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笑/無術部第六
無術部第六
子猶曰:夫人飯腸酒腑,不用古今浸灌,則草木而已。溫岐「悔讀《南華》第二篇」,而梅詢見老卒臥日中,羨之,聞其不識字,曰:「更快活。」此皆有激言之,非通論也。世不結繩,人不面牆,誰能作聾瞽相向?但不當如彌正平開口尋相罵耳。集《無術》第六。
署名
[編輯]厙狄干不能書,每署名,逆上畫之,人謂之「穿錘」。又有武將王周者,署名先為「吉」,而後成其外。
《北史》:斛律金不識文字。初名敦,苦其難署,改名為金,從其便易;猶以為難,司馬子如乃指屋角令況之。
陸渭南《晚晴》詩:「屋角明金字,溪流作縠文」,用此。「穿錘」對「指屋」是的對。
何敬容為尚書令,不善作草隸,署名「敬」字,大作「苟」,小為「文」,「容」字大作「父」,小為「口」。陸倕見而戲之曰:「公家苟既奇大,父亦不小。」敬容笑而慚。
江從簡嘗作「采荷調」以刺何敬容,曰:「欲持荷作柱,荷弱不成梁。欲持荷作鏡,荷暗本無光。」敬容不悟,唯嘆其工。
大字大諾
[編輯]宋武帝劉裕素不能書,劉穆之教以縱筆作大字徑尺。帝從之。一紙不過六七字便滿。
梁陳伯之為江州,目不知書。得文案,佯視之,唯作大「諾」。
唐及五代凡文書皆批曰「諾」,猶今批「准」字也。齊江夏王五歲學「鳳尾諾」即工,高帝以玉麒麟賜之。草書諾字形若鳳尾。
造字
[編輯]梁曹景宗尚勝,每作書,字有不解,輒意造之。
高手筆
[編輯]司直陳希閔,以非才任官。每秉筆,支頷半日不下。府史目之為「高手筆」。又竄削至多,紙面穿穴,亦名「按孔子」。
不知置辭
[編輯]齊焦度材澀,欲就高帝求郡,不知置辭。人教之,習誦上口。臨自陳,卒忘所教,大言曰:「度啟公,度啟公,度無食。」帝大笑曰:「卿何憂無食?」賜米百斛。
不習儀式
[編輯]魏隴西太守游楚上殿,不習儀式。帝令侍中贊引呼「隴西太守前」。楚不覺大應稱「諾」。帝笑勞之。
初學
[編輯]張敬兒不識書,由戰功起方伯,始學讀《孝經》、《論語》。征護軍,乃於密室屏人學揖讓對答,空中俯仰,妾侍窺笑焉。
照樣舉笏
[編輯]宋祖召問武臣軍數。其識字者,預寫笏上,臨問,高舉笏,當面見字,隨問即對。有一不識字者,不知他人笏上有字,照樣舉笏,近前大聲曰:「啟覆陛下,軍數都在這裡!」
龍戰龍見
[編輯]朱穆以梁冀地勢親重,望其挾持王室,因推災異奏記,以勸戒冀,而引《易》卦「龍戰於野」之文,又薦種暠、欒巴等。明年,黃龍二見於沛國。冀無學,遂以穆「龍戰」之言為驗,於是引用暠、巴而舉穆高第為侍御史。
郢書燕說,因誤得貞。斷章取義,未嘗不可。
北齊源師攝祠部,嘗白高阿那肱「龍見當雩」。阿那肱驚曰:「何處龍見?其色何如?」師日:「龍星初見,禮當雩祭,非真龍也。」阿那肱怒曰:「漢兒多事,強知星宿!」
金熙宗赦草
[編輯]金熙宗亶皇統十一年夏,龍見宮中,雷雨大至,破柱而去。亶懼,欲肆赦以禳之。召掌制學士張鈞視草,中有「顧茲寡昧」及「渺予小子」之言。文成奏御,譯者不解謙沖之義,乃曰:「漢兒強知識,托文字以詈上耳。」亶驚問故,譯釋之曰:「寡者,孤獨無親。昧者,不曉人事。渺為瞎眼。小子為小孩兒。」亶大怒,遂誅鈞。
此等皇帝,真是「不曉事瞎眼小孩兒」也!
