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講義困勉録 (四庫全書本)/卷37
四書講義困勉録 卷三十七 |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講義困勉録卷三十七
贈內閣學士陸隴其撰
盡心下
不仁哉章總㫖 賽合註曰此舉恵王之不仁以為戰爭者儆 按此章只是言不仁之禍其始及於疎而其終遂及於親不重務本意
不仁哉節 翼註曰首節仁不仁重不仁邊俱泛説末補恵王出來 張彥陵曰仁者所及是推及之及不仁者所及是波及之及 翼註又曰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者而皆愛焉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而皆不愛焉二及字如此認意 又曰看來以其所不愛邊固當虛説即以其所愛邊亦未可遽用親親仁民愛物填講葢此一節若講太明則彼一邊只反觀之耳公孫丑何勞問乎
公孫丑曰何謂也節 賽合註曰何謂也是問其所不愛及其所愛非問何謂不仁也 張彥陵曰恵王之意本謂太子自將庶士卒用命而仇可復耳原不料其敗也後來太子申被擄而死卻似驅以為殉一般又曰按子弟雖尤愛於民而本章立言特重其民
勿逓重在子弟要曉得糜爛其民固為不愛之土地即子弟之殉亦只是戀此土地而復戰非為民復仇也當以民與子弟總屬愛而單以土地屬不愛 賽合註曰據註雲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弟此正解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新説不肯依註謂人情所最愛者莫如子弟以土地之故沒要緊將自家子弟殉之豈不可惜之甚所愛以子弟言所不愛以土地言若依註恐太緩些予謂此説亦通但不合背註只依註更有理 圈外註仁人之恩四句一以內外言一以親疏言互文耳
春秋無義戰章總㫖 張彥陵曰此章意在尊王春秋無義戰節 按春秋無義戰當從戰字説起葢此章孟子本因當時用兵不休而有感於春秋之戰見春秋之戰尚未至戰國之甚也然已為聖經所深斥如此方切章㫖 又義字只宜空説葢春秋用意最深而立法最嚴非獨書名書人者顯示斧鉞於言中即書爵書字者亦寓刺譏於言外微獨王問鼎者罪跡昭然而不與以義之實即尊周伐楚者功施爛然而亦不貸以義之名 翼註曰彼善於此亦是聖經僅善之不但孟子泛論理 四書脈曰註擅興字勿用恐犯末節
征者上伐下也節 翼註曰上指天子下指諸侯敵國皆是諸侯上伐下不必天子親伐只是命方伯以伐之耳
盡信書章總㫖 四書家訓曰此章舊謂概論讀書之法而證以武成非是本㫖孟子全為當時好戰嗜殺往往以武成血流漂杵一言藉口不但使仁人之心不白且以滋後世不仁之禍故發此論 翼註曰此章全為武成不可盡信而發特以首節引起耳非泛論讀書之法而證以武成也 按李安溪謂此章專為不善讀書人害道説法愚意以讀書為主則武成只是一證以武成為主則讀書只是引起
盡信書節 張彥陵曰書非真可無只是見盡信之不可也葢為泥經者發 翼註曰要説透如何反不如無書葢無書不過不見古人之跡盡信之反有借之為口實假之以文姦者其貽害於天下後世不小也
吾於武成節 翼註曰奉天伐暴之義屬初伐紂時反政施仁之法屬既伐紂時 又曰全重而已矣字見其餘不可盡信便帶起下節 徐儆曰獨言武成者葢湯之伐紂猶止於放若黃龯之秉太白之懸當時武王之心已不能白於西山之二子洛邑之頑民矣而又以過辭文之天下萬世或疑牧野之舉非應天順人者特表而出之
仁人無敵於天下節 四書脈曰仁人句泛論其理至仁不仁方屬武王與紂説 翼註曰至仁武王也至不仁紂也 翼註曰何其字言當時必無此事但史臣欲鋪張武功故其詞雲耳讀者不以辭害義可也若盡信之豈不為後世塗炭生靈之所藉口哉 血流漂杵乃商人自相屠戮孟子非不知之但孟子之意以為仁人用兵不但我之兵不待血刃亦必不使敵人自相屠戮至於如此故以為武王當日必無此事夫使敵人自相屠戮猶非仁者所為而況親自屠戮之乎孟子所儆深矣
我善為陳章總㫖 呉因之曰此章是深惡強兵者發首言戰陳為大罪見有國者萬萬不當用此人然徒説箇不當用而不明其不必用世主或誤認以為有㓛而濫用之故詳言好仁無敵以見其無用戰陳為也舉湯武以明好仁之無敵末節又言好仁所以無敵之故總見仁必無敵意葢不證以事則好仁無敵無徵不信故引湯武明之不指明其故則好仁無敵終未見得確然可據故以各欲正己推之也
有人曰我善為陳兩節 張彥陵曰夫世以善戰陳自負者必謂舍戰陳別無可以敵天下矣不知國君特患不好仁耳好仁則天下自無敵戰雖善安所用之翼註曰好仁還當兼平時修徳行仁與一旦弔伐
言但不可平耳單主弔伐未是 天下無敵謂天下不與之敵也非是敵他不過
南面而征北敵怨四節 翼註曰湯武平看俱是好仁無敵者革車載輜重之皮車虎賁執射御之親軍此二句只言不尚兵威未説到無敵直到若崩句方見無敵也 四書脈曰若崩句雖是聞王言而然卻是平日感王仁而然 呉因之曰仁義禮知四字運於省身克己則為道徳運於進戰行兵則為兵法
梓匠輪輿章 賽合註曰此見學貴自悟也 張彥陵曰悟即是巧不悟即是規矩
舜之飯糗茹草也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全是形容聖人之心
舜之飯糗茹草也節 青岩病叟曰飯糗茹草四字畫出舜窮困風味被袗八字畫出舜榮華的景象若固有之若將終身畫出舜澹漠的精神 翼註曰無慕於外不更慕他日之富貴也無動於中不覺有驟得之富貴也舜之心亦不自知其無慕亦不自知其無動自孟子形容之則若終身固有
吾今而後章 賽合註曰此章不是報復之私重在感應之理説親即父兄殺人親之重言殺人親所係之重也下正推言其所以重處 按報復感應兼説亦可 沈無回曰人君養全仁心自不須論到報復上戰國之君難以語此不得已而以禍福之理懼之大全辨惟適張氏曰君子唯有萬物一體之意然後可行放流誅殛之事 殺人者人亦殺其身亦可例見此是孟子有為之言故云然
古之為關也章 張彥陵曰此章專為借法以行私者説 賽合註曰此章大意還重今一邊葢即古以歎今非以古今平較也 周用齋曰貪暴乘間而害民猶恃上之人禦之也君上橫征而自為暴使誰禦之哉 翼註曰將以者原設關之意如此 又曰即存古法者亦失古意況其變古法者乎此意出南軒
身不行道章總㫖 翼註曰此以化人使人兩開平看看來上段當重身字下段當重道字時講上下俱
重道字者非
身不行道節 翼註曰如身不行孝難使妻子行孝身不行弟難使妻子行弟是道不行也如父母使舜完廩浚井若子非大舜必不肯從是令不行也 按大杖則走則雖舜亦有難行者 南軒謂行道本也又謂使人以道亦行道之一事此皆是餘意正意是兩開説 又南軒謂行道本也使之以道而躬行未至彼亦未必信従朱子謂身不行道妻子無所取法然猶可使也此看不能行於妻子句有深淺故不同耳非相背也 翼註曰使人不以道道字若屬人看則是使其人去做非理之事也若屬我看只是我使之者不合理也還屬我看為是不以道只是投以不堪施以不恕之意
