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全書 (32卷本)/卷二十八
呂祖全書涵三語錄小序
[編輯]昔儒家有語類,釋氏有語錄,皆學者記錄其師之答問,片言隻字,不欲遺忘,以為學問之助,然而可存者絕少。《涵三語錄》,不過日用之庸言,已盡精微之大道。蓋體備不離於己,故親切有味,其辭殆與洛閩語類同,而非他人之說法講學者,所能及其萬一。峨眉仙師,謂滴滴甘露沁人心脾,何經與錄之分,信知言矣!紀述者,黃君誠恕、吳君一恕、李君務恕;纂輯者,孫君守恕、余姪允誠;續錄則余與黃君。輯近年以來,黔中就楚積經演典之訓,合前錄共為一卷。要之涵三此等語極多,皆散失藏匿,而不及全錄,惜哉!
呂祖全書卷二十八
[編輯]義陵無我子劉體恕彙輯
男劉蔭誠清惠、姪劉允誠清虛仝校
沙羨一行子黃誠恕參訂
涵三語錄
[編輯]呂祖曰:「道無可道,可道非道。無可道道,而故道道,所道之道,是為道郛;無可為道,而故為道,所為之道,是名道蠹。微乎!微乎!未有天地,道於何寄?既有天地,道於何有?入乎九淵,通乎九天,包乎六合,運乎兩極。智者無所用其明,巧者無所施其力。拙以藏之,愚以守之,清以涵之,靜以養之,神而明之。故欲極於神,則不可不養;欲得其養,則不可不涵;欲至於涵,先必有守,守之固者,藏之必深。惟其能藏,於是可守,惟其有守,是以可涵。迨其養足,神明不測。然此大道,實在無為。不可以虛,不可以實,虛虛實實,是為至道。下士聞言,旨大非笑。彼所非笑,亦又何計?彼不知虛,焉能體實!彼不知實,焉能體虛!循跡不化,執象以求。或為不法,而多左道,填塞胸臆,罔悟太伭。豈知精微,不離心君。巧者弄其詭譎,欲捷道以求速成;智者逞其私知,思異途而至於域。是以作為一切採鍊等術,背道愈甚!既有口說微言,以求諸心,然實功不致,徒為虛談,於道何切!爾諸學人,出其至誠,鏟其私心,巧智盡喪。拙以藏之,愚以守之,清以涵之,靜以養之,於是神而明之,久久漸熟,大丹斯成,與上聖同功矣!若乃利慾未忘,我見不除,妄議大道,反生障礙。下士不為,深可哀惻!」
道,吾不得而知也,吾不得而言也。吾不得而知,無所用吾知也;吾不得而言,無所用吾言也。無所用吾知,以無可知也;無所用吾言,以無可言也。以無可言,固無所言;以無可知,固無所知。無所可知,而故求知,其所知者,道之末節;無所可言,而故為言,其所言者,道之皮膚。微乎!微乎!有形無形,有象無象。不可以知,而無弗知,是名真知。不可以言,而無所言,是為至言。無知無言,遂無以為道。無以為道,而又何言?而又何知?無知無知,無言無言,乃為妙道。
誠斯明,明斯誠。金丹妙訣,一箇囫圇。固爾精,養爾神,清靜虛寂,渾渾沌沌。莫忘本來面目,山青水淨同倫。
凡人學道,先要養氣。氣粗則心浮,心浮則膽大,膽大則人慾肆,欲肆則道心不定,道心不定,則諸惡因緣,輻輳而至。可知養氣,是入道要緊功夫。
大道至公,伭功微妙。負氣含形,亦能覺知了悟。逞私用智,反生障礙迷離。參淂透伭關一點,三寶總屬粃糠;打不破羈網千重,六根皆是冤孽。猛回頭,大海茫茫登彼岸;急下手,虛空漠漠見青天。只知身後慮身,那管錯中更錯!為子孫開基創業,牛馬勞勞,向人世積過重愆,刀槍疊疊。要知百年有限光陰,豈能千載常存躬體!好收拾意馬心猿,用功夫龍降虎伏。若不著用心機,枉費摩挲,縱教日誦伭文,徒勞氣力!從此各尋向上,勿仍自失居諸。爾等勉之,予言不再。
訓蕭修恕云:「一派汪洋,何處是岸?何處是死處?汝恐不能到那死處去!捨身何用?不如此時尋真人!枯禪無益,爾且靜持三月,在此間坐百晝夜,看是如何,方可到那死處地方去得。」
問劉守恕云:「於予言能會一二否?即將一二說來。」守恕對云:「一是先天否?」答云:「一非先天。先天曾著得一字耶?自昔一畫開天,已落下一乘矣。子亦會予文中義乎?將皮膚處說來。」「去卻皮膚,便見骨髓。」又問守恕:「將虛實義講來!」守恕對云:「虛是先天。」答云:「何處立先天?」「此先天基也,非先天也。除卻精氣神,方為先天。煉三寶是後天功夫,到先天不事此矣!先天是忘忘無無地位,著不得一毫思議。纔著一毫思議,便不是先天矣!」
問諸子有未曉者,舉一義來。吳一恕對云:「下手用工處,此心如何使用?」答云:「方下手時,此心貴一,注意伭關。既下手後,得其微妙。此心貴無,無所注意。大丹祕訣,如是如是!」
問嬰兒結就後,是何地位?時守恕誤對答云:「非我問爾!」「此結就後,是何地步?」「結就後,亦離後天,已見先天之時,知否!先天,無為者也。彼嬰兒結就後,既是先天,便當無為。若心不至於忘忘,則念有所觸而生,便非無為矣!既非無為,則三災生焉。」
守恕問「動靜之旨」。答云:「不動則腐,不靜則亂,一動一靜,貴乎自然!陰陽者,動靜之自然者也。四時循環,又一動一靜之自然者也。至於太極,則又動極而靜,靜極而動之自然者也。惟無極,斯無動靜矣!」守恕復問《三品》中,廣求高真指示之語。答云:「豈有嬰兒既成,而尚不通伭伭者乎?但嬰兒既成,切不可遽令出舍,或養護一二十年、三五十年,然後可也。若養護之法,只在無為。不然,難脫三災矣!子輩將予言與斯文互參可也。」
大道無名,大道無形。於若即若離之中以求,在有意無意之間而得。忘我忘物,無聲無臭。
吾門甚大,吾法甚嚴;吾道甚公,吾戒甚肅!能遵吾門之法津,持吾教之戒行,便當心口如一。道念堅真,屏跡幽居,不干外事,無自勞擾,解縛脫繫。毋取榮以致辱,務棄邪以歸正。守雌養元,道乃真定。
問靈山寺僧人云:「靈山何在?子知子之法門乎?」「不落方所,不著思議。靈山不在城中,亦不在西域,並不在心內!」「識得靈山處住否?」「住著靈山,不識靈山!」「靈山是何處住?」「白玉光中現樓台塵塵剎剎費追猜毫端大地山河裏何處靈山更可懷莫浪說無安排眼前香花玉燭都是西方世界」「我為汝說,汝諦思之!子門本空,吾道更空。空無所空,有何參究?是知此道,同出一原,同歸一穴。向故紙堆中覓生活,何異痴人說夢!故吾道以不著心為至,子門以不著境為高。要知不著境,猶有心在。胡不此心一併空卻,豈不甚善!近日禪和參學,何殊旁門搬運,空弄精神!全無實效!吾為汝說:古佛前仙,皆從實處著力!雪山若無六年苦行功夫,那得見星一笑?今之修行者,徒於蒲團上,領一二句野狐餘唾,胡思亂想!朴實之人,終身空過;尖利之徒,利口伶牙。撰幾句口頭禪,哄那後學開堂說法,將古先佛祖,門風敗壞。嘆哉!嘆哉!但此等事,明者自悟,昧著難覺。即如吾道中,終日言修煉者,遍天下皆是,然孰是能悟虛實之理者!子歸吾門,只要成器。若果誠心敬奉,自有得手處,不瞎喫人痛棒也!」
凡人神不虛,則板滯不活潑,如一渠死水:不朽敗,則變色易味矣!惟虛則不滯,不滯則不著,活活潑潑,若彼空谷然:一聲鳴,則群聲應。所以人之神,貴虛而不死,然後究明伭關祕訣,而有靈通變化之妙。古今來學道之士,亦有結撰嬰兒,陽神出現之時,而終歸於無用者!惟不曉此「穀神不死」之語也。故太上《道德》五千,其伭妙止在此言。所謂煉性煉形,皆糟粃也,有何伭妙乎?