謝朓詩杜荀鶴詩
[編輯]貞觀中,尚藥奏求杜若,楚蘅也,生南郡漢中。敕下度支。有省郎以謝朓詩云「芳洲生杜若」,乃委坊州貢之。本州曹官判云:「坊州不出杜若,應由讀謝朓詩誤。華省名郎,作此判事,豈不畏二十八宿笑人?」
楊升庵云:吳字本從口、從矢,非從天也。而吳元濟之亂,童謠有「天上小兒」之讖。又如王恭為「黃頭小人」,「恭」字與「黃」頭不同。史謂小兒謠言,乃熒惑星所為。審如是,星宿亦不識古文矣。」蘇易簡云:「神不能神,隨時之態。」子猶曰:「然則唐明宗時,玉帝亦當不識字耶?」
經生多有不省文章。嘗一邑有兩人同官,其一或舉杜荀鶴詩,稱讚「也應無計避征徭」之句。其一難之曰:「此詩誤矣!野鷹何嘗有徵徭乎?」舉詩者解曰:「古人有言,豈有失也?必是當年科取翎毛耳。」
煬帝選儀衛,征取鳥羽。有鶴巢於樹顛,民往窺之。鶴恐傷其卵,自拔氅毛投地。群臣奏以為瑞。據此,則杜詩便作「野鷹」亦不錯。
呂、李二將讀詩
[編輯]張氏據有平江日,其部將左丞呂珍守紹興,參軍陳庶子、饒介之在張左右。一日,陳賦詩,饒染翰,題一紈扇以寄呂,云:「後來江左英賢傳,又是淮西保相家。聞說錦袍酣戰罷,不驚越女采荷花。」饒素負書名,且詩語俊麗,為作者所稱。呂俾人讀罷,大怒曰:「吾為主人守邊疆,萬死鋒鏑間,豈務愛女子而不驚之耶?見則必殺之!」又元帥李其姓者,杭州庚子之圍解,頗著功勞。一士人投之以詩,將有求焉。其詩有「黃金合鑄李將軍」之句。李大怒,日:「吾勞苦數年,止是將軍,今年才得元帥。乃復令我為將軍耶!」命帳下策出之。二事一時相傳為笑。
九邊將帥都若此,山人秋風必少止矣。
劉述引古
[編輯]劉述字彥思,性庸劣。從子俁疾甚,述往候焉。其父母相對涕泣,述立命酒肉,令俁進之。皆莫知其意,或問之,答曰:「豈不聞《禮》云:『有疾,飲酒食肉可也。』」又嘗有喪,值其子亦居憂。客問:「其子安否?」答曰:「所謂『父子聚麀』,何勞齒及?」
宋鴻貴讀律
[編輯]宋鴻貴仕齊,為北平府參軍。見律有「梟首」罪,誤為「澆手」,乃生斷兵手,以水澆之,然後斬決。
錦裊爛兮
[編輯]晉康福鎮天水日,嘗有疾。幕客謁問,福擁錦衾而坐。客退,謂同列曰:「錦衾爛兮!」福聞之,遽召言者,怒之曰:「吾雖產沙陀,亦唐人也,何得呼我為『爛奚』?」
水厄對
[編輯]侍中元乂為蕭正德設茗,先問:「卿於水厄多少?」正德不曉乂意,答曰:「下官雖生水鄉,立身以來,未遭陽侯之難。」
三十而立
[編輯]魏博節度使韓簡,性粗質,每對文士,不曉其說,心常恥之。乃召一士人講《論語》,至「為政」篇。明日喜謂同官曰:「近方知古人稟質瘦弱,年至三十,方能行立。」
如此解,則「四十無聞」,便是耳聾;「五十知命」,便是能算命矣。
董公遮
[編輯]淳熙丁未,洪景盧知舉。一考官大笑絕倒,問之,則云:「試卷中有用『董公遮說漢王』事,以『公遮』為董三老之名。」
《周亞夫傳》:趙涉遮說將軍,「涉遮」亦趙之名乎?
