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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亭續錄/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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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嘯亭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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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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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皆以明人重理學,尚氣節,繀挽唐、宋頹風,有返樸還淳之盛,殊不知近日陋偽,實皆起於明末之時。徐鴻儒數於山東燒香聚眾,稱白蓮教,沿至嘉慶初年,三省教匪弄兵九載。其後京師復有林清之變,皆其流毒,鄉塾興高頭講章,議論紕繆,北省村儒,奉為圭臬,不復知先儒註疏為何物也。馬吊興自萬曆末年,致有張、李之變。近日士大夫尚有好者,玩愒時日,莫甚於此。小說盲詞,古無是物,自施耐庵作俑,其後任意編造,層見疊出,愚夫誦之,幾與正史並行。助亂長奸,言之切齒。劇曲雖由元代,然腳色無多,好者尚寡。自魏伯龍改為崑曲,院本增多。近日弋陽□黃諸曲,大足誨淫敗俗。各部署書吏,盡用紹興人,事由朱賡執政,莫不由彼濫觴,以至於今,未能已也。

齊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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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次風先生,貌清臒,村俗之狀,見於眉宇。性強記,誦《十三經註疏》,不遺一字。嘗過杭,將軍某延其午飯,幾上有軍籍簿,公掀閱,皆能記其名姓。次早代將軍傳呼,不誤一士,並後皆識其貌狀,於里閈遇,呼之,應聲而答。亦一異也。

趙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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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責秦檜以和議誤國,不知其作俑由於趙普。普故燕人,與遼人多相識,故不欲宋取遼。太祖嘗以曹翰所繪《幽燕圖》以示普,而普詭辭勸止,又不令早下河東以撤遼之屏障。按:其時世宗已弒,睡王政墮,使宋兵早出三關,則從南傳檄可定,乃聽普言,坐失機會。延至太宗時,蕭氏承天握璽,知人善任,群傑並出,宜夫再駕幽、燕之不得尺土也。而普尚上疏阻之,以證前言不謬,何其戾也。故秦檜師其故智,時常以普自譬,良有以也。

先母妃遺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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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恭王妃舒穆祿氏,襄烈公玄孫女也。性莊整,禦下嚴肅,人皆敬畏,罔敢欺謾。嘗曰:「古今人材,相去不遠,皆因年代去久,不聞見其過失,即覺非近人所能企及。如某相,吾幼時聞路人皆毀謗之,近乃有譽其功績者,此明效大驗也。」真古今不易之訓。又予與某邸相善,常語及之,母妃正色曰:「此與趙文華每念不忘嚴府何異也?」予長跽謝過乃已。後乃為彼噬臍。又予泥古,痛惡宦寺,母妃曰:「宦寺庸劣之才,何足較量。府中包衣人,實咆哮不法,日後汝為彼所製,始信吾言之不繆。」確知宵小輩之凶焰。逆料後世,若龜鑒雲。

程知節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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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恭王少時,扈駕東巡,於衍聖公孔昭煥宅見唐程知節拜帖。箋長七尺,字如擘窠,色已黝黭如漆,真千載古物。因知唐元載友人乞載書幹謁范陽節度,載惟與名刺,友人不得已投之。朱泚已命數人用箱籠舁人,是當時名刺之制,固如是長也。

宋儒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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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理學昌茂,詩文放溢,不肯履人跬步,頗有自得之豪。然其弊專欲掩蔽前人,以伸己長。如鄭康成之《易書》注,後蒼之《禮》,服虔《左傳》,虞翻、荀爽諸家之《易》,唐時尚存規模,延至宋代,遂至遺佚,使後人莫能知其崖略。歐陽《五代史》既行,薛居正之《舊史》即以覆瓿。蘇、黃諸家詩文日盛,宋初諸作者劉筠、晏殊輩即湮沒不章,使乾德至明道六七十年間傳者惟騎鯨數人而已。一時之趨尚如此,良可慨矣。

和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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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孝公主,惇妃所生,為純皇帝最幼女。上甚鍾愛,以其貌類己,嘗曰:「汝若為皇子,朕必立汝儲也。」性剛毅,能彎十力弓。少嘗男裝隨上較獵,射鹿麗龜,上大喜,賞賜優渥。下嫁於豐紳殷德。時駙馬恃和相勢頗驕縱,公主曰:「汝翁受皇父厚德,毫無報稱,惟賄日彰,吾代為汝憂。他日恐身家不保,吾必遭汝累矣!」一日積雪,駙馬偶弄畚鍤作撥雪戲,公主立責之,曰:「汝年已逾冠,尚作癡童戲耶?」長跽請罷乃已。」後和相籍沒,駙馬繼殂,公主持家政十餘年,內外嚴肅,賴以小康。於道光癸未秋病逝,今上親臨奠叕焉。

定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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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恭王綿恩,定安親王次子也。貌頎秀,猿臂,善射,駷馬蹻捷如飛。舉止詳贍,趨蹌有節,幼頗健傄,純皇帝愛之,幾奪儲位。弱冠即領火器營總統,凡五十餘年,年七十六始薨。今上震悼,親往奠叕焉。然外美而內昏,不習政體,遇屬吏稟事,莫能剖析是非,頷首畫諾而已。護衛趙吉玉為之點綴園庭,任其通下吏,苞苴動輒巨萬,有楚濱萼山之諷,火器營兵丁恨之切齒。性復吝嗇,積財盈庫,莫肯揮用。每晨入朝,惟啖雞子糕二枚,近侍嫌其幹脆,王曰:「以水瀹之,殊可食也。」夙不解音樂,嘗演《王允議劍》劇,問粉麵為誰,侍者以衍扮曹操對。次復觀楊椒山劇曲,見趙文華衝場,笑曰:「阿瞞之奸狀故可哂也。」其愚暗若此,人傳為笑柄雲。

