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南豐先生元豐類槁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六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第十五 南豐先生元豐類槁 卷第十六
宋 曾鞏 撰 景烏程蔣氏密韻樓藏元刊本
卷第十七

元豊𩔖藁卷第十六

  書

   與杜相公書

鞏啓鞏多難而貧且賤學與衆違而言行少合扵世公

卿大臣之門無可藉以進而亦不敢輙有意扵求聞閤

下致位天子而歸始獨得望舄履扵門下閤下以舊相

之重元老之尊而猥自抑損加禮扵草𦭘之中孤㷀之

際然去門下以來九嵗扵此𥘉不敢為書以進比至近

嵗嵗不過得以一書之問薦扵左右以伺侍御者之作

止又輙拜教之辱是以滋不敢有意以千省察以煩貺

施而自以得不韙之誅頋未嘗一日而忘拜賜也伏以

閤下樸厚清明讜直之行樂善好義逺大之心施扵朝

廷而愽見扵天下銳扵強力而不⿰忄觧 -- 懈扵耄期當今內自

京師外至巖野宿師碩士傑立相望必將憊精疲思冩

磊磊明明宣布萬世固非淺陋小生𠩄能說

有益毫髪也鞏年齒益長血氣益衰疾病人事不得以

休然用心扵載籍之文以求古人之緒言餘𭥍以自樂

扵環堵之內而不亂扵貧賤之中雖不𠯁希盛德之萬

一亦庻㡬不負其意非自以謂能也懷區區之心扵數

千里囙尺書之好而惟所以報大君子之誼不知𠩄以

裁而恐欲知其趣故輙及之也春暄不審尊用如何伏

惟以時善保尊重不勝鄙劣之至不宣鞏再拜

   答范資政書

鞏啓王寺丞至𫎇賜手書及絹䓁伏以閣下賢德之盛

而𠩄施為在扵天下鞏雖不熟扵門然扵閣下之事或

可以知(⿱艹石)鞏之鄙切伏草茅閣下扵覊旅之中一見而

巳今鞏有𠩄自得者尚未可以致閣下之知況鞏斈不

足以明先聖之意識古今之変材不足以任中人之事

行不足以無媿心而流落𭔃寓無田疇屋廬匹夫之

業有奉飬嫁送百事之役非可責思慮之精詔道德之

進也是皆無以致閣下之知者而拜別㫷年之間相去

數千里之逺不意閣下猶記其人而不為年軰爵德之

間有以存之此蓋閣下樂得天下之英材異扵世俗之

常見而如鞏者亦不欲棄之故以及此幸甚幸甚夫古

之人以王公之𫝑而下貧賤之士者蓋惟其常而今之

布衣之交及其窮逹毫髪之殊然相棄者有之則士之

愚且賤無積素之義而為當世有大賢德大名位君子

先之以禮是豈不扵衰薄之中為有激扵天下㦲則其

感服固宜如何仰望門下不任區區之至

   謝杜相公書

伏念昔者方鞏之得禍罰扵河濱去其家四千里之逺

南嚮而望迅河大淮埭堰湖江天下之險為其阻阨而

孤獨之身抱不測之疾㷀㷀路隅無攀縁之親一見

之舊以為之託又無至行上之可以感人利𫝑下之可

以動俗惟先人之醫薬與凢䘮之𠩄急不知𠩄以為頼

而旅櫬之重大懼無以歸者明公獨扵此時閔閔勤勤

營救護眎親屈車𮪍臨扵河上使其方先人之病得一

意扵左醫薬之有與謀至其既孤無外事之奪其哀

而毫𩬊之私無有不如其欲莫大之䘮得以卒致而南

其為存全之㤙過越之義如此𥨸惟明公相天下之道

吟訟推說者窮萬世非如曲士汲汲一莭之善而位之

極年之高天子不敢煩以改豈郷閭新斈危苦之情藂

細之事宜以徹扵眎𦗟而𫎇省察然明公存先人之故

而𠩄以盡扵鞏 之德如此蓋明公雖不可起而𭔃天

下之政而愛育天下之人材不忍一夫失其𠩄之道扵

而行之不以進退而鞏獨幸遭明公扵此時也在

䘮之日不敢以世俗淺意越禮進謝䘮除又惟大㤙之

不可名空言之不足陳俳佪汔今一書之未進顧其慚

生扵心無湏㬰廢也伏惟明公終賜亮察夫明公存天

下之義而無有𠩄𥝠則鞏之𠩄以報扵明公者亦惟天

下之義而巳誓心則然未敢謂能也

   𭔃歐陽舎人書

鞏頓首載拜舎人先生去秌人還𮐃賜書及𠩄譔先大

父墓碑銘反復𮗚誦感與慚並夫銘誌之著於世義近

扵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扵善惡無𠩄不書而銘

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羙者懼後世之不知

則必銘而見之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也苟其人之惡

則扵銘乎何有此其𠩄以與史異也其辭之作𠩄使死

者無有𠩄憾生者得致其𫿞而善人喜扵見傳則勇扵

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媿而懼至扵通材逹識義烈

莭士嘉言善狀皆見扵篇則𠯁為後法警𭄿之道非近

乎史其將安近及世之衰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

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誇後世立言者既

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𠩄請也書其惡焉則人

情之所不得扵是乎銘始不實後之作銘者常𮗚其人

苟託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後

故千百年耒公卿大夫至於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

者蓋少其故非他託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然則

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畜道徳而能文章者無以

為也蓋有道徳者之扵悪人則木受而銘之扵衆人則

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跡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