堯舜疑事
[編輯]歐文忠知貢舉。省闈故事:士子有疑,許上請。文忠方以復古道自任,將明告以崇雅黜浮,以變文格。至日午,猶有喋喋弗已者,過晡稍閴。與諸公方酌酒賦詩,士又有叩簾者。文忠復出,所問士忽前曰:「諸生欲用堯、舜字,而疑其為一事或二事,唯先生教之。」觀者哄然笑。文忠不動色,徐曰:「似此疑事,誠怕其誤,但不必用可也。」
不識羊太傅、陸士衡
[編輯]張敬兒開府襄陽,欲移羊叔子「墮淚碑」。綱紀白云:「此羊太傅遺德,不宜遷動。」敬兒怒曰:「太傅是誰?我不識!」
劉道綦封營道侯,凡鄙無識。始興王濬戲謂曰:「陸士衡詩云『營道無烈心』,何意?」道景曰:「下官初不識士衡,何忽見苦?」
說韓信
[編輯]黨進鎮許昌。有說話客請見,問:「說何事?」曰:「說韓信。」即杖去。左右問之,黨曰:「對我說韓信,對韓信亦說我矣!」
問歐陽修
[編輯]謝無逸閒居,多從衲子游,不喜對書生。有一舉子來謁,坐定,曰:「每欲問公一事,輒忘之。嘗聞人言歐陽修,果何如人?」無逸熟視久之,曰:「舊亦一書生,後甚顯達,嘗參大政。」又問:「能文章否?」無逸曰:「文章也得。」無逸子宗野時七歲,聞之,匿笑而去。
此等舉子,如何喚作書生?唯不喜書生,故來謁者但有此等舉子。
不知杜少陵
[編輯]宋乾道間,林謙之為司業,與正字彭仲舉游天竺小飲。論詩,談到少陵妙處,仲舉微醉,忽大呼曰;「杜少陵可殺!」有俗子在鄰壁,聞之,遍告人曰;「有一怪事,林司業與彭正字在天竺謀殺人。」或問:「所謀殺為誰?」曰:「杜少陵也,但不知何處人。」聞者絕倒。
班固、王僧孺
[編輯]張由古有吏才,而無學術,累歷台省,於眾中嘆「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選》」。或曰:「《兩都賦》、《燕山銘》、《典引》等併入《文選》,何得言無?」張曰:「此是班孟堅。吾所笑者,班固也。」又嘗謂同官曰:「昨買得《王僧襦集》,誤以「孺」為「襦」。大有道理。」杜文范知其誤,應聲曰:「文范亦買得『佛袍集』,倍勝『僧襦』。」
司馬相如宮刑
[編輯]相國袁太沖,同二縉紳在賓館中坐久。一公曰:「司馬相如日擁文君,好不樂甚!」一公曰:「宮刑時卻自苦也!」袁閉目搖首曰:「溫公吃一嚇!」司馬遷、司馬溫公。
蕭望
[編輯]春明門外當路墓前有堠,題雲「漢太子太傅蕭望之墓」。有達官見而怪之,曰:「春明門題額正方,加『之』字可耳。如此堠直行書,只合題『蕭望墓』,何必『之』字?」
唐有盧鴻一,取《尸子》「鴻常一」之義。而《通鑑綱目》書「征嵩山處士盧鴻為諫議大夫」,誤以「鴻」為單名。注《三十國春秋》者,蕭方等。蓋「方等」佛經名。其弟名方諸、方知。而胡三省注《通鑑》,去「等」字,為「蕭方」,此猶不知而誤也。至於「方朔」、「葛亮」,此何等語?而詩中往往見之。古人姓名,橫被削蝕者多矣,豈獨蕭傅!
