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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論語通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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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四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謙己誨人之辭及其容貌行事之實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傳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大戴禮虞德篇葢信古而傳述者也饒氏曰我老彭者老彭殷大夫而夫子亦殷人也故謂殷為我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賛周易修春秋皆傳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葢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葢其德愈盛而其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然當是時作者略備夫子葢集羣聖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語録孔子賢於堯舜非老彭之所及自不須説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極於謙遜而又出於誠實此言所以盛徳之至也學者反覆濳玩識得聖人氣象○通曰德愈盛者其心自然愈下心愈下者其辭自然愈謙惟夫子能不自聖而亦惟夫子之聖能之也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饒氏曰黙識與道聴塗説者相反道聴塗説更不復留為身心受用黙識則其所得者深而所存者固矣詩云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皆是此意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説近是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也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則謙而又謙之辭也語録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辭承之後來記者失卻上一截只做聖人自話○熊氏曰後章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亦此意先言黙而識之聖門之學以沉濳淵黙為本○通曰學貴自得故在黙識自得而不自以為得故學而不厭自得而必欲人之同得故誨人不倦
  ○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聖人猶憂況學者乎黃氏曰修治也謂去其疵纇而全其善也○通曰德必修而後新學以講而益新徙與改皆是自新故尹氏以為日新之要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間暇無事之時齊氏曰居設席於地兩膝着地而以凥加趺也故孔子嘗謂曽子曰居吾語女而下文言曽子避席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胡氏曰惟身可以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以言愉悅故知以色言○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惟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語録亦須稍嚴厲方可不然無下手處但得身心收斂則自然和樂○只是燕居時如此在朝及接人時又不然○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對嚴厲而言於嚴厲之上特加太字葢嚴厲亦不可無若太嚴厲則不可爾○洪氏曰易於形容所不能言者必曰如至鄉黨一言之不足則復言之與此義同○通曰此雖是形容夫子燕居時容色最可見夫子之心申申其容舒心廣而體胖也夭夭其色愉仁義根心而生色之睟然者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則無復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歎其衰之甚也語録夫子夢周公正是聖人至誠不息處然時止時行無所凝滯故及其衰則不復夢亦可見矣○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葢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語録戴少望謂顔淵死聖人觀之人事鳯鳥不至河不出圈聖人察之天理不復夢見周公聖人驗之吾身然後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張氏曰夫子夢見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或問胡氏曰聖人誠存則其夢治他人思慮紛擾則所夢亦亂或邪或正與旦畫之所為等爾善學者既謹其言動而又必驗諸夢寐之間也○熊氏曰或疑孔子之心常存行周公之道恐涉於心動否曰心是動物思亦動也但無邪思夢得其正何害○通曰只是孔子之夢亦見孔子無意必固我處大抵夢最可驗人之心世之人有老而不能無功名之夢者其心有所執着而未化也倘無復是心則亦無復是夢矣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謂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語録這須知是箇生死路頭一邊是死路一邊是生路這去便善那去便惡知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去念念不忘處己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講論也在是思索也在是
  據於德
  據者執守之意德者得也得其道於心而不失之謂也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語録德者得之心然既得之守不定亦失了須要照管不失了○舊作得於身而不失今作得其道於心而不失諸書皆未及改此是通例○饒氏曰德字之訓前雲得於心而不失此雲行道而有得於心者前篇是泛釋德字德是得之於天不失是不失於己合此二者方盡得德字之義此則從志道上來故云行道而有得○通曰饒氏是見未改本得又改作得其道於心而不失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仁則私慾盡去而心德之全功也功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養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語録依仁是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饒氏曰據如據案以手據之雖畧有憑藉猶未十分安穩依如靠背然全身靠在上靣方是有所倚賴
  㳺於藝
  㳺者玩物適情之謂胡氏曰玩物本非美辭然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也○永嘉陳氏曰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㳺於藝成德之餘功小學之初習其文成德之㳺適其意生熟滋味逈別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㳺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胡氏曰藝亦日用之不可無者乃是理之妙散於日用間苟有未通亦可以為全體之累也○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葢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德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德性常存而物慾不行㳺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王氏曰文中子曰志道據德依仁而後藝可㳺此所謂先後之序游藝若輕至於養一箇不違仁亦不可謂輕矣則本末兼該內外交養日用之間無少間去聲隙而涵泳從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語録志於道方要去做據於德則道方有歸着猶是在事上依於仁則德方有本領然藝亦不可不理㑹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滲漏皆是做工夫處○自志道至依仁是從粗入精自依仁至㳺藝是自本兼末○或問以先後之序言之則志道而後德可據據德而後仁可依依仁而後藝可㳺以疎密之等言之則志道者未如德之可據據德者未如仁之可依依仁之密乎內又未若㳺藝之周於外也○胡氏曰道德仁所當先藝可以少後志據依所當重㳺可以少輕務本而不廢其末事內而不忽乎其外以其先後輕重之倫序而言固無不差別以其本末兼該內外交養而言則又未嘗不相資也○饒氏曰志道如人行路據德謂行路而有宿泊處依仁則又就宿泊處漸漸立得家計成卻安居了㳺藝是出㳺之義如人居家有時出㳺也又曰須是㳺於藝㳺從別處去則出乎道德仁之外而為放心矣○通曰集註此章初本訓德字亦曰行道而有得於心後改曰得其道於心而不失較之為政以德多其道二字葢此德承上文道字解下文仁字曰心德之全亦承德字解以見道德仁之名若有異實只是一理志道則趨向之正此心惟恐外乎此理據德則持守之堅此心不失乎此理依仁則存養之熟此心此理渾乎為一藝不過理之所當㳺亦足為養心之助爾內外交養不可以其外先其內本末兼該亦不可以其本遺其末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脩脯也十脡他鼎反為束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束脩其至薄者葢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來學則無往教之禮故苟以禮來則無不有以教之也語録在禮無以束脩為贄惟記檀弓曰束脩之問不出境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榖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境中則是亦有以此為禮不但婦人用棗脩矣然比羔鴈雉雞為薄