周於利者章 張彥陵曰此章勉蓄徳意 賽合註曰徳命於天本至足而無歉 又曰周於徳者飽乎仁義也 四書家訓曰周於徳是舉聖賢至正之道實得於己且極其周徧而無滲漏極其周密而無間隙也 四書脈曰周是件件皆到事事皆精之謂若有一毫末備則不可謂之周矣包得定見定力在內張侗初曰農儲粟士儲識儲氣儲識在勤學儲氣在砥行 王觀濤曰邪世與亂世有別葢治亂以政言邪正以道言邪世如世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是也有定見則邪不能有定力則邪不能搖 據大全䝉引則不必如此分別 四書脈曰不能亂分明有轉移世道砥柱中流的手段不但不為邪世所惑張彥陵曰仁義之徳不亂於楊墨帝王之徳不亂於功利守先待後正君善俗皆是孟子本身事 四書家訓曰非邪不能亂他他自不為邪亂也
好名之人章 張彥陵曰此為欺世盜名發其病全在一好字以名為好其心只曉得有名故名之所在則讓名之所不在則爭爭讓未必至此特舉其極以形容耳 李衷一曰其實爭不待見色時方見就讓國處己是爭了爭名爭利總是一病 四書家訓曰可見好名之人終不能成名人亦何為而好名乎 陳明卿四書析疑曰按三代以上唯恐其不好名有一名必有一實三代以下唯恐其好名增一名必損一實也 四書脈曰見色者得之而喜見於色失之而慍見於色 繆當時曰人而好名猶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好名之人則貪汚苟取無所顧恤雖簞豆亦見於色此正謂名之一字尚足以維繫其心而不敢肆也 此段雖非正意然與正意自不相妨 湖南講專主此説謂本註疏
不信仁賢章總㫖 翼註曰三平看仁賢略重
不信仁賢節 翼註曰信仁賢信其眞有益於國也信其真有益於國則必用之矣一説作孚信意用推心置腹不搖於讒搆講恐讒搆意白文原無 按翼註前一説包得後一説 張彥陵曰推心置腹之謂信不疑於讒搆之謂信始終如一之謂信若止説信用他其意不盡 四書脈曰不信或外親而內疎或始用而終疑則賢者弗庸猶之乎無耳故云空虛不必説到賢者去國 彥陵與四書脈俱主翼註後一説意 翼註又曰國空虛猶雲朝廷無人也折衷雖有億兆之衆等語似兼野言未妥當改億兆為百官有司意方妥 大全辨芑山張氏曰仁賢固不可不信非仁賢而遽信之如唐之於李林甫盧杞宋之於賈似道秦檜豈唯空虛敗亡可立待
無禮義節 禮必有義義即禮中裁製之宜照下文上下亂看專主名分上説
無政事節 張彥陵曰按政事所該者廣不止理財而理財亦在其中周禮九職任萬民生之有道也九賦斂財賄取之有度也九式節財用用之有節也三意總是開源節流二意
不仁而得國者章總㫖 張彥陵曰按當時互相吞噬自謂力可經營天下矣故孟子以仁字喚醒他
不仁而得國者章 翼註曰騁其私智兼愚㺯人制服人二意如田氏厚施而取齊是愚㺯人者如三卿滅智范中行而分晉是制服人者 四書家訓曰有之是倖有非宜有也是暫有非恆有也 據此則得天下並不可以倖有暫有也此雖只據孟子以前而斷其未有然得天下終難於得國 四書脈賽合註俱雲得國以土地言得天下以人心言看來得國得天下俱以土地言但得國猶易而得天下則難耳蒙引説明 蘇子由曰不仁而得天下也何損於仁仁而不得於天下也何益於不仁得國之於得天下也何以為異君子之所恃以勝不仁者上不愧乎天下不愧乎人而得失非吾之所知也 按子由是深一層説
民為貴章總㫖 張彥陵曰通章專為輕視其民者發全重民為貴一句社稷與君都是借他來形民為貴也下三節總是發明民為貴之意若將君與社稷平較便無味 湖南講曰就世法看來則君為貴社稷次之民為輕孟子反顛倒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卻像説得奇特然他下邊都有箇證佐
民為貴節 張彥陵曰民為貴只是匹夫匹婦或能勝予之意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節 張彥陵曰首句是一節之綱下把諸侯大夫配説者只見得丘民之權即天子不能與之相抗耳 又曰此節要體貼貴字出翼註曰得乎丘民非只是得一丘民之心即天下之民歸心也然作之要順口氣不必管他衆寡只論箇得民心可以有天下的道理
諸侯危社稷節 翼註曰危社稷要根虐民説來變置是更立賢君與滅國不同
犧牲既成節 張彥陵曰純色曰犧全體曰牲成者肥腯之意
聖人百世之師也章總㫖 牛春宇曰通章就夷恵流風之逺而明其為聖也葢夷恵清和古未有名之為聖者孟子乃名為聖何哉只因二子行雖一偏然已各造其極故其流風之逺所關於世敎不小故曰非聖人而能若是乎
聖人百世之師也章 翼註曰聖人字要見各造其極意方切夷恵一偏之聖 達説曰人至聖人而止聖人者百世之師也葢其盛徳至善既有以淑人心於既往而流風餘韻自有以表師極於將來求其可以當此者伯夷柳下恵其人也故伯夷往矣而聞其風之清者頑夫化而為㢘雖愚必明也懦夫化為有立志雖柔必強也栁下恵往矣而聞其風之和者薄夫化而為敦皆不偷之民也鄙夫化而為寛皆容徳之士也夫二子奮乎百世之上若是其逺而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若是其神向使清非聖人之清而猶有所雜和非聖人之和而猶有所介則人亡而清和亦與之俱亡矣安能感化若是之逺哉夫百世之下聞其風者猶感化之若是而況與聖人生同其時親近而薰炙之者其感化也又當何如哉此見聖人感發乎人心者大不凡也信乎其為百世之師而非人之所可及矣 翼註曰奮字勿作奮發有為只與聞文王作之作字相似 張彥陵曰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贊歎之詞不是證其為聖人處
仁也者人也章 張彥陵曰此章専為世之求仁與道者每每向身外尋索故把仁也者人也㸃醒他見得仁與道即在當人之身總是欲人反身求仁與道翼註曰此章有重仁字者有重道字者看來仁人道三字當重人字為是 又曰此章與形色天性章互看踐形即所以盡性論道者至於踐形而後實故曰重人字 按翼註是説字義如此其實踐形章是因人不求至乎道而言重在踐字此章是因人求之髙逺而言則反重在形字矣 王觀濤曰人知下句説箇合字〈此與蒙引不同〉不知上句即寓合字意了葢仁即人也已自合下不離的豈可離而言之乎故遂接雲合而言之道也看一言字只説論道當如此體道意尚在言外 翼註又曰合而言之只説合仁於人而言之不可又倒説合人於仁而言之如俗講用兩反雲仁離於人則為虛理人離於人則為委形皆不得㫖 按人離於仁意大全朱子亦有之用作賓意自不妨 余初因程註欲以仁也者人也作天命之謂性看合而言之道也作率性之謂道看玩蒙引乃知不當如此分別葢程子只是舉以為例耳 按依余初意分性道看如仁人心義人路例亦似通姑俟再定 仁雖即是性但此處説性道卻不似中庸首章有體用之分故蒙引雲此處不分性道玩存疑及大全朱子仁則性而已矣條亦似分性道與余初意似合不知蒙引何故云此處不分性道今總俟再定湖南講問道乃仁義禮智之總名仁原統於道如何必合人方謂之道答曰仁統於道乃指道之渾成言仁合人謂道乃指道之率由言道本一而所指不同有如此 附蒙引曰仁也者人也何以如此立言葢人而無仁則不成人矣故曰仁也者人也故曰無惻隠之心非人也 又附蒙引曰一説此章重在道字曰仁也者人也只是為合而言之之地故集註只引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既不兼引天命之謂性又不引及所謂仁者人也其意可見 附呉因之曰此節專重道字大意謂仁者人之所以為人決不可無仁若離仁而言之單單是箇身子單單是箇軀殻形不得理豈道之謂哉唯人而合之於仁這箇全是一團理來運用主張而天然自有之則至當不易之妙出乎其中豈不謂道合字要説得真切這仁緊緊附著在人身上便是合了此是責人體道口氣 按因之專重道字本蒙引別説而與存疑異又專主人合於仁説亦本蒙引別説而與翼註異 此節有王方麓一文可當傳註不必復他求矣〈癸亥二月〉 此章己酉四月十一已作一總評除湖南講一條外俱可不觀癸亥二月十五又作一評似勝前丁卯六月十九又改 此章已於丁卯六月十九改定一講章録於後