倒語
[編輯]《詩林廣記》載宋人「嘲倒語」詩,所謂「如何作元解,歸去學潛陶」者,人皆知之。景泰中,吾蘇一監郡不學,誤呼石人為「仲翁」。或作詩嘲云:「翁仲將來作仲翁,皆因書讀少夫工,馬金堂玉如何入?只好州蘇作判通。」又《水南翰記》云:英廟大獵時,有祭酒劉某和詩,以「雕弓」作「弓雕」。監生詩誚之曰:「雕弓難以作弓雕,似此詩才欠致標,若使是人為酒祭,算來端的負廷朝。」
按韓昌黎作詩,嘗倒叶韻,如「瓏玲」、「鮮新」、「慨慷」、「莽鹵」之類甚多。若出他人之口,又作笑話矣。
字誤
[編輯]韓昶是吏部子,雖教有義方,而性頗闇劣。嘗為集賢校理,史傳有「金根車」,箱輪皆以金。昶以為誤,悉改為「銀」。
吏部公子,宜乎只曉得金銀也。
桓玄篡位,尚書誤「春蒐」為「春菟」。
假皇帝、假尚書,自合用假軍禮。
李林甫無學術。典選部時,選人嚴迥判語用「杕杜」二字。林甫不識,謂吏部侍郎韋陟曰:「此雲杕杜,何也?」陟俛首不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妻舅也。度妻誕子,林甫手書賀之:「聞有弄麞之喜。」客視之,掩口。
《唐書》:吏部侍郎蕭炅,索不學。嘗讀「伏臘」為「伏獵」。嚴挺之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
《清夜錄》:哲宗朝,謝悰試賢良方正,賜進士出身。悰辭雲;「敕命未敢抵授(舊版作受)。」乃以「祗」為「抵」,以「受」為「授」。劉安世奏曰:「唐有伏獵侍郎,今有抵授賢良。」
李建勛罷相江南,出鎮豫章。一日游西山田間茅舍,有老叟教村童,公觴於其廬。賓僚有曰:「梨號五臟刀斧,不宜多食。」叟笑曰:「《鶡冠》云:五臟刀斧,乃離別之離,非梨也!」就架取小帙,振拂以呈。公大嘆服。
琵琶果
[編輯]莫廷韓過袁太沖家,見桌上有帖,寫「琵琶四斤」,相與大笑。適屠赤水至,而笑容未了,即問其故。屠亦笑曰:「枇杷不是此琵琶。」袁曰:「只為當年識字差。」莫曰:「若使琵琶能結果,滿城簫管盡開花。」屠賞極,遂廣為延譽。
茄字鴿字
[編輯]尚書趙從善子希蒼,官紹興日,令庖人造燒茄。判食次,問吏「茄」字。吏曰:「草頭下着『加』。」即援筆書「艹」,下用「家」字,乃「蒙」字矣。時人目曰「燒蒙」。
南康王建封不識文義。族子有《動植疏》,俾吏錄之。其載鴿事,以傳寫訛謬,分一字為三,變而為「人日鳥」。建封信之,曰:「每人日開宴必首進此味。」
蹲鴟
[編輯]張九齡一日送芋蕭炅,書稱「蹲鴟」。蕭答云:「損芋拜嘉,唯蹲鴟未至,然寒家多怪,亦不願見此惡鳥也。」九齡以書示客,滿座大笑。
按:蹲鴟,芋也。參軍馮光震入集賢院校《文選》,解為「着毛蘿蔔」,識者笑之。又《顏氏家訓》云:「芋」字似「羊」,有謝人惠羊而誤用「蹲鴟」者,
昭執
[編輯]程覃尹京日,有治聲,唯不甚知字。嘗有民投牒,乞執狀造橋。覃大書「昭執」二字。民見其誤,遂白之:「合是『照執』,今漏四點。」取筆於「執」字下添四點,為「昭熱」。庠舍諸生作傳誚焉。
既有治聲,即不識字可也。只一個「廉」字,做官的幾人識得?乃知識字者原少。
多感元年
[編輯]權龍襄景龍中為瀛州刺史。遇新歲,京中人附書云:「改年多感,敬想同之。」乃將書呈判書以下云:「有詔改年號為『多感元年』。」眾大笑。龍襄不悟,猶復延頸,怪赦書來遲。
精觕
[編輯]宋神宗時,葉溫叟提舉陝西保甲。一日,御批問:「所隸諸州保甲精觕如何?」葉上札子言:「臣所教保甲,委是精確。」帝得奏大笑,謂侍臣曰:「溫叟將謂精觕是精確也。」
生兵
[編輯]逆亮南侵,命葉義問視師江上。葉素不習軍旅,會劉錡捷書至,讀之,至「金賊又添生兵」,顧問吏曰;「生兵是何物?」
輓世牧民者,知百姓是何物?衡文者,知文章是何物?掌銓者,又知人才是何物?天下之不為葉義問者鮮矣!
