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夫於亭雜錄/卷6
文人寫真
[編輯]王右丞畫《孟襄陽吟詩圖》,至今流傳,以為佳話,不知宣和所藏,又有厲歸真所畫《常建冒雪入京圖》。當時文人高士為世艷慕如此。梁溪嚴中允蓀友(繩孫)以布衣遊京師,見先兄西樵洎余,遂欣然為之寫真,亦古人之亞也。
歷代正氣
[編輯]孟子雲:「其為氣也,至大至剛。」吾於漢末得二人焉,曰孔北海融、關壯繆羽;於唐得二人焉,曰宋文貞璟、顏忠烈真卿;於宋得三人焉,曰韓忠獻琦、範文正仲淹、蘇文忠軾;於明得一人焉,曰王端毅恕。
封禪巡狩
[編輯]曹頌嘉(禾)在翰林疏請封禪,王嶽生(承祖)為給事中,疏駁之,而請舉巡狩。二者皆著於《白虎通》,未識兩說孰為是非也。
唐九經
[編輯]唐九經,字行一,浙之山陰人,崇禎癸未進士,性好諂。裏人有官學士者,其封君家居,唐日往造焉。或嘲以詩雲:「九經第一不修身,只為年來敬大臣。」久之,學士歿,而裏中有以監司家居者,唐又日造之。或問之:「唐近日何為?」應曰:「近日不敬大臣矣,體群臣矣。」聞者皆大笑絕倒。監司後官至尚書,而唐已前歿,不及見。
沈夫婦
[編輯]吳江沈君庸自征作《霸亭秋》、《鞭歌妓》二劇,瀏漓悲壯,其才不在徐文長下。乃其妻張亦才女也,常有《寄外》詞雲:「漠漠輕陰籠竹院。細雨無情,淚濕霜華面。試問寸腸何樣斷。殘紅碎綠西風片。萬轉相思才夜半。又聽樓頭,叫過傷心雁。不恨天涯人去遠。三生緣薄吹簫伴。」(張名倩倩。)
陰符經墨跡
[編輯]米南宮寫《陰符經》墨跡,細行書,結構精密,神韻溢於楮墨,大似褚河南,與世所傳刻米書迥別。卷首有黃帝像,兩童子捧劍印侍,前有一鼎。亦名筆也。經後有元章書與劉巨濟倡和《龍真行》二篇,字尤佳。自題雲:「秘府右軍書一卷,有一龍形真字印,故作。米芾。」二詩甚奇偉,不具錄。米又書後雲:「芾自命此書為跋尾,書惟題於家,真跡後不寫以遺人。」又雲:「樞密太尉論書法奧,前篇有『天真難力至』語,後篇知劉侯收書自芾始,故寫獻。」《陰符經》後題「甲申初夏廿日,南山米老學書課。」又堅白老人跋「《米氏小錄》」雲雲,不知是何許人。此帖昔在京師見之,今不知歸誰氏矣。
韋臯造兵器
[編輯]唐韋臯在西川造兵器,皆有「定秦」字。朝廷疑其跋扈,按問之,雲是工人名字。然《刀劍錄》雲:「秦始皇三年,歲次丁巳,采北祗銅鑄二劍,銘曰『字秦』。」於古已先有之矣。
王喬
[編輯]世言葉令王喬與仙人王子喬本是兩人,而應劭《風俗通義·辯葉令》一條,引周靈王太子與師曠事,則是三人混而一之矣。按《後漢書》,王喬載《方術傳》,傳末雲:「或雲即古仙人王子喬也。」而劉向《列仙傳》以為即靈王太子,劭之說本此。《列仙傳》多誕謾不經,如載范蠡,而雲事周師太公望,其可笑如此。後來《真誥》、《真靈位業圖》諸書之濫觴也。
太山石敢當
[編輯]齊魯之俗,多於村落巷口立石,刻「太山石敢當」五字,雲能暮夜至人家醫病。北人謂醫士為大夫,因又名之曰「石大夫」。按:「石敢當」三字,出《急就篇》,師古註但雲「所當無敵」。石賢士祠,本汝南田間一石人,有嫗遺餌一片於其下,民遂訛言能治病,是兩事而訛為一也。「太山」二字,義亦難解,或以劭為太山太守而轉訛耳。
蕎麥花入詩