故云至薄○齊氏曰漢諸王致禮於其傅猶曰束脩蓋古禮也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憤房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輔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則其意憤然而不能自己憤有鬰懣之意口欲言而未能言則其貌悱悱然而不能自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發謂逹其辭饒氏曰啓如啓戶畧開之也發如弩之張而為之發其機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並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王氏曰聖人雖急於教人亦不輕於教人○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於辭色者也待其誠至而後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復告爾又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語録學者至憤悱時其心已畧畧通曉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逹故聖人於此啓發舉一隅其三隅須是學者自去理㑹舉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是不能用力者夫子所以不再舉也○通曰天未嘗一息不以生物為事然生之必有其機培之必因其材聖人教人亦猶是也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臨喪哀不能甘也馮氏曰檀弓記此葢古禮然也是書所記禮儀多合禮經葢舉世不行而夫子舉行之故門人以為記爾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內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語録聖人不成哭了便驟去歌得如四時也須漸漸過去○通曰聖人之哀 未忘自不能遽改而樂猶造化隂之慘自不能遽改為陽之舒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曰用舎無與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顔子幾於聖人故亦能之語録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八字極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惟孔子與顔淵先有此事業在已分內若用之則見成將出來行舎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下文雲惟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是看○此節專在兩則字如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之類孔顔於用舎行藏之間如霽則行如潦則止○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舎之則藏非所欲舎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聖人無不得已無不奈何底意何消更言命到得無可如何處始言命只為中人以下説如道之將行將廢命也此為子服景伯説如曰有命焉是為彌子瑕説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夫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聖人便不消言命矣又曰命只是尹氏添此一腳本文非有此意○胡氏曰用舍無與於己在人者不必過而問也行藏安於所遇在我者未嘗不自得也 馮氏曰道本期於用非獨善其身而已也然時不我用則有退藏而已用之而欲藏不仁也舎之而欲行不知也是時欲扶世立功名者知行而不知藏欲潔身遺世者知藏而不知行此夫子所以旁觀一世惟子淵與己同也説者乃謂淵不願仕是以其跡而不知其心也為邦之問概可見矣○通曰用行舍藏玩集註及語録一當就有字上看謂常人用之末必有可行舎之未必有可藏二當在則字上看聖人不必於行用之則行不必於藏舍之則藏用舎在人而不在己三當合兩句互看狥物者用之則行舍之未必肯藏絶物者舍之則藏用之未必肯行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子路見夫子獨美顔淵自負其勇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己同語録子路此問雖無私意然猶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氷反好去聲
  暴虎徒摶馮河徒渉懼謂敬其事成謂成其謀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子路葢不知也饒氏曰子路未暴虎馮河夫子姑抑而教之○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也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舎之而不藏矣饒氏曰用之不行是好遯底舎之不藏是好進底人自有兩様謝氏謂不用求行舎之不藏只説得一邉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必能無固必也至以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夫子之言葢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謀無成不懼必敗小事尚然而況於行三軍乎馮氏曰子路葢以顔淵仁而無勇然子畏於匡顔淵後蓋有大勇存焉曰子在回何敢死是亦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胡氏曰周禮秋官條狼氏以下士為之王出入則趨走而辟去道路行者自王公以下至子男皆有職是者焉所以謂之賤役太史公謂假令晏子尚在願為之執鞭者本此也○馮氏曰條狼氏王出入則八人夾道公六人侯伯四人子男二人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通曰前章集註命不足道為聖人言也此章有命焉以聖人為學者言也○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決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去聲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語録上句是假設之辭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從吾所好便見上句執鞭之士非所好矣更味而字雖字亦字可見文勢重在下句也○鄭氏曰聖人教人獨於貧賤富貴之中申言而明告之恐其為心害也今告之以不求容有不信告之以必不可求則其心安矣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同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饗與不饗皆決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通曰齊是幽明交接之際戰是國家存亡之際疾是吾身存亡之際慎也者於其際而謹其幾也○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輔氏曰聖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豈容有不慎之時不慎之事哉特於此三事慎之又慎故弟子記之以埀教後世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不知肉味葢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樂至於如此之美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而不覺其嘆息之深也蓋非聖人不足以及此輔氏曰聲謂文也情謂實也○范氏曰韶盡美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嘆美之如此誠之至感之深也語録三月大約只是言其乆不成是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此處須見得夫子之心與舜之心分明為一○馮氏曰舜之後封於陳為之後者得用先代之樂自陳敬仲奔齊而韶樂有傳當是時魯具四代之樂然恐不無差舛韶之來最逺而獨得其傳於今故夫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殆謂是歟豈非德盛源深固至此歟彼季札在魯觀韶雖極稱賛未必如在齊之善夫子是以願學而忘味之乆而不自知也○通曰夫子之心本自深契乎舜之心故其聞韶也亦一乎是而不他舜之韶舜之心所寄也誠之至感之𭰹六字最有意葢非特見夫子間韶樂而誠之至亦自於樂見聖之誠之至非特見夫子有感於韶之深亦見韶之所以感動夫子者深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
  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輒也靈公逐其世之蒯苦怪反胡對反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輒於是晉納蒯聵而輒拒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蒯聵得罪於父而輒嫡孫當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諾應辭也吳氏曰輒之事子路以為是而冉有子貢疑以為非者也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武王滅商夷齊恥食周粟去隱於首陽山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況其君乎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葢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爾何怨之有若衛輒之據國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語録一箇是父子爭國一箇是兄弟遜國此是則彼非可知○馮氏曰靈公命郢而郢以遜輒者以蒯聵嘗為世子故也昔公儀仲子之喪舎其孫而立其子子㳺問諸夫子夫子曰否立孫然則世子亡而立孫禮也此冉有子貢之徒不能無疑也然輒之立非靈公命也今靈公卒而蒯聵入而輒者假以吾父不可復見先君於廟吾國不可以無主則豈無郢乎委而逃之則可以兩全於君父之間矣○饒氏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而為不忍之心若伯夷以父命為尊是不忍違其父叔齊以天倫為重是不忍先其兄若輒之拒蒯聵則是忍於抗其父矣所以集註既曰合乎天理之正而又曰即乎人心之安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如何安得○通曰人心誰無天理能合乎天理之正方可即乎人心之安乃謂之仁伯夷以父命為重是伯夷之心合乎天理而後伯夷之心方安叔齊以天倫為重是叔齊之心合乎天理而後叔齊之心方安集註下一安字便見夷齊不怨安則不怨怨者不安輒之拒父全無人心天理矣輒之心安乎不 安乎○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諫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齊氏曰父子也兄弟也君臣也人之倫也而三才之所以立也二子之交讓也所失者國而所得者父子兄弟之紀其非武王而餓以死也所失者身而所得者君臣之義是皆脫然有見於富貴貧賤死生之外而一毫私已不與焉謂非仁乎冉求有見於伯夷之仁必有見夫輒之不仁知夷齊於人紀為有功必知輒為名教之所不容