悪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扵名有名侈扵實猶之

用人非畜道徳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不徇

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乂在其

文章兼勝焉故曰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豈

非然㦲然畜道徳而能文章者雖或並世而有亦或數

十年或一二百秊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又

如此(⿱艹石)先生之道德文章固𠩄謂數百年而有者也先

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後無

疑也而世之學者毎𮗚傳記𠩄書古人之亊至其𠩄可

感則徃徃盡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呪其子孫也㦲況鞏

也哉其追晞祖德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推一

賜扵鞏而及其三卋其感與報冝(⿱艹石)何而圗之抑又思

(⿱艹石)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蹷否塞以死

而先生𩔰之則世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

進扵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扵世善誰不為而

悪誰不愧以懼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

之子孫者孰不欲竉榮其父祖此數羙者一歸扵先生

既拜賜之辱且敢進其𠩄以然𠩄諭世族之次敢不承

敎而加詳焉愧甚不宣鞏𠕅拜

   與王介甫第一書

鞏啓近託彥弼黃九各奉書當致矣鞏至金陵後自宣

化渡江來滁上見歐陽先生住且二十日今従泗上出

及舟船侍従以西歐公悉見𠯁下之文愛嘆誦寫不勝

其勤間以王回王向文示之亦以書來言此人文字可

驚世所無有蓋古之斈者有或氣力不足動人使如此

文字不先耀扵世吾徒可恥也其重之如此又嘗編文

林者悉時人之文佳者此文與𠯁下文多編入矣至此

論人事甚衆恨不與𠯁下共講評之其恨無量雖歐公亦然也歐公

甚欲一見𠯁下能作一來計否胷中亊萬萬非面不可

道鞏此行至春方應得至京師也時乞寓書𢠢區區疾

病尚如黃九見時未知竟何如也心中有與𠯁下論者

相雖未相見𠯁下之心潛有同者矣歐公更欲𠯁

廓其文勿用造語及摸擬前人請相度示及歐雲孟韓

文雖高不必似之也取其自然耳餘侯到京作書去不

宣鞏𠕅拜

   與王介甫第二書

鞏頓首介父足下比辱書以謂時時小有案㪯而謗議

巳紛然矣足下無恠其如此也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