[編輯]稻花、豆花,《麥秀》、《黍離》皆以入《詩》。蕎麥為五穀最下之品,而其花殊嬌艷。唐人詩雲:「日落鴉飛懂,滿庭蕎麥花。」蕎麥自田野間物,詎可植之庭中?此敏邊華泉「庭中何所有,有萱復有芋」尤可議。白樂天詩:「自起開門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差不謬耳。
直言無隱
[編輯]《顏氏家訓》雲:「江南文制,欲人彈射,遇有所累,隨即改之。山東風俗,不通擊難,吾初入鄴,遂嘗以此忤人,至今為悔。」余謂此亦存乎其人耳,不關南北也。氽夙昔於朋輩詩文就質,凡佳惡必直言無隱,故翰林侍讀施愚山先生嘗曰:「吾交遊滿天下,直諒多聞唯王先生耳。」故刑部尚書魏環溪先生,每有所作,必屬余指其瑕,即欣然改定。嘗有《謝》雲:「於論文較藝之中,見吾心不欺之學。」又語其子宮諭(學誠)曰:『吾在京師三十餘年,惟心折一阮亭耳。」故翰林檢討唐先生濟武亦然。晚年有京師官以詩相質,余為指摘竄改,不少隱,後遇之,頗有慍色。余始知古道不可盡行也,悔之。此事不獨顏氏,唐劉夢得與牛僧孺亦有然矣。
勿襲形模
[編輯]顏之推標舉王籍「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以為自《小雅》「蕭蕭馬鳴,悠悠旆旌」得來,此神契語也。學古人勿襲形模,正當尋其文外獨絕處。
猶豫
[編輯]猶豫,顏介所釋甚詳,今錄之:「屍子曰:『犬五尺為猶。』《說文》曰:『隴西謂犬子為猶。』或以《爾雅》曰:『猶如麂,善登木,聞人聲,則豫緣木上下也。
ж子賤
[編輯]ж子賤,ж羲之後。單父東門有子賤碑,雲濟南伏生即子賤之後。
寫真
[編輯]寫真一技,古稱顧虎頭。此藝雖精,終不能與山水、竹石、花鳥、龍魚等埒。近日如曾鯨、謝彬輩,以此擅名,吾見其晚年筆墨亦草草耳。近有鴻臚序班禹之鼎,名重輦下,曾為余作《放鷴》、《荷Θ》、《雪溪》、《詩思》數圖,時有利鈍。顏氏稱:「武烈太子偏能寫真,坐上賓客,隨宜點染,即成數人,以問童孺,皆知姓名。蕭賁、劉靈、劉孝先,並文學已外,復佳此法。又有西朝中書舍人吳郡顧庭、平氏縣令彭城劉嶽。」昔王右丞、趙承旨並擅此長,不以為諱,然今之名世,亦罕覯矣。
顧大申
[編輯]顧大申,本名鏞,字震雉,號見山,善丹青,尤工設色。為詩精深華妙,兼有寄託,在松江派中大樽之下,諸人之上。嘗刻《詩》三百篇及《楚詞》、《選》詩為一書,名曰《詩原》。康熙己酉,以工部郎中奉使榷贛關,作畫別余,自後不復相見。
畢九歌
[編輯]畢九歌,字調虞,吾邑大司空亨之裔。能詩,今僅傳其一絕雲:「芍藥花殘布穀啼,雞閑犬臥閉疏籬。老農荷鍤歸來晚,共說南山雨一犁。」
陳其年
[編輯]昔人雲:「一人知己,可以不憾。」乃亦有偃蹇於生前而振耀於身後者。故友陽羨陳其年(維崧),諸生時老於場屋,厥後小試,亦多不利。己未博學宏辭之舉,以詩賦入翰林為檢討,不數年,病卒京師。及歿,而其鄉人蔣京少(景祁)刻其遺集,無隻字軼失,皖人程叔才師恭又註釋其四六文字以行於世。此世人不能得之於子孫者,而一以桑梓後進,一以平生未嘗覿面之人,而收拾護惜其文章如此,亦奇矣哉。
元稹
[編輯]唐張祜,長慶、寶歷間詩人之翹楚。或薦於上,時元稹為相,力沮之,不得召見,罷歸。祜見知於樂天而沮於微之,此理之不可解者,而元之相度、人品,亦可想見。