這一章是勉人求仁仁之一字有偏言之者是以愛之理言當時猶有人知其當重有專言之者是以心之徳言當時莫不以為迂闊而不切於人自仁之一字不明於天下於是蚩蚩之衆唯知負形秉氣有知有覺之為人而不復知人之所以為人聰明之士則又各因其所見自成一道道益紛而天下之人益壊不知天下的人斷無有舍仁而可以為人者天下的道斷無有不根於人而可以為道者這箇仁不是可有可無的就是天所賦於吾之性是人之所以為人者也以其具於人之心而非是無以為心則曰仁人心也以其具於人之身而非是併無以為人則曰仁也者人也故人固必有形氣使空有形氣無這箇仁可以為人乎人固必有知覺使空有知覺無這箇仁可以為人乎是有這仁方得成人有這人即有這仁仁與人原是合一的所謂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也但就靜存之時指其不雜乎氣質者分而言之則謂之仁就發見之時指其不離乎氣質者合而言之則謂之道仁即天命之性道即率性之道也喜怒哀樂人之情也而合於仁則喜怒哀樂即為道視聽言動人之事也而合於仁則視聽言動即為道君臣父子人之倫也而合於仁則君臣父子即為道若舍仁而言道不入於浮薄則入於煩苛不溺於虛無則遁於寂滅是異端曲學之所謂道非聖賢所謂道也是則一離乎仁不成其為人亦不成其為道雖侈然泰然自號曰人其實只是一團形氣耳何嘗是人雖巍然燦然自號曰道其實只是一意見耳何嘗是道所以孟子當日有時以仁義並言有時以仁禮並言有時以仁智並言有時以仁義禮智並言總之只是一箇仁至此專提以示人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此與性善之論實相表裏性之所以為善者正以性即仁也孟子一生知言養氣無非所以求此仁故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求放心即求仁也是即孔門博文約禮家法也春秋之時人皆知重仁故孔子多言仁之可求孟子之時人不知重仁故多言仁之不可不求學者讀這章書要知聖賢敎人求仁不是好為迂闊是不得不然之事誠以非仁無以為人非仁無以為道也若仁可離得聖賢何苦必以此責人然空言仁之當求亦無益須實従孔孟下手做工夫處猛力向前自強不息必求到熟的地位方不負聖賢這等鞭策 此章有重在仁字者有重在道字者有重在人字者重仁重道則是踐形之意重人則是道不逺人之意明季講家大抵皆重在人字蒙引一説重仁一説重道存疑兼重仁道重仁道為是而重仁者尤長重在人字則只可説合仁於人而言之而不可説合人於仁重在仁道則只可説合人於仁而言之而不可説合仁於人雖大全朱子用互説然須辨賓主 仁字道字大全朱子謂仁則性而已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身而尤著者也蒙引謂仁與道是一時事此處不分性道二説似不同只依朱子為是 蒙引又雲仁也者人也全重在人未有合意至下句方合之以見道之所以為道處此條亦不是仁也者人也便是合矣只是未就其合處言之耳仁也者人也是本來合合而言之是責人合蒙引殊混 朱子謂仁也者人也與中庸仁者人也有切己言統言之分此葢以中庸是偏言之仁孟子是專言之仁故爾其以仁責人卻一様 朱子又謂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須知孟子口氣原不如此互説朱子言仁而不言人此一意是賓意不是正貼本文 以上共五條悉照松陽講義録入
孔子之去魯章 四書家訓曰孟子此言其在去齊梁之際乎
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閒章 翼註曰戹陳蔡即絶糧時勿依史記發兵圍之説上下指陳蔡君臣無交是君不下賢臣不薦賢並際可公養之禮全然不曉意如此方切絶糧
稽大不理於口章 張彥陵曰按理註訓賴如雲喫他的虧了一般 四書脈曰貉稽為不理於口有尤人並自疑意
無傷也節 呉因之曰無傷就貉稽言士憎多口以下則泛就為士者以明無傷之意 四書家訓曰無傷二字要理會若不顧在我為士者何如任他訾議豈為無傷 按此意極佳然須知在言外 翼註曰增益也徳愈髙則知之者益希行愈卓則嫉之者益衆故比常人更多訕 孫淮海曰多口豈特無傷亦是進人之地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今之議論我者我能取以為善皆是砥礪切磋我也 翼註曰文王孔子不免多口正見士増茲多口也貉稽患不為士耳何患不理於口哉觀増字可見貉稽尚未得為士了
憂心悄悄節 翼註曰上引詩重慍於羣小句下引詩重不殄厥慍句二慍字俱是人慍我即訕意也然憂心悄悄亦可貼孔子憂道不行意不隕厥問亦可貼文王柔順文明之徳無所損意但不重耳
賢者以其昭昭章 張彥陵曰此節是明新註疏 翼註曰二抑不平看明不是知識之明是吾性全體大用吾復其性因率天下各復其性 四書脈曰言昭昭者明而又極其明也 又曰本文無古字不必㸃出 張彥陵曰雖至昏之主責人必明然唯其明於責人暗於責己所以成其昏昏耳 又曰兩使字是引導下使字是驅迫他
山徑之蹊閒章 張彥陵曰提醒髙子處在介然為閒四字上見心學不可少有閒斷 四書家訓曰山徑之蹊閒是山上小路可為人行之處小路喻心之㡬希人行處喻此心㡬希中一㸃靈通總之見道心唯微也 徐自溟曰蹊閒數語最可以見人心道心危微之㡬 張彥陵曰為閒不用是既由之後復不用也四書脈曰不用非枯槁灰心但不在天理上用事
便是 又曰此不徒責他有望其亟反之意 徐自溟曰人亦惟自㧞其茅以闢此心之路可也問㧞茅之功何如曰戒不睹懼不聞慎其獨 大全辨卓菴張氏曰不是專責髙子茅塞正要他有介然處蹊閒易塞亦易開不用則塞戒之也小註慶源新安皆歸結末句一味痛喝失孟子立喻之意
禹之聲章 張彥陵曰此章通重禹一邊而以文王相形看 殊偏大全蒙引存疑淺説所無 張彥陵曰論樂者㑹其性情本其㓛徳又諒其時勢然後可以見作者之精神而定其優劣豈區區在一器之末乎髙子問最淺陋故孟子不與深言但即其説以解之又曰若文王在千百餘年後其追亦如禹耳翼註
曰鐘乃樂之一器舉鐘則凡樂可知 又曰城門之軌貼轍跡深意在內貼喻鐘之蠡也兩馬之力與貼日久車多所致在內喻禹在文王前千餘年也日久車多不可平日久故車多也
齊饑章總㫖 四書家訓曰此章見孟子可止則止之義
