧也。始政如此,宜賢者之席不暇暖矣。張司農夙膺才望,幾誤內傳;眾正爭之,而卒歸於廷推以上也。解石帆暢曉庶務,即「額兵歲餉」一疏,可謂痛快明徹已。及官南渡,豈絀於馬、阮,而所定六等案率多不實、不盡處。既掌刑權,奈何懸論人罪而貽議從來邪?

  「原本」於從逆諸人官階悉作分注,多所錯訛;殆傳鈔展轉,久而愈淆。今並校及,貫書之。

  列傳四

  張慎言、徐石麒、張有譽、解學龍、呂大器、高倬

  ·張慎言

  張慎言字金銘,陽城人;萬歷庚戌進士。天啟時,除壽張知縣;有能聲,綢繁曹縣。泰昌時,擢御史;立群枉之間,持議侃侃。卒為馮銓所陷,編戍肅州。崇禎初,起故官,累遷太常卿、刑部右侍郎;改南京吏部尚書,掌右都御史事。南都官名吏隱政事,皆決於北;慎言雖位冢宰,從眾僉名而已。

  京師陷,南都建國;以慎言宿德重望,命專理部事。慎言上中興八議:『一曰:議節制。淮、安、鳳、廬、荊、襄為鎖鑰重地,自寇盜充斥,城郭荒殘。宜申命鎮撫大臣分戍增保,扼守險要;東西關閫,首尾相援。添戰艦於江、淮之間,沿北郡縣各積榖萬石,為倉卒轉運之資。二曰:議屏藩。諸王流離南竄,不可不思所以處之者,浙東名山郡邑及閩、粵間居焉。其府第之護衛官屬,暫從節省。三曰:議開屯。江北地廣名流,今為畿輔。若於其間招集流離,開立屯田,擇其邑之豪,以百夫屯為百夫長、千百屯為千夫長,連其什伍、教之兵陣,就使守御,亦強富之一策也。四曰:議招徠。河北淪陷郡縣設立偽官,有能誅擒者賞。五曰:議寬宥。諸臣陷賊,事非得已;家屬在南,企望歸正。不宜以風聞苛議,堅其從賊之想。至若自拔來歸,尤宜矜嘉,隨才錄用;不當以死責。六曰:議褒恤。忠烈之臣,如範景文、倪元璐、李邦華等傳聞確者,立宜贈恤,以慰幽魂。其餘次第詳核,勿有所遺。七曰:議銓敘。起廢之條,是非龐雜,不可不慎。若「逆案」諸人,無容更議。其在戌籍廢居者,一從清論,不撓毀譽。八曰:議漕卒。北漕萬有餘旗,柁工、挽夫實煩有徒;募自外江,衣食於官。今漕登近地,此十餘萬人無室無鄉,游食不已,為患非細;安輯宜亟也!』俱嘉納之。

  未幾,大起廢籍。慎言薦吳甡、鄭三俊,命召甡陛見,三俊不許;大學士高弘圖所擬也。甡者,故大學士,先帝時命之督師,以逗遛遣戌者。時阮大鋮方謀起用,而詔款有「逆案」不得輕議之文。慎言秉銓持正,度不可進言;誠意伯劉孔昭故與大鋮善,因置酒約諸勛臣趙之龍等,欲廷訐慎言以起釁。次日朝罷,群詬於廷,指慎言及甡為奸邪;叱吒聲徹殿陛;慎言立班不辯。給事中羅萬象言:『慎言平生具在,甡素有清望,安得妄指!』高弘圖解之,不退。孔昭遂拔刀,聲言:『殺此老奸!』慎言於叢人中展轉相避,眾皆失色,班行大亂。司禮太監韓贊周從殿上大聲叱之曰:『從古無此朝儀!』孔昭始約刀伏地痛哭,謂『慎言舉用文臣,不及武臣』;囂爭不已。王曰:『文武各官宜和衷,何得偏競!』乃出,復具疏劾慎言,極詆三俊;且謂『慎言當迎立時阻難肆辨,懷二心,且多欺蔽罪狀;乞寢甡陛見之命!』慎言疏辨,因乞休。可法聞之,奏:『慎言之薦,非為不當。即諸臣以為不可,亦須平心入告,何至痛哭喧呼,滅絕法紀!使驕將悍卒聞之,不益輕朝廷,長禍亂耶!昔主辱而臣死,今主亡而臣生,凡在臣工,誰能無罪。文臣固多誤國,武臣豈盡矢忠!若各執成見,文武水火,國家朋黨之禍自此開,人才向用之途自此塞。臣不願諸臣存此見也!』給事中羅萬象言:『首膺封爵者,四鎮也;新改京營,又加二鎮銜,何嘗不用武。年來封疆之法,先帝多寬武臣;武臣報先帝者安在?祖制以票擬歸閣臣、以參駁歸言官,不聞委勛臣以糾劾也。使勛臣得兼糾劾,文臣可勝逐哉!』御史王孫蕃亦具疏為慎言辨,劾孔昭不敬;言『用人吏部職掌,奈何廷辱冢宰!』弘圖等亦以不能戢和文武,各疏乞休。王又柔置不問,但慰留弘圖、慎言而已。