為扵世則必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乆然後乃可以為

治此不易之道也蓋先之以教化則人不知其𠩄以然

而至扵遷善而逺罪雖有不肖不能違也待之以乆則

人之功罪善悪之實自見雖有凼𨼆不能掩也故有漸

磨陶冶之易而無按致操切之難有愷悌忠篤之純而

無偏聴摘抉之苛巳之用力也簡而人之従化也愽雖

有不従而俟之以刑者固少矣古之人有行此者人皆

恱而恐不得㱕之其政已熄而人皆思而恨不得見之

而豈至扵謗且怒㢤今為吏扵此欲遵古人之治守不

易之道先之以敎化而待之以乆誠有𠩄不得為也以

吾之無𠩄扵歸而不得不有負冐扵此則姡汲汲乎扵

其厚者徐徐乎扵其薄者其亦庻幾乎其可也顧反不

然不先之以敎化而⿺辶䖏欲責善扵人不待之於久而⿺辶䖏

欲人之功罪善惡之必見故按致操切之法用而怨忿

違倍之情生偏聴摘扶之𫝑行而譛訴告計之害集巳

之用力也愈煩而人之違巳也愈甚況今之士非有素

厲之行而為吏者又非素擇之材也一日卒然  遂

飲斉之以法豈非左右者之誤而不為無害也㦲則謗

怒之耒誠有以召之故曰足下無恠其如此也雖然致

此者豈有他㢤思之不審而巳矣顧吾之職而急扵奉

法則志在扵去惡務扵逹人言而廣視聴以謂為治者

當如此故事至扵巳察曽不思夫志扵去惡者俟之之

道巳盡矣則為惡者不得不去也務扵逹人言而廣眡

𦗟者已之治亂得失則吾將扵此而𮗚之人之短長之

𥝠則吾所任意扵此也故曰思之不審而巳矣足下扵

今最能取扵人以爲善而比聞有相曉者足下皆不受

之必其理未有以奪足下之見也鞏比懶作書既𩀌南

康相見尚逺故因書及此足下以爲如何不宣鞏頓首

   與王介甫第三書

鞏啓八月中承大夫人大祥扵郵中寓書奉𢠢十月梅

厚秀才行又寓書不審皆到否昨日忽𬒳耒問良𢠢積

日之思深父殂背痛毒同之前書巳具道矣示及誌銘

反復不能去手𠩄雲令深父而有合乎彼則不能同乎

此矣是道也過千𡻕以來至扵吾徒其智始能及之欲

相與守之然今天下同志者不過三數人爾則扵深父

之歿尤可為痛而介父扵此獨能發明其志讀之滿𠯁

人心可謂能言人之𠩄不能言者矣顧猶見使啇搉𠩄

未安𮗚介甫此作大抵哀斯人之不壽不得成其材使

或可以澤今或可以覺後是介父之意也而其首則雲

深父書足以致其言是乃稱深父以未成之材而著書

與夫本意違矣願更詳之孟子之書韓愈以謂非軻自

作理恐當然則𠩄雲能幸著書者亦惟更詳之也如何

幸復見諭所云讀禮因𣣔有𠩄論著恐嘗為介父言亦

有此意顧不能自強又無所考質故莫䏻就今介父既

意及扵此願遂成之就令未可為書亦可因得啇搉矣

相別數年鞏在此全純愚以靜俟庻無大悔顧苟祿以

棄時日為可悵惜未知何日得相從講學以勗其𠩄未

及盡其𠩄可樂扵衰暮之𡻕乎此日夜惓惓徃來扵心

也示諭溲血比良巳否即日不審𥨊(「爿」換為「丬」)食如何上奏當稱

前某官十數日見劉琮言巳報去承見問故更此及之

爾今介父果以何時此來乎不惜見諭子進弟奄䘮巳

易三時矣悲苦何可以堪二姪年可敎者近已隨親老

到此二尤小者六舎弟尚且留在懐仁視此痛割何可

以言承介父有女弟之悲亦巳屢更時序𥨸計哀戚何

以自勝餘惟強食自憂不惜時以一二字見及不宣鞏

啓上

   荅李㳂書

鞏頓首李君足下辱示書及𠩄為文意嚮甚大且曰足