齊饑章 翼註曰齊饑要見是再饑 張彥陵曰愚謂士君子心切救民豈有目擊時艱恤一笑而中止者顧其勢有所不可耳〈勢不可即是義不可〉始初發棠必待孟子之請則非齊王本意可知也況發棠已有故事則今日只消舉而行之足矣乃齊王坐視其饑而不發則意不欲發棠又可知也君子不自量而援故事以請不以為沽名則以為市徳矣且徒使王有拒諫之名孟子之不可復意葢如此 按不以為沽名即以為市徳此陳臻之所以為不可也救一時之人而屈萬世之道此孟子之所以為不可也假使孟子復之而王發之天下必將謂儒者之道不妨委曲以従時一切苟且權宜之術將日出而不可遏救一時之人有限而貽萬世之害無窮此等處最可想見聖賢所見之逺大 臻之所為不可復猶非孟子之所為不可復也 何盱江曰孟子非有言責而齊王本無愛民之誠心一請而偶從已覺其蹈虎尾矣彼受牧者恝然立視矧不在其位而狃於數請得不貽攘臂之誚哉以孟子切於濟民且未免遠避形跡人君不能舍己從人則無望乎嘉言之罔伏也 翼註曰全重一復字前已發棠而復發棠喻如前已搏虎而復搏虎搏虎非美事而復搏於為善士之後尤不可發棠雖美事而復請於王不用之時則不可如此看方斟酌 翼註曰善士淺看只是改去前日逞技角力之陋習意其為士者笑之不重取笑只見得義不可耳
口之於味也章總㫖 翼註曰性命本是合一的首節不謂性非說全不是性但重在命耳次節不謂命非説全不是命但重在性耳故總註雲各就其重處言之只用此重字作一章骨子
口之於味也節 若無君子不謂性一語則天下將止認氣質為性矣毫釐之差千里之謬蒙引謂一字之誤其禍將至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信哉 朱氏公遷謂修身立命之命亦兼理氣説殊謬
仁之於父子也節 翼註曰賢者二字不必作否字只雲知賢者之異於不賢則否字意已該了 晏嬰知矣而不知仲尼蒙引謂命字意在晏嬰不在仲尼看來當兼仲尼説如舜文之於君父例 張彥陵曰此聖人兼性之反之者説勿誤入生安等語 翼註曰聖人之於天道兼察之由之二意 翼註曰據註以天道配仁義禮智以聖人配父子君臣賓主賢者麟士謂此章天道與中庸言天道也之天道一般亦稍差葢此與中庸言天道也之天道雖俱是在人之天道然中庸是兼氣稟言此專以理言 附存疑曰此雲天道是就在天者言作仁義禮智之所従出無妨葢集註有脗合字則是以人而合於天 翼註曰君子不謂命也重在薄而濁一邊君子不謂性也要見安命意君子不謂命也要見盡性意 翁子先曰嗜欲之性不當與分定之命爭衡故順命所以定性維均之性原不當以偶薄之命自限故盡性所以立命 講家以此章為是性命合一之學是深一層解總註各就其重處言之是正解翁説乃性命合一之意 專重性之説葢即大全小註伸後抑前之説呉因之亦主此其實非也
浩生不害問曰章總㫖 呉因之曰通章只是斷樂正子為人總見其止於善信而未及美大聖神也首節説箇善人信人就有二之中四之下的意後靣説箇二之中四之下只完得首節善人信人二句意 通章以善信為主尤以善字為主葢美大聖神不過自善信而充之又不過自善而充之圈外程註及新安陳氏以善信為主者也尹註及南軒雲峰以善字為主者也其實一也 須知此章不重合一意重擴充意 四書脈曰此章是堯舜可為之㫖
浩生不害問曰節 按不害一問或是溺於戰國之習而歎正子為無用或是慕其為孟子之髙弟而欲得其生平註無明文姑主慕正子説可也慕正子而問不是泛問是已知其為超出流俗之正學特欲就正學中辨其淺深髙下耳 翼註曰何人是問何等人品善人信人勿講明明則不害不必問了若雲專謂之善人不可專謂之信人不可合善人信人而明之而正子之為人見矣此則末節二之中意亦不宜全露四書家訓曰善人也信人也空空作一句講 四
書脈曰雖未必其終身造就何如據今日之資如是學如是誠可語善人信人也
何謂善節 翼註曰何謂善何謂信是問善信名義非問克何以謂善人信人也
可欲之謂善兩節 呉因之曰可欲之謂善六句要把美大聖神對著善信説言天下之道始於善信而不止於善信還有充實之美有光輝之大有大而化之之聖聖而不可知之神上面有無限地步善信豈是住腳去處此中便含著勉厲樂正子意 賽合註曰可欲二句雖答善信之問俱泛言之也充實四句俱不就樂正子説但因論善信而推其極耳 翼註曰可欲二節正答其問下四節又推類以盡其餘要分別主客 翼註曰可欲不重人慾我只重我可欲上大要立身行己俱在天理上做而可契乎人心之同然則其人有善無善可知故謂之善 張彥陵曰有字著力是堅固之意或存或亡不可謂之有 李九我曰善是資質信是心地信者善之根資質好了若真誠不足則無根之善若存若亡有諸己是善根心矣信字對虛偽看 不虛偽不復失二意原一串翼註曰善信二等人或出於天資或兼乎學力不可定作是有天資未有學力者言亦不可以善屬天資信屬學力 按不特善信兼天資學力即美大聖神亦俱兼資學但此章則重在學耳 翼註曰註雲凡所謂善皆實有之此實字是堅實意與下充實不同凡字皆字勿重看重看則礙下充實 附存疑曰信是誠意地位故註以惡惡臭好好色解之惡惡臭好好色只是箇實反身而誠亦實也故解註皆同蒙引兩處解都末是 按存疑不是反身而誠已兼美大聖神地位有諸己之謂信亦統身心意知説不必專屬意註特援以為例耳存疑之誤亦因慶源輔氏 按大全充實節朱子第三條則信美又似以知行分亦非也
充實之謂美五節 呉因之曰可欲謂善二句與充實謂美四句口氣不同可欲二句只平析善信之義若充實四句則有一步未了又有一步之意隠隠見樂正子所缺者尚多此等最要細心理㑹 又曰善與美所以異者善即據外面可欲不可惡處説猶是大概將就之詞美則精微純粹地位 湖南講曰充實是充滿積實乃致曲能誠 張彥陵曰美是純懿字様無瑕疵無虧欠意 徐自溟曰美指盡性而言所謂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者也 翼註曰美人大人聖人神人俱以人品言故折衷雲美字內藏人字又曰註雲徳業至盛而不可加不可以徳屬充實業屬光輝徳業渾看俱在光輝上見其至盛 袁七澤曰若論本地風光實泊然其無可欲也非己可有也本虛而無所謂實也無所謂光輝也故必化之而後入聖 翼註曰聖字勿用生知安行為有漸造者在按雙峰似專主反之説不是 過至聖而不可知
句須如淺説家訓雲未至於聖猶可知也既至於聖則已且忘之而人又何知也 翼註曰不可知兼體用以體言則虛融而莫窺其朕如孔子毋意必固我是也以用言則變化而莫執其機如孔子仕止久速各當其可是也神字只是妙意 張彥陵曰畢竟加聖一等即夷尹與孔子可見 徐魯人曰聖不可知亦特復了原頭的善之本體葢原頭之善本於不學不慮者也此不可知與赤子之無知同百姓之日用不知同 徐自溟曰大而化化而不可知所謂至聖達天其孰能知之者也 附䝉引雲聖與神還是兩様亦有聖而未神者如雲湯武反之也禹入聖域而不優是也依程子則美大聖神只是三様人不得四矣此朱子據程子之説其實亦可疑看來做兩箇人説亦可 翼註曰可欲六句俱是上下一意如可欲即是善有諸己即是信作文講語如何分別自今觀之上半截即以懇切之詞發其理下半截當以贊歎之詞貼其字六節皆然
逃墨必歸於楊章總㫖 張彥陵曰愚按異端之與吾道抗固是道相左然其中豈無自悔其非者病在吾黨攻擊大過反堅其不善之念故孟子發歸斯受之之説非徒欲成就楊墨並欲収楊墨以為用意 翼註曰首節重受字次節重辨字受便不追其既往辨則追其既往矣