  甡既不受詔,慎言四疏乞罷,乃得請;賚銀幣,給應得誥命、恩蔭。慎言立辭,其表有云:『先帝山陵未卜,而臣之祖父先受絲綸;青宮皇子安在,而臣之子孫妄叨恩蔭。況風塵不定,逐虎驅狼;回首長安諸陵下而松楸黍稷,諸臣何以為心?而猶侈口論功乎!』秋七月,加太子太保,蔭一子。自慎言罷,徐石麒亦繼之去;大鋮乃起其黨張捷為之。捷惟奉行馬、阮指揮,賄賂公行,諸麗名「逆案」者盡發用。於是銓政不可問矣。

  時山西盡陷於賊,慎言無家可歸,流寓蕪湖、宣城間。南都亡,疽發於背,戒勿藥卒;年六十有九。生少孤,鞠於祖母;及為御史,訃聞,乞歸執喪三年以報。

  子履旋,壬午舉人。賊陷陽城,嘆曰:『吾父決不為亂臣,吾豈為賊子!』遂投崖死。事聞,贈御史。

  徐石麒

  徐石麒字寶摩,號虞求;嘉興人。天啟壬戌進士,授工部營繕主事。御史黃尊素坐忤魏忠賢,下獄;石麒以座主故,為盡力。忠賢怒,誣以贓私,削其籍。崇禎中,起官南京;歷十二年,始入為通政司,升刑部侍郎、署部事。時帝以刑威馭下,法官引律大抵深入;石麒多所平反。尋進尚書,論誅兵部尚書陳新甲。最後有熊、姜之獄,卒以執法去位。

  南京立國,起右都御史;未至,改吏部尚書。再疏力辭,舉鄭三俊自代;不允。乃入朝,即奏陳省庶官、慎破格、行久任、重名器、嚴起廢、明保舉、交堂廉七事;皆褒納之。石麒方以進賢退奸為任,而馬士英、阮大鋮植黨樹私,貨賄公行,權傾中外;石麒以祖宗之法裁之。士英欲得侯封,諷司禮監韓贊周入言之,請加恩定策,五等延世。石麒奏曰:『世宗以外藩入繼,將封輔臣伯爵,而楊廷和、蔣冕謙不受。今國恥未雪,諸臣俱列土自榮,不愧廷和等耶?且俟海內清晏之後,議之未晚。』又言:『恭王殉難,先帝尚遣一勛臣、一黃門、一內侍審唁具殮。今先帝梓官何處,封樹若何?僅遣一健兒應故事;則群臣之悲思大行,祗具文耳!』士英惡之,凡所上考選年例,少所稱可。