下以文章名天下師其職也顧鞏也何以任此足下無

乃盈其禮而不情乎不然不宜(⿱艹石)是雲也足下自稱有

憫時病俗之心信如是是足下之有志乎道而予之𠩄

愛且畏者也末曰其發憤而為詞章則自謂淺俗而不

明不(⿱艹石)其始思之銳也乃欲以是質扵予夫足下之書

始𠩄雲者𣣔至乎道也而𠩄質者則辭也無乃務其淺

忘其深當𢚩者反徐之歟夫道之大歸非他欲其得諸

心充諸身擴而𬒳國家天下而巳非汲汲乎辭也其

𠩄以不巳乎辭者非得巳也孟子曰予豈好辨㢤予不

得巳也此其所以為孟子也今足下其自謂巳得諸心

充諸身歟擴而披之國家天下而有不得巳歟不然何

遽急扵辭也孔子曰古之學者爲巳今之學者爲人𠯁下

得無巳病乎雖然足下之有志乎道而予之𠩄愛且畏

者不疑也姑思其本而勉充之則予將後足下其奚師

之敢不宣鞏𠕅拜

   謝章學士書

鞏啓鞏不侫以身得察扵下執事明公過㤙召而見之

𠩄以矜嗟奨寵開慰拊循之者甚俻雖至親䔍友之愛

不隆扵此巳又收弟兄之不肖不謀賔客任而舉之明

公之𠩄以畜幸鞏者可謂厚矣鞏𥨸自惟求所以堪明

公之意者未知𠩄出也鞏愚無知不適扵世用不能

身扵世俗之外力耕扵大山長谷之中以共饘粥之飬

魚菽之𥙊以其餘日考先王之遺文𥨸六藝之㣲旨以

求其志意之𠩄存而足其自樂扵巳者顧反去士君子

之林而夷扵皁𨽻之間捨自肆之安而踐乎迫制之地

欲比扵古之為貧為仕者可謂妄矣固有志者之𠩄嘆

嗟天下之𠩄賤而至親䔍友之𠩄棄而違之也復安敢

自通扵大人之門望知扵侍御者之側乎明公懐使者

之印為福扵東南以地計其廣狹則數十百城之人待

明公之畜飬以材計其多寡則文武之士以百千數待

明公之推察而收拊之任而舉之者乃獨在扵鞏舉鞏

之少弟此鞏之所以自唯求堪明公之意者而未知𠩄

出也抑鞏聞之廣𦗟愽𮗚不遺汙賤戹辱之士者此𠩄

以無棄士也兼收並采不遺偏材一曲之人者𠩄以無

棄材也故明公之意儻在扵此而古之士出汙賤戹辱

之中能成功名以報知者亦不可勝數彼皆豪傑之人

故有以自致也(⿱艹石)鞏之鄙則安敢望此乎故憂不䏻堪

明公之意誤左右之知者此鞏之𠩄大懼也竭固陋之

分庻㡬不愧扵偏材一曲之人者此鞏之𠩄可至也敢

獻其情而以為進謝之資惟明公之垂察焉

   荅孫都官書

提刑都官閤下伏氶賜書及示盛製六編凢三千首盛

之多工之深且專以乆其扵君臣父子兄弟夫婦

朋友天地三辰鬼神山川地理四夷中國風俗萬物治

亂善惡通塞𩀌合憂𭭕怨對無不畢載而其語則愽

精麗而不浮其歸要不離扵道視昔以文名扵天下者

夫豈易至扵是耶鞏之愚且懶且為事物疾病𠩄侵以

不專而且未乆扵學也使之𮗚(⿱艹石)扵海不見其涯涘扵

深山長谷不見其形勢之𠩄極而取議其大小高下邪

而閣下不以𠩄深且專以乆者勵鞏愽而精麗而不浮

其㱕本扵道者敎鞏乃告之曰其詳擇而去其非是者

焉鞏誠恠閤下自䖏之過而為以賜鞏者乃𠩄以怠且

蔽之也凢鞏之學蓋將以學乎為身以至扵可以為人

也方愚且懶且不專以乆之病也惟閤下之仁豈欲怠

且蔽也其欲使知閤下之貴而長其業之富而成而猶

不止如是能下扵後軰如是是𠩄以教之也孟子曰吾

不屑其敎誨是亦教誨之而巳矣敢不拜賜也盛編尚

且借𮗚而先以此謝皇恐皇恐不宣鞏𠕅拜

   荅𡊮陟書

鞏頓首世弼𠯁下辱書說介甫事或有以為矯者而𭭕

自信獨立之難因以教鞏以謂不仕未為非得計者非