逃墨必歸於楊節 張彥陵曰逃墨二句串説到歸儒上歸斯受之而已者彼一向在外今逃而歸如遊蕩的歸家一般原是我家裏人如何不受歸斯受之者速與其進也而已矣者受之之外無他説也 呉因之曰異端與吾道如黒白之不相入彼染習既久一旦欲棄而去之未能便至吾儒大中至正之道故反正必有漸次逃墨二句一串言逃墨者不遽歸儒而必且先歸楊再一逃楊而後歸儒必矣 又曰只是就墨一邊説而楊一邊反正且末暇説出且天下亦有楊墨而竟歸儒不假此漸次者故註雲大略 翼註曰吾儒之道先成已而後成物墨氏只務愛物至於忘其身二其本故曰務外不情楊氏稍近裏但遺了成物一邊故曰太簡近實只在人已上見得 又曰逃墨歸楊是矯枉過直然亦歸儒之漸也要識此意 又曰末句歸字直作楊墨歸儒受字只作儒受楊墨不以楊與儒平 又曰受之不是徒受了有偕之大道意 蒙引謂此與齊一變至於魯同看來亦稍異一變至魯此是當然之次第齊不先至魯終不能至道歸楊歸儒此是自然之事勢天下亦有不歸楊而徑歸儒者
今之與楊墨辨者節 張彥陵曰愚意此節要看辨字吾儒不可不與楊墨辨然辨宜在未歸之先既歸則當徐以俟其自悟若既歸而辨便使彼窮而無所入矣 又曰放豚之喻正禽獸之意苙字以比吾道之閑 張彥陵曰招之據註是追咎其前之奔逸然本文追字只是追趕之追與追咎追字不同 四書脈曰招是咎其前之奔逸非戒將來也 呉因之曰孟子平日闢楊墨放淫辭何等嚴峻得此章議論方見仁義並行之道然闢之衛道也受之則與之共任斯道也總一為道之心而已故此章當與好辨章參㸔又曰許行之説墨子之教也孟子闢許行正以闢
楊墨 管登之曰楊墨微孟子之排亦將不久自熄何者世方決性命之情以饕富貴安肯如楊子之不以㧞一毛利天下世方後公家之急而急身圖安肯如墨氏之摩項放踵利天下至於髙明特逹之士又將謂其道之不可以出死生而外之安得久流於世凡道之不正而久流於世者必其投小人之私心而又可附於君子之大道者也故惟媚世之鄉原與小人無忌憚之中庸足以亂孔子之道而賊百世以其通宦機適俗性而又可借孔子之時中以自文也孟子不及小人之中庸豈亦以楊墨之徒蔽之耶然楊墨真而鄉原與小人之中庸偽也今之世亦安得有真楊墨試思泣岐悲染此何等心事而墨守之困輸攻古今相傳為奇績假令今世有若人亦何暇稽無父無君之流𡚁〈析疑〉
有布縷之徵章總㫖 張彥陵曰此為當時取民無制者發全章重用一緩二上下二段指出兼併之𡚁正見二之不可不緩也
有布縷之徵章 張彥陵曰三征俱國家正額勢不容廢然併征之害甚至父子不相保矣況後世巧立名色徴索無己者乎法不可廢而調停於用緩之間便是心溢於法之外 湖南講曰可見上之取下不特不可為非制之取亦不可為非時之取也 丘瓊山曰自古中國所以為衣者絲麻葛褐四者而已漢唐之世逺夷雖以木棉入貢中國未有其種民未有以為服官未有以為調宋元之間始傳其種入中國然是時猶未以為征賦故宋元史食貨志皆不載 顧麟士曰讀禮疑圗曰織麻曰布析絲曰縷
諸侯之寶三章 張彥陵曰愚按論人主之寶必歸之於身而始為我享〈慎其所寶所以愛身此是淺一層講〉論人主之身必託之土地人民政事而始得所安故政理民和土地闢何寶如之而世主乃以身殉珠玉孰知珠玉乃殺身之具也
盆成括仕於齊章 張彥陵曰此章戒天下之恃才者胡敬齋曰君子以有才為幸小人以無才為幸 陳
眉公曰聞得大道其才自不小 翼註曰小有才是權謀術數之類大道如仁義忠信是 又曰凡人無才者雖欲妄作而不能有才而聞道又自不妄作小有才而不聞大道則自恃其才而悖道妄作矣妄作非一端凡機械變詐為禍之媒者皆是
孟子之滕節 翼註曰館於上宮作滕君館之 又曰或人別一人非館人也
或問之曰節 子以是為竊屨來蒙引謂只是下文來者不拒之來與存疑不同然亦似通但存疑尤勝王觀濤曰孟子之設科其心唯欲曲成後學而已或人雖不能釋竊屨之疑而其心亦終見諒則大道為公之心何如若只歎所遇之窮便非㫖 翼註曰來者非是將來謂來學也來者即是至者不拒即下受字 又曰愚謂古人䝉無妄之疑不足為害然世有不肖等輩往往借有道之門牆以自庇於是以吾黨接引後學之心反意其為盜賊逋逃之藪矣此後世偽學之禁所自來也敘此章者與子輿氏毫無干涉只要學者慎自愛而已
人皆有所不忍章總㫖 呉因之曰孟子教人盡仁義只達不忍達不為便都説盡了恐人不知所以達故有次節云云又恐人不知所以充故有三四節云云總不出首條之㫖
人皆有所不忍節 李衷一曰不忍雖在心不為雖在事然而事本於心 張彥陵曰喫緊在兩達字其提醒人處在人皆有三字 四書脈曰達者自此而通之於彼非是從忍處為處遏抑之直從不忍不為初機時時提醒自不至於有忍有為不落轉念工夫直恁直截 翼註曰仁也義也猶雲是乃仁義之全徳也 呉因之曰章內仁也義也仁義不可勝用無所往而不為義亦無大分別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節 翼註曰次節與首節無兩層不可作申首節葢申者推申一步之意此乃實上文非申上文也然第三第四節與次節亦無兩層而註與䝉引卻用申字者葢所謂申者原不同有推申一步而謂之申者有填實上文而亦可謂之申者故此節即用申字亦似無妨也 張彥陵曰此節是實上文非申上文也 又曰充不是擴充乃充滿之充本體無虧則取之不盡民胞物與經世宰物皆有餘用必不可勝用方謂之充方謂之達 又曰須知不可勝用與仁也義也不同上以體言此以用言 言體則用見言用則體見故因之謂無分別而此本翼註謂其不同二説不相悖 翼註曰仁不可勝用是民胞物與無所不愛意義不可勝用是砥行立節無所不宜意 張彥陵曰達與充何別自其端緒之引伸曰達自其分量之滿足曰充惟達故充然不充亦不可謂之達工夫只是一件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節 張彥陵曰只充無穿窬之心一語義字已盡但穿窬之事易見穿窬之類難窮故特舉充無受爾汝之實見例此與下條不過指出所謂充無穿窬之心者如此耳意無兩層翼註曰爾汝二節俱包在充無穿窬之心一句
內特抽出言之耳説者雲充無穿窬之心充字是充自此起爾汝二節俱是充自此止此甚辨核但止字於末節方説得而爾汝節便説出止字未妥又曰看來自無穿窬之心充起至受爾汝又至
便侫隠黙一節深一節一歩進一歩並爾汝二節亦不可平對 按上節充字是充自此起此節充字是充至於此葢不義之類至受人爾汝是最糊塗者故充者必須至於此 又不忍之心易充故仁不待申言不為之心難充故復舉類以示言爾汝則凡與爾汝同者皆然不可以其㣲而忽不可以其暫而弛此之謂能充 爾汝二字據蒙引無分別 賽合註曰爾汝之稱不是與己平等之人乃貴勢者加之於㣲賤甘受之者資其勢利其有耳有此念便非不為之本心 翼註曰無受爾汝亦不是與他相抗只不屈節於他便是如陽貨謂孔子曰予與爾言孔子據理答之畢竟不仕於他便是不受他爾汝了 又曰貪昧者為利疚也隠忍者為威怵也 又曰充無受爾汝充字有兩説有放開説者有不放開説者不放開説只直直不受爾汝便是充也此拘定充至此止之意耳殊不知下節註雲故特舉以見例此例字甚明白葢所謂充至此止乃充至如此例者而止豈謂只此二事是盡頭處而至此二事止乎況充者滿也不放開何謂之滿看來此充字當放開説但不當推深説爾推深説者如雲無受爾汝猶其淺者耳充之又充凡一毫類此者皆不為如此説又是充自此起了與放開説者不同放開説者只粘實字如雲凡有貪昧隠忍適違其實心者皆不為 又曰無所往而不為義是隨境皆義亦即不可勝用意變文耳 按朱子蒙引以不致取輕於人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是看實字不同葢實字亦有二説