  ○子曰飯䟽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符晚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飯食之也䟽食麤飯也聖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上聲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通曰欲識孔子之樂須看集註渾然天理四字惟其天也渾然故其樂也自然凡富貴皆視之漠然也而況於不義乎○程子曰非樂䟽食飲水也雖䟽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陳氏曰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問但程子於此卻用不改字主意全別其添一能字而又繫於䟽食飲水之下者是雖䟽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然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繫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簞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饒氏曰樂是聖人之所固有富貴貧賤是時之適然人不處富貴則處貧賤聖人之樂處富貴則在富貴中處貧賤則在貧賤中然樂在富貴中見得不分曉在貧賤中方別出故多於貧賤處説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蓋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蓋是時孔子年已幾平聲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上聲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劉忠定名安世字器之大名人○胡氏曰吉凶消長以卦體言進退存亡以人事言故可以無大過語録聖人一生學問未嘗自説無過至此境界方言無大過猶似有小過在雖是謙辭然道理真實無窮盡期説者當看此等為聖人氣象蓋聖人深見易道無窮而言此以教人使知不可以不學而又不可以易而學也胡氏曰使知不可以不學者欲人知聖人至老而猶學也不可以易而學者欲人知聖人雖老而猶卒學也○饒氏曰詩書禮樂皆是人做底若易則是性命之原天下義理皆從此出須是學到這裏方始識得詩書禮樂之所以然而縱橫泛應無毫釐之差可以無過○通曰先是皆謂夫子未作十翼如八索及左氏所述占辭支辭蔓説所謂大過也翼易以後易始無差繆故曰無大過獨朱子謂夫子言此以教人使人知夫子老且學易未如夫子者當如何爾然夫子豈是少年不學易到七十方始學易但其為十翼也即是學伏義文王周公之易爾況所謂無大過非特翼易之後易可無過易占辭於吉凶悔吝之外屢屢以無咎言之大要只欲人無過悔則過能改而至於吉吝則過不改而 至於凶使人人皆知學易則皆可以無大過此 夫 子教人之深意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馮氏曰易道精微春秋紀變樂在有司非所常言也詩可以興觀羣怨以事君父書乃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常道禮又朝夕之所從事者皆切於日用常行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饒氏曰禮有五禮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執之禮不可闕者爾若宗廟郊社朝覲㑹同非常所用者則講之有時亦不常及之也○通曰詩書執禮如布帛之文菽粟之味有不可一日無者故常言之集註執守誦説四字誦説屬知執守屬行○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謝氏曰此因學易之語而類記之熊氏曰詩即樂也孔子言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語伯魚學詩學禮二字可見平日常言不過如此前章學易則其晚年也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涉反
  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高僭稱公也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德實有未易名言者與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語録聖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設若聖人便有這事他便發憤做將去○發憤忘食是始者着力去求之時樂以忘憂是後來有得而安之時也以是二者俛焉孳孳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學之篤耳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蓋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冝致思焉饒氏曰集註全體説憤樂至極説忘食忘憂純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將至○通曰甚矣吾衰也是夫子自言行道之志至老而衰此亦自言好學之篤愈老而愈不衰顔子之好學只在不遷怒不貳過上只在四勿上夫子之好學其中自有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葢顔子好學學以至乎聖人夫子好學其純亦不已即天命之於穆不已者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雲好學者非惟勉人也蓋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語録聖人此等語皆是移向下以教人亦是聖人看得地歩濶自視猶有未滿足處所以其言如此非全無事實而但為此設辭也○饒氏曰生知是合下知得此理好古敏以求之是又於事物參究此理○熊氏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信字敏字當玩○通曰或以聖人生知所以敏求余謂聖人生知而實未嘗自以為生知使聖人而自以為生知非聖人矣惟不自聖故好古敏求所以益聖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跡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輕以語人也○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或問孔子於春秋紀災變戰伐篡弒之事於禮論鬼神者尤詳今曰不語四者何也曰聖人平日之常言葢不及是其不得而及之則於三者必有訓戒焉於神則論其理以曉當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語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亦鮮矣○齊氏曰索隠行怪吾弗為之故不語怪好勇過我無所取裁故不語力身為不善君子不入故不語亂務民之義敬而逺之故不語神○熊氏曰子所常言罕言不言門人皆類記之門人學於夫子者亦至矣○通曰聖人隻言片語無非天理不語怪力亂者以非理故不語不語神者以人非窮理不可輕易語之讀者宜看集註兩理字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從其善而改其惡焉是二人者皆我師也○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其有窮乎語録人若以自修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吾前者無非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不善者便恐懼修省是皆吾師也聖人且如此況學者乎○馮氏曰古人之學無所往而不師不必道全德備而後師之必待其道全德備而後師之則所師者亦寡矣所謂德無常師主善惟師者也○通曰遷善改過易以為君子之益夫善益也過非益也而改過則為益然則彼之不善非吾師也改其不善則亦吾師矣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
