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文類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七
國朝文類 卷第三十七 元 蘇天爵 編 景上海涵芬樓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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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文𩔖卷第三十七
書
上耶律中書書 元好問
四月二十有二日門下士太原元好問謹齋沐獻書
中書相公閤下易有之天造草昧君子以經綸伏
惟閤下輔佐王室奄有四方當天造草昧之時極
君子經綸之道凡所以經造功業考定製度者本
末次第宜有成䇿非門下賤士所敢與聞獨有一
事系斯文爲甚重故不得不爲閤下言之自漢唐
以來言良相者在漢則有蕭曹丙魏在唐則有房
杜姚宋數公者固有致太平之功而當時百執事
之人毗助贊益者亦不爲不多傳記具在蓋可考
也夫天下大器非一人之力可舉而國家所以成
就人材者亦非一日之事也從古以來士之有立
於丗必藉學校敎育父兄淵源師友講習三者備
而後可喻如修明堂緫章必得楩楠豫章節目磥
砢萬牛挽致之材預爲儲畜數十年之間乃能備
一旦之用非起㝷丈之屋欂櫨椳楔楹杙甍桷
雜出於榆柳槐柏可以朝求而暮足也竊見南中
大夫士歸河朔者在所有之聖者之後如衍聖孔
公𦒿舊如馮內翰叔獻梁都運斗南高戶部唐卿
王延州從之時輩如平陽王狀元綱東明王狀元
鶚濵人王賁臨淄李浩秦人張徽楊奐李庭訓河
中李獻卿武安樂䕫固安李天翼沛縣劉汝翼齊
人謝良弼鄭人呂大鵬山西魏璠澤人李恆簡李
禹翼燕人張聖俞太原張緯李謙冀致君張德輝
高鳴孟津李蔚眞定李冶相人胡德珪易州敬鉉
雲中李微中山楊果東平李昶西華徐丗隆濟陽
張輔之燕人曹居一王鑄渾源劉祁及其弟郁李
仝平定賈庭楊恕濟南杜仁傑洺水張仲經虞
郷麻革東明商挺漁陽趙著平陽趙維道汝南楊
鴻河中張肅河朔勾龍瀛東勝程思溫及其從弟
思忠凡此諸人雖其學業操行參差不齊要之皆
天民之秀有用於丗者也百年以來敎育講習非
不至而其所成就者無幾喪亂以來三四十人而
止矣夫生之難成之又難乃今不死於兵不死於
寒餓造物者挈而授之維新之朝其亦有意乎無
意乎誠以閤下之力使脫指使之辱息奔走之役
聚養之分處之學舘之奉不必盡具饘粥足以餬
口布絮足以蔽體無甚大費然施之諸家固巳骨
而肉之矣他日閤下求百執事之人隨左右而取
之衣冠禮樂紀綱文章盡在於是將不能少助閤
下蕭曹丙魏房杜姚宋之功乎假而不爲丗用此
諸人者可以立言可以立節不能泯泯黙黙以與
草木同腐其所以報閤下終始生成之賜者宜如
何哉閤下主盟吾道且樂得賢才而敎育之一言
之利一引手之勞宜不爲諸生惜也
與姚公茂書 楊奐
奐頓首復別四五年思渇之甚所欲言者不一也
握手未期此懷可知子善至得書審玉眷佳𥙿且
知北還喜甚去歳子善雲新築祠堂而石室在正
位不知何所據及見朱文公家禮圖亦云在北
架似不安也且宗廟五廟七廟而巳雖有成言所
以作室次第於經則無所見朱文公後宋人也建
炎南渡廟社之禮一蕩就有故老或鬱鬱下僚無
所見於丗此在中庸或問中略見之所可信者
止是昭穆位次於神主於石室皆不及也家禮所
載神主様式亦非奐三十時入汴梁得宮室廟社
法度於一故老處又五年因秋比以生徒之衆寓