或問「水火坎離」。示云:「水何物?火又何物?坎離又是何物?如子云『日月為天地結就大丹』,便從此著思。日月又是何物?予為子正之。夫日為太陽,然太陽之中,分得有一點陰精。若無此點陰精,則日之所暄,不生物,而焦爛萬類矣!月為大陰,然太陰之中,含得有一點陽氣。若無這點陽氣,則有魄無魂,不能照曜天下。故月雖純陰,而實不離乎陽。然此日月,分陰分陽,陽交乎陰,陰參乎陽者,皆天地之氣,絪縕摩盪而成。故道家以日月方丹,天地為爐,陰陽為火候,而太極先天,為吾身本來也。若夫坎離,其義亦如是。蓋不曰乾坤,而曰坎離者,乾為獨陽,坤為孤陰,獨陽不生,孤陰不長,故道家言丹頭,不曰乾坤,而曰坎離。惟此坎中一陽,居二陰之內,則陰包乎陽,而有生育之功;離中一陰,居二陽之內,則陽包乎陰,而有成務之能。是以道家先用坎離分配丹元,然後取坎中一陽,納入離中一陰之內,遂變純乾,復還先天本體也。但人只知坎為水,離為火,而遂以水火交濟為丹訣,而抑知不外乎吾身之一氣也。蓋氣有陰有陽,不知道者,陰陽交雜不分。故學道之士,先要分別陰陽之炁,而後取此資彼,或取彼益此耳!蓋精與神,皆不外乎氣,故道家不言精神,而獨言氣也。
或問:「陰陽之氣,何以分?」示云:「分而言之,清者為陽,濁者為陰;呼者為陽,吸者為陰;升者為陽,降者為陰;上則為陽,下則為陰;左則為陽,右則為陰;心氣為陽,腎氣為陰;肝木為陽,肺金為陰。統而言之,人身皆陰,止有一點陽精耳!」又問:「一點陽精是何處?」示云:「此是成仙作佛的真種子、真面目、真命脈。斯時那許輕談也。」
或問性之旨。示云:「天地未有,先有此性,有此性,則有此氣。故性為天地之心,氣為天地之體。夫豈有性而無氣乎!抑豈有氣而無性乎!然在天地,不可以性言,亦並不可以氣言。如謂天地,惟是性耳,則高高下下者是何物?如止以氣言天地,則運行不息,不震不墜者,又是何主持?故言天地者,但曰道而已。則性與氣兼該矣。夫人稟天地之氣以生,有是性而後有是氣,有是氣而後有是形,無是氣,則形遂潰;如無是性,則氣安主乎?氣如居宅,性如主人,尋著了主人,不必更問居宅。故見性明心,不必再講許多煉氣煉形之事。若初學之士,不曾識得居宅,如何便認得主人?故欲尋主人,先要訪居宅,訪著了居宅,自會遇著主人。然亦有訪著居宅,而不識主人者,或主人翁不相照應者,此予所以掃除一切,獨見性天為上耳。但初學之士,先要存形,若不究明伭關,養氣煉形,則居宅一潰,主人無處著腳。果子輩欲求捷徑,俟予《三品》告成,依例修持,形也固,氣也全,性也見,區區嬰兒,無煩九轉,自有陽神出現,變化莫測之妙矣!
聲靜不如身靜,身靜不如心靜,心靜則萬聲俱忘,心靜則萬聲俱寂。若心不靜,即使其身趺坐鎮日,眾聲不聞,而此心已入萬聲中,莫能得片刻清靜矣!故修道之士,先要修心。修心入手,正不在靜室,於群動之際,方能勉強作功夫,可以驗吾心動靜。若修心者,不從眾動處下手,一味向靜處尋求,苟遇動時,則此心從前靜境,卻不知不覺失去。況人生那有靜日,正好於紛紜擾攘之中,默為靜擬。至於日用飲食,只可隨緣度過,又勿著意經營,以致分亂道心可也。
大抵修行人,不外修心,心為精氣神之宰。賢者希聖不外此心;道人學仙,不外此心;釋氏造佛,不外此心;三教聖人,垂教後學,無非教人修此一心。心為太極,動靜俱涵。未動之先,便是先天;既動之後,便落後天。故至靜時,情識俱泯,宛然無極之真。迨後愈動愈遠,一切客塵俱從六根為賊。故儒與道與釋,任他分門立戶,總無有離心而言者。我家作用在撰三寶,以結靈胎,而通五伭,以究三清祕密。論厥本原,則止在此心。心不靜,則不虛,不虛則不靈,不靈則塊然頑鈍,與物無殊,其何以結靈胎而成大丹乎?太上教人,以清靜為本,守雌自閉,虛谷生神。千言萬語,也只教人修心;一切搬弄,都是後人作俑。悖道愈甚,去道遠矣!我今演說斯典,雖於大道精微,不敢盡謂發明,然即心而言,含三教以同歸一致,無俾後人,誤認道源,而下手不致無所把鼻,則或庶幾不無小補雲耳!
《三品》妙典,乃予傳世靈章,三教法眼,仙儒佛釋,不須更求他道,即此便是津梁。惜茫茫宇宙,無問道者,不知細參耳!設有誠求之士,夙根清淨,道氣渾堅,何事再用師資?言下便能解悟。可知此典功德,與《玉經》相等,即天皇尚加鄭重,故流通廣佈,受福無涯,徹地通天,咸蒙利益,非特度一時之劫。尚能廣結良緣,千萬劫賴以超證,此誠救濟天下後世之伭文,爾等慎勿輕忽目之,泛常視之也。
至人為善,心如太虛,過之即化,無所留餘;賢人為善,勉強而行,久久不懈,可與至誠;中人為善,如泡幻影,時起時滅,或現或隱;下人為善,只在福緣,反之於心,其實不然。爾諸小子,敬之聽之:修爾心意,毋作貪痴;反躬自責,必誠必持;從吾訓言,自獲其時。
作善由心,作不善亦由心。心之為善,勿動果報;心之為不善,亦勿作果報。蓋作果報,是作不善之根。如人行一善、或十善、百善,私心計曰:「天其有以報我乎?」如其不報,則以為作善無庸矣,而作善之心輟。如人行一不善、或十不善、百不善,私心亦計之曰:「天將有以報我乎?」如其無報,則以為作不善無傷矣,而悔過之心輟。凡人慾為善,無以善為善,見以為善,其心必不善,所為善者,只在一心。捫心自問,此事於情理無害,便是善;於情理有害,便是不善。善與不善,不必見諸事,一念善,善不可勝用矣!一念不善,不善亦不可勝道矣!然則人求為善之方,還而問之一心,心靜則慧光自生,何用他圖乎?
