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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孟子通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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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卷
  孟子通卷八      元 胡炳文 撰朱子集註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或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𦵏於蒼梧之説何耶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則亦論而闕之可也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胡老反今有文王墓饒氏曰兩箇夷字不同一箇是東方夷服之地一箇是近畎夷之地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語録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田地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音鐸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輔氏曰先後以世之相後言逺近以地之相去言○通曰舜於君臣處其常而於父子處其變文王於父子處其常而於君臣處其變此其不一也而最可見其道之一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聲之車載而渡之語録鄭之虎牢即漢之成臯也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後又名汜水闗子産以乗輿濟人之所也或以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淺不可以渉豈可以濟乗輿葢溱洧之水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為疑或是偶然橋梁壊然此類亦不必深究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槓音江槓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見左傳桓公十六年疏蓋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將寒沍音互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文集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闢辟除也如周禮閽人為去聲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為過況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語録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蓋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又曰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已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已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惠又況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許氏曰平其政如上之人所處百姓必先折權豪振貧弱髙者抑之下者舉之使皆得其平然後法令可行如欲灌畦必先平地之高下使無阻礙然後水可以漫流
  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悅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武侯名亮字孔明漢琅琊人○或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惠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矣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溝洫廬井有伍則亦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修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耶曰聞之師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修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渉之艱而為是爾然暴其小惠以悅於人人亦悅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悅而效之則其流必將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而干虛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㣲亦拔本塞源之意也○饒氏曰子産未嘗不知為政但偶然橋未成而以乗輿濟人孟子怕這般私恩小惠人易稱美之所以因此説破以警後人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㸔十月徒杠已自成了所以民未至於病渉徒杠到寒時方做則民已病於渉矣 通曰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孟子蓋恐後世為政者皆效子産之所為也輔氏以為此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則過矣按朱子或問引延平先生之説則可見蓋古者杠梁官為之但於可用民力之時不得不用之耳後世官督民為之妨民時損民財勞民力又安得以子産之事告之哉或曰夫子以其惠為有君子之道而孟子則謂其惠而不知為政何也曰道即所以為政非君子之道之外而他可以曰君子平其政也但以君子之道則子産之惠謂之非道不可故夫子取之以君子之政則子産此一事雖惠而失其大體故孟子譏之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宼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墨角反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徳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賤惡去聲之又甚矣寇讎之報不亦宜乎輔氏曰孟子此説特為宣王發所謂有為之言也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音咨音催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徃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匹妙反掠也先於其所徃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祿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徃去之日遂收其田裡此之謂宼讎宼讎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徃之國如晉錮音固欒盈也見春秋襄公二十一年○潘興嗣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跡不若孔子之渾然也蓋聖賢之別如此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齊王深言報施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上聲下同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子曰望之君子之言葢如此興嗣豫章人○語録問君臣之義天倫中卻與父子一般然愛君之心不如愛父何也曰離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舉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曰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卻如此説蓋臣子無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君臣之義處○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也而所以自處者則不然也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之一悟而追己也曷嘗以寇讎視其君哉○通曰潘氏謂不若孔子之渾然者論語集註釋孔子對定公之語一謂二者各當自盡其道一謂君不患臣之不忠而患無禮臣不患君之無禮而患不忠一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夫子之言含此三意不露孟子則獨得末意爾然聖賢之言雖不同聖賢所以自處者未嘗不同故末又引楊氏之説以足之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平聲而作禍己廹則不能去矣輔氏曰可以者在時義為可也失此幾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徃趙所以及河而復彼昏不仁猶或莫知轉身一路此孟子所以致戒也然此特言其常理爾其間
  更有多少義理在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説以為臣則凡苟免自私之徒者得以藉口矣○通曰孔子曰亂邦不居無罪殺戮亂形著矣如之何可居易曰震不於其躬於其鄰於其鄰猶可見幾而去於其躬禍已迫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平聲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己為先亦大學所謂其機如此之説也○通曰集註引張氏之説蓋謂上篇為正君者而言故曰仁曰義又曰正此章為君而言故但言仁義而正在其中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察禮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上聲宜豈為是哉集義或問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何謂也伊川先生曰恭本是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與是非義之義也橫渠先生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 饒氏曰雖合禮而不合中亦謂非禮之禮雖合義而不合中亦謂非義之義此二者亦是言時中之道○通曰似禮而非禮是謂非禮之禮似義而非義是謂非義之義察之不精則有惑於似是而非者矣大人者墮事順理而不為非禮之禮因時處宜而不為非義之義蓋不惑於其似而深得天時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薰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輔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徳本於性才本於氣賢則兼有才徳者也 通曰天地養物而無棄物此所以能成萬物也人之樂有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已也而卒不能成之亦獨何心哉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去聲而言或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通曰集註於此章曰亦有為而言則前章有為而發可知前為不能擇行者發此為不能擇言者發蓋於己之不善有不為則於人之不善必不言無他責己嚴者其待人必恕也