士未可以言而言節 翼註曰士字不可忽謂之為士必素講於語黙之宜 又曰以言餂之者我倏言彼必倏答而露其情以不言餂之者我不發彼必先發而露其情 張彥陵曰充字尚在言外 鄭申甫曰養浩然之氣則無受爾汝之實矣謹獨知之學則無餂人之為矣 蘇子瞻曰孟子以為聖人之道始於不為穿窬而穿窬之惡成於言不言人未有欲為穿窬者雖穿窬亦不欲也自其不欲為之心而求之則穿窬足以為聖人可以言而不言不可以言而言雖賢人君子有不能免也因其不能免之過而遂之則賢人君子有時而為盜是二法者相反而相為用
言近而指逺者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言與道平看末節例不善道之病而言可推
言近而指逺者兩節 翼註曰近逺博約四字只切字義虛虛講若實則犯下文矣 又曰孟子主意重近約邊舊説反雲言不近而指逺則失於𤣥虛言近而㫖不逺則失於隘陋守不約而施則失於汗漫守約而施不博則失於拘攣如此平平四反最不得㫖況又與末節相犯乎今只當用二句呌起雲言豈貴於徒逺哉道豈貴於徒博哉 按大全朱子亦作四反説葢是説理如此若孟子主意則只重近約也須辨其賓主 紹聞編專以莊周之言為不能近墨翟之守為不能約然如楊墨之言皆不能近如申韓之守皆不能約 䝉引謂滄浪之歌可以見夫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嵗寒然後知松栢可以見士窮見節義以此為言近指逺恐不是存疑説得是翼註亦明張彥陵曰指是言中含蓄的㫖趣施是守中發出
的施用 又曰兩㸃君子只是申明上文以起下意不重君子上 淺説過文云然所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如此只重君子二字了不是雖大全朱子亦有此二句然不可用作過文 翼註曰道存道字要見髙妙意方與指逺相貼然亦非外淺近別藏箇深逺的道理如此反涉有心矣君子若論目前近事只就此近事論得精切確當圓融透徹玩之便有不窮之趣便是道存便是指逺如論鳶魚而上下察論飲食而知味皆言近而指逺也 張彥陵曰平天下者雖有禮樂刑政等事亦不過完脩身之分量不是脩了身方去平天下也 此説亦非南軒作推廣説為是 翼註曰天下平不作感化説觀一施字只是舉而措之耳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節 附呉因之曰不脩己而求治平意就講在舍己之田二句內求人重求己輕特㸃出輕重倒置以見其非善道耳 按蒙引麟士則舍其田二句乃是譬喻
堯舜性者也章總㫖 張彥陵曰此章以性字為主把堯舜湯武做箇様一性一反始別而歸同見人不可不盡其性意 以性字為生之性非性者之性乃天命謂性之性 張彥陵曰下二節是因言堯舜湯武而泛言性者之徳與反之之事非專指堯舜湯武説
堯舜性者也節
動容周旋中禮者節 翼註曰次節四平㸔為是各段俱重自然意 又曰四段內俱以性字貫入 又曰先輩雲中禮不是禮自為禮而聖人中之如此則徳與禮為二也此只是禮自性中流出如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之例按此説甚佳但此意當發在盛徳之至也內若此處先發則下文説不去了 又曰盛徳之至也不作推原看不必説外之中禮本於內之盛徳只重自然意葢禮自性中流出便是盛徳之至了徳即性也禮即徳也性外無徳得之斯為徳徳外無禮履之斯為禮自然意在至字上見有一毫勉強則徳未盛盛未至 張彥陵曰哭死而哀非為生自是所性之痛悼經徳不回非干祿自是所性之蹈履言語必信非正行自是所性之誠實是皆所為性者事 徐岩泉曰人自哭死者只是據禮當哭此禮從生者而以義起也故哭死而哀雖無心於哀而未必無心於禮聖人性情之發唯知當哀而哀非為生者有義起之禮而然也 斷當從此説存疑未妥附後 按此則非以干祿也亦當雲非以干祿之不可而勉於經徳也 附存疑曰聖人之心無有不誠一見死者誠心激發自然哀傷不欲生者我感故哀若為生者而哀便是有意非自然矣 又附存疑曰經徳不回自有得祿之理然聖人是稟性自然不回不是欲干祿故不回也若是欲干祿則出於有意非自然矣 張彥陵曰經徳猶雲庸徳回訓曲天理自是直致纔有一念計度便是回曲 尤西川曰必守之不回方是經徳亦必非以干祿方是不回 〈此俱是深一層看法〉 翼註曰必信必字不是期必只是無不信意 又曰正行正字著力看是有意以正之也行踐其言之謂正性者卻是行自正非是正其行 張彥陵曰要知正行初無不好只多了安排念頭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節 錢肇陽曰性本無方無體就性中作用若有規矩繩墨不可逾越此謂法法實載命命實符法兩者原非相判堯舜性之之聖法自我出即是造命下堯舜一等則必行法俟命矣法有經常所不易亦有時勢所宜通君子遵而行之不敢以意為出入亦不敢以跡為拘攣循循天理一稟於法至於禍福所在無所強亦無所避葢幸而福固可徴吾動履之善即不幸而禍亦自氣數適然質之衾影吾且何愧葢不謬於法乃所以不謬於命而不戾於命益所以不戾於法若行法而為邀福地〈袁了凡功過格便是不知俟命〉或有意祈福而為行法謀則假法之心便是衡命要命之心即屬棄法豈君子天人合一之學又而已矣承俟字來全不計較意 張彥陵曰法之不能行者以其惑於命也行法以俟命乃可以復其性 呂註命由此出䝉引二條解似是二意然可相兼其言孔孟湯文少康之事葢即小註所謂自作元命君相造命也若以義制命之説則小註所無
説大人章總㫖 此章當與彭更宋句踐諸章參看説大人節 朱子曰勿視其巍巍即藐也不是禮貌上倨傲待他
堂髙數仞節 四書脈曰堂髙二句是宮室之巍巍食前二句是食色之巍巍般樂三句是宴遊之巍巍張彥陵曰此三不為是鄙之之詞士君子得志自有行道濟時澤加於民事業豈效此等輩所為制字最可味大人宮室食色宴遊皆極其侈便放縦無制了若吾儒居仁由義一毫不敢踰越故謂之制正與放縦者反 四書脈曰制不是制度只理之當然處若有成法耳以其為古聖賢相𫝊而守之者故曰古之制然又要知非是拘拘以古法自守即可以藐大人乃是精神體驗之中自有天則自我作古可也 四書脈曰吾何畏彼非傲睨王侯但此心快然無拘無迫得以自盡便是無畏處正與藐之勿視句相應 張雨若曰古來真正英雄皆従戰戰兢兢中來彼遊説之徒亦有能藐大人而逞其雄者要只是俠氣所使耳乃孟子浩然之氣有卒然遇之王公失其貴賁育失其勇者定自不同也
養心莫善於寡慾章總㫖 張彥陵曰首句提起下四句存不存相形正見寡慾所以為養心之要處 蒙引謂此章當以心與欲對看極是四書家訓謂心與欲二字不當作兩件看欲亦心之欲也不是
養心莫善於寡慾節 李衷一曰看一養字縦固不是養枯槁寂滅亦豈是養 翼註曰養心者養之使存也養字對戕害字看存字對馳鶩字看 又曰寡字註以節字貼之甚好時文每將不能無與不可縦二意平説殊失本㫖還重有節邊雖不能無意輕 又曰寡慾與克伐怨欲不行焉不同彼只制之不使流於外此在內境用工 按寡慾即克己工夫 程子謂只有所向便是欲看來此所指亦是好的欲 四書脈曰欲就內萌説可兼外誘説亦可 張侗初曰心能御欲故寡慾莫若存心欲亦從心故養心莫善寡慾 周子言無欲孟子言寡慾蒙引在欲字上分別淺説在無字上分別依䝉引則寡慾無欲俱學者事依淺説則寡慾是學者事無欲是聖人事淺説是周子正解蒙引所云雖於理極明然似非周子正解也須辨 李九我曰不明寡慾之説若為多欲者調停目中固著一塵不得 王青蘿曰始初天以道命凝為人物則此軀殻亦是性但以既凝為體質則塊然為器矣 賽合註曰心做得主其輕清流行主宰於其中而靈者此真性也程子云人不可従軀殻上起念夫耳目之欲聲色口之於味四肢之欲安佚此軀殻上起念也軀殻之欲或無因而起者此內欲之萌中庸所謂慎其獨是也或因物之感而起者是外欲汨之孟子所謂物交物則引之是也故念頭一起即是感物而動百孔千瘡皆從此出乃性之欲非復未發之真矣 賽合註曰心做得主便是存做不得主便是不存 四書脈曰多欲之人其心何嘗不在內但無主之心雖存猶不存耳 又曰只重能存與不存意勿泥寡矣字面