  桓魋宋司馬向式亮反魋也出於桓公故又稱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賦我以如是之德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巳語録問聖人見其事勢不可害巳還以理度其不可邪曰若以勢論則害聖人甚易唯聖人自知其理有終不能害者○按史記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桓魋欲殺孔子抜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鄭○吳氏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性聖人為貴德者人之所得於天者也自古天生聖人必命之以為億兆之主夫子雖窮在下天蓋使之主斯文豈虛生者天既生之桓魋乃欲殺之豈理也哉夫子平日未嘗以聖自居及遭匡人桓魋之難則曰天生德於予文不在茲乎辭氣毅然無復退托推讓之意蓋至是亦不能揜其聖矣一以德言一以道言有此德則能任此道其實一而巳矣○其如命何聴命於天也其如予何則天命在已而己與天為一矣故其論公伯竂也猶以廢興不可知之辭道之若匡人桓魋則為斷斷然自信之説○通曰此章當與子畏於匡章同看此以德言謂天付以將聖之資彼以文言謂天托以前聖之傳也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隠乎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幾及故疑其有隠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程子曰夫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高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高邁者亦不敢躐易而進也輔氏曰資質庸下者多失之不及易得懈怠而止才氣高邁者易失之過易得陵躐而進懈怠而止者固無可望矣陵躐而進者亦惡保其能終乎懈怠而止者病在苦其難陵躐而進者病在忽其易呂氏曰聖人體道無隠與天象昭然無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饒氏曰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嘗説與人只四時行百物生處無非天理即此而觀即天之所以為天者可識矣○通曰此一行字即四時行焉之行彼一行字可以見無言之天此一行字可以見予欲無言之夫子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語録問文行忠信是先文而後行行有餘力是先行而後文曰文行忠信是從外做向內則以學文是從內做向外聖人之言此類者多要人逐處識得○陳氏曰學文所以窮理修行所以體是理於身存忠信所以萃是理於心○通曰教人以學文修行知與行當俱盡教人以存忠信表與裏當俱實也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聖人神明不測之號君子才德出衆之名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矣恆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恆常乆之名張子曰有常者不貳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語録善人是資質好底人自然無惡者也
  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恆矣亡讀為無三者皆虛誇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語録此三病皆受於無常之前○曽氏曰無純無也虛則末滿之名爾二者兼內外學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約與泰則富貴貧賤之稱爾為之雲者作為如此之形作為如是之事者也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恆者以質言愚謂有恆者之與聖人高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恆而能至於聖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恆之義其示人入德之門可謂深切而著明矣通曰集註既釋聖曰神明不測君子曰才德出衆又恐人以聖與君子終不可學也故引張敬夫之言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又曰未有不自有恆而能至於聖者葢人能有恆未嘗不可為善人為君子之人雖由是而至於聖人可也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網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繩繫矢而射也宿宿鳥○洪氏曰孔子少貧賤為養並去聲與祭或不得已而釣弋如獵較是也然盡物取之出其不意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馮氏曰生道殺物與易之舍逆取順湯網去三靣之事同○張氏曰使夫子之得邦家則王政行焉鳥獸魚鼈咸若矣○輔氏曰不曰聖人之心而曰仁人之本心者據此事只可謂之仁然曰本心則雖聖人亦不能加毫末於此矣○通曰仁人之本心即天地生生之心也其於物有不得已而殺之者而天地生生之心未嘗不存焉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馮氏曰桑柔詩云予豈不知而作古有此語孔子自言未嘗妄作蓋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識記也所從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通曰聖人非有不知而亦非徒聞見之知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其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惑者疑夫子不當見之也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已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往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潔修治也與許也往前日也言人潔已而來但許其能自潔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但許其進而來見耳非許其既退而為不善也葢不追其既往不逆其將來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大抵亦不為已甚之意○程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洪氏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況童子年齒尚弱未至深染於其俗而不可轉移者乎孟子不為已甚之意葢出於此○通曰人雖習於不善其來也自不可絶之而況童子之來聖人猶不忍遽絶之也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豈逺哉○程子曰為仁由已欲之則至何逺之有語録欲有好底有不好底如我欲仁可欲之謂善欲不是情慾之欲○輔氏曰仁者心之徳我固有之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聴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逺之有○通曰日月至焉之至自外而至也斯仁至矣之至非自外至也故集註曰即此而在其所謂反而求之者不過一念之間警覺而操存之爾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司敗官名即司冦也胡氏曰左傳註陳楚名司冦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故司敗以為問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住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魯人司敗揖而進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取同姓而魯與吳皆姬姓謂之吳孟子者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馮氏曰古者男子稱氏辨其族也女子稱姓厚其別也故制字姓從女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稱孔子葢記於陳出○輔氏曰婦人稱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齊女曰姜楚女曰芉 -- or 𦍋 ?是也○吳氏曰謂者何人謂之春秋哀十二年孟子卒不書塟疑謂之孟子者魯人諱之而謂之吳孟子者當時譏誦之語也○葉少藴曰夫子之在陳昭夫人猶在也其曰吳孟子則魯人固不知以同姓 為婚矣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取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吳氏曰魯蓋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葢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可也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馮氏曰夫子之修春秋也於孟子之歸不書夫人姬氏至自吳其死也不係之吳蓋為昭公諱也況司敗泛以為問夫子豈得專以為對使司敗再問孰為知禮則夫子當舉公之習於禮文者言之使問孟子之事則亦當有以處此矣惟其退子而進期竟以黨君為説則祇得受以為過也○吳氏曰夫子受以為過則昭公不得為知禮可知矣隱諱者臣子之私是非者天下之公夫子答司敗與期可謂兩盡其㫖矣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司敗以隱君之惡為黨彼葢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於父子君臣之義蔑如也㣲夫子大道其隠乎○通曰可以為萬世法者使夫子而直指其君之非則自無君臣之禮非所以為法也使夫子而不自引夫已之過遂無婚姻之禮非所以為法也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密不掩人善又如此葢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既者焉讀者宜詳味之饒氏曰與是與之同歌反者使之自歌和則已之自歌也○通曰此不過歌之善者爾夫子所以取之與之者如此則凡所以取人之善與人之善者可知矣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莫疑辭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去聲之難易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通曰集註於莫字未字上見其皆自謙之辭然必曰言行之難易緩急見得此一文字甚輕不過著於言辭者爾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雲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此亦夫子之謙辭也聖者大而化之仁則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備也胡氏曰心德內也人道外也全與備皆極至之謂也兼內外限量而極言之為之謂為仁聖之道誨人亦謂以此教人也語録他也不曾是仁聖但為之畢竟是箇甚麽誨人是箇甚麽然不厭不倦非已有之則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學也饒氏曰不厭不倦非至誠無息純亦不已者不能所以難學○通曰集註已有之三字只是一誠字不厭不倦即是至誠不息聖之所以為聖仁之所以為仁誠而已矣是雖夫子不敢當夫聖與仁之名而愈見夫子自有夫聖與仁之實也○晁氏曰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以故夫子辭之苟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為虛器而人終莫能至矣故孔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處也可謂雲爾已矣者無他之辭也公西華仰而嘆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晁氏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馮氏曰此章孟子葢嘗述之子華之言對夫子言之也孟子所解則弟子他日聞而言之也孟子言夫子不居其聖故以知易聖爾○饒氏曰或問以學不厭誨不倦為何有於我此卻以二者自任何也前章是泛説所以雖非聖人之極至而亦不敢當此章是見人以仁聖歸之已既遜了第一等第二等只得且承當第三等底事所以勉人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乆矣誄力軌反