長安慈恩寺有僧曰了遷者乘暇請觀寺之西南
杜相公讀書堂奐一見知其爲家廟也其廟制如
丗之所謂呉殿也凡石室並在西壁髙與人胷臆
齊其僧猶以爲藏書龕旣而來洛下於楊正卿家
閱稽古編文信乎其爲杜祁公之家廟也文粹韓
文溫公集多有家廟碑止三室四室或雲第一
第二第三第四室又有雲東室者亦不載石室方
位之所在夫禮也者制度名數之所寓也不有所
據必有所見文公所述未見其所據當以奐之所
目覩者爲廟之定製天子與諸侯卿大夫同所以
異者名數也今汴梁太廟法度弊家具有圗自
己亥春定課時有告隱匿官粟者親入倉檢視而
倉即太廟也因得考其制度焉石室在西壁正殿
凡二十五間始祖室三間內附祧廟神主五位其
石室皆在西壁而近南牖丗祖二間內附肅宗一
位穆宗二間內附康宗一位太祖巳下至宣宗各
二間係八室計一十六間其神主石室並在西壁
東西夾室各一間凡有神主處每一間門一牖一
門在左牖在右巳上共二十五間近有客曰毛正
卿至自保州曽爲先朝大祝談舊禮如在目前是
日坐客甚衆談竟奐問之曰如公所言其行禮時
將在秋冬而不及春夏也客問何以知之奐曰以
公止見虎席故知其在秋冬也春夏則席以桃
枝桃枝竹也客曰在冬耳奐又問公之行禮將
屬時享而不及禘祫客問何以知之奐曰禘祫則
太祖神主位於塪下而東向焉而昭在於北南向
之穆在於南而北向之公所言而曰太祖神主在
門之內南向焉故知不及禘祫也客謝未甞及禘
祫吁此定禮也患不素考耳是與非吾友訂之恐
不宜襲家禮之誤也著書非細事也古之聖賢未
甞敢自作古所謂神主之容靣告焉
與竇先生書 許衡
老病侵㝷歸心急迫思所以上請未得其門也邇
來相從實望見敎不意復有引薦之言聞之踧踖
且驚且懼邸舍中懇陳所以不可之故至於再三
始𫎇惠許違別三數日復慮他間之不終前惠
是用喋喋重陳向來懇禱不可意甞謂天下古今
一治一亂治無常治亂無常亂亂之中有治焉治
之中有亂焉亂極而入於治治極而入於亂亂之
終治之始也治之終亂之始也治亂相循天人交
勝天之勝質揜文也人之勝文犯質也天勝不巳
則復而至於平平則文著而行矣故凡善惡得失
之無妄然者而丗謂之治治非一日之爲也其
來有素也人勝不巳則積而至於偏偏則文沒不
用矣故凡善惡得失之跡若謬焉者而丗謂之亂
亂非一日之爲也其來有素也析而言之有天焉
有人焉究而言之莫非命也命之所在時也時之
所向𫝑也𫝑不可爲時不可犯順而處之則進退
出處窮逹得喪莫非義也古之所謂聦明睿智者
唯能識此也所謂神武而不殺者唯能體此也或
者橫加己意欲先天而開之拂時而舉之是揠苗
也是代大匠斵也揠苗則害稼代匠則傷手是豈
成已成物之道哉即其違順之多寡乃其𠮷㓙悔
吝之多寡也生平拙學認此爲的信而守之罔敢
自易今先生直欲以助長之力擠之傷手之地是
果相知者所爲耶無益清朝徒重後悔豈交遊之
汎不足爲之慮耶抑眞以樗散爲可用之材也相
愛之𭰹未應乃爾夫春日池塘秋風禾黍夏未
兩老麥收冬將寒囷盈箱積門喧童稚架滿琴
書山色水光詩懷酒興拙謀或可以辦此也是以
心思意嚮日日在此安此樂此言亦此書亦此百
周千折必期得此而後巳先生不此之助而彼之
助是不可其所可而可其所不可也其可哉將愛
之實害之萬惟恕察言不能櫽𣕔悚息待罪
答耶律惟重書 許衡
書奉寄耶律生乆別不得㑹見豈勝懷想王之竒
來審聞尊丈以下皆安良慰西山詩與文公詩
傳異同此非區區所能辨然𪧐昔愛生勤學似不
欲虛其所問雖自知淺陋猶喜一言之春秋壞於
三傳此固矣然盡去三傳而不讀吾恐擬議之
失又甚於三傳書義壊於漢儒之序此固矣然
盡欲去之而不讀吾恐臆度之差又甚於漢儒之
序程朱以來講明究析其可疑可信亦略有蓋