足下愛我之深䖏我之重不至扵此雖親戚之扵我未

有過此者然介甫者彼其心固有𠩄自得世以為矯不

矯彼必不頋之不足論也至扵仕進之說則以鞏所考

扵書常謂古之仕者皆道徳明備已有餘力而可以治

人非苟以治人而不足扵巳故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

斯之未能信子說然世不講此乆矣故當孔子之時獨

顔子者未嘗仕而孔子稱之曰好學其餘弟子見扵書

者獨開之言如此(⿱艹石)鞏之愚固巳不足者方自勉扵學

豈可以言仕不仕邪就使異日可仕之道而仕不仕固

自有時古之君子法度備扵身而有仕不仕者是也豈

為呶呶者邪然鞏不敢便自許不應㪯者鞏貧不得巳

也亦不敢與古之𠩄謂為貧者比何則彼固所謂道德

明備而不遇扵世者非(⿱艹石)鞏之鄙⿺辶䖏捨其學而欲謀食

也此其心愧扵古人然鞏之家苟能自足便可以䖏而

一意扵學鞏非好進而不知止者此其心固無愧扵古

人辱足下愛之深䖏之重不敢不報荅所示詩序及荅

楊生書甚善甚善不宣鞏顃首

   謝曹秀才書

鞏頓首曺君茂才足下嗟乎世之好惡不同也始足下

試扵有司鞏爲封彌官得足下與方造孟起之辭而讀

之以謂宜在高選及耒取號而三人者皆無姓名扵是

憮然自悔許與之妄既而推之特世之好惡不同耳鞏

之許與豈果爲妄㢤今得足下之書不以觧名失得置

扵心而汲汲以相従講學爲事其愽𮗚扵書而見

者又過扵鞏向時之所與甚盛足下家居無亊可以優

㳺以進其業自力而不巳則其進孰能禦㢤世之好惡

之不同足下固已能不置扵心頋鞏適自𬒳召不得與

足下乆相従學此情之𠩄睠睠也用此為謝不宣

   謝呉秀才書

鞏啓承足下又以大𤍠之酷為可畏畏塗之阻為可憚

徒歩之勞為可病候問之勤為可諱三及吾門見投以

書及𠩄業五編發而𮗚之足下之學多矣見扵文辭者

亦多矣其說徃徃有非郷閭新斈所能至者使能充其

言其得豈少㢤況其進之未巳耶頋不自足忘前之患

而有求扵鄙闇推足下此志其進豈可量哉僕之𠩄可

告扵足下者無易扵自勉也薄⿺辶䖏不宣

   與王深甫書

鞏𠕅拜與深父別四年矣嚮徃之心固不可以書道而

比得深甫書輙反復累𥿄示諭相存之勤相語之深無

不盡者讀之累日不能釋手故亦欲委曲自敘巳意以

報而怠惰囙循經渉崴月遂使其意欲周而反畧其好

欲宻而反踈以汔於今頋深父𠩄相與者誠不在扵書

之䟽數然嚮徃之心非書則無以自觧而垂(⿱艹石)此不

能不欿然也不審幸見察否比得介甫書知數到京師

比巳還亳即日不審動止如何計太夫人在穎子直代

歸與諸令弟應書皆在京師各萬福鞏比侍親幸無恙

宣和日得㪯四弟應舉今亦在京師去年第二妹嫁王

𥙷之者不幸疾不起以二女甥之失其𠩄依而𥙷之欲

継舊好遂以妹㱕之此月𥘉巳亦或婣鞏質薄去朋

友逺且乆其過失日積而思慮日昏其不免扵小人之

歸者將(⿱艹石)之何在官折莭扵奔赱悉力扵米塩之末務

此固任小者之常無不自安之意顧𥘉至時遇在𫝑者

橫逆又議法數不合常恐不免扵構(「冉」換為「冄」)䧟方其險阻艱難

之時常欲求脫去而卒無由今在𫝑者已更幸自免扵

悔咎而鞏至此亦巳二年矣比承諭及介父所作王令

誌文以爲揚子不過恐不然也夫學者其心䔍扵仁其

視聴言動由扵禮則無常産而有常心乃所履之一亊

耳何則使其心䔍扵仁其視聴言動由扵禮然而無常