開元天寶二事
[編輯]開元二十三年,裴耀卿為江淮轉運使,置河陰、集津、太原諸倉,自太原入渭輸關中。時命三百裏內刺史、縣令,帥所部音樂集五鳳樓下。懷州刺史以車載樂工數百,皆衣文繡,服箱之牛皆為虎、豹、犀、象之狀。魯山令元德秀,惟遣樂工數人連袂歌《於於》。上曰:「懷州之人,其塗炭乎!」立以刺史為散官,而嘆德秀為賢。天寶初,江淮租庸使韋堅引氵產水抵苑東望春樓下,為潭以聚江淮運船。三月,上幸望春樓,堅以新船數百艘各榜郡名,陳郡之珍貨於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半臂,缺胯綠衫而裼之紅衤百,首居前船,唱《得寶歌》,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堅跪進諸郡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加堅左散騎常侍,僚屬褒賞有差。觀此,則懷州刺史左官,何以令其心服。天寶之亂,即一事可預知矣。
玄元靈符
[編輯]天寶元年,陳王府參軍田同秀上言:「見玄元皇帝於丹鳳門之空中,雲我藏靈符於尹喜故宅。」上遣使於函谷關尹喜臺旁求得之,同秀除朝散大夫。間一歲,清河人崔一清復上言:「見玄元皇帝於天津橋北,雲有符在武城紫薇山。」使往掘,亦得之。東京留守王亻垂知其詐,按問,果首服,奏之。此事與宋真宗之天書先後一轍,可發一笑。
俞兒
[編輯]俞兒,無終山之神也,而《莊子·駢拇》篇:「屬其性於五味,雖通如俞兒,非吾所謂臧也。」與師曠、離朱並舉,則是易牙之類人名也。
七言歌行
[編輯]七言歌行,杜子美似《史記》,李太白、蘇子瞻似《莊子》,黃魯直似《維摩詰經》。
沈鯉奏疏
[編輯]山陰王文端公家屏,先高祖太僕公門生也。江夏郭文毅公正域,先曾祖大司徒公門生也。先伯祖太師公會試(隆慶辛未)。實出商丘沈文端公鯉之門,故三公之集,吾家皆有之,而沈公正、續兩集,則太師所較刻也。士禎三復其文,嘆其經術閎深,議論正大,真一代偉人。謹節錄其議建文位號、景泰實錄一疏,以見梗概雲。
臣看得國子監司業王祖嫡奏,為循史職修闕典,以昭祖宗心事,以隆繼述大孝事。竊惟人君有位號,則有紀年;有政令,則有實錄。此《春秋》不易之法,自古及今,未有以興亡隆替而因革予奪其間者。我朝自太祖開基,列聖相承,金匱石室之藏具在。乃建文以革除而概稱洪武,景泰以分附而並系英宗,則皆為我朝闕典矣。所據司業王祖嫡因在史館纂修,知其始末,所以建有此議。臣請先述二事大略,而後及所以當正之故,為皇上陳之。太祖高皇帝在位,懿文太子先薨,至洪武三十一年,太孫嗣位,改元建文。建文者,太祖之嫡孫也,在位四年。成祖文皇帝靖難登極,乃削去建文年號,仍以洪武紀年。及重修《太祖實錄》,遂將四年實歷附作洪武虛數,此則革除之大略也。正統十四年,也先入犯,英宗睿皇帝躬馭六師,自行天討,至土木北狩。景皇帝時為成阝王,奉章皇太後命監國,旋正大位。次年八月,恭遇英廟回鑾,後七年復辟,是為天順元年。其時奸臣石亨輩,奏將景皇帝廢為成阝王,加謚曰戾。成化元年,修《英廟實錄》,遂以景泰七年事跡附於正統之後,天順之前,註曰「成阝戾王附」。