趙甌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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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甌北翼,詩才清雋,與袁、蔣齊名,堪稱鼎峙。所著議論,尚多可取,然考訂每患疏漏。如詩話中載吳梅村《送人之閩詩》有「胡床對客招虞寄,羽扇揮軍逐呂嘉」之句,蓋謂當時製府李日芃、趙廷臣輩,而先生乃以姚啟聖收功當之。按:梅村卒於康熙辛亥,去姚少保滅鄭氏尚有十四年之久,何能預祝其成功也?至謂湯若望、南懷仁至乾隆初年尚存。按:懷仁諡法已見王文簡《諡法考》,其早死不待言。若望乃崇禎末人,焉能越百年而尚存?其與囈語何異?真堪令人噴飯也!

成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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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哲王詩文精潔,書法遒勁,為海內所共推。然天性陰忮,好以權術馭人。持家苛虐,護衛多以非罪斥革。日用菲薄,庫積銀八十萬,莫肯揮霍,一任其子孫盜竊。一日乘馬斃,王命烹以代膳,是日即不舉爨,其嗇吝也若是。其妃乃傅文忠公女,奩資頗豐,而王皆索入封樁庫中,妃惟日啖薄粥而已。夙好置古玩書畫,多受人欺詐,亦不與較也。唯知逢迎權要,其上眷稍衰者,即罵詈之。晚年子孫多以不檢暴薨,王益憤懣不平,得狂癇症。乘弇棧車入朝,左右惟許一人奉杖相隨,言語多不謹飭。今上屢優容之,亦罔知改悔也。未薨前數月,體不沐浴,發不枇櫛,蓾溺自褌間出,仍狂號如故。左右有勸更衣者,王曰:「死後蛆食蛆骸,又誰為滌垢也?」卒以狂疾致死。其所積蓄,皆為仆從掠去,府藏為之一空雲。

慶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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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僖親王諱永璘,純皇帝第十七子也。貌豐頎黧色,不甚讀書,喜音樂,好遊嬉。少時嘗微服出遊,間為狹巷之樂,純皇帝深惡之,降封貝勒。經睿皇帝屢加斥責,晚年深自斂飾,燕居邸中,惟以聲色自娛而已。然天性直厚,敦於友誼,與之交者,務始終周旋之。禦下寬縱,護衛於眾中與之倨傲嬉笑,亦不責也。純皇帝末年,覬覦者眾,王笑曰:「使皇帝多如雨落,亦不能滴吾頂上。惟求諸兄見憐,將和珅邸第賜居,則吾願足矣!」故睿皇帝籍沒和相時,即將其宅賜王居之,以酬昔言。庚辰春薨逝,睿皇帝震悼,賻襚甚優,異於他邸焉。

朱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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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罕有由微員致身節鉞者,蓋佐雜輩升擢甚難,非大有奧援,不獲飛騰直上。惟陝西巡撫朱勳者,靖江人。其族人多富厚,惟勳中落,霸持鄉黨,多為俶詭之事,族人恥之。因其稍有材幹,公捐一從九職付之,分發陝西。時值教匪不靖,勳運糧糈,乃幹沒其貲,廣結交上遊,薦牘屢上,未期年已至方面。嘗運餉至南山中,猝遇教匪,勳惟戰栗哭泣而已,賴楊時齋救之乃免。後遊至開府,撫陝十載,惟以賄聞,百姓恨之切齒。癸酉秋,南山木工木植匱乏,而勳征稅如常時,因之激變。楊時齋軍門撫之,眾曰:「惟有屠斮老朱後,我輩方解甲歸農也。」其怨毒於人若此。道光壬午,以柳全璧案降黜,上命休致。而勳猶依戀京邸,更結要人,每自詫曰:「若許時何尚未起復也!」癸未秋,接駕良鄉,上立逐其還鄉,士論快之。勳性豪奢,所幹沒者不足供其揮霍,出都之日,債卷如山,行李蕭條,無異寒素也。然聞其教子弟云:「無論亢卑奢儉,惟有一色待人,毫不改異,終不至獲罪於眾。」其言雖鄙,亦保身之秘術也。

食幹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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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讀《金世宗本紀》有遼海濱王不知世事,見有饑者,云:「幹臘食之定解饑也。」其與晉惠帝肉糜之言絕對,故錄出之。

近代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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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之正宗,自沈歸愚尚書沒後,日見其衰,嗜學之士,皆以考據見長,無復為騷壇祭酒。袁子才、蔣心餘、趙甌北三家,恃其淵博,矜才騁辯,不遵正軌。毗陵諸家,自立旗幟,殊少剪裁。惟吳穀人株守浙西故調,不失查、朱風範。其餘皆人各為學,正變雜陳,不相統一。近日惟吳蘭雪舍人詩才清雋,落筆超脫,古詩原本道淵,近體取裁範、陸,實為一時獨步□。他若鮑雙五之繼躅七子,陳雲伯之接踵西崑,法時帆之規摹王、孟,翁覃溪之瓣香蘇氏,非不各有所長,然於正宗法眼,殊無取焉。