自焚滅之後歷千餘歳其間變故又復不少遺脫
舛誤焉能盡如洙泗之舊雖語孟二書亦有可疑
學者但當求其㫖意〈溫柔敦厚經夫婦成𡥉敬〉以身體之日積
月累庶可有益至於此等疑問姑闕之可也舊見
西山文字平實簡易不意此論急迫毀罵殊無溫
柔敦厚含蓄氣象抑其少日之爲耶抑或他人爲
之而傳者之誤耶觀其考覈辨難出人意表未易
折𠂻容胥㑹時更論鄙見如此朱識果是否也
與楊元甫論梁寛甫病證書 許衡
梁寛甫證候右脇肺部也嗽而唾血舉動喘促者
肺診也發𤍠脈數不能食者火來刑金肺與脾俱
虛也肺與脾俱虛而火乘之其病爲逆如此者例
不可𥙷瀉蓋補金則慮金與火持而喘咳益増瀉
火則慮火不退位而痃癖反盛正宜𥙷中益氣湯
先扶元氣少以治病藥加之聞巳用此藥而不𫉬
效意必病𫝑苦逆而藥力未到也當與寛甫熟論
逺期秋涼庶就平復蓋肺病惡春夏火氣至秋冬
則退也止宜於益氣湯中隨四時隂陽升降浮沉
溫涼寒𤍠及見有證增損服之〈升降沉浮則順之溫涼寒𤍠則反之〉
〈順其順和其氣爲治之六方也〉或覺氣壅間服加減枳術丸或有
飮間服局方枳術湯數月後庶逆氣少回逆氣回
則治法可施但恐今日以至色青色赤及脈弦脈
洪則無及矣近丗論醫有主河間劉氏者有主易
州張氏者張氏用藥依準四時隂陽而増損之正
內經四氣調神之義醫而不知此妄行也劉氏用
藥務在推陳致新不使少有怫鬰正造化新新不
停之義醫而不知此無術也然而主張氏者或未
盡張氏之妙則瞑眩之劑終莫敢投至失幾後時
而不救者多矣主劉氏者或未悉劉氏之藴則刼
效目前隂損正氣遺禍於後日者多矣能用二家
之長而無二家之弊則治庶幾乎寛甫病候初感
必𭰹所傷物當時消導不盡停滯淹延變生他證
以至於今恐亦宜倣劉氏推陳致新之意少加消
導藥於益氣湯中庶有漸緩之期也鄙見如此未
敢以爲必然惟吾才卿元甫子益共商論之
上宰相書 劉因
九月二十八日因再拜因自㓜讀書接聞夫人君
子之餘論雖他無所得至如君臣之義一節自謂
見之甚明其大義且勿論姑以日用近事言之凡
吾人之所以得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樂者
是誰之力歟皆君上之賜也是以凡我有生之民
或給力役或出智能亦必各有以自效焉此理𫝑
之必然亘萬古而不可易而莊周氏所謂無所逃
於天地之間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甞效尺寸之
力以報國家養育生成之德而恩命連至因尚敢
偃蹇不岀貪髙尚之名以自媚以我國家知遇
之恩而得罪於聖門中庸之敎也哉且因之立心
自㓜及長未甞一日敢爲崖岸卓絶甚髙難之
行平昔交友苟有一日之雅者皆知因之此心也
但或者得之傳聞不求其實止於蹤跡之近似者
觀之是以有髙人隱士之目惟閤下亦知因之未
甞以此自居也請得一一言之向者 先儲皇以
賛善之命來召即與使者俱行再奉㫖令教學亦
即時應命後以老母中風請還家省視不幸彌畱
竟遭憂制遂不復岀初豈有意於不仕耶今
聖天子選用賢良一新時政雖前日隱晦之人亦
將出而仕矣況因平昔非隱晦者耶況加以不次
之寵處之以優崇之地耶是以形畱意徃命與心
違病臥空齋惶恐待罪因素有羸疾自去年喪子
憂患之餘繼以痁瘧歷夏及秋後雖平復然精神
氣血已非舊矣不意今歳五月二十八日瘧疾復
作至七月初二日蒸發舊積腹痛如刺下血不巳
至八月初偶起一念自嘆旁無期功之親家無紀
綱之僕恐一旦身先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於容
