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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論語通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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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通卷九 四書通 論語通卷十 孟子通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通卷十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葢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莫若子夏故特記之詳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頴悟不足言以曽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馮氏曰始子張子夏而終子貢三子之言為多疑其門人所輯而曾子稱子則成於其門人者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或問其可已矣與前章可也之説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其可已矣則其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楊氏曰於成人曰授命曰見利於士曰致命曰見得葢致命則力為之不如授命之安見利則未必得也必見得而後思義焉則不豫矣此成人與士之異也○真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致命獨不言思葢死生之際惟義是殉有不待思而決也○王氏曰集註庶乎其可救子張之大病○通曰此四者立身之大節然曾子所謂大節不可奪専以死生言故子張以見危致命先焉下三節皆言思則致命有不必思者子張曰其可已矣而集註則曰庶乎其可矣隠然有不足於子張之言也讀者詳之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䖍反亡讀作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徳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語錄𢎞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隨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𢎞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須著下兩句𢎞篤猶言𢎞毅相似○饒氏曰執徳𢎞者器局大信道篤者志趣堅焉能為有無猶言不足為輕重語録有此人亦不當有無此人亦不當無言皆不足為輕重○馮氏曰觀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論則知子張之學異於前日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病葢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齊氏曰商也不及師也過今於此章見之損友雖孔子不能不逺曰拒則措辭太迫大故則亦周公之所棄也曰何所不容則幾於無別○通曰子張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論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廣當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註之言則盡乎交之道矣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黃氏曰小道合於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者則不可以頃刻而施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馮氏曰子夏之學流而為莊周周曰天下之治方術者譬如耳目鼻口而不能相通古之所謂道術者六通四闢葢述是章之㫖而其言不粹也○通曰不為猶言不學大學之道自格物致知以至平天下其體全體其用大用是以君子學之小道反乎是故君子不學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已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馮氏曰知其所亡知新也無忘其所能溫故也知新以日記之進學欲其敏也溫故以月省之特勿喪其有也○通曰未有者日新已有者不失月者日之積月無忘其所能則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積也學者可不念哉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黃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葢以博篤切近為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為事皆有益以學志問思為有益於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為求此而得彼也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則専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收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近思則皆求其在已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永嘉陳氏曰心存則仁便存心便喚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更何處求仁○饒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學字説切問亦須從近處思量起則可見端的方不流於虛逺看兩箇而字形容得兩截分曉○通曰中庸以學問思辨為知之事以篤行為仁之事此章所謂學志問思未及乎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心也心存於內則為仁馳於外則非仁矣惟學之博而志之篤問之切而思之近則心不馳於外矣不馳於外則存於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為仁也自熟雲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通曰徹上徹下集註兩𫐠程子之言樊遲問仁章曰徹上徹下初無二語此則曰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徹下言粹面盎背篤恭而天下平是徹上此章未及力行為仁之事學志問思是徹下仁在其中是徹上 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通曰工必居肆則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於此君子之居於學也亦然儻不置此身於肆之中則必分其志於事之外而事不成矣學之不能致其道也亦然集註二説相須然前説尤重葢居肆而不務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學而不知所務者有之矣未有不學而能致其道者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通曰此章與下章所謂君子之過同看葢君子有過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也亦不欺人故其過也卒改而為善小人之過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過也卒流而為惡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溫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溫溫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葢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溫潤而栗然馮氏曰子夏嗜學夫子一見之頃識其所變如此○通曰此三者人見其變聖人非有意於變也雷霆之威不能不變而為天日之澄霽春夏之和不能不變而為秋冬之嚴厲善觀君子之變者當自天而觀之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諌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通曰前篇之首曰至誠惻怛此章亦曰誠意惻怛何也前章主仁而言由惻怛而原其出於至誠此章主信而言由誠意而要其至於惻怛也至誠惻怛而後勞民人固信其愛民至誠惻怛而後諫君人固信其愛君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吳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輔氏曰道理無空缺無間斷一有空缺間斷便是這裏欠少了更無補填處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無處不然豈有大小久近之間耶○胡氏曰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節不致謹焉則併其大者失之矣○通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以此而觀子夏之言信不能無𡚁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灑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通曰集註推子㳺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學大學時節可分先後不可分本末也況又裂本末而二之愈非矣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別彼列反焉於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馮氏曰區丘域也別分也古者以園圃毓草木葢植藝之事各分區城藝一區畢復藝一區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別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高且逺者強上聲而語之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語錄理無大小而教人者必由其序子游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灑掃應對為末而無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直欲教之精義入神之事若不得程子説得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是無縁看得出聖人有始有卒者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若學者便須從始做去方得○通曰此第一條説教人有序是發子夏之意後第二至第五條説理無二致是矯子游之偏也又曰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獨黃氏曰理無大小者非以灑掃