甲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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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小說言戴宗善使甲馬,日行千里之語,固屬妄誕。然《金史》載金將烏穀與突合補征宋,遇步軍轉戰,突合補欲令軍士下馬,烏穀雲「聞宋人有妖術,畫馬縛於足下,疾甚奔馬,我軍豈可步戰」之語。是當時有此術,非耐庵之妄造也。

秦檜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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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謂秦檜主和,乃係受宗弼之託,故甘心為其所用。趙甌北以為檜所勾通,乃係達覽,並非兀朮之語。按:金之縱檜主和,固主完顏昌之謀,然業為宗幹等識破,敗壞和局。當時檜與趙構已定和議,而敵國遽變其局,出於意料之外,亦不得不更出計算,以實己言,固其寵位。蓋暗使間諜入金,結好宗弼,蠟丸傳書,亦其勢所必有。故梁王於熙宗前揚言伐宋,而渡淮後,按兵不動,以待和議,顯與檜有成約者。不可因昌已被誅,即謂檜與金無所交通也。

放翁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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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放翁詩有《聞官軍入華州》之作,編於開禧乙丑。趙甌北謂當時安丙誅吳曦後,出師僅至興元,即為完顏綱所敗,何得恢復關中,其為訛傳無疑。按:其年宋兵雖未入關,然於紹興壬午,吳璘乘勝恢復隴上十六州中,固有商、虢、同、華,亦見《金史徒單合喜傳》中。或放翁少時原有是作,未及編葺,晚年適有安丙之捷,補錄於此,以為祝禱之詞,未可知也。

宋金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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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之不敵,人盡知之。紹興庚申之役,雖雲嶽少保、劉太尉等屢有勝獲,然其時金兵強盛,人心堅固,即無十二金牌之召,其果直搗黃龍與否,尚難操定。惟壬午海陵被弒時,金兵倉卒北歸,世宗初立,人心未一,北邊窩斡等稱兵犯塞,為其腹心大患,當時宋將趙樽恢復唐、蔡、汝、壽諸州,其鋒甚銳,實有中興之望。若高宗親率諸將,指日北征,大河以南,可傳檄而定。奈何固守私議,返駕臨安,坐失機宜,良可惜也。

薛國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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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稱薛國觀陰鷙狠才,情性剛愎,繼烏程之後,忮刻相同,而操守遜之,故及於法。近觀梁清遠《玉劍尊聞》言:「國觀任推官時,奉職守法,為台諫,忠清剛介,存心中正,不以察察為明。任僉都,則隨時匡救,為莊烈帝所心重,致登台輔。終剛正致怒中官,死於非罪,為一代之賢相。」與《明史》大相徑庭。然史稱王陛彥為其舅吳昌時所陷,死不肯言,是國觀之獄,原由錢謙益等誣害,以為援召宜興地步。莊烈不知,誤為所紿,其為羅織冤抑,豪無疑義矣。清遠之言雖未可盡信,其去國觀死時不遠,或確有見聞,未可知也。

信王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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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稱信王榛從二帝北行,中途逃至真定,據五馬山,招聚義兵,自稱大元帥,使馬擴南奔求援。高宗識其筆跡,欲發兵救之,為汪、黃所阻,後不知所終雲。按:《金史完顏杲傳》,睿宗南征,留呆鎮河北真定。有聚眾自稱秦王者,杲擊敗其眾,擒捕斬之。蓋即信王,訛其名為封號,轉為秦耳。然則信王所遇,亦可傷也。

元史失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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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修自明初,匆匆竣事,實為草率。國初諸將傳,相沿虞、揭輩舊稿,文筆尚屬遒勁。其後諸文臣傳,皆剿襲神道、墓誌諸文,未加刪正,非惟事多溢美,抑且稱謂尚未改合體例。又武將如王義、鞏彥暉、孟德,文臣如劉正、王壽輩,皆不必立傳之人,濫竽盈帙;而名臣如和禮霍孫、旭邁傑等,轉多遺佚。順帝一朝本紀,惟載災異,與五行、天文志重復,立傳之人寥寥無幾,名將如王宣、關保、貊高輩,皆莫能詳其始末。不謂宋濂、王禕等文名夙著之人,而著述鄙猥至此,亦可哂矣。

納蘭太傅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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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太傅明珠,康熙時煊赫一時。其夫人和舍裏氏與公起自微賤,甚相和睦。性妒忌,所使侍婢,不許與太傅交談。一日太傅偶言某婢眸子甚俊,次晨夫人命侍者捧盒置太傅前,即某婢雙目也。婢父某恨甚,伺太傅他出,夫人獨處房中時,突入,以刃剚夫人腹,立斃。事聞,置奴於法,時謂奴殺宰相妻雲。

恭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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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京都合香樓配合恭順香料,言係由明恭順侯吳宅所傳方。按:明恭順侯吳允誠,本元部將,降明,改今名。從成祖北征,屢有功,賜今爵。其孫瑾死於曹欽之難,贈涼國公,事見《明史》。今已數百年,猶賴其香名於世間,良可慨也。