城先人墓側修營一舎儻病𫝑不退當居處其中
以待盡遣人之際未免感傷由是病𫝑益増飲食
極減至二十一日使者持恩命至因初聞之惶怖
無地不知所措徐而思之竊謂供職雖未能扶病
即行而恩命則不敢不扶病而拜因又慮稍渉
遲疑則不惟臣子之心有所不安而蹤跡髙峻巳
不近於人情矣是以即日拜受畱使者候病𫝑稍
退與之俱行遷延至今服療百至略無一效乃請
使者先行仍令學生李道恆納上鋪馬聖㫖待病
退自備氣力以行望閤下俯加矜憫曲爲保全因
實踈逺微賤之臣與帷幄諸公不同其進與退苦
非難處之事惟閤下始終成就之
與襄陽呂安撫書 宋衟
年月日具位衟謹奉書於襄陽安撫呂君足下蓋
聞天下之事有變有常兵家所先知己知彼苟昧
斯理克成者難足下利害𩔖此故別白而忠告之
令兄少保制置出自戎行驅馳邊境守禦奔援時
立武功南朝列之於三崇之以兩鎭以至開荊
南之制閫緫湖北之利權其報効酬勲亦巳至矣
而乃漸𧇊臣節專立已威爵賞由心刑戮在口藉
上流之𫝑不朝貢於錢唐託外援之辭聚甲兵於
鄂渚江左君臣憂其䟦扈以爲王敦桓玄復生於
今日也天不假年近聞捐󠄂舘繼知黥貴代秉軍麾
且呂氏子弟將校徃徃典州郡而握兵馬者何哉
蓋南朝姑息令兄之故耳自今巳徃豈復有容足
之地乎足下在呂氏族中最才且賢必將易置腹
心尺書見召魚脫於淵其禍不可測也去歳大兵
南下經略襄漢諸軍將校屢請攻圍我主惠愛仁
慈逺覽周慮以南北生靈皆吾赤子當告之以訓
辭示之以形𫝑彼果不降攻之未晩故休兵秣馬
蓄力待時今白河鹿門雉堞相望安陽光化舟艦
交通東遏饋運之師西絶樵蘇之路生擒大將兵
民震驚足下內憂家事之多艱外覩城之日蹙
誠危急之秋也茲者炎火𭣣威商金變律風折膠
而弓勁草垂實而馬肥行當整齊士卒淬礪戈矛
斷鳯林之𨵿決檀溪之水柵萬山之道塹白銅之
堤前茅飲馬於江陵後勁摧鋒於樊邑用天下堂
堂之衆擊漢隂蕞爾之城似不難矣幕府恭承
帝命征討招懷拒逆者誅迎降者賞能翻然改
圖軍門送欵飛聞天闕必有殊恩豈止轉禍爲福
實千載一時之機㑹也漢上土疆君當常保他人
孰能有之如闇於謀慮迷而不復事機一去雖悔
奚追國家大信明若江水進退裁決惟足下畱意
焉
與姚江村先生書 盧摯
大德四年歳舎庚子冬十一月七日後學涿郡盧
摯頓首再拜寓書江村先生執事摯繇諸生承乏
侍從遂叨持憲節膺一道之寄始來湘中竊伏惟
念材能譾薄無所肖似旣眡印省俗謁先聖校官
誠不自揆力揣分蓋甞以蜀之文翁閩之常袞自
詭庶幾無國家委任部使者勉勵宣明之意而
潭學素號多士志於殖學蓺文不骩流俗篤好古
道者莫不踶跂振躍操觚挈牘咀英蘤漱芳潤以
求理義之指歸辭章之統緒是正其所未至而難
其人不唯逢掖諸生之所拳拳至於榗紳處士願
欲喜樂者林林然亹亹焉亦莫不以得師取友爲
務爲言者皆是也摯是時爲言江村先生之賢向
也得其人於文字中前歳使過筠亦甞觀道德聽
言論於須之頃迄今耿耿不能忘也蓋先生之
文先秦西漢之文本六籍而支三傳左右以羣史
諸子者也其淵粹博贍當與王介甫曽子固頡頑
至於近代葉適洪咨䕫劉克莊諸人則瞠乎後
塵者也摯知先生者如此摯也言之潭之搢紳逢
掖然之居無何摯以不習風土得疾在告瀕於危
殆屢矣移病歸田之章至於數四竟未得請迨秋
冬之交方稍稍向平前月初吉爰舉釋菜之典文
學諸君遂復有絳帳江村之請即輿議徃司講黎
生季芳飭禮幣以東夫弟子事師之勤具於別
幅俾不肖者尺牘先焉惟先生然而來嘉惠學
徒使如摯者亦時時簉跡衿佩之末以摳衣函丈
日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湖湘之間文風丕變不唯