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蓋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矣故曰理無大小故也○通曰按饒氏雲小學未能窮理而慎獨且把灑掃應對以維持其心年齒浸長卻慎獨以誠其意蓋以大學誠意章方有慎獨工夫殊不知程子朱子之意政謂小學是至微之事慎獨正要慎其微若從念慮之微説小學灑掃在長者之前能謹長者不在前不能謹便是不能慎獨饒氏此語竊恐有誤後學不可不辨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灑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語録灑掃應對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灑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非謂灑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灑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灑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通曰按朱子曰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饒氏卻謂己然者為末所以然者為本蓋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為事而不可分為二事者是理饒氏解程子之言以末為事而本為理亦不可不辨也又曰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黃氏曰灑掃應對雖至小亦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間聖人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従容自中耳○通曰第二第三條曰理無大小曰貫通只一理第五條曰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曰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前兩理字後兩事字政好拈出蓋天下無理外之事事有大小精粗理無大小精粗其然者事也其所以然者理也小學有小學之事大學有大學之事事雖不同而理未嘗不一精義入神是窮其理之所以然灑掃應對雖曰至小亦由理之所以然者而著見於節文之當然也精義入神是聖人事自灑掃應對而上亦未嘗不可便到聖人事此四條皆所以破子㳺抑末也本之則無六字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葢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通曰學者之病有二謂末不當理㑹只當理㑹本而不知理之一者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政慮學者差認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趙氏除去非謂二字卻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則誤矣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語録金去偽曰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饒氏曰仕優則學蓋已方仕不成廢了王事且去讀書○通曰聖賢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晉文公譎而不正因而曰齊桓公正而不譎若獨言下句則齊桓豈正而不譎者哉此亦因當時有仕優而不學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獨言下句則學之優固自有可仕有不可仕者矣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接而止二字亦微有過於髙逺而簡略細微之弊學者詳之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去聲過高而少誠實惻怛之意通曰集註前論三仁則曰行不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此論子張之未仁則曰行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蓋善觀人之行者必觀其意之所從來不惻怛非仁者惻怛而不誠非真仁者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內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內有餘庶可以為仁矣通曰上文未仁其辭猶恕難與並為仁斥之嚴矣務外安得有誠實自高安得有惻怛
  ○曽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葢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己者○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強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蓋其真情之不能自己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専為喪禮發也○饒氏曰乎字有感動人底意思事親莫大於死生之際人之所當自盡者也人當如此而猶有不能如此此聖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動之若不看聖人微意所在只説箇人人能如此自盡則聖人之發此言似乎無味○通曰集註専發自字意末引尹氏説又發乎字意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此良心也親喪所自盡亦良心也人心天理之真尤於事親始終見之
  ○曽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音滅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聲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鄧元亞曰獻子歴相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皆不能寧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其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通曰三年無改父之道不改其父之未善者也泛指為人子者而言也此則不改其父之已善者也獨指孟莊子而言也凡父之所為未善人子三年喪服之中可以未改而遽忍於改之非孝也孟獻子之臣之政已善或以好惡之私而改或以意見之偏而改亦非孝也右二章皆曰吾聞諸夫子饒氏以為曾子尊其所聞如此尹和靖作論語解所謂愚聞之師曰亦如此愚謂朱子得於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繫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陷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或問生業不厚教化不修內則無尊君親上之心外則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踈義薄不相維繫而日有離散之心○黃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蓋如此○馮氏曰魯人有父子訟者子為司寇同狴執之三月不別其父請止乃赦之季孫聞而不説子喟然嘆曰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聽其獄是殺不辜子輿其聞諸此與○通曰集註情義乖離不相維繫八字釋一散字情相維繫不忍離義相維繫不可離上之人何忍使之離而至於犯法也哉虞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欽恤二字是形容帝堯好生之心欽則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則自然無喜之意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虛被惡名也馮氏曰紂名辛字受紂諡也後世定諡謂殘義損善曰紂○輔氏曰此章之意全在下兩句而世儒乃以上兩句生説曰子貢服行恕之一字故能見得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而或者又從而推衍其説以為真得子貢之心者故朱子於此既述其正意而又明言或者之説而斥以為非也○通曰集註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謂不可一息不善也謂不可一毫不善也一息之間一毫之差萬善墮焉萬惡歸焉烏乎凜乎其可畏哉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
  ○衞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虔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語録此但謂周之先王所以製作傳世者當孔子時未盡亡耳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亦是子貢真實語如孔子雖是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然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亦聖人所以為生知也○或問所謂人正謂老耼萇𢎞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毎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饒氏曰文武之道所以未墜於地者以其在人故耳唯是此道在人故賢者記得其大者不賢者記得其小者○通曰中庸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最可見夫子之無所不學處而此獨指文武之道而言者子貢答衛公孫朝之問姑即其近而傳者言之子思發明夫子之所以為大故合逺近上下而言之也要之子貢之言未若子思之備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少藴葉氏曰子貢晚見用於魯拒吳之強大曉嚭而舎衛侯伐齊之謀詰陳成子而反其侵地魯人賢之此武叔所謂賢於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語録古人宮外只是牆無今人廊屋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宮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馮氏曰子貢稱武叔曰夫子葢仕於武叔也○通曰惟子貢甞仕於武叔故武叔但見子貢之牆而未見夫子數仞之牆爾不足責也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謗毀自絶於孔子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毀謗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去聲馮氏曰量謂斛斗升合大小不同言武叔不自知其量之小而毀聖人之大也○通曰上章夫子之雲所以責武叔者其辭猶恕此則泛然言之若不直指武叔而實指武叔也責之嚴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變時雍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