  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辭也馮氏曰士有誄累生時德行以賜之命則誄周官六辭六曰誄是也禱疾亦誄其功德故謂之誄雲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祗文集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於皇天后土也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無其理則不必禱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乆矣語録程洵問曰聖人與天地合其德與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禱之有曰自他人言之謂聖人如此可也聖人之心豈以此自居耶維味丘之禱乆矣一句語意深厚聖人氣象與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可見又士喪禮疾病行禱五祀蓋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己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或問禱者臣子迫切之所為非病者之所與聞也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苟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又曰祈禱卜筮之屬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決諸理而不屑於冥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而備○馮氏曰觀夫子答媚竈之問以為獲罪於天無所禱也然則行與天合禱何所用在子路為夫子禱則可請於夫子而後禱則夫子不為也○通曰禱自是臣子之至情無所事禱自是聖人之素行不必以夫子之言遂謂禱為無亦不必以子路之言直謂禱為有大抵鬼神之有無不可知而人之素行自不可失爾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孫去聲孫順也固陋也儉奢俱失中而奢之害大○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敝也通曰前言與其奢也寧儉是言禮之敝也如此此言與其不孫也寧固是言敝之極也其終必至於此固是不近人情不孫是不循天理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胡氏曰循理則坦然而平不愧不怍所以舒泰為物所役則求名求利患得患失所以憂戚○馮氏曰蕩蕩曰坦其心無適而不寛廣也戚戚曰長無時而不憂慮也○通曰君子此心是一片康莊之地小人此心無一息休逸之時均此心也何故自役於物以至此哉
  ○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人之德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上聲有不偏惟聖人全體渾然隂陽合德故其中和之氣見於容貌之間者如此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密矣抑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德行去聲不能記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覆而玩心也陳氏曰自陽根隂而言則溫者陽之和厲者隂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隂之順恭者陽之主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陽而言則溫者隂之柔厲者湯之剛威者隂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隂之肅安者陽之健葢渾然無適而非中和之極不可得而偏指也○通曰須看集註兩全體字前章全體至極是就聖人之所存上看此章全體渾然是就聖人所稟上看夫子之太極也非朱子孰能形容之也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泰伯周太王之長上聲下同子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或問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無得而稱其遜隱㣲無跡可見也蓋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歴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厯又生子昌有聖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語錄問詩云大王實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曰若推本説不應下實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説若無此事他豈肯自誣其祖左氏分明説泰伯不從不知是不從甚事大王遂欲傳位季歴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荊蠻語録父子君臣一也大王見商政日衰知其不乆是以有翦商之意至公之心也泰伯則惟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所安爾○洪氏曰仲雍之讓一也何以獨稱泰伯泰伯當立者也於是大王乃立季歴傳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馮氏曰一傳至昌而遂有三分天下之二再傳至昌子發遂克商而有天下則泰伯之讓王季非以其國乃以天下也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棄而不取而又冺其跡焉則其德之至極為何如哉蓋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語録夷齊處君臣問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又不可露形跡只得不分明且去某書謂大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宜夫子之歎息而賛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春秋傳文集至德論語中一為文王而發則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發則是對大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高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鄭氏曰讓言三又言天下大之也○陳氏曰泰伯讓國處人得見其跡其讓天下處人莫知其心所以聖人表而出之蓋其處父子兄弟之變而欲全天性之恩處商周興亡之際而欲全君臣之義其事皆類夷齊而泯其跡也○通曰讓是美德然必其讓無跡可見方謂德之至不特一讓而至於三讓其讓也真不特以國讓而以天下讓其讓也大天下之人無有知之者其非徳之至而何哉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絲里反絞古卯反
  葸畏懼貌絞急切也語録絞如䋲兩頭絞得𦂳都不寛舒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𡚁輔氏曰恭慎柔德也勇直剛德也四者雖皆美德然無禮以為之節則過而為四者之𡚁○饒氏曰恭而過則病於夏畦者有之是之謂勞謹而過則畏首畏尾者有之是之謂葸勇而過則犯上作亂者有之是之謂亂直而過則證父攘羊者有之是之謂絞○通曰勞與葸柔惡亂與絞剛惡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君子謂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通曰君子不弛其親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周公之言與此同一忠厚之至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謹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德厚矣○吳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按此一節與上文不相䝉而與首篇謹終追逺之意相類吳説近是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開也曽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毀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氷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毀傷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之以致反覆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此檀弓所載子張將死之言君子保其身以沒為終其事也故曽子以全歸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此祭義所載曽子述孔子之言也曽子臨終而啓手足為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況虧其行去聲以辱其親乎胡氏曰范氏正恐學者但以曽子不虧其身而已則將有倖倖苟免之意故又特以不虧其行申言之○馮氏曰身體猶知所保則凡好勇鬬狠酣酒嗜色徇利忘身以斵喪其元氣不得盡其天年者皆不孝之大者也○通曰曾子嘗曰仁以為己任死而後已至此可謂能實踐其言矣此可見其於本心上幾於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虧欠非特能保其身體而已也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㨗問之者問其疾也