汪如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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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布政如淵,秀水人,殿元雲壑之堂弟也。中己未進士。散館日同吳侍御賡枚、史詩郎儼借寓澄懷園中,時庭有榴花二株,公戲言曰:「豈留二黜一之兆耶?」次日,公與史留館,吳公改禮曹,時人傳為佳話。任侍御,同年楊侍御世英與滿御史某互劾,楊語頗直,上命兩黜之,公以上疏救楊,上以蹈明台諫陋習,改公刑曹。累遷順天府尹。時遭林清變後,事如蝟集,公初不延幕客,危坐堂上,然燭理文書,四鼓乃寢。餘暇獨處陋室,足不逾閾,劉鐶之遇訪,歎曰:「此去桔寂禪師有幾?為官如此,有何樂境?」公笑曰:「此乃汪某報國之始念也。」劉笑謝之,京兆為之大治。今上即位,首簡廣東布政使。公清惠如昔,製府某頗不喜,遇事裁抑,公憤鬱抱疾終,抵任未兩月也。貧無以葬,粵人感激,為之助賻襚焉。

倭什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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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聞費莫威勤侯英惠言,其父文襄公勒保於嘉慶己未初膺經略時,兵勢猛勇,率朱射鬥、施縉諸將,擒冷天祿於道士觀,蹴徐天德於綏定,其功指日可成。聞有餘匪流入湖北者,楚督倭什布乃張大其詞,以川賊十萬窺境入告。睿皇帝大怒,因置文襄於理,命繼勇侯德楞泰率勁旅入楚剿之,實無一二賊也。致使事機變易,流毒川西數十州縣,皆由倭一言誤之也。倭姓關氏,起家寒微,乃予邸頭等護衛德勝侄也。初任川北道,政以賄成。積數十年未遷,福文襄西征時,倭竭力交納,始遷陝西藩司。乃矯廉邀聲譽,王文端公誤信鄉評,薦之於朝,洊擢楚督。倭擁重兵駐荊、宜間,日置酒高會,不理軍務,忌勒功高,因讒間之。其後以軍務廢弛為高文襄書麟所劾,始降巡撫。後繼覺羅吉公慶為粵督數載,毫無振作,一任下屬欺蔽,致使洋盜蔓延,烏石諸寇匪,皆其所釀成也。調任陝督,以叛兵事,始經罷斥。家居數載,卒以善終,猶蒙世蔭,真厚幸也。

顧亭林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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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亭林先生博雅醇儒,考核古今,為本朝之冠。然其詠古詩有「名弧石勒誅」之句。按史,石虎時,燕人饋虎弓矢,其太史王波命贈蜀使,以矜幅員之廣。蜀主壽命史臣書曰:「肅慎供其楛矢。」虎聞之大怒,因族誅王波,非趙主勒時事,而先生誤用之。信乎!考古之難也。

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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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旗包衣原係王公家奴,出身微賤,固國初睿、鄭諸王秉政,因令伊等與八旗人員一體考試錄用,其中多倡優賤類羼雜其間,實非遼東舊族。曆來廁身清要,功名顯赫者,不可勝記,近日大僚如祥德、常弼尤顯著者。祥德,姓王,本和恭王弄童之孫,品甚鄙吝。以部郎踐曆臬使,初無材具,惟貪賄是聞。信用家人徐敬輿,任其指揮,惟其言是聽,故黎庶憤怨切骨。今上首政,將其勒休,人心大快。其子英文,復以威喝斃命,伏誅市曹,則其家教,洵可知矣。

葉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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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讀《蒼霞草》,見其兩朝奏疏,剴切和平,當神、熹二宗庸昏之王,乃能遇事救挽,保全善類。其與左忠毅尺牘,從容勸阻,若預睹日後之決裂者,使楊、左二公早從其語,必弭朋黨之禍。其論魏忠賢一疏,亦復婉切忠摯,實一時良相也。惟冒忮李廷機為首輔,暗使台諫攻之,己復調停救護,以掩其跡,究非正人所為。又復暗於兵機,薦楊鎬督師,卒致僨事轅。明知熊襄湣之幹濟,而包庇門人王化貞,致使貽誤封疆。誤信王象幹之言,以為朵顏可以撫綏,使與本朝為敵。殊不知喀爾沁三部當時已受本朝封號,其請賞於明者,乃高皇帝之妙算,彼乃以為奇計,何其舛也。又毛文龍鎮江之捷,乃叛將陳良策獻城,並非文龍之功。蒼霞乃以為可用,極力保護,遂致尾大不掉,自甘屠斮,亦調度失宜也。

賽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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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純皇帝建立健銳、火器二營,令其遠屯郊圻,不近繁華,命綜理王大臣勤加簡煉,賞罰嚴信,故近日滿洲武臣多出其間,如德繼勇楞泰、賽將軍衝阿其尤著者也。賽本寒族,膺健銳營選,屢出師回匪、台灣、川楚等處,頗建功績,洊至吉林將軍。德繼勇倚如左右手,與楊時齊少保名相埒雲。後以積勞內遷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實行伍中所僅見者。聞其紀律嚴明,行師十載,家無餘貲,文員間有饋遺,皆立賞士卒,云:「此皆汝等之勞瘁所致,予何敢厚蓄也。」仕至極品,家惟藏皮裘數笥,公屢顧之曰:「微末士卒,以致宦橐如此,殊可觀也。」公無他嗜,下直後危坐鬥室,以櫛理長鬛,光潤可鑒。平生雍容,不問家人生產,其紀綱稍以簿書進,即麾之去,曰:「置汝等何用,此瑣屑事,尚煩瀆乃翁耶。」亦可以覘其品矣。