曾晳嗜羊棗章 四書家訓曰自來孝子之心只是無之而非不忍親存則有存時之不忍親沒則有沒時之不忍故曽子思其所嗜孝子之極思也此章首二句只重不忍二字下羊棗所獨獨字重看正是曾子不忍之故丑欲探其不食羊棗之由故有膾炙與羊棗孰美之問非真不辨其美也膾炙所同也二句不可單在曽晳身上發揮全要挽出曾子不忍之心來唯人有同嗜則曾子不忍之心無觸而未現唯曽晳有獨嗜則曾子不忍之心有觸而即萌 張侗初曰人子如生如存這㸃念頭終身不解觸物偶動特借羊棗形出若計較羊棗膾炙便認影作真於不忍源頭何啻千里 張彥陵曰然則句意謂膾炙既美於羊棗曽晳亦必嗜膾炙矣曾子何以獨不食羊棗故孟子特揭一獨字以曉之 附賽合註曰諱名不諱姓是借言以喻同獨之意只泛説存疑謂親之姓名未是
孔子在陳曰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以中道作主中道即所謂經也狂狷未能中而可進於中故孔子思之鄉原似中而實非中反賊乎中故孔子絶之欲絶鄉原只在反經則思狂狷者亦欲進之於中以傳經常之道於不冺耳 又曰中道無過不及有狂之志又有狷之守而並融其偏者也 呉因之曰孟子因萬章以狂狷無可取鄉原無可惡是非不明故發孔子之意以示之如此 夏九範曰鄉原與狂狷一真一假正是箇對頭孔子惡鄉原之心即其取狂狷之心翼註曰中道無瑕之玉也鄉原無瑕之石似玉者
也
孔子在陳曰兩節 翼註曰狂簡是名目狂者必簡只重狂字進取不忘其初正是狂簡處據大全進取申狂字不忘其初申簡字註解雲求望髙逺不能改其舊習即下文嘐嘐慕古行不掩言作此二句題且勿講明葢此乃萬章引孔子之言只宜影響説
敢問何如兩節 翼註曰何如斯可謂狂是問當時魯士中如何人可謂狂也何以謂之狂是問狂者為人之實也二問不同勿混如琴張如字有不能盡舉意管登之曰曽子子張皆狂者但子張乃陳人不在
魯之狂士中曽子過絶糧後方事孔子亦非在陳所指之狂士
何以謂之狂也兩節 翼註曰其志嘐嘐然嘐字従口旁屬言居多註雲志大言大者志大形為言大也不是兩平話觀白文提其志二字於嘐嘐上可見 又曰動稱古人有自期待意夷平也不是平平不責以過髙之意只是據他動稱古人卻將其言與其行比並要他言與行一般髙大他便有不掩其言處 附存疑曰夷平也這字從上古之人古之人生來縁他動曰古之人古之人説得髙了故平平考之葢姑未責以其髙且從其日用平常而考之也 張彥陵曰或曰古之人古之人是形容其嘐嘐然處所謂前無古人也〈脈主此説〉若雲企慕古人亦何以稱狂者夷字從嘐嘐生來不掩者不遮掩以自葢也非行不掩言之謂也王陽明曰不掩其言固是狂者短處亦是狂者好處可見其正大光明全不自家掩䕶也 如此説亦不妨若竟以本文不掩作不遮掩看便不是 大全辨嘉善陳氏曰行不掩言是造詣未精不能滿其希古之願耳非五倫之介有所虧玷故狂者嘐嘐與大言不怍心事判然 玩此節程註則似簡是狂之病處 翼註曰節末找孔子思進於中與之傳道意
狂者又不可得節 四書家訓曰狂者又不可得此句要善看上文既有琴張曾晳牧皮如説全未有得豈不與上相悖還是難得而不可多得之意舊以造就未成死亡離散説不可得未妙 張彥陵曰按不屑不潔是不屑為不潔之事的人然亦只據他心上説不在事上説要玩屑字潔之與不潔辨也義利之途顯屑之與不屑辨也心跡之介微 附翼註曰又其次其字指中行不指狂者狂者固中行之次狷者又中行之次也 按賽合註四書脈皆謂其字指中行然蒙引淺説呉因之皆謂是狂者之次 呉因之曰謂之又次者葢狷是矜持自守的其氣象規模似不如狂之髙邁卓越引而進之固不若抑而裁之者之為易也夫子之思及此其不得已又甚矣
過我門而不入我室節 呉因之曰過我門節萬章此問是因上生來葢以狂狷之可取以其可進於中道而鄉原正中道之可取者故問何如斯可謂鄉原而孔子惡之哉是深以鄉原為無可惡意 翼註曰似徳非徳而反亂乎徳故曰徳之賊然此處乃萬章引孔子之言而問不可説明下文非之無舉節方詳言之 又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究鄉原為人之實也故下文亦只答以鄉原為人之實未詳言其賊徳也
何以是嘐嘐也節 四書脈曰何以是嘐嘐五句譏狂行何為句譏狷生斯世三句是鄉原總承狂狷而自言其志不可單屬狷一邊可矣二字正與上何以何為相呌應閹然二句又是孟子判斷鄉原的公案翼註曰踽踽是立已嚴峻涼涼是待人疎薄葢踽踽即獨清獨醒意涼涼只是不諧俗非刻薄也 又曰據註不見親厚於人似是説人不來親厚我然畢竟因我不諧俗 玩註不見親厚似總説踽踽涼涼翼註曰時講生斯世也二句見不必如狂之慕古善斯可矣一句見不必如狷之違俗此太分析不如渾融善斯可矣緊頂為斯世也來 又曰善亦是稱其長厚許其員通之意 沈無回曰鄉厚是一人不敢得罪者如何卻又譏狂狷狂狷流俗汚世之所不滿也鄉原亦從而不滿之孟子正從他媚世心膓中描出 貢受軒曰鄉原所以見絶於聖門只為他媚世一念重一生精神心思只陪奉世界縦做到無非無刺其病痛愈深於自己性命全無干涉且包藏穢惡盜名欺世故曰徳之賊若是真為性命漢精神只向裏面打疊何暇去照管外人 大全辨芑山張氏曰鄉原譏狂狷之詞只推其意向如此何肯明目張膽譏議狂狷乎
一鄉皆稱原人焉節 翼註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節方是問鄉原何以賊徳故下文乃詳言賊徳處
非之無舉也節 翼註曰無舉非真無可舉也無刺非真無可刺也只因掩䕶之工葢藏之密耳 又曰無舉無刺言其善為彌縫以處己言也同流合汙言其巧為迎合以處人言也此四句且輕虛居之二句方實落 翼註曰如孔子云孰謂微生髙直大槩説他不直是非之也又雲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是細數其不直之實事是刺之也刺字如以刀鎗刺人有深入攻擊之意蒙引雲非輕刺重是此意一説刺是婉言刺之殊不知君子事君交友之類嫌於直激則婉言可也闢邪可用婉乎 翼註曰同流合汙與尋常隨俗習非者不同葢他人隨俗習非乃是不能自守為世俗所染溺耳此卻自托於達人之和光而曲為俛仰調停之術者 不但狥天下而且愚天下矣究竟求他同流合汙卻又無流與汙之跡若他真有流與汙之跡又可非刺了 賽合註曰或問同流合汙與老子和光同塵其㫖同異曰鄉原專欲取媚於人老子只要占便宜自身平穏其作用大別 王龍溪曰所為同與流只與俗浮沉卻無流與汙之跡若自已有所汙染世人便得以非而刺之矣 