  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此曽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識音志之也洪氏曰曽子平生之言何嘗不善而雲爾者所以欲敬子念其言而識之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逺近皆去聲貴猶重容貌舉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語録如人狠戾固是暴稍不溫恭亦是暴倨肆固是慢稍或怠緩亦是慢暴是剛者之過慢是寛柔者之過信實也正顔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語録正亦着力不得須是裏靣正後顔色自正此言持養乆熟之功正其顔色即近於信葢表裏如一非色莊而已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謂背理也語録今人議論有見得無甚差錯只是淺近者此是鄙又有説得甚高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籩竹籩豆木豆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者也陳氏曰集註舊本以為修身之驗非莊敬誠實涵養有素者不能則平時涵養之説也今本以為修身之要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則臨事持守之説也舊説雖有根原然卻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則踈濶任其自爾不若今本工夫縝密親切既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內又從目今臨事以至於將死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終始兼貫其義為長○通曰本文三斯字已是近於自然而集註則以操存省察為學者之當然初本以為修身之驗後本以為修身之要改驗字為要字其意深矣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去聲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馮氏曰周官有籩人故曰有司○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去聲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曽子蓋以修己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胡氏曰曽子是時氣息奄奄性命僅存須臾而聲律身度心與理一乃如此釋氏坐忘幻語不誠不敬豈能倣其萬一哉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校計校也友馬氏以為顔淵是也馮氏曰曽子之亡友多矣獨以為顔者非顔子不能以與此然顔子與曽晢為輩行父之執也也曽子亦可謂之吾友乎曰同師門則皆友也顔子之心唯知義理之無窮不見物我之有問故能如此王氏曰二句包盡上句知之事下句仁之事○謝氏曰不知有餘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為在已失為在人非幾於無我者不能也或問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非挾其能而故問也○孟子自反顔子不校曰孟子所言學者反身自修德之事若顔子則心理渾然不待自反物我一致不見可校者也○饒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猶已故人雖有犯不忍與之校曲直才校則直在已曲在人而物我相形矣便非包含徧覆之意○語録幾字者聖人全是無我顔子是不以我去壓人尚有箇人與我相對聖人便和人我都無了○問從事於斯是着力否曰若是着力都是知自己能自己多要去問不幾於詐乎曽子是見顔子所為如此非謂其着力也○吳氏曰子貢多聞故於顔子見其聞一知十曽子力行故又見其如此○通曰聖賢無我之心常如太虛然能容天下之理而不見已之有餘能容天下之人而不見人之不足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
  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胡氏曰周禮䟽雲六尺年十五故知為幼君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為國政也才者德之用節者德之守二者不可偏廢有其節無其才雖無欺人之心而未足以託恐不免為他人所欺也雖無竊之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為他人所竊也為人欺竊而徒死無益矣荀息之徒是也有其才無其節則大者不足觀矣霍光奪於妻子之愛是也二者雖若並言而節為之本與疑詞也決詞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通曰集註始則以才與節並言末引程子之説獨以節言葢有才者未必有德而有節即所以為德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
  𢎞寛廣也語録𢎞只是寛廣把做度量寛容看便不得正是執德不𢎞之𢎞是無所不容道理事物都着得多不説我德已如此便住今人多做容字説則𢎞字裏靣無用工夫處○胡氏曰寛則容受之多廣則承載之濶毅彊忍也胡氏曰強則執守之堅忍則負荷之乆○陳氏曰𢎞言其量之容猶大車之足以載重毅言其力之勁猶健馬之足以致逺非𢎞不能勝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語録曽子言以能問於不能見曽之𢎞處又言臨大節不可奪見他毅處○胡氏曰惟𢎞然後能任重不以一節而自足也惟毅然後能道逺不以半途而自廢也○呂氏曰自小者無敢為之心自怠者無必為之志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可謂逺矣馮氏曰記曰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舉者莫能勝行者莫能至為衆人言也此則曽子自言也○程子曰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𢎞則隘陋而無以居之陳氏曰如栁下惠是𢎞底人其流失之不恭則無規矩而難立然恵卻不以三公易其介是𢎞而能毅也伯夷是毅底人其流失之隘倚而無以居之然夷卻不念舊惡是毅而能𢎞也𢎞而能毅則和而不流而有規矩矣毅而能𢎞則中立不倚而有以居之矣又曰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覺軒蔡氏曰朱子論仁曰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夫惟其全體也則無一理之不該所以不可不𢎞惟其不息也則無一念之間斷所以不可不毅仁之任重而道逺如此○通曰𢎞者心之量毅者心之力仁非心外物充此心之量即所以當此心之最重堅此心之力即所以行此仁於至逺萬善兼包此心不可有毫髪欠缺之處一息尚存此心有不可須臾間斷之時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為正鄭衛之淫奔為邪也其為言既易知而吟詠之間抑揚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而不能自己者必於此而得之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處已之道也辭者解使去已讓者推以與人接物之方也節文品節文章也度數制度數目也既有以為處已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可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出記禮運○胡氏曰人之肌膚本有所㑹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堅固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為事物之所搖奪者必於此而得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語録五聲十二律者書所謂聲依永律和聲人聲自有高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宮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徵清濁洪纎之中為角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中 