  先是,御史劉宗周矢公甄別,擬莊元辰等十三人為科道;士英庇其私人,更易殆半。御史黃耳鼎、陸朗有物議,石麒以年例出之;朗急賄奄人內傳留用。石麒憤甚,因發朗內通之罪;朗恚詆石麒,石麒遂稱疾乞休。無何,耳鼎亦兩疏劾石麒:一言嘗劾吳昌時,代為報復;一言枉殺陳新甲,致敗和局。士英助之。石麒益憤,歷敘昔年和議始未及新甲欺罔隱情;因力請罷斥,卒引疾去。去後以登極恩,加太子太保。

  明年南都亡,石麒移居嘉興城外,扁舟水宿。及城守將破,至城下呼曰:『吾大臣不可野死,當與城俱。』復入居城中,朝服自縊死;閏六月二十七日也。僧真實藏之櫃中,踰二旬始殮,顏色如生。僕祖敏、李升從死。時劉宗周在紹興餓經七日,曰:『此降城,非我死所!』乃至城外野寺死。夫二公之意相反,而其義則一也;士人作「降城嘆」、「我公回」樂府以美之。閩中唐王立,謚「忠襄」。

  石麒立朝剛方清介,值權奸用事,鬱鬱不得志。中貴田成輩納賂請屬,皆拒不應,且疏劾之。其博聞強識,尤長於國家掌故。性樂易愛人,與人言移日不倦。下吏寒士有才者,汲引不遺餘力。所著有「可經堂集」。

  張有譽

  張有譽字難譽,江陰人;天啟壬戌進士。以戶部主事榷稅蕪湖,力持清操。崇禎中,出為饒州知府,累遷江西督糧副使、四川按察司,俱有惠政。吏部尚書鄭三俊舉天下廉能方面官五人,以有譽為首;帝書其名於屏,擢南京戶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糧儲。還中道,聞都城之變;抵任,則福王立矣。內官張執中兼收白糧,勒鋪墊費踰舊例數倍,杖斃解戶;有譽連疏論之,收其胥役送獄,執中稍斂。常因召對,言『統計一年經費須千餘萬,今所入僅八百萬,不敷所出。惟有裁冗兵、節冗食、汰冗費,自宮中始。願聖明躬行節儉,為天下先!』

  時士英銳意起阮大鋮而廷臣持之急,思以中旨用之,難以發端。以有譽人望也;八月,即傳旨用為戶部尚書。高弘圖以有譽才望堪用,而內傳不可開,封還詔旨;群臣亦交章論奏。不許。自是,傳升紛然矣。