史思明詩
[編輯]《芝田錄》:史思明以櫻桃寄其子,作詩云:「櫻桃一籃子,半青一半黃,一半與懷王,一半與周贄。」群巨請日:「聖作誠高妙,但以『一半與周贄』之句移在上,於韻更為穩葉。」思明怒曰:「我兒豈可使居周贄之下!」
思明長驅至永寧,為子朝義所殺。思明曰:「爾殺我太早。祿山尚得至東都,而爾何亟也?」朝義,即偽封懷王者。
黨進讀書
[編輯]黨進不識一字。朝廷遣防秋,陛辭,故事例有敷陳。進把笏前跪,移時不能道一字,忽仰天顏厲聲曰:「朕聞上古,其風朴略,願官家好將息!」侍衛掩口。後左右問曰:「太尉何故念此二語?」黨曰:「要官家知我讀書。」
只為「宰相須用讀書人」一語所誤。
邑丞通文
[編輯]某邑一丞,素不知文,而強效顰作文語。其大令病起,自憐消瘦,丞曰:「堂翁深情厚貌,如何得瘦!」又侍大令飲,而大令將赴別席,辭去。丞曰:「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縣令修後堂,頗華整。丞趨而進曰:「山節藻梲,何如其智也!」一日,縣治捕強盜數人,令嚴刑訊鞫,盜哀號殊苦。丞從傍撫掌笑曰;「惡人自有惡人磨!」
《笑林》評云:不識一丁人,轉喉觸諱如此。令大能容耐。正是「識性可與同居」。
(明有書名曰「笑林評」,見天一出版社影印本,與此大同小異(電子書頁),疑當作笑林評。原文為:
某邑一丞素不知文、而強效顰作文語、其大令病起、自憐消瘦、丞曰、堂翁深情厚貌如何得瘦、又侍大令飲、而大令將赴別席、辭去、丞曰、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縣令修後堂、頗華整、丞趨而進曰、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一日,縣治捕強盜數人、令嚴刑訊鞠、盜哀號殊苦、丞從傍撫掌笑曰、惡人自有惡人磨、信乎不識一丁人,轉喉觸諱如此。
令大能容耐、正是識性可與同居)
中官通文
[編輯]嘉佑、治平間,有中官杜漸者,好與舉子同游,學文談,不悉是非。居揚州,凡答親舊書,若此事甚大,必曰「茲務孔洪」,如此甚多。蘇子瞻過維揚,蘇子容為守,杜在坐。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後子瞻與同會,問典客曰:「為誰?」對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乙未後,時藝陡新,一後學苦心為課,字字推敲,易「常謂」字曰「恆譚」,易「何言之」曰「曷談旃」,一時傳笑。
時有一權璫,與縉紳次。諸縉紳方劇談,而璫者不能置一語,仰見屋上煙籠蔥起,謬曰:「焉用佞!」眾聞之,疑璫者誚己。及移時,復仰視曰:「煙太佞!」四座大笑,疑遂釋。
俚語有習而不察者,如勸人莫動氣,則曰「君子不器」,自謙未曾周備,則曰「周而不比」;贊人話好,則曰「巧言令色」;賀人功名,則曰「僥倖」。俱可笑。
《廣記》有內大臣學作別紙言語。鳳翔節度使寄柴數車,回書謝云:「蒙惠『也愚』若干。」
中官出對
[編輯]《耳譚》:太監府有歷事監生,遇大比,亦是本監考取,類送鄉試。一璫不深書義,曰:「今不必作文論,只一對佳者,便取。」因出對雲;「子路乘肥馬。」諸生俯首匿笑。一黠者對云:「堯舜騎病豬。」璫大稱善。
閹人主文事,故可笑,不必對也。王振用事時,台中有疏,請振判國子監,如唐魚朝恩故事者,更可笑。
史學
[編輯]《王莽傳》贊云:「紫色蛙聲,余氛閏位。」謂以偽亂真也。顏之推共人言及莽狀,一俊士自許史學,名價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鴟目虎吻,亦且紫色蛙聲。」
強作解字
[編輯]會稽朱某以販茶鬻官,皆呼為「茶官」,素不學。偶於姻家遇詞客,印證今古,談及宣尼,擊節曰:「據如此說,是一才子矣!」又言馮婦,則曰:「果是當時一美婦人,予聞久矣!」近臨溪人姚京,與村學究孫一經夏日納涼。頃之雲翳。孫曰:「必有大風。」姚詰之,曰:「夏雲多奇風。」聞者腸斷。
慶元間,有士人姜夔上書,乞正奉常雅樂。詔赴太常同寺官校正。樂師齎出大樂,首見錦瑟,指問何樂。眾方訝其正樂不識樂器,既知為瑟,乃令樂師曰:「彈之。」師曰:「語云『鼓瑟希』,未聞彈之。」眾官咸笑而散,其議遂寢。
《公羊傳》
[編輯]《廣記》:有甲欲謁見邑宰,問左右曰:「令何所好?」或語曰:「好《公羊傳》。」後入見,令問「君讀何書?」答曰:「唯業《公羊傳》。」試問:「誰殺陳他者?」甲良久對曰:「平生實不殺陳他。」令知謬誤,因復戲之曰:「君不殺陳他,謂是誰殺?」於是大怖,徒跣走出。人問其故,乃大語曰:「見明府,便以死事見訪,後直不敢復來,遇赦當出耳。」
近有村翁,炫兒聰明,習《春秋經》者。或問云:「讀過《左傳》否?」答曰:「《左傳》未知,但聞其已讀『右傳』矣」。蓋《大學》有「右傳之幾章」句。兒魯甚,朝夕溫誦,翁所習聞也。
芝麻《通鑑》
[編輯]吳人韋政,腹枵然,好談詩書,語常不繼。或嘲之曰:「此非出芝麻《通鑑》上乎?」蓋吳人好以芝麻點茶,市中賣者,以零殘《通鑑》裹包。一人頻買芝麻,積至數頁,而以零殘語掉舌。人間始末,輒窮曰:「我家芝麻《通鑑》上止此耳。」
《韻府群玉》秀才還只好趁夜航船,況芝麻《通鑑》乎?