又各有高下毎聲又分十二等謂如黃鍾為宮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徴南呂為羽還至無射為宮便是黃鍾為商太蔟為角仲呂為徵林鍾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六七分而黃鍾長九寸太蔟長八寸林鍾長六寸則宮聲槩下靣商角羽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鍾太呂黃鍾太蔟是也蓋用其半數謂如黃鍾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宮聲可以概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説四者意其取數之多者言之又曰以五聲十二律為樂之末若不是五聲十二律如何見得這樂便是無樂了五聲十二律皆有自然之和氣古樂不可見然今之歌曲亦有所謂五聲十二律方做得曲亦似古樂一般如彈琴亦然只他底是邪古樂是正所以不同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胡氏曰邪穢隠惡之未去者也查滓病根之未除者也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而自和順於道德者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語録問五聲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順道德曰如金石緑竹匏土革木雖是有許多卻打成一片清濁高下長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應渾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氣不是各自為節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聴之可以和順道德學者湏先有興詩立禮工夫然後用樂以成之○興於詩是小底成於樂成於樂是大底興於詩初間只是因他感發興起到成處卻是自然恁地○吳氏曰古詩樂相表裏言之不足而歌生焉歌之不足而舞生焉歌舞生而樂作矣聖人以為未也又為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以相其歌羽旄干戚以飾其舞而樂於是乎大備君子於樂或親為其事或觀聽其聲容或講習以知其意內而一心外而衆體蓋莫不有養焉○王氏曰先王教人之法以樂官為學校之長便是教人之本末都在此○齊氏曰十三學樂誦詩則又通於樂章學舞則已通於樂節至成於樂則肌淪髓浹而莫能名手舞足蹈而不可已○通曰集註於三者皆曰於是得之又縂之曰大學所得之次第必先有得於詩禮然後有得於樂詩者樂所依以為聲禮者樂所本以為實興於詩知之事成於樂則知之精故曰義精立於禮行之事成於樂則行之熟故曰仁熟○按內則十歳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也語録這處是大學之所得如內則所云從小皆恁地學一畨了做一箇骨子在這裏到後來方得他力○陳氏曰此章先禮而後樂內則先樂而後禮此章非為學之序乃論其終身所得之先後也學之序當如內則至其將來得力處其先善心興起是於詩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於禮上得力至末梢德性純熟是於樂上得力○輔氏曰詩易於禮禮易於樂興者淺立者深成則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後之序如此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説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況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灑掃應對以至冠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壊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脈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真氏曰自周衰禮樂崩壊然禮書猶有存者制度文為尚可考尋樂書則盡缺不存後之為禮者既不能合先王之制而樂尢甚焉今世所用大抵鄭衛之音雜以夷狄之聲而已適足以蕩人心壊風俗何能有補乎然禮樂之制雖亡而禮樂之理則在故樂記又謂致禮以治躬致樂以治心外貌斯須不莊不敬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須不和不樂鄙詐之心入之矣莊敬者禮之本也和樂者樂之本也學者誠能以莊敬治其身和樂養其心則於禮樂之本得之矣是亦足以立身而成德也三百篇之詩雖雲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瞭然可知如能反覆涵詠直可以感發其性情則所謂興於詩者亦未嘗不存也○胡氏曰程子以為今皆無之葢因世變而嘆傷焉學者當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畫也○通曰無程子之説後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難無真氏之説後世遂以為成材之難矣況詩自人性情中流出非吾心外物天髙地下合同而化天地間有自然之禮樂禮是敬樂是和亦非吾心外物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語録民可使之仰事俯育而不可使之知父子之道為天性可使之奔走服役而不可使之知君臣之義為當然○不可使之知謂凡民爾學者固欲知之亦須樍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知處乃可亦不可使之強求知也○問不知與百姓日用不知同否曰彼是不自知此是不能使之知○饒氏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亦從之以其無知故也若知得仁為是暴為非則帥之以暴而不從矣以此觀之民不特不曉其所以然於所當然者亦未易使之曉○王氏曰葢欲使之知而不可得非不使之知也集註能之一字善融化○通曰一貫之妙惟曽子早悟其㫖性與天道子貢晚乃得聞是則理之所以然者雖從游於孔門者猶不能使之盡知況在凡民之下乎聖人之於民甚欲使之知而不能使之知此固所深歎也○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戶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朝四暮三出莊子齊物篇狙公賦芋豈聖人之心哉真氏曰聖人之教惟恐不能開明下民之心如申韓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國者專用愚黔首之術不知民可欺以暫不可欺以乆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好去聲好勇而不安分去聲則必作亂惡去聲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則必致亂二者之心善惡雖殊然其生亂一也鄭氏曰疾貧自疾也疾不仁疾人也自疾者必自為亂疾人者激之使亂疾心之一生猶體之有疾未有不為害者○饒氏曰好勇而不疾貧未必遽至於亂疾貧而不好男亦不能為亂不仁之人力能誅則誅之力不能誅而徒疾之使無所容身則有亂而已大學所謂屏諸四夷是力能誅則誅之如舜之竄四凶是也雖欲為亂何自而為亂○通曰論語累累説貧富一事只是要人安分仲尼不為己甚未嘗於人使之無所容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驕矜誇吝鄙嗇也語録誇其所無是驕挾其所有是吝○馮氏曰古人多材多藝莫美於周公亦不足觀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蓋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鄭氏曰不言周公之德而言才美蓋有德則必無驕吝有才美則驕吝容或有之○輔氏曰德出於理才出於氣世固有優於德而短於才者然德極其盛則才亦無不足若但有其才而無其德則雖有智能技藝之美必不能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向上一着事又曰驕氣盈吝氣歉苦簞反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蓋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嘗驗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語録非驕無以為吝非吝無以為驕吝之所有乃驕之所恃也故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以用其吝此盈於虛者所以必歉於實而歉於實者所以必盈於虛也○如人貨財吝惜得在此獨自家有別人無便驕得他○聖人只是平説如有周公之才之美而有驕吝也連他才美功業壊況無周公之才之美而使驕吝者乎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云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與某所説驕吝相為根本枝葉此又是餘意解者先須説得正意分曉然後卻看此方得○胡氏曰驕之證發於外吝之證藏於內發者易見而藏者難知學者欲剪其枝葉當先拔其本根也○陳氏曰朱子是主驕説故以吝為本根驕為枝葉若主吝説則驕亦吝之本根吝亦驕之枝葉如此看方着得下兩句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通曰本文如字使字皆是假設之辭才之美固不足以言周公也集註所以引程子之説分德與才而言大抵古今勲業皆自天理中流出天理無人已之間自然無驕吝後世皆是以才氣做成故吝則挾其才為己之所有而其氣似失之歉驕則夸其才為人之所無而氣又失之盈氣有歉盈才無足觀矣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易去聲
  穀祿也至疑當作志為學之乆而不求祿如此之人不易得也輔氏曰後世之士求祿之志皆在為學之先不然則不學矣○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祿為問況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冝不易得也齊氏曰此章當以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並觀知彼不足與議則知此之不易得○通曰學記曰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羣是古之學以三年為序周禮三年大比賔與是古之取人以三年為期今學之三年而不志於祿則其志未易量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