  尋加太子太保。時四鎮各需餉二十萬,有譽計無所出,至嘔血。連疏乞歸,不允。

  明年五月,南京失守,有譽奔武康。久之,旋里。仕宦二十年,僅守先世遺產。其治家居鄉,俱堪為後人法。八十一而終。

  解學龍

  解學龍字石帆,興化人;萬歷己丑進士。歷金華、東昌二府推官,擢刑科給事中。魏忠賢亂政,以東林削籍。

  崇禎中,累遷太僕卿、右僉都御史,巡撫江西;擢南京兵部右侍郎,未赴。時黃道周方得罪,學龍於薦舉屬吏,推引及之。帝怒,懲下獄;杖八十,遣戍。

  福王立,召起故官。十月,擢刑部尚書。時方治從賊諸臣,馬士英、阮大鋮視賄為出入,故案久不定。學龍仿唐制,以六等定罪。一等應磔者十一人:吏部員外郎宋起郊、舉人牛金星、平陽知府張嶙然,太僕少卿曹欽程、御史李振聲、喻上猷、山西提學黎志升、陜西布政陸之祺、兵科高翔漢、潼關道楊王休、檢討劉世芳;二等應斬、秋決者四人:刑科光時亨、河南提學鞏焴、庶吉士周鐘、兵部主事方允昌;三等應絞者七人:編修陳名夏、戶科楊枝起、廖國遴、襄陽知府王承曾、天津兵備原毓宗、庶吉士何孕光、少詹項煜;四等應流者十五人:禮部主事王孫蕙、檢討梁兆陽、大理寺正卿錢位坤、總督侯恂、山西副使王秉鑒、御史陳萬象、給事中申芝芳、舉人金汝礪、黃維祖、修撰楊廷鑒、司員陳羽白、劉大鞏、裴希度、張懋爵;五等應徒者十人:通政參議宋學顯、進士沈元龍、諭德方拱乾、工部主事繆沅,給事中呂兆龍、傅振鐸、進士吳恩剛、檢討方以智、傅鼎銓、庶吉士張家玉;六等應杖者八人:員外潘同春、吳泰來、主事張琦、行人王於曜、行取知縣周壽明、進士向列星、李剛、徐家麟。自絞以下聽贖、候定奪者十九人:少詹何征瑞、楊觀光、僕少張若麒、副使方大猷、戶部侍郎黨崇雅、吏部郎中熊文舉、太僕卿葉初春、給中事龔鼎孳、戴明說、孫承澤、劉昌、御史塗必泓、張鳴駿、司業薛所蘊、通政趙京仕、編修高爾儼、郎中衛周祚、黃紀、孫襄;其另存再議者二十八人:給事中翁元益、郭充、庶吉士魯■、吳爾塤、史可程、王自超、白引謙、梁清標、楊棲鶚、張元琳、呂崇烈、李化麟、朱積、趙穎、劉廷琮、部郎侯佐、左懋泰、吳之琦、鄒明魁、行人諸偉梅、博士龔懋熙、進士王顯、庶職王之牧、王皋、梅鄂、姬琨、朱國壽、吳嵩引;已奉旨錄用者十人:尚書張縉彥、給事中時敏、諭德衛胤文、韓四維、御史蘇京、行取知縣黃國琦、施鳳儀、部郎張正聲、中書顧大成、姜荃林。疏上,士英以輕不稱意;矯旨云:『周鐘等不當緩決,陳名夏等未蔽厥辜,侯恂、宋學顯、吳思剛、方以智、潘同春等擬罪未合。新榜進士盡污偽命,不當復玷班聯。其再議!』而方拱乾以結納馬、阮,特免罪。明年正月,學龍擬重,周鐘、光時亨各加一等;潘同春諸臣皆候補小臣,受偽無據,仍執前議。時馬、阮必欲殺周鐘,而學龍欲為之緩死,乃謀之次輔王鐸,乘士英注籍上之,且請停刑。鐸即擬俞旨,且有「詳慎平允」之褒。士英聞而怒,然事已無及。大鋮暨其黨張捷、楊維垣聲言欲劾學龍,學龍乃引疾。大鋮復嗾保國公朱國弼、御史張孫振詆其曲庇行私;遂削籍。至四月,左良玉犯闕。士英即傳旨殺鐘、時亨。旋命二等罪斬者,遣戍雲南金齒;三等罪絞者,戍廣西邊衛;四等流徒以下為民,永不敘錄。然學龍所定亦多未審:其一等犯皆隨賊西行,實未得正法;傅鼎銓、張家玉後起兵死節最烈,亦在五等中。要之,身未對理而懸擬罪名。原馬、阮之意,亦不過藉以快恩仇、制黨人,立威自重;「爰書」所據盡屬傳聞,非為國家明正典刑也。