産也則其扵親也生事之以禮故啜菽飲水之飬與以

天下一也死𦵏之以禮故歛手足形旋𦵏之葬與葬以

天下一也而況扵身乎況扵妻子乎然其心䔍扵仁其

視聽言動由扵禮者非盡扵此也故曰乃𠩄履之一事

耳而孟子亦以謂無常産而有常心者唯士為然則為

聖賢者不止扵然也介父又謂士誠有常心以操群聖

人之說而力行之此孔孟以下𠩄以有功扵世也夫學

者苟不能其心䔍扵仁其視聴言動由扵禮則必不能

不失其常心此後之學者之患也苟能其心䔍扵仁其

親聽言動由扵禮則必不失其常心且既巳皆中扵禮

矣而𣸪操何說而力行之哉此學者治心脩身本未先

後自然之理也所以始乎為士而終乎為聖人也顔子

三月不違仁蓋謂此也人不堪其憂而不改其樂蓋樂

此也凢介父之所言似不與孔子之𠩄言者合故曰以

為揚子不過恐不然也此吾徒𠩄學之要義以相去逺

故略及之不審以為如何其他未及子細劇寒自重書

至幸報荅不宣鞏𠕅拜

   荅王深甫論揚雄書

𮐃䟽示鞏謂揚雄䖏王莾之際合扵箕子之明夷常夷

甫以謂紂為継世箕子乃同姓之臣事與雄不同又謂

美新之文恐箕子不為也又謂雄非有求扵莾特扵義

命有𠩄未盡鞏思之恐皆不然方紂之亂徴子箕子比

干三子者蓋皆諌而不從與謀以謂去之可也任其

難可也各以其𠩄守自獻於先王不必同也此見扵書

三子之志也三子之志或去或任其難乃人臣不易之

大義非同姓獨然者也扵是微子去之比干諌而死箕

子諌而不從至辱扵囚奴夫任其難者箕子之志也其

諌而不從至辱扵囚奴蓋盡其志矣不如北於之死所

謂各以其𠩄守自獻於先王不必同也當其辱扵囚奴

而就之乃所謂明夷也然而不去非懐祿也不死非畏

死也辱扵囚奴而就之非無恥也在我者固彼之所不

䏻易也故曰內難而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正明不可

息也此箕子之事見扵書易論語其說不同而其終始

可考者如此也雄遭王莾之際有𠩄不得去又不必死

辱扵仕莾而就之固𠩄謂明夷也然雄之言著於書行

著扵史者可得而考不去非懐祿也不死非畏死也辱

於仕莾而就之非無恥也在我者亦彼之𠩄不䏻易也

故吾以謂與箕子合吾之𠩄謂與箕子合者如此非謂

合其事紂之𥘉也至扵美新之文則非可已而不巳者

(⿱艹石)可已而不巳則郷里自好者不為況(⿱艹石)雄者乎旦

較其䡖重辱於仕莾為重矣雄不得巳而巳則扵其䡖

者其得已㢤箕子者至辱扵囚就之則扵美新安知

其不為而為之亦豈有累㢤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

白乎湼而不緇顧在我者如何耳(⿱艹石)此者孔子所不能

免故扵南子非𠩄𣣔見也扵陽虎𣣔敬也見𠩄不見

敬𠩄不敬此法言所謂詘身所以伸道者也然則非雄

所以自見者歟孟子有言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

賢役大贒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二者皆天也順天

者存逆天者亡而孔子之見南子亦曰予所否者天厭

之天厭之則雄扵義命豈有不盡㢤又雲介甫以謂雄

之仕合扵孔子無不可之義夷甫以謂無不可者聖人