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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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清之改總兵官,已詳具前卷。聞其說王三槐不降時,勒威靖深斥之,鄉勇訛傳為欲行軍法,遂集數萬人於轅門,欲活祭公後即行鼓譟,楮鏹滿路,哭聲震天。勒公令公出諭之,眾皆感泣,遂同公至賊壘,曰:「三槐不出,我輩碎身以殉君矣。」三槐懼,因出降。又任山東時,金鄉告變,公趨救之。兵未滿百而賊驟至,公令眾偃旗安臥,竟夕無聲,乃趨過,不敢過公之壘。後眾問之,公笑曰:「此固兵法之易曉者。我軍不敵百分之一,若倉皇趨避,賊知其寡而犯之,我輩無孑遺矣!今營壘整肅,賊必以為眾多,恐被我覺察,故逃避之倍速也。」後援兵四集,公乃率以追賊,一鼓殲之。擒賊黨訊之,雲賊某初欲犯公壘,賊首戒之曰:「劉青天善知兵者,不可首攖其鋒。」及其敗時,賊首猶曰:「前日若從汝言,則早被擒獲,不能延至今日也。」

唐若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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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京官積習,皆以裘馬聲色為娛,所入俸糈,不充溪壑之費,故多逋券山積,難以度日。有戶部郎唐若瀛者,素尚奢華,兼以樗蒲之費,動至千百,家日窮乏。外擢雲南開化太守,債主日伺於門,旅進數十,座為之滿。公無以逃逋,乃置大籠,聲言為某大員送唐花,公坐其中,以紙封蔽,命健奴擔之出,至僻所始易車馬以行,京中傳為笑柄雲。

富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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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廉直大吏,自鬆湘圃、初頤園外,惟富將軍俊,清介之名著於中外。公蒙古人,舉繙譯進士,洊至盛京等處將軍。居邊徼垂四十年,撫養士卒無異家人父子。建議雙城堡開墾地畝,築立堡舍,歲徙京中閑散旗戶以充塞下,實為國家籌悠久之計,與玉亭相國之疏媲美於世。予嘗於公所會之,公貌蒼秀,語言醇樸,實有國初人風範。然聞其性剛愎,喜聽先入之言,不復更辨真偽。有平南王裔尚傑者,人奸詭,任盛京協領,察知公之喜尚,片語驟合。公深信之,倚重如左右手,任其貪縱枉法,不加督責,有匡之者,反見擯斥。亦不善知人矣。

黎襄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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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襄勤世序,河南羅城人。中丙辰進士。以縣令起家,洊至鎮江太守。百菊溪製府知其才幹,薦之於朝。會河帥陳鳳翔失事,睿皇帝即命公代之,其去太守未期歲也。公建議用碎石護衛河堤,巨河洶湧不能衝決,南河賴以安瀾者十有二載,為近代之所罕有,睿皇帝屢寵譽之。癸未春,以勞疾薨於位,今上震悼,至有 「抆淚批賢」之諭,命入賢良祠,蔭贈有差。公美豐姿,性和藹,不納苞苴,歲所出入,皆實力采購茭楗。其鄉人有訪之者,惟啖以粗糲,贈以四金遣行,初不能多助也。其卒未數月,南河即以阻漕圮堰見告,故公之功益彰,世以為靳文襄後所僅見也。然聞丁孝廉廷寶云:「公裏無田宅,一日謂河員張棟云:『予素欲築舍於某裏,繪本已定,苦無餘貲何?』即以畫圖付棟。棟識其意,潛使人至公里中依圖造成邸第,然後復公命。公亦笑受之,初未拒絕也。」

蔣因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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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左吏治自吉倫以貪賄成習,同興朱錫爵後以寬縱失職,故官途刁風日熾,專以欺淩上司為能,一倡百和,莫之能遏。有知縣蔣因培者,江蘇舉人,善詩律,少負文名。筮仕齊、魯,日為平康之遊,裸身唱曲,偎妓飲酒,夏日嘗插花擁髻,放舟大明湖中,遇上司亦不引遜,惟傴軀唱諾而已。中丞陳預為其頑弄如奴隸,初不愜意,即於官廳,曆數其紕政,待其厚謝乃已。後為錢中丞臻劾罷遣戍,吳中士大夫尚有惜其才者,為之延譽,未期年復其職。

封神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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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伯敬《封神演義》荒誕幻渺,不可窮詰。然皆暗指明事,以神宗為紂,鄭貴妃為妲己,光宗常洛為殷洪王,恭妃為薑後。張維賢為聞仲者,以其行居次也。朱希忠為黃飛虎者,姓皆色也。西岐者,暗指播州楊應龍。以孫丕揚為楊任,因其家居關西,而無甚知識,以手下為耳目也。以朱廖為尤渾,以其尤劣於四明也。三教道師暗指齊、浙、楚三黨,托塔天王暗指李三才也,鄧九公者,鄭芝龍也,申公豹者,申時行門下客也。至以鄒元標等江右人為梅山七怪,尤為誣善。夫食毛踐土之士,而謗毀其君為辛紂,居然筆之於書,其人可誅,其板可斧矣!而尚流傳世間,亦可怪也。

李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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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元亮者,昭信伯永芳五世孫也。乾隆中任兵部尚書,寵眷甚優。公性剛毅,聰慧過人,暗背兵馬名籍,如瓶泄水,陳奏迎合上意,每多俞允。身籍漢軍,素以為恥,嘗於稠人廣眾中揚漢軍之短,頗中其失。一日復高聲縱談,娓娓不已,和恭王笑曰:「公言良確,然何其忌己矣!」李公怛然而退。