道心要堅,存心要實,若不堅不實,則有外魔糾纏,縱於道有緣,亦多生障礙。
論琴,訓喬以恕云:「琴之為道,皆具伭妙!但鼓奏之時,心要靜曠,氣要和平,指要安閒,不著於身、不著於物,不著於境,並不著於琴。默出此心,與太虛打成一片,則隨指所奏,皆為太古之音!若徒搬弄新聲,悅人聽聞,便靡曼淫褻,去琴道遠矣!」
身病可藥,心病難醫。外魔可降,內魔難制。誤信妖言,頓生妄想,忘想生因,因生障礙,障礙不已,遂有魔頭。魔久住舍,廼肆簸弄,使之夢想,顛倒錯亂,或起恚恨、或興咒詛、或毀正道、或恣邪說,大則亡家,小則滅性,縱能悔悟,旋復迷惑,如是等為,無有終極。我悲眾生,為作醫王,療其心病,服其內魔。心病既除,無所身病,內魔克凈,外魔焉侵。若不攻心,病入膏肓〈音荒〉。魔熾於內,外魔孔彰。汝等靜思,可以偕臧。
從猛火中鍛煉,方成鐵漢;從深水中躍出,乃是潛龍。
在此門中,更要凡事解得脫,遇人退得步,方為道器。若著一點我見,存一毫矜心,那能入道!
人生天地間,不過一蜉蝣耳!匪獨凡人,然即往古來今,為仙為佛,亦無不然。然生也有涯,而神無涯。以吾生視天地,吾生一蜉蝣;以吾神視天地,天地亦一蜉蝣。噫!我視此蜉蝣,一日一生死,一日一變化,合之千萬年,皆此一生死,皆此一變化。人知蜉蝣生,不知蜉蝣死;人見蜉蝣死,不知蜉蝣化。我視此蜉蝣,天地同終始。
晝,動機也。萬物皆動,而我亦動之;夜,靜機也。萬物皆靜,而我亦靜之。一動一靜,與物消長,此天地自然之氣機,生生不息之道也。世人每多俾晝作夜,以夜繼日,是違天地自然之氣機,大悖乎生人之理,自絕乎化育之能矣!故晝而興,夜而寧;固而精,養而神。與物無競,寡慾清心,能知靜攝,可冀長生!吾道以「清靜虛無」為本,以「長生不死」為急,以「濟人利物」為心,以「逍遙自在」為欲。彼深山窮谷中,儘多慕此之人,惜乎未遇真師指點,徒虛歲月。下此則濁界眾生,爭名於朝,爭利於市,汨沒於慾海之中,顛倒於愛河之內。明明畏死求生,忽忽貪財忘命。放著一條正覺法門,而不知入;觀著一條方便捷徑,而不知行。真可訝也!真可憫也!
問云:「爾等且就這『心』字講來。爾等俱有心麼?有心又在何處?」有對以「不知道」者。答云:「妙!妙!只在這『不知道』三箇字上。『不知道』者,『對境無心』也。即如此時,子輩心在此。過此時,遇彼境,心又在彼,恁般不可捉摸,如何便知他在何處?『道心』者,覺也,覺即是知,知即不知,不知便無為,無為便能有為,有為即可至於無為。無為者,先天之本體也。本體既為無為,則本來面目,又何可知?故『不知道』,乃真知也!子幾談言微中乎!」
問云:「人之有覺,即為心。心之出入無鄉,究竟心在何處所住?」有對以「心在聖前」者。答云:「歎哉!人之所以不得真道者,為其有心耳!為其心有所住耳!如子云『心在吾前』,此心便著吾相,一著吾相,則子心非子心,乃吾心矣!吾心豈可以為子心乎?故至人無心,非無心也,心如太虛,心無所住耳!要知心無所住,此心又是何物?即曰:心如太虛,則太虛亦非頑空。黃梅於『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便能頓悟,予今剖晰言之,何子輩懵然如是:粉碎虛空是也非,對前無著有何疑?明星三五天明後,影落寒池影又微。」
嘆哉眾生!我為汝說:即如此花,未曾染著,香色芬麗。一加玷污,便委泥淖〈音鬧〉,若或保守天真,依然臭味清遠。我悲眾生,為演妙法,確遵斯言,踐形復性,只如火裏種蓮,正好熱中尋冷,莫教雨後葬花,空埋本來艷質。信得過,石隙湧泉,流通大海;信不過,暗室尋門,終無出路。諸子任人猜疑,老道只圖救世,且看他下場頭結局,方知斯言不謬也。
大凡為人,要眼界高,胸次寬,受寵若驚,見辱能忍,量如滄海,心若太虛。萬乘千鍾,在我所當受,受之不以為榮;一介簞瓢,在我所當辭,辭之不以為矯。古聖人有天下而不與,棄天下如敝屣,其心何嘗有富貴貧賤在!今人多隻為這等念頭,繫繫於心,而不能化。倘一旦人以高爵厚祿相加,予亦不知其作何形狀也。彼硜硜鄙夫,非如是耶!
凡人亦有能知道者,但能知而不能實踐,是以道不明於天下!今言求道,道有何言?只有一法,循循做去,不要妄想,勿走旁門。開基打汞,總是虛名!道在天地,四時偕行。天地有晝夜,日月有虧盈。能使陰陽合,一理聚乾坤。中有般般苦,一一要溟淪。五官導九炁,六賊誘七情。上窮千仞頂,下入百淵深。龍翻巨海浪,虎嘯萬峰傾。乘此何法治,仗劍斬孽根。束邪並縛魅,殺鬼絕妖氛。修居及掃舍,清靜一黃庭。朗如碧天月,活似嶺頭雲。忘機並忘相,無我亦無名。一團真至理,總在守虛靈。
生身之義,從始細說:十月懷胎,而臨盆苦惱,三年乳哺,而顧復憂勤,疾痛疴癢,子未言而母先慮,出入起居,身未親而心常念,見其笑啼,則為之一憂一喜,觀其舉步,而為之若驚若狂,自忍飢以飽其子,自受凍而衣其兒。望子成立,而兩眼幾穿;思其有室,而一心難寐。或沖風冒雨,以創立根基;或陵險踰阻,而新其故業;終日勞勞,都為後計;午夜戚戚,皆為子謀。欲報之德,有何紀極?為人子者,欲報親恩,自當竭力盡心,孝養不衰,誠敬罔替。飽食煖衣,以調其體;柔聲下氣,以樂其心;順承顏色,祗領意趣。古語云:「視於無形,聽於無聲,方為能孝矣!」倘正經關頭,未曾稍盡,徒以修齋佈施,周窮恤匱,為作善事,雖積百千萬種,皆為烏有!大倫一虧,鳥獸弗若!在世則為人鄙賤,在國則為法不容。上而神瞋,下而鬼惡。或水火瘟厲鬼魅厄數難逃,甚而雷轟電擊,震屍毀體,水火不受。如此報應,可不畏哉!耕不深,不可以望秋成。數豈足憑耶!喪其心,敗其行,命雖富貴亦貧賤;修其心,養其性,縱命否亦有達日。
訓宋真恕云:「爾力真足為善,何苦代子孫作馬牛?公門中滋味,世道上險巇。人情內風波,大都閱盡。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顧碌碌徵逐下梢頭筵席恐不得好散黃齏淡飯何讓膏粱,粗布青鞋,可當文繡。只要你急處收韁,安處放枕,管你受用不盡!」
為人父者,不可過於優柔,亦不可過於酷燥。有賢父,然後有肖子;有慈父,然後有孝子。古人不教而成才者幾人?不勉而自行者幾人?不學而能體心繼志者幾人?為人父者其知之。
訓吳一恕云:「天上無不孝神仙!爾惟歸奉其親,坐靜伭默。無向鬧市場中,虛度歲月!至人無命,以其無我。斯言體之。」
爾諸子毋太私、毋自利、毋過嚴、毋過濫。遵吾教者,吾不之拒;背吾教者,吾不之追。能體吾意者,天必降之以福;陰叛吾訓者,天必降之以災。口談道德,心居詐偽。明可以欺人,暗豈能欺神乎?總之幽獨無虧,衾影不愧,精進無已,可以希聖賢,可以參天地。彼區區富貴壽算,命豈能制哉!諸子欽之。
諸子既皈吾教,當加一番洗滌,當加一番猛醒。修福而有災者,吾能尋聲救之;積惡而不變者,吾能默為糾之。行恕顧子,素有陰行:父母不甚親愛,而孝養有加;弟兄不甚和睦,而友於不改;待人具一片熱腸,處世存一種實意。能知禪宗之理,而守之默默;亦通吾道之伭,而含之深深。視彼口是行違,道聽塗說者,真逕庭〈音聽〉也,故予喜之。一恕吳子,為人本分,心無詐偽,處世接物,全無渣滓,相時而行,因人而言,胸中若有天空地闊之妙,若有雲行霧散之致,且立心遐舉,擺脫牢籠,真有志士也,故予喜之。但二子時加修省,一步步踏將上去,不要落後,不要墮下,則善矣!慎毋因予言而懈弛恣肆,將一段美滿前程,自相誤也。二子思之凜之。
人生在世,最怕游移。若能認真決斷,何道不可聞?何仙不可希?但恐所言諄懇,而所行背謬耳!