成化十一年十二月,憲宗純皇帝追體英宗本意,始敕廷臣復景帝位號,上恭仁康定尊謚,改修陵寢,無所不用其情。而景泰七年事跡原附《英廟實錄》者,仍稱「成阝戾王附」,此則附錄之大略也。嗣是以來,朝野公議非不昭然,而修遺舉墜獨未之聞,則有由矣。蓋成阝戾附錄纂修在成化元年,位號之復在成化十一年也。當時惟以復位號為重,而實錄之改與不改,以為往事。歷數十年竟無言及之者,乃因循以至於今,非為其不可而遂已之也。夫憲廟追尊之舉,為帝王盛德之冠,乃獨於附錄一節不行釐正,於推廣德意毋乃有闕乎?不知位號既復,則實錄自當改正,許其大,不許其細,是未體夫憲廟之心而已矣。建文年號,在成祖登極詔書,不過以建文四年為洪武三十五年,然猶稱為少主,未聞降削位號,是在成祖親親之心,亦必有不忍絕者。而一時宣力歸命諸臣,或務張功伐,或茍存形跡,遂贊成革除之事,其亦未達夫成祖之心耳。夫成祖奉天靖難,再造邦家,駿烈宏功,纘承高廟,正使年號不除,何損萬一,而曲為掩諱若此?且天下後世各有耳目,安可盡泯?稗官野史各有紀載,安可盡革?此不但無益於事,適足示人以疑耳。故議復革除者,非為建文,為成祖也;議更附錄者,非為景帝,為英宗也。茲皆所不必諱者也。方今聖明在上,修遺舉墜,以弘先德,正此其時。臣等不敢為更張之議,惟以附錄改正,將《英廟實錄》於正統以後、天順以前,摘中間七年事跡,名曰「恭仁康定景皇帝實錄」,無相混淆,如斯而已矣。至於建文位號,詔書中原無降削之文,今亦無憑議復,亦惟於《高廟實錄》中摘出洪武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事跡,復稱建文元年、二年、三年、四年,以存其年號,傳信萬世,如斯而已矣。昔我太祖甫定天下,即首命儒臣纂修《元史》,又追謚其主為順帝,淵哉聖心,至公至厚矣!成祖、英宗之心,同符太祖,而建文、景泰又非勝國之君之比,元主可謚,何忍沒其號於建文,《元史》且修,何可闕其錄於景泰。且景泰之位號既可復,則建文年號亦可復,建文之死事諸臣,且蒙我皇上之恤錄,而況其君乎,況其為太祖之嫡孫乎!慰祖宗在天之靈,伸寰海久抑之意,彰微顯闡幽之烈,寓興滅繼絕之仁,斯舉也,實聖德聖政之第一事也,獨稱昭代之信史而已哉!奉旨:景皇帝實錄,著候纂修,改正建文年號罷。
葛守禮文
[編輯]德平明禦史大夫葛端肅公(守禮),嘉、隆名臣,以世宗之猜忍,而獨終始見信,雖陶仲文惡之,而讒言無自而入,固德望素孚,亦福人也。其《家訓》已載余《池北偶談》。其文如奏疏、序、記,皆明白正大,不事雕飾,真大人君子之言。今節錄《東方先生祠記》一篇,以見梗概。
漢平原厭次廢縣,今為神頭鎮。其西原有東方先生冢焉,鎮是以有祠,蓋歿而可祭於社者也。晉夏侯常侍贊之,唐顏魯公記而書之,由來遠矣雲雲。或問於余曰:「先生電發於漢,當時莫擬其倫,民到於今稱之,卒亦莫知其故,竟何人也?」余曰:「先生神異人也,孔氏所謂猶龍者也。漢之武帝,雄邁無前,士生其時,亦無端不有,各有以當帝心者,而棄置誅夷,曾不少惜。多欲橫發,無可誰何,漢之天下殆岌岌矣。天生先生,應時而出,上書滿公車,帝誦之累月始畢。既足以降其心而奪之氣,而其觸機隨應,飆發無方,直諫、戇諫、諷諫、譎諫,要在格君心之非而不居其名,他不具論。