高子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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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高子業詩有「可憐至寒食,猶未著春衣」句,已經膾炙人口。近讀岑嘉州《送郭乂詩》有「博陵無近信,猶未換春衣」之句,高惟易一字又不著出處,顯有剽竊之痕。信夫!詩壇之難講習也。

鬆湘圃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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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相國之清直,前已詳載之矣。近有入其臥室者,言惟青縑被二,已黮敝,用羊祓覆之。傍一黑髹幾,置筆硯,頗精良,乃公日揮毫所,下酒數罌而已。四壁蕭條,寒士所不堪者。信清如揚綰、盧懷慎,而其忠貞謀略,乃非二公所及也。

李頻剿襲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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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士大夫多以明代七子多剿襲唐人面目,號為偽體,大加訿議。偶讀唐李頻詩,有「悔教征戍覓封侯」之句,直鈔錄王龍標舊句。更改一二字,實為點金成鐵之手,更無人議及,何也?

莊信二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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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山言男女之命,惟百萬千之算,其數已盡,自古生人無已,何能推演其人之禍福云云,其言頗為至當。然亦有奇中者,如莊慎親王永常與信恪郡王如鬆同日時生,信王先莊王十餘載薨逝,爵位年壽似不同。然二王幼時同封輔國公,同侍禁廷,同掌宗人府事。信王以子襲睿親王贈如其爵,莊王無子,以侄為嗣,足以相配。星命之言,亦未可遽非也。

姚姬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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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讀《姚姬傳集》,其載張太傅英為王敦轉生,實為紕繆。敦於晉衰亂之時,稱兵犯闕,誅戮名臣,實為元惡大憝,焉能數千年後,復生為熙朝賢相也。予意應為宋臣王德。德與敦音相近,故文端母誤聽之,理或宜然。又載達天見班禪事,亦甚虛妄。按:班禪入京時,毫無知識,深為和相所姍笑。偶問京中有高僧否,金司空簡以達天對。二人相會於萬壽寺,互相畏懾,不敢談法,惟問佛事科儀而退。此予聞達天徒體仁所目擊者,此又何嘗有振錫斥責之事也。

後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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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讀《後漢書》,嘗羨其人材之美,非西漢人之所企及。近讀《三國志》,知東漢一代雜記,多亡於李、郭之亂,惟《東觀漢記》以官書見存。範蔚宗因之以成一代之史,故其中奏疏多而議論頗少,所褒獎者類多溢美,未可盡信也。

厚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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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幼時服藥,厚樸一兩隻直錢數十文,絕非貴物。嘉慶初,川、楚經教匪之亂,厚樸林藪盡為賊人所焚,其價頓昂。近日藥店蓄者日少,東省直銀十兩。夏日服之,殊有奇驗。豈物稀少,即為寶歟?亦一異也。

宋金大臣見識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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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欽宗時,金人圍汴,有郭京者,自稱善六甲奇術,張叔夜、孫傅敬之如神,卒以致敗。金中京危時,有王守信蹈京故轍,以六甲邪術應詔,卒為張行信所劾,下獄瘐死。蔡州之役,又有烏古論先生能使異術,哀宗欲召之,為完顏仲德所論,遂屏斥不用。然則金廷臣下之識,有勝宋人遠矣。

盩厔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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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聞吳芝庵司馬言王提督文相盩厔戰功,故詳記之。初,賊姚之富等既由商州入陝境,意欲窺伺西安,擁兵至盩厔。笑曰:「此碟子大城,可靴尖踢倒也。」遂力攻。秦中丞承恩乃掩帷尚未起,王公知事急,披帷厲聲云:「此尚中丞安臥時邪?」秦蹴然曰:「予文吏,實不知兵,惟將軍是賴。」公掀髯曰:「仆豈公之阿爹,尚待乳哺耶!」因率兵出城,命以大炮轟之。賊西流盈塗,尚欲死進,公命藤牌軍躍出,爭斫賊馬足,馬為之辟易,賊隊始亂,我兵乘之入賊壘,賊退數百里,陝境安謐。秦中丞乘間遁入省中,命閉關三日,聞賊去遠始敢出行,秦人至今為笑柄雲。

孟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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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稱孟珙繼父宗政總統京西軍閫,攻取下蔡,收復襄、樊,沒日復有大星隕越之異,為宋末將帥之冠。按:攻蔡州乃元將塔察爾之功,珙不過率卒會合,毫無戰績,與童貫收復燕雲無異。又言:「金人用人油熬藥,珙遣道士說止。」當時守蔡為完顏仲德、張天綱諸人,皆忠義之士,豈肯為此慘酷之舉?亦未可盡信也。況珙兼四川宣撫數年,聞曹友聞之敗,按兵不救,致使元人猖狂深入,未見珙有抵禦之策,名將固如是邪?孟珙為史嵩之私人,當時局諸人,代為揄揚,後人不察,故使傳多溢美,良有以也。

鄂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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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封疆大吏升遷最速者,惟程、鄂二中丞,皆自牧倅未數年而至方面。程中丞前已具載矣。鄂名山,丙辰進士。銓選甘肅縣令,為邪匪劉鬆起逆地,人情變異,朝不謀夕,前縣令莫敢詰問。公抵任訪知之,命捕役暗錄諸名姓,懸諸城門,然後登堂召耆黎,告之曰:「如某等,皆王法所必誅者,然某初蒞任,應施寬法,暫弛其死。今與眾約,如有再幹例禁者,予官雖微,必殺之無赦,莫謂予教之不預也。」其黨魁漫曰:「藐書生能若是強耶!」故犯其禁。公立斃杖下者五人,遂皆畏懼,其邑大治。與撫軍朱勳不睦,沈淪縣令二十餘年,始擢鄜州牧。盧中丞坤見而悅之,立薦於朝。今上召見,曰:「奇才也。」累遷至陝西巡撫,去鄜州甫四載雲。