嘆彼眾生,多行非義:不忠不信,不慈不惠。或子而不孝,或兄而不友,或弟而不恭,或交而不誠。處己多陰私險刻,接物少義仁智勇。掠他血肉,以肥己身;戕他性命,以養自體。不敬天地鬼神,而輕加侮慢;不尊寶經聖典,而妄意毀呵。怨詛咒毒,狎妮朋比,多作不善,肆行淫污。神曹糾錄,論其經重,加諸刑罰:或刀兵水火疫癘之劫,或嶔崎坎壈鄙賤之數,俾各自受,量行而止。若歸吾門,忠君孝親,恭兄友弟,處心積意,誠實無欺,持身應物,中正慈祥,齋戒沐浴,以敬禮天地神祗,志心諷誦,以了完經功大藏。更或有人,忍斷愛欲,訪求至道,吾即化形指撥,或於夢寐相通,或於坐住相遇,俾得早識其要,修煉金仙。如或不然,而能遵吾訓詞,向人世著實用功,善行無虧,惡念不起,或求洪福,而即賜以洪福;或求大年,而即賜以大年,或生肖子賢孫,或多利遂名就,若更修持罔懈,有終有始,吾則拔居南宮逍遙快樂,日久可以證位上仙,永離塵垢,不入厄運。吾之所言,功罪昭然,報應不爽。爾諸弟子,悉心聽受,各歸奉持:毋因循苟且,毋怠惰偷安,毋違正訓,毋宗邪言,各行各是,各圖各功,果屬誠信凜遵,自獲吉祥善慶。知之慎之。
濟世功德,不在大小,不計多寡,但須出一片至誠,即救一昆蟲,愛一草木,隨力所為,便有無量功德。
爾諸子等,諦聽提〈音底〉命。自今以往,各須猛省!為忠為孝,無慚子臣,克敬克誠,有光斯道。為人而不慈不惠,待物而不寬不仁,或利己而損他人,或殺命而養己命,或祀神而不恭,或持經而不信,或有初而鮮終,或外實而內詐,或於同人而較量強弱,或於同道而區分彼此,或忌刻其長,或好諱其短。凡此居心不公不平,立己不正不大,雖屬凡庸之故態,而實名教之罪人。爾諸子等,獨居深念,有一於此,速當痛改。藉誠敬以收放心,賴神明而消咎過。或行一善事,以濟人之困窮;或出一善言,以解人之冤結;或施一臂力,以扶人之阽〈音鹽〉危。或有父母者,更竭力盡誠以奉事;或有兄弟者,更公平和順以相處。如是行之,由勉強而漸近自然,更可優入聖賢之域,乃復彼此勸懲。爾我誥誡,同心同德,相諫相規,毋踵前愆,自臻善道。冥冥不爽,天鑒在茲。積過則如坵山,積功則如勺水。生死權衡,一念輪轉。慎之勉之。
人心要有定見,心一不定,便不能向正大光明處著用。遂好偏執己見,不信善言,巧弄心術,爭強論弱,分人分我,不肯調服狂心,使歸於一,與正大光明者,自相矛盾。故其所為,雖或間有一二微善,而心為大本,大本有虧,小善何益?有是疚者,即宜勉力痛改。毋逞私智,毋執偏見,徹底澄清,無礙無著。提出肝膽,做那正大光明的人,行那正大光明的事,步步尋向上去,所往無不攸利。求其在我,只盡己誠,千聖萬聖,同歸於一。一念了悟,受福無盡。
予笑彼眾:奉道之心,如水之泡!求予慈悲,如火之炎!人何不以此念,而移於奉道中!則不作福,而福自增;不邀功,而功自大;不謀利,而利自溥。何容求乎?
以予婆心接引,直欲使眾生,盡登彼岸。然人無積誠而來,則視此為戲局。與其歸吾道而不能終,何如嚴其關鍵耶?然人之心,有勤於初而怠於終者,亦有懈於始而幹於後者。惟願勤者勿怠,懈者自知奮勉焉,則善矣!諸子須要從此加誠,若稍懈怠,便不可化訓矣!
凡人在幽獨中,當如神明之鑒格。而況對越神明,寧敢放肆耶!彼眾生作惡,由於一念之放肆,浸假而成狂悖,罹諸罪孽耳!可不戒哉!
大凡為道者,貴於用柔,貴於忍辱。如能安靜不校,受用亦自不小。不惟可以質諸人而無歉,即告諸鬼神,無不蒙其垂鑒。
大凡作事,不必問人之是非,必要內省。果我所為,百無可議,猶當自責我之不能,使人改過遷善,深恥我之不能化導愚頑。我縱自盡其道,不怍於人,乃遇作惡者當前,更要柔以處之,和以接之。若化得一惡人向善,便是莫大之功。即彼汨沒已深,斵喪已甚,稔〈音忍〉惡不悛〈音詮〉,遽難感化者,亦須善待之。要之我能盡道,敬而且誠,毋亢毋卑,中道而立。凡有所投,虛己以應:彼等匪類,久當自生畏服,不敢逞其狂妄矣!尚何外侮之足慮,魔障之可患哉?
作善由一念,作惡亦由一念。幽獨微渺處,善惡所由分。如作惡之輩,其初亦與善性相近。迨一念不慎,流於狂妄,終至累劫,不能開朗性天。暴戾恣睢〈音誨〉,無所不至,以致上干神怒,莫逃天譴。故予憐茲孽種,心甚戚戚,不憚為之宛轉說法。爾諸子自今,但觀彼等作惡報應,須要存一惻憫心,不可有歡喜心;須要存一警惕心,不可有效法心。則去惡自力,為善自堅矣!
人生濁界,如隙駒過影!一失腳蹉跎過去,追悔無及!午夜清鐘,回頭猛醒。從前弄機關,作把戲,使乖巧,許多是那夢,夢時所為,甚覺狂悖。若不急早洗心,從頭做一箇好人,向善處高步天界,便愈趨污下,墮入苦劫,累世難超!而且禍延子孫,曠代殞滅。況作惡自有盈滿之期,報應只爭遲速耳!一不醒悟,寧不可惜?
世上善事,是行不盡的;世上功行,是立不盡的。聖賢安身,德愈高,心愈下,見善如不及,望道如未見。幹了許多事業,建了許多功勞,其心猶歉然不足。況其善其功,尚未究竟,豈敢妄自尊大乎?古人云:「滿招損、謙受益。」是乃天道。夫天道如是,寧有人道而外此乎?
一箇人,這樣行好事,便是箇善人;那樣行醜事,便是箇惡人。一箇人,做善人,做惡人,成兩樣的人,其間只在那點心上!
人言凡事,有命有數。然聖人云:「至人有立命之學,便以造化由我,命豈能拘?數豈能囿乎?」至於生平無一善行善狀,或福祿富貴不失者,或由於祖宗之積累,或本於前世之修為。然而惡作不息,便絕子孫享受富貴之根。若其身福澤,只有及身者,則按其作為而減奪之。太上之言果報,寧欺人語哉!諸子勉為善事,各自修省,無負予一片婆心也!
