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
| 國語 卷第七 吳 韋昭 解 景杭州葉氏藏明嘉靖翻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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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語第七 國語 韋氏解
武公伐翼殺哀矦〈武公曲沃
叔之孫嚴伯之子武公稱也翼晉國都也哀矦晉昭矦〉
〈之孫鄂矦之子哀矦光也初昭矦分國以封叔父叔爲曲沃伯曲沃盛彊昭矦微弱六年晉潘父殺昭〉
〈矦西納叔不𠑽晉人立昭矦之子孝矦巖伯殺孝矦翼人立其弟鄂矦鄂矦生哀矦魯三年曲沃武〉
〈公伐翼殺哀矦後竟滅翼矦之後而兼之魯嚴十六年王使虢公命武公以一軍爲晉矦遂爲背祖〉止
欒共子曰茍無死〈欒共子晉哀矦大夫共叔成也初桓叔爲曲沃伯共子之父欒賓𫝊〉
〈之故止共子使無死也〉吾以子見天子令子爲上卿制晉國之
政〈上卿執政命於天子者也〉辭曰成聞之民生於三事之如一〈三君〉
〈父師也如一服勤至死也〉父生之師
之君食之〈食謂祿也〉非父不生
非食不長非敎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族𩔖也壹事之事之〉
〈如一也〉唯其所在則致死焉〈在君父爲君父在師爲師〉報生以死報
賜以力人之道也〈賜惠也以力謂家臣也〉臣敢以私利廢人之
道〈私利謂不死爲上卿〉君何以訓矣〈無以敎爲忠也〉且君知成之從也
未知其待於曲沃也〈君武公也言君知成將死其君爲從臣道也故使止臣未知成〉
〈不死而待君於曲沃之爲貳也〉從君而貳君焉用之〈貳二心也〉遂𨷖而死
獻公卜伐驪戎〈獻公晉武公之子獻公詭諸也驪戎西戎之別在驪山者也其君男爵姫〉
〈姓也秦曰驪邑漢髙帝徙豐民於驪邑更曰新豐在京兆〉史蘇占之〈史蘇晉大夫占卜之史也〉
曰勝而不吉公曰何謂也對曰遇兆挾以銜骨齒牙
爲猾〈遇見也挾猶會也骨所以鯁刺人也猾弄也齒牙謂非端左右釁折有似齒牙中有從晝故銜〉
〈骨在口中齒牙弄之以象讒口之爲害也禮卜卜師作龜大夫占色史占墨也〉戎夏交捽〈兆有〉
〈二畫外象戎內象諸夏夏謂晉也兆端會齒牙交有似捽捽交對也〉交捽是交勝也臣
故云〈言晉勝戎戎復勝晉〉且懼有口〈齒牙銜骨皆在口也〉𢥘民國移心焉
〈𢥘離也〉公曰何口之有口在寡人寡人弗受誰敢興之
對曰苟可以𢥘其入也必甘受逞而不知胡可壅也〈胡何〉
〈也逞快也壅防也甘言入耳心以爲快而不知其惡何可防止也〉公不聽遂伐驪戎
𠑽之〈𠑽勝也〉獲驪
以歸有寵立以爲夫人〈驪驪戎君之女也〉
公飲大夫酒令司正實爵與史蘇〈司正正賓主之禮者也實滿也〉曰
飲而無肴〈肴俎實也〉夫驪戎之役女曰勝而不吉故賞女以
爵罰女以無肴𠑽國得妃其有吉孰大焉史蘇卒爵
〈卒盡也〉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紀失臣
之官〈紀經也失官失守官之節〉有二辠焉何以事君〈二辠蔽兆失官也〉大
罰將及不唯無肴〈及至也蔽兆失官則有大罰非但無肴也〉抑君亦樂其
吉而備其凶凶之無有備之何害若其有之備之爲
瘳〈瘳差也〉臣之不信國之福也〈不信卜不中也〉何敢憚罰〈憚難也〉
飲酒出史蘇告大夫曰夫有男戎必有女戎〈戎兵也女兵言〉
〈其禍猶兵也〉若晉以男戎勝戎而戎亦必以女戎勝晉其
若之何里𠑽曰何如〈里克晉大夫里季也〉史蘇曰昔夏桀伐有
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桀禹十七世後臯之孫惠王之子夏癸也有施喜姓之國〉
〈妹喜其女也以女進人曰女〉妹喜有寵於是乎與伊尹比而亡夏