伊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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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羅公伊裏布,顯祖宣皇帝第五子貝勒巴雅爾後裔。其五世祖拜音圖以附睿忠王故,黜宗室,遂隸旗籍。中辛酉進士。就國子監典簿,時家貧如洗,日徒步之署中。品堅介,人多揶揄之,惟吳蘭雪博士與之莫逆,時貲助之。選雲南通判。順寧之役,逆首高羅衣既就擒,武弁等貪功,多所株連。伯玉亭相國命公訊之,公皆立釋其囚。武弁譖之,玉亭相國大怒,召公曰:「老夫竭力擒捕巨盜,公皆縱之,使老夫何面目對眾?再多所斬獲,與君亦有益也。」公艴然曰:「某官雖卑,為天子宗人,豈肯戮無辜以媚上?如所縱再有叛者,某甘以命殉之。職之遷黜,惟命是視,若殺人以遷官,雖立擢製府,非吾願也。」玉亭悚然曰:「奇男子也。」立擢騰越同知。入朝,復薦於今上,不四載累遷至雲南巡撫。其任浙江藩司時,嘉興有水手鬧漕者,道員李宗傳馳稟請兵彈壓。撫臣為黃鳴傑,齷齪士也,憮然曰:「今河道壅滯,皇上盼漕甚殷,豈可以此阻其行期,以幹重譴。」公進曰:「今調兵鎮撫,即可無事,縱激變之,所誤不過嘉興一幫,其他故無害也。否則有傷人命,縱凶殃民,所關甚大也。」黃不聽,反令役護送之,致有劫囚殺官之事。黃公因之罷職,眾皆服公之先見雲。

遼代民書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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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民書惟列六十甲子,高宗純皇帝命增一百二十年,以符壽考之瑞。近閱《資治通鑒考異》,司馬溫公曰「契丹紀年不可考,予於景祐四年使遼,見其民書太祖某於丙子紀元神冊,蓋自是歲始有年號」云云,是遼時民書已列百二甲子矣。

宋人伐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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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伐遼之役,人皆怪曹、潘二公,當時宿將,何以僨軍至此,不知二人固有所避忌也。太宗性猜忌,高梁之役,自有棄軍之恥,曹、潘咸太祖時舊臣,若使進克幽州,必招太宗之忌,鳥盡弓藏之感,良有以也。二將頗識其意,故濟陽之師已至涿鹿,乃反退雄州就食,雖粗知兵者所不肯為。而彬顧不知耶,適為僨軍之計耳。潘美亦然。楊業轉戰陳家穀,美乃擁兵不救,初非誤聽王侁之語也。不然二將皆累次擁旌摛滅諸國者,乃不能自主軍法,反為偏裨所惑耶,故予謂其有避忌然也。

崔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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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簡齋謂,崔浩之誅,非關作史,乃因與宋人密有異圖,謀泄被誅,見《柳元景傳》。案:浩雖見用於魏,然與南朝實有偏袒。宋高祖入關時,浩即勸魏太宗不必阻其假道,其後每遇南伐,必多方阻閡,與李順之庇護沮渠無異。是以太宗於南征凱旋後,即正誅夷之罪,蓋亦有所見聞,《宋書》之言非厚誣也。

汪瑟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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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自朱石君講論古學,時文中試者,多以填砌經典為貴,文體為之一變;其能以清純取士者,惟汪瑟庵參政一人。先生山陽人,少家貧不能舉炊。先生肆力文學,初不少懈。素不善書。己酉廷試,彭文勤以其策對詳明,取中榜眼,實近科罕有者。任祭酒,與法時帆共事,學課甚嚴。選《成均課士錄》,今裏巷奉為圭臬。為鐵冶亭門下士,冶亭策士偶有錯誤,先生條縷駁難,鐵公心甚折服。亦甚服善,偶與鮑雙五談《說文》,雙五間有心解,先生語人曰:「覺生學亦淵博,非祗詞章善也。」又善於教授,八旗子弟及門者甚多。聞覺羅侍郎寶興言:「先生督學歸,予與及門諸弟子迎於郊,先生乘弇棧車,首戴㒾𠕦,從者惟一老僕,與諸生落第歸者無異。」其廉亦可覘矣。侍上書房,課藝甚勤。膳房大官饌頗簡率,他學士莫肯食,先生甘之如飴。今上即位,寵眷甚渥,加太子太保。欲任政事,先生屢辭之,故以宗伯終其位。然性吝愎,治生頗急,每歲所入,皆治田產,其餘封閉不用。以京師米頗昂,乃屯積數十廩,以待厚價,幾為金吾所舉劾。門生饋遺亦頗勒索,以多寡為舉黜。任其鄉人張培誠、屠春林等為線索,在外頗多延納,世論訾之。又自負科名,視異途如寇讎。甲申夏,審侯際清獄,頗多羅織,韓司寇崶、董鄂少農恩銘以與其不睦,故勘其罪以為報復,甚失大臣之道。然亦矯廉詐偽之士耳。