此盛事使楚越列郡亦皆靡然知所興起異時
摯𫉬附𩦸尾有光汗青之編果可以儕蜀文匹閩
袞者實昉於先生豈不偉歟或者有謂先生作止
語黙之間靜重不苟雖摯與諸生所以郷慕依託
者岀於慺慺之誠乃輕於然諾不於再於三然後
命駕則師道不尊或微辭婉讓以自諉則摯竊謂
先生必不然矣蓋見義勇爲樂與人爲善實虛焉
有無焉摯知先生者如此夫握瑜懷瑾以自珍
佩蘭襲芷以自潔珍則珍矣清則清矣異乎時中
者矣先生必不然矣惟先生亮之
答董中丞書 呉澂
正月十一日臨川儒生呉澂再拜中丞相公閤下
澂聞學者非以求知於人也欲其德業有於身而
巳矣仕者非以自榮其身也欲其惠澤及於人而
巳矣澂江南鄙人也自㓜讀聖賢之書觀其跡探
其心知聖賢之學得之於心爲實德行之於身爲
實行見之日用施之家國爲實事業之不敏力
之不勤學之四十年矣而未有成是以日夜孜孜
矻矻惟恐無以自立於已而不敢求用於時也間
居方𠕋中以古之聖人爲師以古之賢人爲友而
於今丗位尊而有德位卑而有學者皆所願事皆
所願交也徃年閤下分正江右側聞閤下之風剛
正公廉卓然不𠋣皎然不滓特立獨行於衆醉羣
迷之中心竊慕焉二年之後始得與同游之友甞
出入門下者一望道德之光以一朝之所見而益
信二年之所聞未幾澂居山中持喪而閤下自南
豐入覲足跡無復再至閤下之庭𫝑位之相懸道
里之相隔如九地之視九天無一言可以逹閤下
之耳無一字可以達閤下之目踈賤姓名何翅一
草之微意閤下且忘之矣不謂克勤小物過取其
不足而以聞於朝聖上聽言如流賢相急才如渇
繇布衣授七品官成命旣頒而閤下又先之以翰
墨敦請敦諭如前代起處士之禮澂何人斯而足
以當之夫朝廷用人之不次公卿薦人之不私布
衣之受特知蒙特恩如此近丗以來所希有也雖
木石猶當思所以報而況於人乎昔夫子勸漆雕
開仕對以吾斯之未能信而夫子之何哉其
不自欺也然則開之可仕不可仕雖夫子不能知
惟開自知之耳閤下之舉古大臣宰相之所爲也
澂敢不以古賢人君子之所自處者自勉以事閤
下哉邇年習俗日頽儒者不免事於奔競急於進
取媚竈乞墦何所不至今之大臣宰相當有以微
斡其機丕變其俗俾踈賤之人驟得美仕非所
以遏其徼倖冒進之萌也澂以古之賢人君子自
期則其出處進退必有道矣不然貪榮嗜進亦若
而人也閤下奚取焉愛人以德成人之美是所望
於今之大臣宰相能如古人者愛之以德而成其
美豈必其仕哉邵堯夫詩云幸逢尭舜爲眞主且
放巢由作外臣澂雖不肖願自附於前脩成之者
在閤下澂感恩報知非言可殫未繇庭參敢冀爲
家國天下保重臨筆不勝拳拳不宣澂再拜
上許魯齋先生書 王旭
三月朔日東平晚進王旭謹齋沐裁書頓首百拜
獻於左丞先生閤下旭布衣窮居於時事無所好
獨甞有志於古披塵編扣斷簡役精䰟於千載之
上隂陽寒暑有其變而此志不變死生哀樂事物
有其變而此志不變蓋十年於此矣當其𭰹入而
有得也欣然忘食不啻千乗之貴趙孟之富其樂
也如張九奏於洞庭之野觴白雲於崑山瑤池之
上悠然陶然有非丗俗之所知而雖巳亦有不能
以語人者蓋甞隠幾掩卷而𭰹思之以爲道之大
原岀於天而存於人初無古今終始之或異也雖
滎河發靈而二五之機始露溫洛闡袐而皇極之
端始開而畫前之易太極之理巳自具於人心而
流行於事物之間矣邵子曰一物由來有一身一
身還有一乾坤知乎此則前乎鴻濛不必爲古後
乎漢唐不必爲今而方寸之地即天地之所以位
人極之所以立與惜乎三代而下陏唐而上道學
不明而知之者吾未見其人也敷陳徃古持挈當
丗非無荀卿子然以性爲惡見理差矣何足以傳
斯道上酌天時下推人事非無揚雄氏然寂寞太
玄誑耀美新大節𧇊矣何足以傳斯道通也懿而