  學龍通曉政務,在崇禎朝所敷奏,皆關天下大計。嘗言:『遼左額兵舊九萬四千有奇,歲餉四十餘萬耳。今關上兵止十餘萬人,而月餉乃至二十二萬。遼兵盡潰,關門不得不募新兵。薊鎮則舊有額兵,乃亦行召募,給以厚糈;舊兵以其餉厚,悉竄入新營,而舊額依然如故:其為漏卮可勝言哉!國初,定文職五千四百有奇、武職二萬八千有奇;神祖時,文增至一萬六千餘員、武增至八萬二千餘員矣。今日不知又增幾倍!主爵者誠肯悉心計度,冗者汰之,歲可得餉數十萬;裁冗吏、核曠卒,俾衛所應襲子弟襲職而不給俸,又可得數十萬。從來問國之強,莫若民富;問民之富,莫若多粟。亦嘗取京邊之米,較其出入而推其損益乎?夫京邊之米一石,其輸自民間,則非一石也;以民之費與國之收衷之,不啻三倍:是國之一、民之三也。今關餉一斛抵銀四錢;迨以易錢,則米好者不過百文、惡者止三四十文。又其下者,則腐臭而不可食。以國之費與兵之食衷之,不啻二倍:是兵之一、國之三矣。總計之,則民費其六,而兵食其一;民既病矣,兵亦未嘗利也。況小民作奸以欺漕卒、漕卒作奸以欺官司、官司作奸以欺天子,展轉相欺,而米已化為糠粃、為沙土,兼濕熱所蒸,色味俱變,食不可下咽:是又化有用之六為無用之一矣。然則如之何?臣以為莫如修屯政。屯政修,則地闢而民有樂土、粟積而民有固志。昔吳璘守天水,經營屯事,縱橫鑿渠,綿亙不絕,名曰地網;敵騎不能逞。今略仿其制,畢力圖之。溝塗之界,則各樹土所宜木;小可獲薪果之饒、大可得控扼之利。敵雖強,何所施乎!』帝善其言,亟下所司議之;然竟中格。

  呂大器

  呂大器字儼若,遂寧人。崇禎戊辰進士;授行人,擢吏部稽勛主事。更歷四司,至文選,乞假歸。以邑城痺惡,倡率修築。工甫竣而賊至,大器佐有司拒守,城獲全。詔贈秩一等;出為關南道參議,遷固原副使。討長武劇賊,以穴地火攻法滅之。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甘肅;劾罷總兵柴時華,威望甚著。遷兵部添注右侍郎。

  大器負才而性剛,善於避事。見天下多故,懼當軍旅任;力辭。以「五不堪、四不可」自揭吏科,言己好酒色、近財,必不可用。給事中劾之。帝趣令入京,詭稱疾不至;嚴旨切責,亦不至。給事中郝絅劾其偃臥邱園,不知有君國;命所司察奏。明年三月,始至京;命以本官兼右僉都御史,總督保定、山東、河北軍務。未幾,以保定息警,罷總督官。特設江西湖廣應天安慶總督,駐九江;大器任之。時湖北已失,武昌亦陷。左良玉與大器不和,札九江,稱疾不進,疑大器圖己;大器詣榻前與慰勞,稍釋。而廷議慮其敗事,乃以袁繼咸代之;改大器南京兵部右侍郎兼禮部事。

  十七年四月,尚書史可法聞賊犯京師,督兵入衛;方抵江浦,而北都報陷,南京諸大臣議所立。時潞王常淓已渡江在吳中,前侍郎錢謙益與雷演祚等議立之;乃入說大器曰:『潞王,穆宗之孫、神宗猶子,昭穆不遠,賢明可立。福恭王,昔者覬覦天位,幾釀大禍;若立其子,勢必翻三案以報私讎,視吾輩俎上肉矣。公今掌禮、兵二部事,公若倡言,誰敢異議!』大器然之,慎言、曰廣等亦附焉。貽書可法,言福王有「七不可立」狀。議未決,而馬士英與鎮將劉澤清等已率兵擁福王至。大器猶不肯署狀;給事中李沾面折之曰:『今日之事,論典禮,則禮莫重於尊君;論典兵,則兵莫先於衛王。眾議僉同,公獨持異,沾請得以頸血濺公衣矣!』大器乃不敢言。福王監國,遷大器吏部左侍郎;遂以異議見絀,恆自危。及可法出督師,士英入輔政,與劉孔昭比;欲盡起「逆案」諸人,先薦阮大鋮為兵部侍郎;舉朝大嘩。大器知必不為時所容,乃倡言以攻士英;言『其擁兵入朝,靦留政府,濁亂紀綱,顛倒邪正。「逆案」一書先帝手定,而士英悍然不顧,目無先帝,何論陛下!且其子以銅臭列銜都督,女弟之夫未履行陣冒授總戎;姻婭若越其傑、田仰、楊文驄等皆先朝罪人,盡登膴仕。名器僭越,莫此為甚!總之,吳甡、鄭三俊,臣不謂無一事之失,而端方亮直終為海內正人之歸;士英、大鋮,臣不謂無一技之長,而奸回邪慝終為宗社無窮之禍。』疏入,勖以和衷體國,已不能用也。而士英則大怒,嗾劉澤清劾其心懷異圖。未幾,逮雷演祚、周鑣下獄;二人亦主潞議者。大器遂致仕去。慮有後禍,以手書監國告廟文送內閣。士英憾未已,令李沾復劾之,遂削籍;乃超擢沾為左都御史。復命法司逮治大器,以蜀地盡失,無可蹤跡而止。而謙益諂附士英,上書頌其功,與大鋮深相結,得為禮部尚書;獨演祚論死。