王勿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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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城外有塔,形家言頗利科目,其後頹敗,烏、歸二邑中者寥寥。甲寅秋,邑人復捐佽修葺,次歲王宗伯以銜弟兄聯名登科。己未,姚宗伯文田復典大魁,邑人榮榮。勿庵貌豐偉,胸無城府,待下最寬,屢為奴隸所侮,不甚較也。少家貧窶,不能供饘粥,竇東皋先生頗賞鑒之,乙卯歲,物色得之。故人頗有間言,竇公為之黜職,其後廷對第一,浮議乃息。以資洊至少司空。今上即位,首調少宗伯。身頗強健,壬午春,乘輿入署,呼之不應,已僵絕矣。公雖以諸生進,不識世務,屢掌文衡,頗多物議,其賄多為奴隸所侵蝕,公所獲者什一而已。舉動粗蠢,未至人十步前呼吸已酣震人耳,人恆厭之。又善寐,睡輒終日,兩餐俱廢。乃久居大位,初無坎坷,亦可怪也。

文遠皋原名寧,避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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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以來,滿洲科目最盛者,首屬索綽絡文恭公觀保,與其弟文莊公德保同登進士,其子孫亦復科名不絕。其次則屬他塔刺刺史善達,與其叔觀察嵩齡同登辛巳進士,其侄中丞公文幹復中甲辰進士,人皆榮之。遠皋短小精悍,胸多智略,登第時年甫十八,以資至少宗伯,未及膴壯也。善時藝,下筆如飛,皆圭臬陳金正軌,不趍時尚。任金吾時,政多操切,一時盜賊斂跡。督學浙江,試文萬卷,親自編擷,不假人手。蔣香杜舍人在其幕中,偶有所諉諈,公立逐出之,其嚴厲如此。在廟堂持議皆剛正,成哲王笑曰:「若遠皋者,可謂忠心赤膽矣!」後出任河南中丞,以嚴刻故,為屬吏摭拾其事劾罷。今上即位,授西藏辦事大臣。未逾年,受瘴癘卒,士論惜之。然性驕佚,頗自滿假,嚴待屬下,皆以奴隸畜之,偶有不當,即唾其面,時加詈之,眾怨歸之,卒以致敗雲。

論曉嵐筆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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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參政筆記中,記其族祖某與村人爭議神荼、鬱壘之事。因思莊烈末際,未嘗無忠勇之將,皆因時勢逼迫,不克展施其才。即如周忠武之雄才壯略,遠勝秦瓊;黃靖國勇力絕倫,可匹敬德。二將當時皆在軍中,乃為周延儒所扼,以致束手坐觀,無裨國事,亦可慨也。

史策互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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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所載遼、金人名不符者數十,趙甌北已載入劄記中。近閱國史稿本,如《楞額理傳》中所載沈副將,蓋為明將申甫,《屯齊傳》中所載杜永錫蓋為明督師堵允錫之轉音。至《卓布泰》、《辰泰傳》中屢載明總兵陶養用,考之明桂王諸將,蓋無其人,核其戰績,皆類焦璉、胡一青之事。近人著作其姓名不符如此,又何怪宋、元諸史也。

戴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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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中建立軍機,張硯齋相國實綜其事,當時諭旨盡出其手。其後汪文端、於文襄等莫不衣缽相傳,以為攬權之地。戴文瑞衢亨為金壇得意門生,詩文字法悉規模其師,纖毫畢肖,和相深惡之,屢阻其升階。庚子秋,於木蘭射鹿獻之,純皇帝雖賜以詩,然亦鄙其躁進,故迴翔樞府二十餘年。睿皇帝深知其才,驟追司空,當時機務多與讚畫,寵眷甚渥。因與商人查有圻連姻,及殿試讀卷,取中洪殿撰瑩事,為花曉亭御史所劾,上皆優容之。辛未春,扈從五台,道中遇寒疾,誤服參劑以歿,上甚哀悼之。公頎然立,相貌清臒,性聰敏,雖承於、梁嫡派,然頗伉俠,盡心國事。嘗奏請承旨後有所見解許其附牘以聞,仿古批駁之意,上允行之。當其時,川、楚用兵,公擬書詔令,其獎勵斥責處,動中窾要,諸大將皆讋服之。用能成斯鉅功,公之匡讚居多。雖桑維翰一搬麾十五將,劉穆之之五官並用,無以過也。又能保全善類,勒文襄以貝錦受禍,鬆湘圃以戇直致罪,公皆能一二語匡救之,卒保全其令名。故睿廟甚重其人,彈擊之語不能入也。然頗喜財貨,屢納苞苴,海澱別墅,大廈千間,雄壯瑰麗,雖王公第莫若也。乙丑會試,去取多所不公,朱文正公甚怒,至以「於門四犬」譏之。語雖激憤,亦可覘其行矣。

徐健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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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向言健庵兄弟暗扶明裔,有失君親大義。近見其《詠酴醿詩》云:「春至酴醿始著芳,天姿綽約舞《霓裳》。亭亭自向東風立,不與凡姿鬥豔陽。」蓋時鄭氏尚據海東也。其詩不覺流露而出,言為心聲,信非誣也。

章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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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漢大學士多由翰苑薦擢,其由中翰致揆席者殊少。章文簡煦,浙江錢塘人。中壬辰進士,已歸班矣,純皇帝忽憶其朝考詩,而忘其姓名,詢劉文正公。文正言翰苑有榜可稽,因特指授內閣中書。嘗與和相忤,因迴翔樞廷幾卅年而未遷一官。嘉慶初下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