㣲妙之䖏神而不可知者也雄德不逮聖人強學力行

而扵義命有所未盡故扵仕莾之際不能無差又謂以

美新考之則投閤之事不可謂之無也夫孔子所謂無

不可者則孟子所謂聖之時也而孟子歴敘伯夷以降

終曰乃所願則學孔子雄以為太玄賦稱夷齊之徒而

而曰我異扵是執太玄𠔃蕩然肆志不拘攣𠔃以二子

之志𠯁以自知而任已者如此則無不可者非二子之

所不可學也在我者不及二子則宜有可有不可以學

孔子之無可無不可然後為善學孔子此言有以窹學

者然不得施扵雄也前世之傳者以謂伊尹以割烹要

湯孔子主癰疽瘠環孟子皆斷以為非伊尹孔子之事

蓋以理考之知其不然也𮗚雄之𠩄既立故介甫以謂

世傳其投閤者妄豈不猶孟子之意㦲鞏自 度學毎

有𠩄進則扵雄書毎有𠩄得介甫亦以為然則雄之言

不㡬扵測之而愈深窮之而愈逺者乎故扵雄之事有

𠩄不通必且求其意況(⿱艹石)雄䖏莾之際考之扵經而不

繆質之扵聖人而無疑固不待議論而後明者也爲告

夷甫或以爲盡願更䟽示

   與王向書

鞏啓比得呂南公愛其文南公數稱吾子然恨未相見

及至南豐又得黃曦復愛其文而吾子亦來以文見貺

實可歎愛吾子與呂南公黃曦皆秀出吾郷一時之俊

𥝠心喜𢠢何可勝言惟強扵自立使可愛者非特文詞

而巳此鄙劣所望扵三君子也道中忽忽奉啓鞏啓上

   囬傅𫞐書

鞏啓辱惠書及古律詩雜文指意𠩄出義甚高文辭甚

美以鞏有郷人之好又扵聞道有一日之先使𫉬承重

貺幸甚𠯁下論古今學者自守者少苟合者多則固然

矣因以謂如鄙劣者能知𠩄守則豈敢當抑足下欲勉

之至此則豈敢怠足下之材可謂特出自強不巳則道

德之㱕其孰可禦恨不相從不能一二具道能㳂牒至

此一相見否荒隅之中孤拙寡偶欽企欽企春睻餘保

愛保愛不宣

   福州上執政書

鞏頓首𠕅拜上書某官𥨸以先王之跡去今逺矣其可

槩見者尚存扵詩詩存先王飬士之法所以撫循待遇

之者㤙意可謂備矣故其長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則

如蘿蒿之在大陵無有不遂其賔而接之出扵懇誠則

如鹿鳴之相呼召其聲音非自外至也其燕之則有飲

食之具樂之則有琴瑟之音將其厚意則有幣帛箱篚

之贈要其大㫖則未嘗不在扵得其懽心其人材既衆

列於庻位則如棫檏之盛得而薪之其以為使臣則寵

其徃也必以禮樂使其光華皇皇扵逺近勞其耒也則

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敘其勤其以為將率則扵其行

也既送遣之又識薇蕨之姓生而恐其㱕時之晚及其

還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憂而及扵僕夫之瘁

當此之時后妃之扵內助又知臣下之勤勞其憂思之

深至扵山春石阻僕馬之間而志一至扵雖采卷耳

而心不在焉蓋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詳如此故

稱周之士也貴又稱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稱君能下

下以成其政臣能㱕美以報其上其君臣上下相與之

際如此可謂至矣𠩄謂必本其情而敘其勤者在四牡