失之陋愈也逹而失之淺且不免致堂胡氏之譏
蓋自孔孟之歿中間千四百餘年纔得四子而極
其所致又如此嗚呼道果易言也雖然堯舜變而
中不變孔孟亡而道不亡迨周程張邵一出而道
學復明太極一圗抽天地未露之扃鑰西銘一書
發聖賢未言之閫奧皇極窮天地之數易傳盡天
人之理繼以文公無憾矣雖然所謂道學者果何
學也哉貫三才之理於一致格物致知而盡變化
流通之妙散三才之理於萬殊開物成務而極錯
綜經理之宜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致
時君於唐虞還民風於三代亦如此而巳矣豈徒
異其行以駭俗髙其辭以驚衆朴其貌𭰹其情以
求合規矩之內耶國家自有天下六十餘年文風
不振士氣卑陋學者不過踵雕之舊爾間有一
二畱心於伊洛之學立志於髙逺之地者衆且羣
咻而聚𥬇之以爲狂爲怪爲妄而且以爲背時枯
槁無能之人也嗚呼儒學豈眞無用具耶正道不
明士習乖僻以至於斯可爲嘆巳伏惟先生以道
鳴丗踐履於平昔者皆三才之實學發揮於事業
者皆三才之實用簞瓢居陋巷浩然無一毫之不
足白衣登相府淡然無一毫之有餘其堯舜吾君
成康吾民蓋胷中之素藴一諌不行奉身而退其
出處進退何其一於義而不茍伸於道而不屈也
吾道有光士氣増重其頽波之砥柱冥途之日月
與雖然僕固以聖賢望先生而不以丗俗之所以
待者待先生也則猶不能無疑何者孟子致齊卿
之位齊王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而
孟子不可以爲辭十萬而受萬而先生之所以眷
焉於此者其必有以處此矣而旭也未聞其焉
何如返蘇門之故隠臥西山之白雲逺續洙泗之
微言近考伊洛之正𣲖使聖傳不墜後學有歸旭
也不敏請摳衣執筆以書先生於文公之後狂言
區區唯先生憐其心而略其愚妄之罪以進之幸甚
與烏叔備書 安熈
熈頓首再拜上啓叔備尊兄侍史一別七年豈勝
嚮仰人來𫉬聞動靜聊以爲慰又聞春間甞以酒
致疾雖巳得愈然中情猶不能釋然也即辰新秋
猶𤍠恭惟調攝有道侍履益以康佳矣然尊兄早
親有道篤志力行人望所屬不可不重爲此道保
惜也願兄畱意更加愼節以迓新祉以慰友朋期
望之意幸甚幸甚易精要想巳就緒丁亥集亦
當脫藁恨不得陪侍左右側聞髙論也熈一來此
行及三載獨學無友益以荒惰然隨分讀書小作
程課玩心觀理更於應事接物間體驗警省亦略
有效但覺悔尤山積尤日夕増懼耳四書集義精
要近因讀朱子文集對校一過尚多有疑誤別紙
録呈幸因書來以一言可否之使得有所據依也
疑此書初脫藁先生未使學者校勘故多有此誤
雖非大義所關然亦不可不訂正也近因看詩傳
亦欲取朱子文集及語録之言凡涉論詩有與集
傳相發明者依精要例寫出以便初學亦似有益
又甞病讀春秋者只知讀左氏而不讀正經欲節
取左氏傳文議論敘事本末始終依倣通鑑綱目
作小字註之經文之下以𩔖相從各附本句凡左
氏浮誇乖戾之語皆刪去之秦漢以來大儒先生
之言及諸家可取者亦略節取附註其後庶觀
春秋者有以考傳讀左氏者亦知有經其大㫖一
以朱子爲本而逹於張程以求聖人之意不審髙
明以爲如何其他所欲言者甚衆千里相望渺不
可得極思向來承晤之樂復何時而可遂耶伏紙
引領不勝馳情因便不惜痛加鞭䇿至幸至幸此
間惟王仲安時相見渠讀四書甚有得處時與之
語亦多有警助去歳又得一王儀伯年二十五六
曽從董宗道受四書詩書傳好學不倦作文字亦
可觀歳一至中山時來晤語也
國朝文𩔖卷第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