作善作惡,各有果報。若使為善無徵效,則善可不為;若使作惡無過咎,則惡可大作。敬神非以圖報,只在恭奉誠信,此心便是善種子,不必期效而無不效。吾觀諸典,甚言誦經功德,此非誑人語。蓋誦經者:一念之誠,便已盡去從前之妄;一時之善,便已大異昔者之非。去妄存誠,革非從善,誰雲無果報乎?但可惜:一念之誠,轉念即為狂妄;一時之善,移時即棄善從非。如是,又將何以迓天庥而來善應乎?故古昔聖經賢傳,佛典仙籙,無非以美言欣動。為善者之心,俾之從此益進於善,以導迎祥氣耳!非謂不誠不敬,而徒口誦經文,心思戲渝,即可以消愆獲福也!惟心一於敬,始終不怠,則善矣!
書經之法,大小如一,輕重合宜,實左空右,長短相齊。筆在意先,則字不一;意在筆先,書法適宜。有則歸虛,空則實為。偷筆措置,反失平奇。依予所言,無善作為,以敬以正,健體為歸。毋尚媚態,遒緊相催,寧緩勿亟,總以端揮。
涵三語錄續輯
[編輯]予每見世俗之所謂好道者,無非求神仙接引,或學其燒丹煉汞,或學其採陰補陽,以希長生,永保富貴。如所云:腰纏十萬,跨鶴揚州,皆是也。至於清虛寂滅,真常大道,鮮有好之慕之。如書所稱如好好色之堅確不移者,而況素習儒業,釋道兩門,尤所弗齒!今某等乃能幼習儒業,長列簪纓,現膺民社,而乃渴慕仙風,真龍沙一會,不可易視!須知:道以誠入,若由一誠以至乎無不誠,道不遠矣!故經云:「未修仙道,先修人道。人道不修,仙道遠矣!」何謂修人道?蓋大道本虛而實,充塞宇宙。人惟體道而行,使此心量,無乎不周,大則包羅天地,凡一切靈蠢,俱在吾心量中,即孔門「老安少懷」,佛門「度盡眾生」,道門「方便接引」,咸此一心為之也。然又要細細參究靈根慧性,時時返觀內照,以心問心:某事合道,某事不合道。出身加民,不使有一毫之未盡。此即儒門「參贊位育」,釋門「性光透露」,道門「忘形合虛」之至理。故昔觀音大士,亦曾現宰官身說法;太上亦曾為柱下史。非入官之人,便不可學清虛之道。倘能由予所言,事事秉一誠意,如:誠以利民,民受其福;誠以興化,風俗美;誠以自持,臨政無苛;誠以學道,惜精保神。仙佛與儒,寧外一心以求之乎?予於某等所厚望者,須體此太上好生之心,佛法慈悲之念,與聖賢與聚勿施之言,不特為予門增輝已也。
凡學道之士,貴在精專。默運伭機,冥心內照,致虛守靜,和光同塵,以遊於世抱一以自修。勿雜念,勿貪名利。內忘其心,外忘其形,以心御氣,以氣合神,以神合虛,以至於忘無可忘,復還清淨太虛無為之道。能明乎此,是為「明」道;勤修行之,是為「行」道。若夫南宮之法,雖雲正法,然亦非了脫生死度世無為之大道。故太上云:「清淨為天下正。」又曰「保神固氣,長生之本。」至筆籙雖非真一法門,而好之者多。然亦有文士壽終,飛精附人,以發洩生平之學識者。至外丹鼎爐汞鉛,更屬惑世誣民。愚人受欺者,不可勝數。未聞神仙以此度世。昔正陽授予黃白之術,予恐貽誤後人,遂蒙鑒此一念,拔度昇仙。今某所請,予深惜焉!
士生斯世,誰能株守方隅!故男子生以四方為志,然所謂四方之志者,為其訪道從師:業儒者,負笈千里;學佛學仙者,芒鞋踏破。學未成,道未悟,不肯住腳!後世趨走名利,奔競勢要,或遊宦,或遊學,或遠商,皆從名利起見。又有一種貪嗜山水,不憚跋涉,雖有垂白雙親,亦置弗顧。不知此輩遠遊,均屬方隅之內。至於真人遊神冥漠,一息而經千里萬里,一時而徧六合三山。去不知其所往,神遊宇宙;來不知其所從,還歸虛寂。知此遊者,方為至遊。茫茫海宇,能通此者,百中罕一。
降務恕樓示眾云:「予自三十年前,飛鸞演化,遂降神鄂渚,留驂此地,兆《三品》之良因,結萬緣之勝會,於斯樓基啟大業,繼復遷於宋氏樓頭,肇以涵三之名,再移喬子之宅,演成上卷仙典。於今一回想,實同昨日事耳!但予之開化有成,惟賴爾等贊勷,亦得諸始事之子,竭盡心力。此時雖大功告竣,均受宏庥。然於數始事之子,予心時為惻念,尚以為未足酬其勞者,故戀戀宮中,不即絕跡,蓋此故也。」
予憫世慈腸,不憚煩劇。留連塵界,無非上體穹蒼,好生之德,下憐眾生沉淪之苦。是以發廣大誓,歷劫度人,普施法乳,願盡恆河沙數,人人道岸誕登,幽域光明遍照。則老人一片婆心,不幾可少慰乎?非不知世事澆漓,人情淡薄,近來口食計窮,人不得不惟利是趨。然只一心謀利,所以奸盜詐偽,日見其甚;機巧叢生,詭心百出。害人欺世,利己損他,種種行為,即一技一能,亦用心良苦。究其由來,無非計利,較之前人,更善鑽營。如此日偷,愈見其下。時災月厄,火盜官刑,旱蝗疾苦,因之頻加。第人於惡念初萌之際,尚覺自歉;雷霆震電,尚知畏懼。及漸染惡徑,反如履坦,似就輕車,偶因報應參差,遽謂神靈聾瞽,遂逞放心,肆行無忌,雖雷霆在側,斧鉞當前,而其人若罔聞罔見也。曰「我惟利是恃,不聞諺雲『錢可通神』之語。」甚可憫惻,亦可發笑!如是等眾,焉有不永墮輪迴,縈纏孽報者乎?予即欲解脫之,亦從何處下手也?