  明年,唐王立,召為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道梗,久而始至。汀州變,奔廣東,與丁魁楚等擁立永明王;命以原官掌兵部事,入直。及幸梧州,自請留守東方;遂往韶州。久之,入烏羅土司。

  戊子春,王應熊卒;進大器少傅,盡督西南諸軍,賜劍便宜從事。其夏,至涪州。蕩寇將軍李占春來謁,大器以為可用,深相結;他部楊展、於大海、胡雲鳳、袁韜、武大定、譚弘、譚詣、譚文等皆受約束。會宗室朱容藩謀逆,自稱楚世子、天下兵馬副元帥;建行臺於夔州,稱制封職時以武岡之敗,訛傳永明王已歿。大器乃過占春營,具言容藩乘機僭竊罪;傳檄諸路軍,聲其罪以討之。容藩窘,北依二譚,乞兵攻石砫。占春往擊之,遂敗走雲陽以死。

  尋赴召至思南,謂遵義守將王祥曰:『吾歷觀川將,楊展志大而疏,大海、韜貪而無謀,余鄙劣不足數;國家將何藉以中興邪?吾死目不瞑矣!』時已得疾。明年春,次都勻卒;謚「文肅」。

  子潛,癸未進士;隱居湖州不仕。

  「勘本」曰:「原本」「呂文肅傳」脫簡甚伙;殆重其南都初立之持議,而以其從粵督師為輕。故於『至涪州』下,即略焉弗詳。案文肅於永明幸梧後,自請留守;得賜劍盡督諸軍,徇行蠻境,志將別有所為也。就其聯絡諸鎮傳檄以平楚宗朱容藩之亂,則其勛亦卓然不尠已。是文肅當以晚節重,且宜列諸粵中閣輔矣。茲所以仍其舊者,以嘗歷事四朝,為時相準耳。溫氏略之,意不可解;豈緣其「五不堪、四不可」之說而有所不足與?

  高倬

  高倬,忠州人。天啟乙丑進士;除德清知縣,調金華。祟禎初,徵為河南道御史。草場火,以巡規不謹,褫職。其後起廢,屢遷南京太僕卿、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

  福王立,用為工部右侍郎。御用監內官請給工料錢置龍鳳幾榻諸器及宮殿陳設寶玩金玉計費數十萬、光祿寺諸辦御用器至一萬五千七百有奇;倬上言:『國家草創,民愁財匱,宜力行節儉,為天下先。昔衛之亡也,衛文公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通商務農,故能立國楚邱。今大難未夷,百萬之師宿於江淮,嗷嗷告饑;司農遂無以應,以致觖望掠食。即君臣縞素,示以匱乏,彼尚未必信也。而乃雕鏤華彩,欲飾太平美觀乎!』皆不納。

  明年二月,由左侍郎拜刑部尚書,代解學龍任。

  南都失守,投繯死。

  「勘本」曰:殘明之金陵,不同於南宋之杭州也;以留都城池宮殿之皆所固有也。如此喪亂之餘,誠如高司寇言:宜力行節儉,為天下先。而赧王則工作繁興,征及玩好已。於是奄人得計,因之請數十萬不急之費,為一時粉飾太平之用;而置江淮諸鎮之執銳披堅數百萬口於不給。籲!器造既成,而宮殿墟矣。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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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繹史/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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