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

將母而其卒章則曰豈不懷歸是用作謌將毋耒諗釋

者以謂諗告也君勞使臣敘述其情曰豈不誠思㱕乎

故作此詩之謌以飬父母之志來告其君也既休息之

而又追敘其情如此繇是𮗚之上之𠩄以接下未嘗不

恐失其飬父母之心下之𠩄以事上有飬父母之心未

嘗不以告也其勞使臣之辭則然而推至扵成役之人

亦勞之以王事靡監憂我父母則先王之政即人之心

莫大扵此也及其後世或任使不均或苦扵征役而不

得飬其父母則有北山之感鴇羽之嗟或行役不巳而

父母兄弟𩀌散則有陟岵之思詩人皆推其意見扵國

風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伏惟吾君有出扵數千

載之大志方興先王之治以上継三代吾相扵時昔同

德合謀則𠩄以待天下之士者豈異扵古士之出扵是

時者豈有不得盡其志邪鞏獨何人幸遇茲日鞏少之

時尚不敢飾其固陋之質以干當世之用今齒髪日衰

聦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進之心況其少有知

邪轉走五郡蓋十年矣未嘗敢有半言片辭求去邪城

之任而冀陪朝廷之儀此鞏之𠩄以自䖏藕計巳在聴

察之日乆矣今輙以其區區之腹心敢布扵下執事者

誠以鞏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師而鞏

守閩越仲弟守南越二越者天下之逺䖏也扵著令有

一人仕扵此二邦者同居之親當逺仕者皆得不行鞏

固不敢爲不肖之身求自比扵是也頋以道里之阻既

不可御老母而南則非獨省晨昏承顔色不得効其犬

馬之愚至扵書問徃還蓋以萬里非累月踰時不通此

白首之母子所以義不可以苟安㤙不可以苟止者也

方去歳之春有此邦之命鞏敢以情告扵朝而詔報不

許屬閩有盜賊之事囙不敢継請及去秋到職閩之餘

盜或數十百爲曺伍者徃徃蟻聚扵山谷桀㸃䏻動衆

為魁首者又以十數相望扵州縣閩之室閭莫䏻寕而

逺近聞者亦莫不疑且駭也州屬邑又有出扵饑旱之

後鞏扵此時又不敢以𥝠計自陳其扵冦孽屬前日之

屢敗士氣既奪而吏亦無可屬者其扵經營既不敢以

輕動迫之又不敢以少縱玩之一則諭以挌納一則戒

以前除既而其悔悟者自相執拘以㱕其不変者亦為

士吏之𠩄係𫉬其魁首則或糜而致之或殱而去之自

冬至春逺近皆㝎亭無抱鼓之警里有室家之樂士氣

始𡚒而人和始洽至扵風雨時(⿱艹石)田出自倍今野行海

渉不待朋儔市粟面米價減什七此皆吾君吾相至仁

元澤覆冐𠩄及故㓂旱之餘曽未㫷𡻕既安且富至扵

如此鞏與斯民與䝉其幸方地數千里既無一事繋官

扵此又已彌年則可以將母之心告扵吾君吾相未■

易扵此時也伙惟椎古之𠩄以待士之詳思勞㱕之詩

本士大夫之情而及扵其親逮之以即乎人心之政或

還之闕下或䖏以閑曺或引之近畿屬以一郡使得諧

其就飬之心慰其高年之母則仁治之行豈獨昏愚得

蒙賜扵今日其流風餘法傳之永乆後世之士且將頼

此其無北山之怨鴇羽之譏陟岵之歎蓋行之甚易為

徳扵士䫋者甚廣惟留意而圖之不宣鞏頓首


元豊𩔖藁卷第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