道之一字,為天地之祕機,為陰陽之精萃。立極宇宙,開化古今,至微至隱,無形無名。肇造化之象,祖物彙之根。厥始鴻蒙,判於太鈞。佛也此道,仙也此倫。儒之聖智,亦無所分。究溯由來,同原玉清。流支衍派,各別三乘,各開一教,各立一門。實者儒理,虛者禪心。虛虛實實,二五凝精。存無守有,若渺若冥。恍恍惚惚,含於臍輪。伭之又伭,竅妙難尋。上窮月窟,下踏天根。閒來閒往,常靜常清。實者如斯,虛者常存。殊途一轍,歸還渾淪。道無可道,人忘其人。我忘乎我,忘亦忘真:是曰真忘,莫可擬論。有識之子,先立乎誠。誠則有明,明則著形,著乎內外,大道可行。行道無有難易之分,而一貫之曰誠。
當今乩沙一事,開化者廣,附和者多,其中不無真偽之別,又不無聚散之常。然人每以談凶說吉者為真,以詩詞歌賦者可聚。若予自飛鸞此壇,迄今數十年來,在予不以吉凶之兆動人,而二三子亦不以禍福之機求應。雖無語言文字可觀,頗有禮樂威儀可習。是以常處不變,歷久愈新,較之倏聚倏散,駭俗驚人者,不相侔也。
人恐予門有異見異聞事,足以動人。今予自觀,覺無甚聞見可異!但不知人之聞見者,有異乎?無異乎?蓋無異則為庸常,而庸常二字,所含者廣。人生履地承天,祗不過衣而衣、食而食,日用起居,甚無異也!即庸常之說也。人生五官四體,共有目之能視、耳之能聽,司聰司明之處,人皆有之,此無異也!人生幼而小學,長而明倫,凡修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亦不過遵先王之訓,率聖人之行,以造夫為聖為賢之域,均不外中道而立,事極庸常,亦無異也!更有此佛仙二途:一則明性徹源,欲了生死;一則煉性煉神,希得長生。其跡似怪誕難憑,其人似渺茫難考。然以庸常之說論之,佛與仙,斷不捨本性而言修煉,亦未有去守中而說伭微,忠孝仁義之本,未嘗不時時在念;辭讓參敬之事,未嘗不箇箇躬行。故事親孝,亦可稱仙中之孝子;事君忠,亦可作仙內之忠臣。凡以類推,舉能生物盡倫者,皆是仙根佛種!不冀仙佛,而仙佛自然有得。其故實由於三教殊途,同歸太極,無所分別門戶也。予《三品》典內,明究斯旨,極為精備。若世之小儒,全不知此中合一之理,妄加議論,竊為譏謗,予亦不問其心思何似,而但哂之為腐為迂也!凡人問道而來,其有所聞見,雖予未盡知,但不作奇異觀。即是大識者,若論皈予門,亦僅可作庸常事看,方是大家模樣。既心切予道,予惟以大道教人,大者亦不過此「庸常」二字而已。
予門廣大,溟漠中寓有慈惠,恍惚中放有光明。凡所投誠,如果真信不二,再無不以神感通,只慮人之視我為可有可無,予亦難應之以立求立應,神思之不可度,理信然也。苟能事父母以愛敬、事兄長以和遜、待朋友以信實、處身世以公平,修己克私,敦倫務本,是即日對予面、日聞予言。予默會之間,自首肯也。
欲知生者之死,曷不觀死者之生。夫生者之死,人第知算盡則死。而死者之生,人或有云:「死即受生者。」又有云:「死既不測,焉定其生?」又有云:「無所為死後有生之據。」種種議訾不一,不知古云:「死生之義大矣!」其實不可得而易為之說也。以正理論之,人稟陰陽之炁以受生,得清濁之炁以分形。來則茫茫,如東輪晨擁。人第見夫日之升矣,又焉能親覩其發於扶桑者,為真耶?為非真耶?及其死也,冥冥炁住,百體槁然,如西烏之落,倏忽而下。人第見其日之夕矣,又焉能目擊其沒於崦嵫者,為真耶?為非真耶?故執理之士,只究本來現有之軀,行真實不二之事,彼生彼死,惟須受其正而已矣!命可知也,不可言也;數有窮也,弗如守之。此大儒:明生死於未有我前,而會之以意;順生死於既有我後,而反實歸空。其伭之又伭,微之又微,俱非世人可得而道也。
世傳斗儀七十二,內隱真諦三十六,其他不過以儀文垂教者也。不知禮斗一事,不特予門科教為多,即如來門,亦多此天禮法。諸品亦自不同,然佛藏中心品,較道科為勝,皆具梵音,兼有成就法,甚為深妙。禪那家,亦有以此見性明心,如彼慧燈一燭,覺照一切處,無不朗徹。夫此暗室,未有光焰,俱作黑漆人,彼此不相面,既而忽然一炬,便覺上下洞達,光明四照,得如斯樂勝。譬彼禮天者,雖愚柔無識,茍誠慤堅摯,遵依梵教,信禮如法,一旦開霽,俱能了悟。如我如來,睹明星嘯,拈花示眾,亦復如是。是知梵音神妙,具六通力,無有勝者,其功德力,誠不可議。即予伭科祕簡,上仙真宰,尚有尊奉,每按天地同輪度數,依法瞻禮。倘根具有,間功行參差,亦不易得受上真靈寶太伭科教。故彼天為眾星主,居諸天尊,其願深固,其慈廣大,其法無邊,凡九品果徒,尚莫能窺測。傳經五斗,俱係科詞,其中皆有隱祕,不傳下士,非九天真器,亦不得聞斯語。然亦可習此條科,肫誠懇禱,依義修持,其神驗亦各各異:或親降紫宸,或靜現臂面,或天華繽紛,或仙品陳設,咸如意啟,均使如願。上士希仙,即可逭求;中士祈願,無不各遂。禱讓一切,尚小果報!於此中得大智慧大解脫者,不勝計!更有親受伭靈三五之真工,而超證修持,居第一義,俱得此力。譬彼念「阿彌陀佛」接引者,遂得化生八功德池,作變體成蓮華,亦如是微妙。如聖經所云:「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彼禮天者,亦復如是。無第一義可解,是即第一義。無法象中,先有法象,而終歸於無法象也。妙哉!
「經」之一字,原所以教人守經不變,常敬常畏。上智觀之,默有感會;中士視之,知所警惕;小民知之,咸生畏懼。故予設教訓人,在此一字有許多訓迪,非假語言文字以自炫也。然訓迪之要,首在「收心」。心有所警惕,則勿論敬神事人,皆如在其上,必敬必戒,時刻翼翼,終日乾乾。對越神明,尤加謹慎。先自一事以至百事,自小事以至大事。收心在腔子,而勿使放失,則漸臻純熟,久自心有所主,而不致膽大氣粗,漫無忌憚矣。此收心之法,即予始教之綱目,即予演經之主宰,亦即予平日所說修仙修佛之妙諦也!夫下愚之士,縱不能默會幽深,合神伭遠,而凜此章程,事天格神之際,尚不能一為點檢,約束此野劣猿精,使令猖獗,蓋由此等平日於收心之學,全不體究,徒侈結習,枉縱情慾,無明時熾,識性難調,種種任意,慣成放誕肆行之積習。俗網昏迷,不醒響震之伭音,以致對越神明,妄意放蕩,失禮踰閑,有不可自問者。如是之人,在人情則雲「不稽之輩」,在世事則雲「誕慢之子」,在儒教則雲「不屑之徒」,在釋門則雲「玷清規之夫」,在予道則雲「狂悖之士」,焉所取也。經之為言敬也,既無敬,經何庸說乎?經之教人以心也,心既放,經何庸設乎?惟經以印心,心即經要,經之所以非徒托諸語言文字也。憫哉!予不禁為彼等惻然。
凡事神者,對越神明,儼然如在,或左或右,皆凜祗承。非惟衣冠必整,亦且容貌必端,兢兢恪敬,手足動止,俱宜安詳。朝禮拜颺,儀度中節,從容閒雅,莊重合數。如上位神靈,向我中處,指視甚嚴,凜不可慢。如是敬畏,似下之奉上,臣之見君,必盡其禮。然下事上,臣見君,或有未出於真誠真敬者,若畏敬之心存於中,自無偽誠偽敬之事。至於事神,又非君上可比,以其神靈赫奕,感召甚速,呼吸相通,捷如影響,有令人不得不生畏敬,不敢不生畏敬者,總以神之昭格,不可度也。如是先存一事神之意而來者,其心是必在敬神一邊,豈尚敢嬉笑戲渝,不恭不敬,視為兒戲乎?雖予無甚足觀,但既存事神之心而來,即神有神無,俱宜自盡其心,自盡其禮。此道不明,焉能為人?焉能事神?神乎人乎,相感以誠,誠能格天,天德是馨。儀禮百千,端在一心。心真心偽,又在自存。自盡謂忠,以實為真。真誠應物,格致修身。由身而家,不外乎心。齊治平者,總乎至誠。參贊位育,皆基是根。爾諸小子,黽勉是行。
鸞手之難,非同泛泛,有天成者,有人力者。要必夙具慧性,智根通達,性氣和平,心神淡定,與世道相違。向有善信,不欺於物,不騖乎外,敬恪純一,體致安然,必謹必慎,時凜誡訓,無二無三,不疑不詐,方得心手相應,神人合體,機智靈通,不阻神意。如寂靜逍遙,意致沖和,自然純化者,此天成者也;由生漸熟,必加煉度,然後臻極者,此人力者也。要之總在誠實於平日,而言行不苟,所存所著,與神契合。臨時又斂神聚氣,心性靜恬,氣住神住,機圓心活,亦此之謂也。蓋鸞手為神所憑依,凡言有所損,行有所虧,以及虛浮詐偽,疑二相參,皆神所不取。既不取其人,焉能附其身乎?即臨事之時,苟分心於外,及動起七情,或自主疑退,或間有怠惰,皆阻神機,不能久遠。此所以得真鸞手之難,而得予之鸞手為更難,而得演經說法之鸞手為愈難也。不知予之開化,首在得人,神之憑依,又兼有德而具靈根者,故鸞手二字,亦不易言之。
人當年茂,每事應自束性,乃德之基,不可不涵之溫厚。故儒門「存心養性」,即予門「煉氣煉神」之謂也。學道者,未學生,先學死;不能死,焉得生?藏生機於死竅中,在人自己會。不然,則日見求生,日見就死矣!此生生之道,大有伭奧。勿為習染,休被塵迷。明人一點,如暗室張炬,頓生光明,莫把聰明向無用處使。誠恕,子縈縈俗務,固為人情不免之事。然子較庸俗不同,自宜毋存凡見。此時予即為子般般印證,然亦無者不能增,有者不能減,雖欲為之造命,其如定命何?今特與子言之,冀子了悟:「一切有為之法,悉加夢幻泡影。」子但循分安時,求證將來妙果,則乘予開闡之日,儘足開子慧性,方是子七十年來,收緣結果之功。子須從此漸排塵累,擺脫俗情,大作整頓,收拾性靈,以待緣至,即可助予闡演,利賴無窮。抑且於爾往昔生中修持,自得圓通早證矣!