  篤厚而力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葢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鄭氏曰許行陳相非不篤信曰好學則未也召忽荀息非不守死曰善道則非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見賢遍反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矣故潔其身而去之語録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則不入亂邦不居是已仕在內見其紀綱亂不能從吾之諫則當去之○齊氏曰君子在危之外則不入在亂之中則不居非徒以逺害也去就不審以及於難則其死也亦死於愚而已非死於義也是故貧賤患難之中君子貴於守死而亦不徒死守死將以善其道也徒死豈得為善哉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隱其身而不見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而無可行之德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洪氏曰邦無道而富貴邦有道而貧賤何足恥乎蓋有道之邦必用有道之士無可用之道所以為恥 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之分明然後為君子之全德也熊氏曰學者須先辨得篤信守死底心又做得好學善道底事然後方於出處去就見得明守得定用之有可行舍之有可藏也篤信是知之真守死是行之篤○通曰首兩句雖四者相為用不可缺一然集註曰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首第一句最重蓋有學貴乎有守然必有學然後能有守學問之深者雖以之處生死之變可也而況於去就之義出處之分哉危邦而入亂邦而居雖死不足以為善有道無可見而貧賤無道不能隠而富貴雖生而深為可恥此皆無學力者之所為也故夫子曰信而好古曰好古敏求曰好學其教人獨於此拳拳焉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饒氏曰此章若論本意只當自下而上不在大夫之位則不謀大夫之政不在公卿之位則不謀公卿之政范氏又自上而下以為天子不可治三公之職三公不可為卿大夫之事卿大夫不可侵士之官乃是推説葢經筵告君之語也若又從而旁推之則左不可以侵右右不可以侵左雖同僚亦有守分葢聖人之言無所不包故可推而無適不通也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摯音至雎七餘反師摯魯樂師名摯也亂樂之卒章也語録既奏以文又亂以武○胡氏曰古賦亂曰皆卒章也史記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語録自關關雎鳩至鍾鼓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已作樂只無此辭到此處便是亂洋洋美盛意孔子自衛反魯而正樂適師摯在官之初故樂之美盛如此胡氏曰論語論正樂者四語魯太師當在先此章次之樂正又次之適齊最後蓋此章與樂正意一也○通曰師摯之始何時也摰之適齊又何時也此夫子所深歎也
  ○子曰狂而不直恫而不願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恫音通悾音空
  恫無知貌願謹厚也悾悾無能貌語録狂是好高大便要做聖賢宜直恫是愚模樣不解一事底人宜謹愿悾悾是拙模樣無能為底人宜信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輔氏曰此雖是甚絶之之辭然天地無棄物聖 人無棄人故又知其為不屑之教誨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故馬之蹄齧者必善走其不善者必馴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天下之棄才也輔氏曰狂者過悾悾者不及則其才已非中道矣而又反其常是無其質也此所以無足教歟○陳氏曰狂恫悾悾是得之於氣如此不直不願不信習得如此○通曰有是病而無是德是不可療之病也良醫無如之何矣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言人之為學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黃氏曰為學之勤若有所追逐然惟恐不及其用心如此猶恐果不可及況可緩乎○齊氏曰如之一字固有所譬矣如追奔逸絶塵之馬惟恐其不及也始也我不及彼終也我乃不見彼其追之也如何而不竭吾力哉故君子自強而又繼之以不息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説姑待明日便不可也語録此君子所以孶孶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通曰凡學之不成皆且之一字悞之也學如不及如何着得一且字猶恐失之更如何着得一且字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高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通曰舜禹有天下而若未嘗有天下此舜禹之所以為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唯猶獨也則猶凖也蕩蕩廣逺之稱也言物之高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德能與之凖故其德之廣逺亦如天之不可言語形容也
  巍巍乎其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業也煥光明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德不可名其可見者此耳○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通曰天之德難名也所可見者其四時生成之功日月星辰之文爾惟堯亦然故與之等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
  五人禹稷契私列反臯陶伯益葉氏曰舜以九官治而獨稱五人者蓋禹臯陶伯益皆禪天下之選稷契則啇周所由興也○熊氏曰按虞書命禹宅百揆禹讓稷契臯陶禹治水益稷為有功舜欲讓位於臯陶禹欲讓位於益則功德之著可知契之後為殷稷之後為周益臯陶七國秦趙其後也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輔氏曰荀卿子曰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也則亂之訓治其來乆矣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奭音釋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宮适其一人謂文母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理蓋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內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稱孔子者上係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蓋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德之用也張氏曰言能盡夫天生此民之才者也如左氏稱才子必齊聖廣淵明允篤誠之類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馮氏曰堯以唐侯稱為天子虞河東大陽山西地舜居之以為氏堯封之虞為諸侯後升帝位遂以為號際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語録問集註此句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間了曰寧可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説則是亂臣十人卻多於前於今為盛卻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來之盛降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猶但用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通曰此曰才難中間亦括周公之才而言上文如有周公之才非真指周公而言也其所謂才才在德之外此所謂才德寓才之中故集註於上文分德與才而言此則曰才者德之用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蓋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荊梁雍豫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惟青兗冀尚屬紂耳熊氏曰雍今陜西諸路后稷公劉居豳太王遷岐文王都豐武王都鎬京皆雍州境詩有江沱漢廣則劓梁州境殷都朝歌衛地則兗冀固在畿內青在冀之東屬紂可知若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則未有所考范氏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德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與泰伯皆以至德稱之其指㣲矣語録孔子稱至德只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馮氏曰不曰文王之德而曰周之德以對殷而言也○通曰自夫子以泰伯文王俱為至德天下之為父子兄弟者定矣天下之為君臣者定矣或曰宜斷三分以下別以孔子曰起之自為一章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間去聲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間罅虛訝反隙也謂指其罅隙而非議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謂享祀豐潔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韋為之語録韋熟皮也有虞氏以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龍章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鞞○馮氏曰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淺為異天子純朱諸侯黃朱大夫赤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版前卑後髙因俛以得名皆祭服也溝洫田間水道以正疆界備旱潦者也或問溝洫之制曰見於周禮遂人匠人之職詳矣葢禹既平水患又平田間之水使無水患之災所謂濬畎澮距川是也○胡氏曰周禮匠人職雲九夫為井井間有溝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深廣皆八尺溝半之夏制當不甚異也既用之以定經界又旱則瀦水潦則泄水也或豐或儉各適其宜所以無罅隙之可議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楊氏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廷之禮所謂有天下而不與去聲也夫何間然之有通曰舜稱禹之克儉於此見之舜授禹以執中亦於此見之集註以為或豐或儉各適其宜即各適其中之謂也能儉而不能豐墨氏之儉非中矣




  論語通卷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論語通>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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