  ○孟子曰仲尼不為己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去聲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或問楊氏之説曰所謂本分者乃義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於此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徳矣○通曰本分是吾自然之性分即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非惟不可加毫末雖聖人亦不能加毫末焉自世人以過高視夫子而不知夫子之所以為夫子者政未嘗有所過為於性分之外也惟孟子知之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通曰信果自是為士者當然之事惟至於大人則言行惟義之從雖不先期於信果而卒亦未嘗不信果也集註引王勉之説一本作必信必果一本作不信不果按楊氏曰夫子謂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謂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以發明孔子之意更以尹氏之説參之則主於義而信果在其中者大人之事也主於信果而未合義者小人之事也若不合於義又不信不果則妄人而已爾如此恐不字為是輔氏定作必字非矣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語録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二句正相拗如何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做出蓋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偽又曰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㸔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將赤子之心專作已發㸔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與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時未有私慾故未逺乎中耳○通曰集註所謂大人之心赤子之心非有兩心也赤子純一無偽之心人皆有之但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時此心自若既知且能則事有萬變而一者與之俱變矣故失之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而不失所謂純一無偽者雖充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常如赤子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時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上聲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語録王徳修雲親聞和靜説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捨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捨無得而言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云唯送死可以當大事先生雲亦説得好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子夜反也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識音志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也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上聲下同之者安固而不搖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徃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濳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然後可以自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語録所謂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可致若欲求之便是強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問集註道者進為之方是如何曰此是趙岐之説亦未甚親切卻只是循序以進耳深造之以道語似倒了以道字在深造字上方是蓋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這一句又要人㸔蓋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袞袞地出來無窮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原頭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時則易竭矣又如富人大寳藏裏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蓋這件事也撞着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着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頭頭件件皆撞着這道理如資之深那原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靣都來然這箇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是如此優游厭飫只深造後自如此非深之外別又欲其自得也與下章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之義同○或問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日用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無之妙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自然得之將有不可禦者矣○輔氏曰集註章㫖纂集程子三説合而為一非親到自得之境者安能言此以覺人也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曾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徳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所安排布置哉蓋其平日濳心積慮優而游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久理與心融物與性合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迫之意便是私己與道便是間斷更如何到得自得田地○饒氏曰道字朱子當初如何不解做道理卻解做方法蓋之字以字這兩字隔了所以解做道理不得這箇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諸家未有人如此解集註方説得如此精密○魯齋王氏曰深造不可作已到説之以 字不可作助語打過○通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 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則無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後見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註謂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識心通是勿助所謂濳心積慮是勿忘優游厭飫是勿助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鬭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蓋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語録約自博中來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程子説格物處雲但積累多後自脫然有貫通處積累多後便是博脫然有貫通處便是約○輔氏曰集註所謂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常人之博學詳説者則欲以誇多鬭靡耳若夫為己之學則不然所以博學於文詳説其理者葢欲其心理融㑹貫通事物然後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蓋必極其大然後中可求盡其博與詳然後博可約唯能如此然後可説一以貫之也○又曰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也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互相發也○饒氏曰誇多説博學鬭靡説詳説所以博學者非徒誇其多所以詳説者非徒鬭其靡欲人融而㑹之貫而通之而已這物事未曾融時一箇是一箇纔融了便㑹為一○通曰上章曰自得則學非欲其徒博然自得必由於深造之以道則亦不可以徑約也論語兩言博約博以知言約以行言此所謂博約皆以知言然皆非欲其徒博而亦皆不可以徑約也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聲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葢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嚮背頓殊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文集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之對武帝恐吳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之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之不入於善若湯之事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徃為之耕是也○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其不同易見至於以善服人以善養人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則愈宻矣以徳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為天下之公也樂與人為善者也○通曰服字與養字意味逈別以善服人者借天理以行人慾使人皆見其有為善之跡以善養人者即天理以淑人心而人己之善皆相忘於無跡或曰孟子亦嘗言以徳服人何也蓋以徳服人對上文以力服人而言因謂王者之服人異乎伯者之服人猶子禽疑夫子得聞國政有以求之而子貢荅以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吏反亟數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舍放皆上聲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舍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