既皈予門,須體予意。以敬畏存心,以和平待人,勿貢高以自矜,勿驕奢而傲物。縱妖冶盈前,當思坐懷不亂之下惠;雖人將橫逆加我,必須學三自反無過之君子。豈不知《周書》:「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乎?
予門弟子,率領眷屬皈依,固雲向道之誠。然諸子但知取一道名,便是皈依,殊失皈依之義!不知「皈」者,乃以道為歸;「依」者,以道為宗主而依倚之也。若能信受奉行,遵守法戒,於道門不犯規律,於人事不壞綱常,心術端正,誠敬勿欺,凡事依理而行,方不失皈依之義,方可稱皈依之人。倘止求一道名,遂了皈依之念,實為無益!況彼等婦女童穉,無所知見者乎!
嚮慕予道,必須敬信,諸事敦本。若甘自棄,便日流於污下;苟能行健,即日進於高明。至於涵精育萃,攝性調情,又端在有涵養澄靜之學,存虛無杳冥之心,方克有濟!倘自不收束,則日粗浮,神之不接尚小,而過之招報甚嚴矣!
示洪篤誠:「子亦聞予『涵三』之名義乎?自兩儀肇判,三才遂分。然天有三光以昭示萬物,地有三教以維持人心,但人有氣稟不齊,故釋典有三乘,仙藥有三品,即儒家亦有上中下氣質之不同。究其初,厥賦維均,本屬一氣,中涵一理,所以三教雖分,同出一原。若參透三教之理,毫無彼此之異,自同歸太極之精矣!夫太極者,即所謂『先天一炁』,兩儀從此而判,三才從此而分。若夫三教,則太極之支流雜派也,原其始,無非一理。是以予壇特命『涵三』之名,蓋會三歸一,又一道中包涵三教耳!若伭門修煉工夫,有雜有正:雜則言接命延年之方,正則惟談金丹大道。金丹者,即佛法所謂『圓明覺性』是也。非金非石,而金石無以比其堅;分陰分陽,而陰陽無以喻其妙!靈應無方,神通難擬,修之則寸田尺宅可長生,百年千年可常存。彼藥物火候,二八一觔,子午抽添,水升火降,皆支言耳!其實窮究性命之旨,降伏其妄心,道即在目前矣!予昔《指伭篇》,曾揭此義訓人。有雲報言學道諸君子好把無毛猛虎牽夫無毛猛虎者,心也,心之所之為意,意者,伭門所謂『黃婆』,於人身中『脾土』是也。水在下難升,火在上難降。意至專一,則炁自隨。故丹訣有云:『黃婆牽引入中央。』蓋金為水母,木為火母,以此東王公,配西王母,而生水火兩男女,然必以意為烹煉,方能成就。故丹訣又云:『本因戊己為媒聘,遂使夫妻正合歡。』雖丹經有如此種種名相,皆屬假立,若降住此心,則一切皆空。太上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即如涵三之意,三且不名,涵於何有?涵且不名,三於何分?即一而三,即三而一。了此道者,是真修行人也。」
自己本來心性,究未明了,所以冤業牽纏,輪迴往復。此劫未盡,彼劫又生;惡報未消,業債又起。沉淪愈久,陷溺愈深!渺渺泉鄉,茫無出路;悠悠歲月,何日超昇?夫人身難得,樂土難生。耳目聰明,皆上蒼篤生之德;衣食饒足,實前世修積之功。利名富貴,豈可強求!壽夭窮通,原非倖致!苟不能上酬覆載之恩,下答鞠育之德,是輕生忘本,已負莫大之愆!或更加以敗亂倫常,斵喪根本,存心積慮,惟機械巧詐之是工,處世待人,盡刻薄殘忍之是務,對三光而不知敬仰,毀三教而不屑尊從,污穢人群,傷失本性。生則難辭惡疾,橫喪天年;死則難躲冥刑,打入地獄。凡此等眾,寧不可悲!須知天堂有路,只教心地光明。今日撒手,今日即空;明日回頭,明日即了。笑人生一場虛夢,誰能夢里尋真?歎世上多少虛花,孰向虛中著實?生時不知修省,死後魂魄皆昏!依草附木,本來之靈性何存?泣地怨天,夜臺之淒涼誰顧?一旦改形換面,失卻人身,萬劫沉淪,了無出路,可不畏哉?
世人曠劫以來,迷失真性,全不皈奉三寶,只圖利養色身。不知色身是假,終有敗壞。若金丹大道,長生不滅,亦無生亦無死。但所謂「金丹」者,非如外道旁門,燒丹煉汞,惑世誣民,使人傾家破產,終無一成,而且有害也。神仙修丹,即是修心。人人有此金丹,惜自己不肯修煉,以致隨劫輪迴,永無解脫之日耳!須踴躍誓願,首謝前愆,皈依三寶。所謂三寶,釋曰「佛法僧」寶,道曰「道經師」寶。名雖各異,理實一也。從此永久奉道,即可證清淨道身。夫覺悟只在一心,心同太虛,無罣無礙。若能覺悟,即可自度。否則沉淪億劫,雖萬種慈悲,亦難拔度矣!