如廷詰董偃三罪,人為惕息,而武帝立罷宣室之宴,非汲長孺萬一可幾者。其轉移之神,不可以常理知,即帝亦不知其所以也。武帝雖肆欲,而不遂身為禍主者,先生力也。故嘗論之:先生陸沈於俗,避世金馬門,其跡也。逢占射覆,其餘也。不為富貴寵榮而妄希冀,其素也。橫放不羈,陵轢萬類,其氣也。一龍一蛇,變化至於不可窮,其源本也。直諫、戇諫、諷諫、譎諫,而卒歸於正,其大節也。至於謔浪侵犯而暴君不能怒,詼嘲傲侮而廷臣不知怨,斯則聖人之所不可必,賢人誌士之所不敢望者也。故曰神異人也。夏侯太初以為其道猶龍,信矣。夫若揚雄之謂『似優似直』,司馬遷之謂『滑稽』,班固之謂『恢諧優畜』者,皆不足以知先生之深者也。余非能知先生者,故不敢知,而卒歸之神異,或者以為信然也。」故識其重修歲月,而因以尚論其人,蓋為不知先生者言之也。
此文在宋南渡後頗似陸務觀,後必有知之者。先生集凡十八卷。
苕文訁刃庵之言
[編輯]康熙丁未、戊申間,余與苕文、公<甬戈>、玉虬、周量輩在京師為詩倡和,余詩字句或偶涉新異,諸公亦效之。苕文規之曰:「兄等勿效阮亭,渠別有西川織錦匠作局在。」又葉文敏訁刃庵雲:「兄歌行,他人不能到,只是熟得《史記》、《漢書》耳。」余深愧兩兄之言。
陳際泰集
[編輯]陳大士(際泰)命其集曰「己吾」。按《水經註》:「汴水又東,谷水入焉。谷水又東南,徑己吾縣故城西,故梁園寧陵縣之種龍鄉也。漢成、哀世,始置縣。永元十一年,陳王削地,命以嘉名曰己吾,猶有陳楚之俗焉。」《名勝誌》:「乙吾分己氏縣置,故城在今寧陵縣西南三十裏。《魏書》『武帝初起兵於己吾』是也。」大士豈以其陳姓而取以名集邪?與友人偶談及,記之。
古樂
[編輯]沈約雲:「樂人以音聲相傳,訓詁不復可解。凡古樂錄,大字是辭,細字是聲,聲、辭合寫,故致然爾。」此富甚明白,故今人強擬漢《鐃歌》等篇,必不可也。
九河不宜竹
[編輯]戴凱之《竹譜》雲:「九河鮮育,五嶺實繁。」九河皆在今德州平原、德平之界,余常見德州士夫家種竹,間有生者,僅如麻葦。九河地不宜竹,蓋自古而然矣。
治中風
[編輯]治中風方:用荊芥穗以酒調下三錢,立愈。(焦氏《說苦》)
治暴吐血
[編輯]治暴吐血:以蛛網為丸,米湯飲下,立止。
治蛇傷
[編輯]治蛇傷:用香白芷為末,入鴨嘴、膽礬、麝香各少許,糝瘡上。(俱同上)
治犬傷
[編輯]《南史》:張暢弟為犭制犬傷,食蝦蟆膾而愈。
平妖傳
[編輯]《平妖傳》載蛋子和尚三盜猿公法,亦有所本。廣州有大溪山,有一洞,每歲五月始見。土人預備墨瀋、紙刷入其中,以手捫石壁上有若鐫刻者,急拓出,洞亦隨閉。持印紙視之,或咒語,或藥方,無不神驗者。見焦尊生《說苦》。不僅嚴三點、杜七聖、馬遂之有所本也。
康洽
[編輯]盛唐詩人多有贈康洽之作,最傳者,李欣所謂「西上雖因長公主,還須一見曲陽侯」,蓋指楊國忠暨秦、虢輩也。後長慶中,自居易作忠州刺史,亦有贈康詩雲:「殷勤憐汝無他意,天寶遺民見漸稀。」天寶至是已歷六朝,而康猶在,則祿山之亂流落西蜀,至元和、長慶之時,亦已老矣。又按段安節《樂府雜錄》:「有康老子者,是長安富家子,常與國樂遊處,家產蕩盡。後以半千從一嫗買得冰蠶絲褥,遇波斯胡酬直千萬,不經年復盡,尋卒。伶人嗟惜之,遂制此曲,亦名《得至寶》。」似又別是一人。