祭文策問
[編輯]《謔浪》云:黃陂季生無學,好弄筆。求人文稿曰「文犒」,見耒耜曰「來報」,見唾咳曰「垂亥」,每於尺犢中用「呵呵」,稱醫家曰「國首」,簡褻曰「簡藝」,租糧曰「相量」,寫人號下又加「尊號失記」,寫過己名,又書「名具別幅」。此等不可勝數,傳為笑談。一日母死,托邑人段祺作堂祭文。段代為言曰:「某年月日,兒某舉亡母柩,就封某山,某不敢索文犒於人,謹寫某胸中所有而言曰:嗚呼!躬秉來報,二十餘年,垂亥不聞,又經一年。人皆呵呵,我淚如泉,方母病劇,國首難尋。倉忙舉事,簡藝殊深。大荒之後,相量少足。諸親俱在,無人不哭。尊號失記,母心如燭。各有姓名,具在別幅。」
必是此篇祭文先堂方解,非戲筆也。
錢塘葉生少學識。有假作葉策題問云:「《孝經》一序,義亦難明,且如『韋昭王』是何代之主?『先儒領』是何處之山?孔子之志四時常有也,何以獨言『我志在春』?孔子之孝四時常行也,何以獨言『秋行在孝』?既曰『夫子歿』,而又何以『鯉趨而過庭』?」
乃知黨進背得二句,亦算虧他。
襲舊
[編輯]唐陽滔在中書,文皆抄襲。時命制敕甚急,而令史持庫鑰他適,苦無舊本檢閱,乃斫窗躍入得之。時號為「斫窗舍人」。
觀斫窗辛苦,方知近來懷挾「繩頭本兒」之貴。
桓帝時,有辟公府椽者,倩人作奏記。人不為作,因語曰:「梁國葛龔先作記文可用。」遂從人言謄寫,不去龔名姓。府公大驚,罷歸。時人語曰:「作奏雖工,宜去葛龔。」
若再抄幾遍,名姓當累累矣。
改制詞
[編輯]唐玄宗嘗器重蘇頲,欲倚以為相,秘密不欲令左右知。迨夜艾,乃令草詔,訪於侍臣曰:「外庭誰直宿?」命秉燭召來。至則中書舍人蕭嵩。上即以頲姓名授嵩,令草制書。既成,詞中有「國之瓌寶「。上尋繹三四,謂嵩曰:「頲,瓌之子。朕不欲斥其父名,卿為刊削之。」上仍令撤帳中屏風與嵩。嵩慚懼流汗,筆不能下者久之。上以嵩抒思移時,必當精密,不覺前席以觀。唯改曰「國之珍寶」,他無更易。嵩既退,上擲其草於地曰:「虛有其表耳!」
判鳥翎
[編輯]唐靈昌尉梁士會,官科鳥翎,里正不送,舉牒判曰:「官喚鳥翎,何物里正,不送鳥翎?」佐使曰:「公大好判,但『鳥翎』太多。」會改曰:「官喚鳥翎,何物里正,不送雁翅?」聞者笑之。
朱鞏一聯
[編輯]南唐元宗會群臣賦詩。學士朱鞏短於韻語,竟日不能終篇,止進一聯,又極鄙俚,乃自炫曰:「好物不在多。」
約法三章
[編輯]魏長齊雅有體量,而才學非所經。初宦當出,虞存嘲之曰:「與卿約法三章:讀者死,文筆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