自古皆有死。然其中亦有前劫善根未熟而死者;亦有惡業未露而死者;亦有學佛學仙,中途改變,以致善果未成,惡業漸長而死者。又有生平為惡無厭,終年能改過自新,臨命終時,因此一念,能自改悔,轉劫遂好善修為正道者。故此一生,有男女富貴貧賤壽殀之不齊,非上蒼有意區別,皆由善惡自招!若前生好善樂道,今世又能好善樂道,則天福自致,天堂可躋;如其不能,則天路閉塞,無門可入,地獄惡報,無由出離!第一要發「信崇心」。信奉三寶,自能消曠劫罪愆,出生死苦海,證長生之大道;第二要發「懺悔心」。悔歷劫不知伭功,未能修煉,自心性體,被無明煩惱蔽錮,以致淪於鬼趣。此一悔心,能生種種功德。譬如磨鏡,塵垢既去,透體光瑩。故知生死,心為根本。心欲長生,即當崇善。善乃福基,惡實禍兆。作善作惡,總屬乎心!心有一善,如地生嘉禾,灌溉滋茂,收獲必美!一念有惡,如雲蔽虛空,日為掩暗,其光便減。若能改悟,如風吹雲翳,雲散光現,虛空湛然!學道之士,性體虛明,亦復如是。世人不知修道真訣,將謂愚昧凡夫,何堪修道!豈知道本在人,不是離了心性,別有一種道理。若別有一道可修,諸佛諸仙,便屬欺世。其實修心,即是修道。人但一心悔過自修,道不遠矣!試聽誦經,其中語句雖多,無非表此一心!心本剛健中正,純粹以精,初無一毫人慾之私。何謂人慾?蓋隨各人所欲,或富或貴,或好色,或美食,種種貪妄之心,皆名為欲。此欲一萌,即離天性,遂致迷真逐妄,落無數階級,故不得名為天性,而曰人慾也。又此欲各各有,各各異,非大同之理,非至公之心,故云「私」。今後但去此私心,除卻妄念,令通體光明,復還天性,則道在邇矣!若言下頓悟此性,即是金丹大道。日日參究本來,自得了脫苦趣。
人生之初,惟止一性,並無他物。夫此性者,先天一炁是也。天得之以致清,地得之以致寧。人得天地清寧之炁以成形,於是遂有陰陽清濁之分。然此天地之炁,始於太極,所謂太極,即是先天一炁,因天地由此而生,故曰先天。此炁在人則謂之性。人未生時,此一點真性,投於母腹,得父精母血而成形。然此精血,亦稟天地清寧之炁而生,因此時既有精血,遂有形相,從清虛元陽無相中,落於有相,而先天之炁,於是雜而無形。故太上云:「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此之謂也。方其未出母腹,藏於無形,其性其命,尚渾而為一。及墮地一聲,已將太虛圓明光大之體,一聲叫破,於時性既發露,命亦隨之,遂有窮通壽殀之不齊,但性體本善。而既生之後,性光隱而不見,遂有心之名。然性即心體,心即性用。二者各分天地,故性曰「性天」,心名「心地」。至於用「意」,又落第三階級,愈流愈遠,愈遠愈失,所謂「水出崑崙,便不清也」。既有形相,便有五官四肢百骸六根之不一。太上云:「不物中物,不有中有。」正謂此也。惟仙佛深達此理,直究本來,所以仙家之「七返九還」,亦只是煉情歸性,歸性即太上所謂「歸根復命」。而佛法種種,亦不過修明此性耳!人自曠劫來,縱無明性,迷失真宗。夫此無明,何得亦謂之性?譬比溟渤,同謂之海,其波濤洶湧莫測之狀,總屬海水,不得謂溟渤是水,其波濤非水也!使波平濤息,則海水清淨之體,還復如是。若人能降心,除去妄想,使情歸於性,則太極真元,全體造化,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矣!故聖門之忍性,忍此無明;予門之煉性,煉此無明是也。然作罪根因,又屬妄認色身是我,種種計度,以養此色身,雖衣食充口體,猶以為未足。故太上經中,先示斷障之法,令勿起貪瞋:貪則有損人利己之事,瞋則妒人之有,恨己之無,而怨天尤人之罪,日積月深矣!及至天曹考較,地府減祿,大數迫時,撒手而往。生平衣祿歸何處,業鏡台前事事真。渾身有口難分說,始悔從前錯用心。
昔演典談經,龍沙顯跡:《八品》伭文,闡自毘陵,曾費數萬計;嗣又丕振宗風,宣演《五品》,亦費數千;至於涵三闡教,演《清微典》,已較前節略,僅千餘耳!後演禪宗,蒙佛慈指示,諸凡從儉,以冀早成,是歷來演典談經,未嘗不大有布施。然世風漸替,好道無人,所以後此宣演,皆量時度勢,不多繁費。今某既肩斯任,功德匪小。予非欲從陋就簡,不過體諒一官薄俸,無甚盈餘,所以從儉行事,非予自輕祕旨,褻慢伭文,以俯就於人也。然應辦儀物,仍不須節省,演務重大,體制莊嚴。況開闡靈文,眾真班列,諸神侍衛,非小可事也,以適中為妥。
料理演務,又兼積誦經藏,固是難事,然必須善諭諸子,毋使誠意散渙,毋致始勤終懈,方有利益。予不惜委曲開導,誠欲子等真切誠信,發於自然,方為功德。果能肫篤奉道,隨處皆有感應,不求福而福自至,不圖報而報自豐。天人感召,捷於影響,子等勉旃。
邊邑土瘠民貧,又值災厄之後,為民父母,最宜愛惜蒼黎,如保赤子,疾痛疴癢,俱要護持。與民共苦樂,正宰官盡職之事。夫上天好生,莫重於民命!凡為有司者,不特慎刑為要,若無教化及民,使知觀感,不能格於有恥,亦是有司之過!若博泛愛之虛聲,致令刑賞不明,舉錯倒置,使民無所依賴,而手足莫措,更是有司之過!至於辨冤理屈,折獄於片言之間;入死出生,定案於寸毫之上,尤宜審慎,非可忽也!古昔明吏,如文忠公父,其福報在於子孫,史冊可證!究其由來,皆一心在於好生,便已作福無量。宜體此恕字,恤民之命,養民之力,惠之以恩,使之以義,照鑒無私,福澤遠大,正未艾也。
書云:「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但立心行善,忠君恤民,苗彝愚民,鎮之以威,撫之以恩,威恩交施,柔剛並用。詩云:「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祿是遒。」能如是存心,如是行事,天必佑之!自然所願從心,有求皆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邊郡赤子,貧苦者多,宜加意撫惜,發奸摘伏,宜小心慎重。岩疆之民,易於歸化,亦易於梗化,惟在恩威調劑之力也。
涵三語錄後記
[編輯]道何言哉!道而不可言也。又奚以五千為?是道之在宇宙者,已抉精蘊於函關授受間矣!外此何庸片紙隻字乎?然自西度以來,聲教漸以寢微,而後起之論,若簧鼓然,類皆以五千言之緒餘而肆其唾涕者也。迨日就久遠,後之人愈拾其唾涕,而唾涕之,遂成舌戰,彼此交攻,較之簧鼓,惑亂尤甚!我孚佑帝師慈憫聾瞶,為之振鈴鐸以警醒之,不啻青牛再度,大其聲而疾呼也。於是結壇鄂渚,開玉局以佈金沙,特演《大乘三品真經》,擴五千言所蘊蓄者而洩之,收五千言所散出者而合之,極闡微旨,透闢真宗,心印聖賢,而道通仙佛,是又煥然兩間一新之文字也矣!間於演典之暇,偶論妙理,或尋章句,無非為世道人心計者,其中勉敦倫常,期修心性,即一言一字,盡足開悟本來,啟迪後學,誠濟世之津梁,渡人之梯筏。曩時親炙休光者,私相記載,惜祕諸寶笈,未獲流通。今幸金陵孫子,因刊《三品》便函而纂輯之為一帙,標作《涵三語錄》,同付剞劂,將以斯為《三品》便函附也。真思文字之障,我孚佑帝師,固已深疾之,以其蔽巧蒙愚,為人心害,鼓非惑是,為世道憂,不以此急出而正之,則真偽混淆,將唾涕相沿於無已,是此錄雖若為《三品》之緒餘,然何莫非唾涕之精髓也耶!以我師之唾涕,醒天下之唾涕,而滴滴甘露,沁人心脾,有真性者,將味精髓於唾涕中矣!尚何經與錄之分哉!世之人,以為語錄可,以為《三品》之緒餘可,即以為《三品真經》,亦無不可。是為記。乙卯孟春中澣顯化真人弟子王真稽首恭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