五木皆盧
[編輯]五木皆盧,世止知劉毅東府ヅ蒲事耳。《北史》:「梁主蕭獻瑪瑙鐘於周,文帝顧諸丞郎曰:『擲ヅ頭得盧者賞之。』薛端後至,擲之,五木皆盧,即以賜之。」事有相類如此,而知之者少。
李贄
[編輯]余素不喜李贄之學,其《藏書》、《續藏書》未嘗寓目。近偶觀之,其最害道者莫如《論狂狷》一篇。其言謂放勛狂而帝,文王狂而王,泰伯狂而伯,皆狂也。舜也、禹也、湯、武也、太公、周、召,皆狂也。漢高帝,狂之神;文帝,狂之聖也。此等謬論,正如醉夢中囈語,而當時諸名士極推尊之,何哉?若以李斯、桑弘羊、呂不韋、李園、賈詡、董昭為名臣,溫嶠為逆賊,所謂好惡拂人之性者也。以揚雄、胡廣、譙周、馮道為吏隱外臣,亦大謬。
非聖侮法
[編輯]非聖侮法,學士所當深戒。如《屍子》謂「舜多膻行」,又唐詩人李群玉《題黃陵廟》詩,自言遇二女,或戲之曰:「君乃虞帝之辟陽侯耶。」此真無忌憚之小人,泥犁果有獄,當為此輩設耳。
古人事相類
[編輯]古人事有極相類者,故周櫟園(亮工)侍郎作《同書》,來元成(集之)《樵書》尤多搜摭。近觀《南北史》,偶得數事記之。江革除都官尚書,還都,贈遺一無所受。唯乘臺給一舸,舸艚偏欹,將濟江,或請徙重物以迮輕艚,革既無物,乃於西陵岸取石十餘片實之。此與陸績鬱林石相似。魏使尚書李孝伯聘宋,宋孝武帝駿遣長史張暢與語,而帝微服觀之。孝伯目帝不輟,出謂人曰:「張侯側有人,風骨瞻視非凡品也。」此與曹孟德床頭捉刀相似。又中書舍人王弘為宋太祖所愛,謂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乃當判耳,若往詣球,可稱旨就席。」弘如言往,球舉扇揮曰:「若不得爾。」弘還白太祖曰:「我便無如此何。」此與江學攵移床遠客相似,而又在其前。
老劉
[編輯]元、白《長慶集》皆有「老劉」,白謂夢得,元謂太真,非一人也。
唐彥謙詩
[編輯]唐彥謙《齊文惠宮人》詩:「認得前家令,宮人淚滿裾。那知梁佐命,全是沈尚書。」余以事實考之,誤也。文惠太子,武帝長子,鬱林王之父,早薨。鬱林即位,西昌侯鸞輔政,鬱林失道,鸞遂謀篡弒,盡害高、武諸王,是為明帝。鸞之子東昏侯無道,無罪殺尚書令蕭懿,懿弟衍乃起兵於襄陽。蓋明帝乃高、武二帝之讎,而梁之革命在東昏之世,與文惠相去遠矣,不應舍蕭鸞而怨及梁也。詩人之不核史事如此。
馬人
[編輯]馬人,見韓詩「衙時龍戶集,上日馬人來」註:「馬人,出《後漢書·馬援傳》。」又馬人,繁昌山名,在銅官鄉,山多奇石,形肖人馬。宋人詩:「霧浴千峰失馬人。」
梁朱買臣
[編輯]梁亦有朱買臣,元帝將也。王僧辯既平侯景,表請還都建業,宗懍、黃羅漢阻之而止。及魏師逼江陵,買臣拔劍欲斬二人以謝天下,元帝曰:「此出朕意,非二人之罪。」乃已。
疑耀撰者
[編輯]余家有《疑耀》一書,凡七卷,乃李贄所著,而其門人張萱序刻者。余嘗疑其為萱自撰,而嫁名於贄,蓋以中數有「校秘閣書」及「修玉牒」等語。萱嘗為中書舍人,撰《文淵閣書目》,而贄未嘗一官禁近也。及觀《論溫公》一條,中雲「余鄉海忠介」,益信不疑,萱,廣東人,與忠介正同鄉裏。然必嫁名於李,又何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