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真經義海纂微 (四庫全書本)/卷076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 卷七十六 |
欽定四庫全書
南華真經義海纂㣲卷七十六
宋 禇伯秀 撰
徐無鬼第二
黃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為御昌㝢驂乘張若謵朋前馬昆閽滑稽後車至於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塗適遇牧馬童子問塗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黃帝曰異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存請問為天下小童曰夫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余少而自逰於六合之內予適有瞀病有長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車而逰於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復逰於六合之外夫為天下亦若此而已又奚事焉黃帝曰夫為天下者則誠非吾子之事雖然請問為天下小童辭黃帝又問小童曰夫為天下亦奚異乎牧馬者哉去其害馬者而已矣黃帝再拜稽首稱天師而退
郭註聖者名也名生而物迷雖欲之乎大隗可得乎各自若則無事無事乃可以為天下乘日之車出作入息也為天下莫過自放任物亦奚攖焉故我無為而民自化夫事由民作令民自得必有道也馬以過分為害師天然而去過分則大隗至矣
呂註隗髙也大而髙者無如道覆被萬物即具茨之義欲見大隗而七聖與偕所以至襄城之野皆迷而無所問塗亦猶七竅鑿而混沌死夫欲見大道而聖知不絶宜其至於上逹迷而不悟也馬之辰午南方心火也童子則無知者以童子牧馬則宜知具茨之山大隗所存也人心具神神則無方而逰不出乎六合之內非有瞀病不若是欲已之則莫若以明而上達乘日車而逰襄城是也雖然少痊而已以其猶乘日之車也弗乘而逰乎六合之外其猶有患耶為天下者亦猶養心豈有他哉去其為害者而已夫隨成心而師誰獨無師既知其在我所以稱天師而退疑獨註大隗道之強名具茨喻棘難至方明至滑稽皆製名喻各執一偏道之𣪚也襄城縣屬汝州在具茨山之南牧馬言順物性而擾之童子未有知未有與也此寓言於黃帝六臣者學道所賴以求至其所襄城喻中道野言其無適莫牧馬童子能指七聖之迷故黃帝異之山則未離乎所存則不離乎在此道之粗可告可學者若道之妙非絶學忘言不能致也聖人之治天下事出於無事為出於無為又奚事焉少逰六合之內言昔曽為人間世之事經世不能無患故有頭目昏之病乘日之車隨日新以變化襄城之野近具茨而去塵逺故病少愈又復逰乎六合之外超出物表之意莊子葢謂學道者必先至於道之所在故曰大隗不存不免出而應世渉患故曰少逰六合之內適有瞀病又復逰乎六合之外則入天道而無為又奚事焉黃帝又扣之不已遂以牧馬之事告之去其害馬聖人用刑以安天下之意
碧虛註黃帝功成不居故訪道於幽深而遇牧馬童子童子以牧馬喻治國有㫖哉馬之真性齕草飲水自足民之真性耕食織衣自足更無他事乘日之車謂乘日新之道隨化而不滯再問不答示以不言之教也今之牧馬者不知鞭䇿之為害字民者昧乎法令之生姦乃謂馬難調而民難治兩失之矣
劉槩註無思無為之妙惟至神獨與之感通而所以應天下者不得已而同民患耳故曰予自逰六合之內適有瞀病同民患之道無他順隂陽之明法與出作入息無違其理而已故曰乘日之車而逰乎襄城之野如是則民患去矣此功成身退之時也其歸於道不以物為累故曰今予病少痊又且復逰於六合之外也為天下之道未達其上者莫若去害性者為養性之本去害馬者為牧馬之要此粗而可以言𫝊者故童子不得而辭焉
吳儔註具茨謂充足而有所覆以喻道之全體居是山者大而無敵髙而無上故云大隗也襄城無人之境喻道之路以黃帝之跡觀似猶未𡨋於道而欲見之七聖者所以見道之具至襄城而無所問塗者葢以道之全體本實在我則所謂具茨之山何暇訪之於彼而大隗所存豈七聖之可見哉惟牧馬童子乃能知之牧而去其害馬者喻其能全性命之情而不益生此即具茨之山大隗所存也