  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也如人無實行而暴得虛譽不能長久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夫子嘗以聞逹告子張矣逹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語録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叚務外且更就此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強苟且狥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虛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蓋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躐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然亦隨人所取如何爾理固無盡也○通曰無實者干非道之譽務本者恥過實之名周子曰實勝善也名勝恥也深有得於孟子告徐子之意矣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語録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虛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昏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相愛雌雄有別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將去禽獸便更推不去人若以私慾蔽了這箇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為幾希存是存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饑食渇飲之類皆其與禽獸同者耳○真氏曰人之於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葢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獸也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於物耳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説見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略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強上聲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真氏曰由仁義行則身與理一行仁義則身與理二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饒氏曰孟子是説人之與禽獸無甚相逺人有耳目手足禽獸也有耳目手足人好生而惡死禽獸亦好生而惡死人慾趨利避害禽獸亦趨利避害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只有些仁義耳庶民並這些子去之則與禽獸一般庶民便去了這些子君子便存得這些子舜由仁義行也只是存得這些子孟子只舉舜做箇存底様子○通曰庶民不能存無以自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異於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聖人此又聖人所以異於君子也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䟽儀狄而絶㫖酒書曰禹拜昌言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饒氏曰未應事以前未發之中如何執得須是待事在面前方始量度得何處是過何處是不及方可執而用禹稷之過其門而不入即是禹稷之中顔子陋巷即是顔子之中若禹稷學顔子這是不及顔子學禹稷這是過上面自然有箇中執中者皆是就事上執擇善而固執之也是就事上擇而執之舜所謂執中也是就事上擇而執之若先執定這中待事物來即是執一便是子莫執中了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
  武王不泄邇不忘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語録泄邇忘逺此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狎忽略之意○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饒氏曰徳之盛言不泄邇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饒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卻當思其理事雖不同理卻不相逺故集註雲其事或有不合又來照上面一箇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敘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通曰朱子嘗曰讀此使人心惕然而常存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常人不能憂勤惕厲故人慾肆而天理亡身雖存而心已死豈不大可哀哉輔氏以為學者苟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之間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與集註異○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卻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跡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隠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語録問先儒謂自東遷之後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刪詩之時降之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是周南召南當初在豐鎬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這道理緊要在王者之跡熄一句上蓋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跡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詩不復作於上而詩降為國風是以孔子作春秋為百王之大法也
  晉之乗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乗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乗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乗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𦙍朱兜共鯀數子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蠻夷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恥及一有小善則佔佔自喜以為莫己若者亦可哀矣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霸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之在己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饒氏曰王者之詩乃大雅小雅二雅則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風只是説一國之事説天下之事不得春秋作是孔子之春秋魯之春秋元是魯之史其文則史便是魯之春秋其義則丘竊取之則是孔子之春秋○此又承上章歴敘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饒氏曰此章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來到孔子時王者之跡滅熄故孔子出來作春秋○通曰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中庸內數章歴敘舜文王周公之事而因以孔子之事繼之孟子之意其子思之意歟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音思服之窮也五世袒音但音問所介反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服窮則遺澤寖㣲故五世而斬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五世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遺澤皆當絶也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蓋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遊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子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蓋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此又承上三章歴敘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通曰孟子之辭雖謙而自任之重有不可得而辭者即末章與此章參㸔孟子之意愈可見矣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惠過死亦反害其勇蓋過猶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惠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語録㸔來可以取是其初略見得如此可以無取是子細審察見得如此下二聨倣此○此段正與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㸔尚未定再察則已審矣便用決斷始得若更加之思焉則私意起而非義理之本然矣○或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惠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於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惠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惠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惠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蓋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是亦過猶不及之意耳○輔氏曰大凡擇善執中最為難事使心麤不得須思慮入於精㣲方可一有不審則雖孔門髙弟亦或陷於過當之域矣○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辭三傷字決辭○通曰乍㸔孟子三傷字似覺平説細㸔集註自有不同過猶不及專為亦反害者而言以害於亷者猶愚者之不及害其惠與勇猶賢者之太過也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雲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逢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簒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僕御也尹公他亦衛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鐸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作木反也扣輪出鏃令平聲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逢蒙之禍然夷羿簒弒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蓋特以取友而言耳通曰此章雖特以其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師者讀之亦當有泚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冒也不潔汚穢之物也掩鼻惡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喪去聲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喪其美而反致人之惡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喪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而至誠自潔則可以事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饒氏曰平日作事皆善偶然做得一件事不善便是䝉不潔可以事上帝與人皆掩鼻而過之此説相懸絶○通曰南軒先生雲齊桓公一執陳轅濤塗而春秋書曰齊人蓋夷之也其近於䝉不潔者歟觀此則齊桓是有其善喪厥善而秦穆能悔過自新者