蓋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羣動捷於桴鼓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難以思勉及也黃氏曰立之謂制其田裡道謂道之以德綏謂撫安之立之固也動謂鼓舞之道之深也天之德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馮氏曰聖門諸子平日單辭數語形容夫子平澹涵蓄莫窺其際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貢有若之推尊夫子與此子貢三章之言葢激於世之不知者乃始極口稱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見其神化之妙也○通曰此章集註當與首篇子禽問於子貢通看前謂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此則引程子曰聖人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然則過化存神之妙子貢於是始知之矣前引謝氏曰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引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蓋極於髙逺也然則前不遇謂子貢亦善觀聖人今則可謂真知聖人矣讀集註者當看其前後相應處便可見子貢晚年進徳處且子禽之問凡三始則疑夫子求聞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則疑子貢賢於夫子所見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貢之稱夫子亦三始則喻之以數仞之牆次則喻之以日月今則喻之以天之不可階而升其所見毎進而益髙若以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見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至廬墓者凡六年之久則其晚年所得於夫子者葢益深矣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音善以帝位之辭咨嗟歎聲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節氣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祿亦永絶矣戒之也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通曰舜命禹之言備見虞書然使不有論語夫子之言則自天之厯數以下數語但見其為舜之命禹而豈知本是堯命舜舜不過亦以是命禹哉雖舜之命禹者詳於堯大要亦不能外執中二字姑以厯數觀之有中氣有節氣節也者抑其過而歸之中也使堯當得舜之時而不傳即非中矣況天下之大運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過不及即非中非中則四海困窮而天祿亦永終矣授命之際天祿方於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終戒之其㫖深矣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蓋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蓋湯名用𤣥牡夏尚黑未變其禮也簡閲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已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馮氏曰以天子伐有罪何罪之有然以諸侯伐天子是亦罪也故引之歸已有以見其厚於自責而薄於責人也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雲賚所以錫予與同善人蓋本於此饒氏曰紂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惡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箇打頭第一件事大賚是錫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則錫予又自加厚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正人既得其富則其為善也篤故不容以汎然錫予施之也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詞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馮氏曰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紂雖至親不獲用也予小子既獲仁人祇承上帝葢武王有亂臣十人皆為悖也奉天討罪以罪已為本故曰禹湯罪已其興也浡焉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黃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悅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汎言帝王之道也通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堯舜以禪讓為中湯武以征伐為中汎言之則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約言之曰中而已○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㣲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敘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通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則述敘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見聖學之所傳者無非有體有用之學而凡論語二十篇之大㫖皆不外此也孟子篇終即此意但孟子聞知見知者知其道也是從知上説此則從行道上説行無不本於知知即所以行固無異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恵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恵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費芳味反焉於䖍反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倉沒反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卒以取敗亦其驗也通曰四惡虐為甚暴次之賊又次之剛惡也吝如有司不能専決柔惡也蓋吝之一字在有司不便謂之惡從政而謂之有司則惡矣故特著項羽以吝取敗之事以示為政不知大體者之戒○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通曰問政見於論語者齊景公葉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張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詳者蓋恵未有不費者勞未有不怨欲則易貪泰則易驕威則易猛今皆不然所以為美也虐之而不知教暴之而不知戒賊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與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為惡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語錄不知命是説死生壽夭貪富貴賤之命此是至粗底此處人都信不及便講學得待如何亦沒安頓處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論語首雲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終雲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蓋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通曰程子釋朝閒道謂知而信者為難此亦謂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猶未至也知之猶未至則凡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皆小人之為也欲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無以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腳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通曰集註十字是形容無以立三字耳目無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無所措是茫然卒無可立之地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通曰孟子知言之謂蓋本於此但集註釋孟子知言則曰凡夭下之言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過曰無以知人之邪正此為學者言彼則孟子自道也於此亦見集註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黃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已知禮則義理有以養乎內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不知己者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能知人者未必能益乎已○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馮氏曰此章末篇之終與首篇之始相為始終者也而皆歸於君子甞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首篇之始自時習朋來以至於人不知而不慍而卒曰不亦君子乎蓋謂不患人之不己知唯君子能之也末篇之終自知命知禮卒之以知人而首曰無以為君子也蓋謂患不知人亦唯君子能之故曰學以求為君子也○通曰學始於格物致知終於治國平天下前篇之末與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國平天下聖學終事此章復提起三知字是説聖學之始事大抵所貴乎學之正者在天無不正之命知命則能順受其正在人有不正之言知言則不惑於人之不正知得天地間正理為天地間正人是謂千古相傳之正學故論語以是終焉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㡬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通曰論語始終教人為君子此三者無一之不知知無一之未至然後君子之事始備柰之何學者自少未嘗不讀論語也而不知一言為可用則雖老猶未嘗讀論語也未嘗讀論語是此等人已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謂之非夫子之罪人可乎人而為夫子之罪人不可以為人矣集註引此於論語之終其教人之意深矣







  論語通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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