鬳齋口義六臣名皆寓言乘日之車言與日俱徃猶雲日新也言六合之內未離於物則有目昏之病能離此病逰於自然則為六合之外為天下者亦然無累於有物之內而已牧馬者能順其性而無所害則牧馬之道盡矣天師者稱其天人可為我師也黃帝見大隗於具茨猶尭見四子於姑射葢神交氣合不可以形相求黃帝輔以六臣者喻六識未泯則猶以知見能觧為聖雖欲之乎大隗而中道不免於迷大隗混成喻道之體具茨全覆喻道之用襄城之野則郛郭猶存非洞庭廣莫之比蓋未能虛廓洞達暢乎無垠非惟賴之以求道者莫之適從而一精明之主亦昧然無所向矣然猶知問塗於牧馬童子亦庶㡬焉牧馬童子喻守心之神猶禪家牧牛之譬然而牧者何物牧之者誰耶知慧能反六情無異善牧之去其害馬者為天下亦若是其本無難與治民如牧羊意同瞀病目𤯝目力所及不過六合之內拘於形器而不能徧燭無外斯為病也有教之去其病者謂能乘天光而上達則逰襄城之野何迷之有今病少痊而逰於六合之外所以未為全愈而雲少痊也童子不過以自然為師而能若是故黃帝稱天師而退此章寓言以明學道之難多中道而畫當卜諸心君而力主之乘天光而上達形器而逍遙具茨之山不待問塗而可至矣
知士無思慮之變則不樂辯士無談之序則不樂察士無淩誶之事則不樂皆囿於物者也招世之士興朝中民之士榮官筋力之士矜難勇敢之士奮患兵革之士樂戰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廣治禮教之士敬容仁義之士貴際農夫無草萊之事則不比商賈無市井之事則不比庶人有旦暮之業則勸百工有器械之巧則壯錢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夸者悲勢物之徒樂變遭時有所用不能無為也此皆順比於嵗不物於易者也馳其形性潛之萬物終身不反悲夫
郭註不能自得於內而樂物於外故可囿也各以所樂囿之則萬物不召而自來非強之也士之不同若此故當之者不可易其方能同則事同所以相比業得其志故勸事非其巧則惰物得所嗜而樂權勢生於事變凡此諸士用各有時時用則不能自已也茍不遭時雖欲自用可得乎故貴賤無常能各有極若四時之不可易也當其時物順其倫次則各有用矣是以順嵗則時序易性則不物物而不物非毀如何不守一家之能而之夫萬方以要時利故有匍匐而歸者所以悲也
呂註人莫不有至樂之處得是而逰之其為囿也大矣而諸士者獨樂其性之所偏則囿於物而不能囿物者也自招世之士至勢物之徒雖趨向不同而遭時有用不能無為則一以不知真君所在也夫時有所用而為之非性命也時有今昔猶嵗有寒暑今一遭之遂守而不舍不能無為此皆順比於嵗寒而不知有暑暑而不知有寒以所遭為常而不物於易者也人莫不有真君存焉而乃馳其形性逐物而不知反此至人之所悲也
疑獨註知者樂運其才辯士好騁其言察士務窮詰人三者皆役於物故曰囿道能招世人使之慕事能中民使之樂筋力兵革勇敢皆言其能為國禦難枯槁幽隠山林法律執法議罰禮教謂化民仁義謂利物農以草萊為業商以市井為業庶人無暇日旦暮皆有業百工有器械之巧則業長而壯矣貪者務多積不積則憂夸者務權勢不尤則悲勢物之徒好有為有為主於變以變為樂則所遭之時不同不能無為也凡此衆事皆為物所係各蔽一曲非同於大通者也夫嵗所以統四時易所以統萬物聖人與天同故能統於嵗而不為嵗所統物於易而不為易所物一曲之士反此為嵗所統者若四時之殊氣為易所物者若萬物之異形也
碧虛註黜計慮則知士窮廢合縱則辯士困崇簡易則察士閑能內養而不樂外馳則物不可得而役也招世之士尚賢所以興朝中民之士循理所以榮官時有患難則勇士矜誇佳美干戈則不親耒耜枯槁之士不事王侯宿於名而已法令興則冗惰勸禮儀盛則矯飾脩行仁義者以際㑹為得志若其士不學農不積工不巧商不貨羣庶失業由於自惰也貪者貴財過於身夸者重勢甚於命以勢役物樂於變動如耳目鼻口當有用之時莫能自遏也才知各任則事業成四時失序則嵗功廢不順比於嵗皆為物所遷其心化其形與之然是之謂不反誠可哀也鬳齋口義思慮有變談有條凌轢問訊爭分爭毫三者各以所能為喜一日無之則不樂皆囿於物者也招世者耀名欲興起而立朝廷之上中民則庸人故以爵祿為榮筋力者以濟難自矜勇敢者見患難而喜枯槁隱士畱意名聲法家者流多求治事敬容矜持容貌貴際以交際為重草萊謂耕種市井商販之事比和樂也旦暮之業謂日積其贏工藝之人以其能自壯有所恃曰勢有所積曰物小人依附豪貴多從㬰有所作為而後可以得志遭時有用欲無為不可得也譬一嵗之間百物生成皆順比其序其所變易者非物所自由不物於易猶雲非物自為變易也馳役其身心溺物而不反可哀也己
此章起論突兀疑前有缺文不可復考其評知辯察士之所樂乃學道者之所悲何背馳若此是各為其能所囿而不得自由者也招世謂舉善旌賢以來天下之士故可以興起朝廷中民猶雲宜民故當榮以官爵後敘諸士農庶百工趨向之不同各執一偏俱以得用為樂而忘其勞苦失性之為患然而不能變通用各有極極則姦偽生而患害作矣當其處無用也常以有用為心思所以設施置措妄念未甞暫息遭時有用則志滿意得作法逞能之不暇又安望其無為哉貪者不積則憂夸者不尤則悲亦不越前意是皆安其所不安也亦猶春秋冬夏之統溫涼寒暑雖順比於嵗而各得其偏不能與物易寒令不可施之於夏暑令不可施之於冬不物於易猶雲不易於物錯綜其文惟至人心同太虛而身備四時之氣所以能易物而不易於物也
南華真經義海纂㣲卷七十六
<子部,道家類,南華真經義海纂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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