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之已然則必有跡而易見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荀子性惡篇雲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人久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語録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隠羞惡之類卻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只㸔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跡字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輔氏曰所謂發見已然之跡然亦有逆有順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順也凡有所矯揉造作而然如人之惡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當以順利為本言其故而不本於自然則以人性為惡水性為上者有矣○永嘉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跡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王氏曰如言乃若其情情是已發見者即性之故也故有兩般有順有逆順者是本所謂自然之勢也○通曰子程子曰物之先豈有不善者乎事成而後敗敗非先於成也興而後有衰衰固後於興也得而後有失非得則何以有失也至於善惡治亂是非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必善為先然則此所謂故者有順有逆逆非先於順者也故孟子曰故者以利為本此一本字即程子所謂先也故凡觀諸已徃之跡其先無非自然之理也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為害也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利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卻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每事務於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歐陽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發見已然之跡者蓋本於天下順利自然之勢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順利自然之勢又莫不有跡之可驗自其已然之跡而驗之然後見夫實理之自然者為不可易而其穿鑿造作者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通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猶言水而先言水之源也鑿字與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鑿者人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惡夫人為之使然者也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高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跡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況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曰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程子曰此章專為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語録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跡可以推測爾天與星辰間或躔度有少差錯久之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鑿之謂也○輔氏曰此章先儒多隻就性上説故皆失之鑿唯程子以為此章專為智而發然後其義可明害於性者應前水得潤下之性而言也蓋性本順利若不順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則反害其性也 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己之私○饒氏曰所惡於智一叚説利字天之高也一段説故字舉天之高星辰之逺來譬喻箇性天如是高逺尚可得而知豈有人性反不可得而知○通曰上段是謂禹之行水因其故此段是謂千歲之日至亦因其故行字似用力行其所無事實無所容其力致者堯典敬致之致周禮致日之致亦若用力可坐而致實不假纎毫用力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徃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饒氏曰行字本文無音當音杭毛詩殊異乎公行是主行列以官為氏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一驩也
  簡略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潮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語録問我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這箇從存心上説下來言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不同爾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不同○通曰君子存之此存字君子之所獨以其存心也此存字君子小人之所同君子則以仁禮存於心小人則以非仁非禮存於心爾集註於此章末曰君子存心不苟存字虛不苟字實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恆胡登反
  此仁禮之驗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橫去聲下同
  橫逆謂強暴不順理也物事也饒氏曰集註雲強暴不順理順理是順箇文理橫是橫來逆是倒來皆是不順箇文理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己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
  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難去聲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校與較同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無後憂通曰君子待人者怒責己者嚴恕則不校彼之為妄人嚴則惟恐己之為常人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前篇饒氏曰禹三過其門稷是帶説
  顔子當亂世居扵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
  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
  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修己其心一而已矣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己責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急不暇束髪而結纓徃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鄰有鬭者被髪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上聲之各當去聲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通曰禹稷顔子易地皆然所以為君子之時中若楊墨則雖易地不能皆然所以為楊墨之非中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鬭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狠胡懇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養去聲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去聲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楊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語録孟子之於匡章葢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之所為固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廢業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爾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爾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匡章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之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饒氏曰章子通國稱不孝仲子通國稱其亷這兩箇皆是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通曰十分亷只是小善一分不孝便害大倫孟子不以仲子為亷以其有害於人倫之大者不以匡章為不孝亦非許其能盡夫人倫之大者讀孟子之書當悟孟子之意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宼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宼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宼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宼至則先去以為民望寇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曾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曾子嘗舍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去聲其難去聲言師賔不與臣同
  子思居於衛有齊宼或曰宼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㣲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去聲害或死難去聲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去聲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如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物低昂屢變而不害其為同也通曰易地皆然孟子凡兩言之皆從道上説集註皆從心上説心同則道同跡不害其不同也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異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冡也顧望也訕怨詈也施施喜悅自得之貌魯齋王氏曰妄謂因儲子有瞷夫子之語遂發瞷良人一段言求富貴利逹者則作偽以欺人如墦間者君子言行如一何必竊視之恐正是一章非闕文也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通曰此章寫乞墦者之情態以喻求富貴利逹者蓋乞墦者不過為求飲食饜飽而已若夫富貴利逹本不可求也而求之至若乞墦者然其得固未可必也然己可恥之甚矣可哀之甚矣







  孟子通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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