又曰聖人在世猶然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鄉原忠信亷潔既足以媚君子又足以媚小人比之聖人局面更覺完全無滲漏然而精神向外漏洩則脈絡便差翼註曰忠信是心不欺㢘潔是事不苟此即中道之散見處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大貪似㢘大汚似潔似忠信似㢘潔正是説透鄉原之病 又曰㢘潔不必認定不貪財利凡恬靜好脩皆是 蒙引存疑皆云自以為是句極重不可泥葢謂此句不可忽則可謂此節專重此句則不可 翼註曰獨言堯舜者堯舜以中道相傳道之祖也 又曰故曰徳之賊也故字總承一節不單承自以為是 祝石林曰狂者得聖人之神狷者得聖人之骨鄉原得聖人之皮衆人以皮相故原之聖人以神相故賊之 南軒謂鄉原即小人之中庸而管登之以鄉原與小人之中庸分為二等人管説似優 翼註曰非之無舉二節節㫖説者俱欠精融俱説上節重自以為是賊徳是賊己之徳下節重惡似而非亂徳是亂人之徳將孟子孔子之言分作兩意殊不知孟子即發孔子之意而引孔子之言為証也原是一意上節當重居之似忠信二句即下文似是而非也衆皆悅之自以為是總不過極言其似是耳非又深一步意也而不可入堯舜之道觀一而字乃轉語口氣若雲衆雖皆悅之彼雖自以為是而實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其所以不可入道者病根亦在似字上葢假不可以為真自然之理實非單承自以為是一句也至於賊徳亂徳分己之徳人之徳尤為不通葢徳字指道理言懸空説不屬人已所謂賊徳者只因他似徳非徳將此正理妨害了使之不明不行耳亂徳亦此徳也若謂亂徳是亂人之徳則如亂義亂信豈亦是亂人之信義乎二節必須一意貫看始得
惡似而非者節 張彥陵曰真是固為盡善真非不能惑人惡似是而非者以其最易惑人也 翼註曰恐字皆是自推其惡之心 四書家訓曰亂字以紛紜淆亂解固不真即説亂人取捨尚落一層亦非正意看來只是似能亂真使人莫辨之意 湖南講曰佞似所言有理故亂義利口似所言無欺故亂信 翼註曰還當重講惡鄉原句亂徳徳字據註即是中道而上文忠信廉潔亦包了但忠信㢘潔乃孟子語不入孔子口氣中 夫子之惡是為徳而惡之
君子反經而已矣節 翼註曰君子字是有主張世道之責者達而在上則為堯舜窮而在下則為孔子不可專主在上位者言失孟子自任之意 按存疑專主在上者言似稍偏似再詳 張彥陵曰經即上文所謂徳堯舜孔子所傳之中道也此道在宇宙為常行之道在人心為真是之理反經只在人心上發明復此真是的道理則是非曉然趨向歸正而邪慝自無所容於世玩而已矣三字見轉移世道只在開明人心更無別法 又曰經原無不正只反之便是經正 又曰天下之民同受天地之中以生者故反經則民自興邪慝自無所容於其間譬如日月一出則人皆鼓舞於光天之下而魍魎自消爝火自滅矣又何待攻止而始無乎故君子闢邪之術一反經便了焉不必以口舌爭也 翼註曰常道原在天地間只因鄉原障塞故不行不明今則復之不明者使之復明不行者使之復行 又曰邪慝泛説不止鄉原 按大全俱泛説似不必穿鑿 呉因之曰無邪慝非真無也雖有而不能惑人有若無耳 湖南講曰反經者要不外乎一真所謂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 管登之曰人品唯中行為上格次狂次狷次謹厚謹厚之不傷本色者為鄉黨自好之士加之以閹然媚世之潤色則所謂鄉原也又有所謂反中庸之小人者近何品逺何品與鄉原孰賢曰鄉原似中行亦似狷而逺於狂本相盡掩卻不似小人之無忌憚者反中庸之小人似時中亦似狂而逺於狷本相猶存卻不似鄉原之閹然媚世者俱非三五以前人物當春秋時則已多此二項人矣鄉原有忠信㢘潔之似而用之以媚世其格局尚小小人有時中之似而駕之以應世其格局已大然則天下有為亂臣賊子之羽翼者必鄉原有為亂臣賊子之渠魁者必無忌憚之小人也 又曰孔子言志在春秋葢在誅亂臣賊子以定萬世之綱常也歴聘七十二君所遇卒多亂賊然亦不敢顯言誅之獨有鄉原有顯誅夫何故誅鄉原正所以誅亂賊也凡亂賊之得行其志者不自帶鄉原之標則必有為鄉原者輔之田常不以厚施得民豈能篡齊三晉不以好賢禮士収人望豈能分晉欲斬亂賊之根先自誅鄉原始至於亂賊既成則無所容其誅矣而春秋之所以養成鄉原又有本成周以鄉選里舉取士春秋時三物之教雖衰而士猶從鄉評中出非一鄉稱原之人不足以動君國大夫此脩鄉原者之所以盛也今日之流風異是山林訪舉之途既塞學校三等之簿復荒士不以鄉原進而以雕蟲之技進亦以鑽刺之門進殊不以行誼之優劣為輕重何事學鄉原為故未進身之士多狂躁而鮮原人至於一入仕途則非閹然媚世之習不足以博令名而取髙位又或詿議居鄉則又欲以月旦掩官謗是故宦流中之賊徳者鄉原猶居半焉天下縦有大聖大賢必不能奪鄉原之譽而鄉原一出卻能奪大聖大賢之譽此非俗目所能辨也 鄉原與反中庸之小人亦不起於春秋唐虞之世已有之臯陶之謨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別傳以為孔壬即共工之名也巧言令色非鄉原而何四岳舉鯀治水堯曰吁咈哉方命圯族能方命能圮族非反中庸之小人不克鯀非鄉原中人而共工之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卻是合鄉原與無忌憚之小人為一人在唐虞己有此等凶人矣而況春秋以後哉 又曰孔子與楊墨同時豈不能稽其無父無君之𡚁而無一言及之獨惡鄉原與無忌憚之小人葢照見百世後道中之賊唯此二凶耳絶此二凶種子雖有百楊墨並興於世皆吾道之羽翼也 湖南講曰狂狷譬如低銀雖夾雜銅鉛還可煎成真色鄉原譬如假銀雖成色好看落火盡是精銅
由堯舜至於湯章總㫖 呉因之曰由堯舜至湯文孔子皆前有見知而後有聞知乃今既無見知安得有聞知通章口氣原是如此説者謂重見知信矣然此書之㫖本為憂道失其傳而發見前聖之道皆有所傳而後聖之道遂失所傳寧不深可憂乎是一篇立言歸束處又在聞知上大抵見知者各節語次之所重而聞知者則通章脈絡究竟之所重也若專重見知輕看聞知則是推道統所由傳而非憂道失其傳之本㫖矣
由堯舜至於湯章 張侗初曰千古聖人道脈只是一知知便徹天徹地心口不傳而道已傳特就當世異世分箇見聞耳其實見知不屬面承聞知不關耳受面承耳受之知有限聖人傳心之知無窮 張説是深一層解固是無妨但不可偏主此葢千聖相傳不泥聞見亦不離聞見 四書家訓曰五百餘嵗大槩以常數言卻不重在此只見歴世之逺而以道相接不無待於人耳 翼註曰二知字宜㴱看道統之傳乃心契神授之妙知字即契字意 徐儆曰時説因孟子然而無有乎爾二句遂以為非有見知者續之於前則聞知者亦無以得之於後似非本㫖孟子語意只雲某是見知某是聞知是論道統一脈相承従來兩項人接續不斷至末節嘆今世若無見知其脈已斷了則後世諒無聞知也其意只是如此非謂聞知者必專藉於見知以啟之也 徐説是專主以心相傳之意故有此解 附翼註曰新説作孟子以聞知自任葢孟子意指顔曽思等為見知而已為聞知既有彼之見知決無無聞知之理但未顯言耳 湖南講曰聞知的人只是單傳見知的人若禹臯陶等少不得有幾個孟子正要自附於顔曽一流
四書講義困勉録巻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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