〈伊尹湯相伊摯也自夏適殷比比功也伊尹欲亡夏妹喜爲之作禍其功同也〉殷辛伐有蘇
有蘇氏以妲己女焉〈殷辛湯三十一世帝乙之子殷紂也有蘇己姓之國妲己其女〉
〈也〉妲己有寵於是乎與膠鬲比而亡殷〈膠鬲殷賢臣也自殷適周〉
〈佐武王以亡殷也〉周幽王伐有襃有襃人以襃姒女焉〈幽王宣王〉
〈之子幽王宮𣵀也襃姒姓之國幽王伐之襃人以美女入謂之襃姒是爲幽後也〉襃姒有寵
生伯服〈伯服攜王也〉於是乎與虢石甫比〈石甫虢公名鄭語曰石甫讒諂巧佞〉
〈之人也而立以爲卿士〉逐大子宐咎〈宜咎申後之子平王名也〉而立伯服大
子出奔申〈申姜姓之國平王母家〉申人繒人召西戎以伐周周
於是乎亡〈繒姒姓禹後也繒及西戎素與申國婚姻同好幽王欲殺冝咎以成伯服求之於申〉
〈申人弗予遂伐之故申繒召西戎以伐周殺幽王於戲〉今晉寡德而安俘女〈軍獲〉
〈曰俘〉又增其寵雖當三季之王不亦可乎〈季末也三季王桀紂幽王〉
〈也〉且其兆雲挾以銜骨齒牙爲猾我卜伐驪龜往離
散以應我〈應荅也往令告龜辭往伐驪也其兆離散不吉〉夫若是賊之兆也
非吾宅也〈賊賊敗國家之兆也宅居也非吾所安居也〉離則有之〈國分離也〉不
跨其國可謂挾乎〈跨猶據也言驪不據有晉國可謂內外挾乎〉不得其君
能銜骨乎〈言驪不得志於其君不能銜骨以害人也〉若跨其國而得其
君雖逢齒牙以猾其中其誰雲弗從〈言驪若能跨據晉國而得志〉
〈於君齒牙之猾雖爲中害國人逢之誰有不從言必從也〉諸夏從戎非敗而何從
政者不可以不戒亡無日矣郭偃曰夫三季王之亡
也宐〈郭偃晉大夫卜偃也宐言其惑亂取亡皆其宐也〉民之主也縱惑不疚
〈疚病也縱其淫惑不以爲病也〉肆侈不違〈肆極也極其汰侈無所違避也〉流志而行
〈流放也〉無所不疚〈無一處不以爲病也〉是以及亡而不獲追鑑〈鑑鏡〉
〈也言不得復追鏡前世善敗以爲戒也〉今晉國之方偏矦也〈方大也偏偏方也乃〉
〈甸內偏方小矦也傳曰今晉甸矦是〉其土又小〈小小於三季王〉大國在側〈大國謂秦〉
〈齊也〉雖欲縱惑未獲專也〈專擅也〉大家鄰國將師保之〈大家〉
〈上卿也師保之爲作師保也〉多而驟立不其集亡〈驟數也集至也〉雖驟立
不過五矣且夫口三五之門也〈口所以紀三辰宣五行也故謂之門〉是
以讒口之亂不過三五〈少則三君多則五君〉且夫挾小鯁也可
以小戕而不能喪國〈害在內爲戕戕猶傷也喪亡也言可以小戕害人不足以亡國〉
〈也〉當之者戕焉〈當値也値骨鯁者傷也〉於晉何害〈無大害也〉雖謂之
挾而猾以齒牙口弗堪也〈堪猶勝也言骨在口而猾以齒牙口不能勝也諭不〉
〈能終害〉其與幾何〈言不久也〉晉國懼則甚矣亡猶未也商之
衰也〈衰謂帝甲之世〉其銘有之〈刻器曰銘謂鍾鼎之戒也〉曰嗛嗛之德不
足就也〈嗛嗛猶小小也不就不足歸就也〉不可以矜而祗取憂也〈矜大〉
〈也祗適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食祿也狃貪也〉不能爲膏而祗離
咎也〈膏𦘺也〉雖驪之亂其離咎而已其何能服〈驪驪也離咎〉
〈而已其後二子殺死身爲里𠑽所殺是也何能服何能服人也〉吾聞以亂得聚者〈聚財〉
〈衆也〉非謀不卒時〈卒盡也三月一時非有善謀不能盡一時齊無知是也〉非人不
免難〈非得人衆不能自免於難衛州吁是也〉非禮不終年〈非有禮法不能終十年齊〉
〈懿公商人是也賈虞雲十年而數終唐雲不能終其年與下不盡齒同非也〉非義不盡齒
〈齒年壽也非有義刑不能盡其年壽楚靈王滅陳蔡用隱太子於岡山是也〉非德不及世
〈世嗣也非有德惠不能及世嗣晉惠公夷吾是也〉非天不離數〈離歷也非有天命佑助不〉
〈能歷數長乆若齊晉文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子孫繼業神所命也〉今不據其安不可
謂能謀〈據居也言驪之謀不居安存而處危亡不可謂能謀也〉行之以齒牙不
可謂得人〈行齒牙之猾以害人不可謂得人心也〉廢國而向已不可謂
禮〈廢國謂盡害羣公子也以國向巳不可謂知禮也〉不度而迂求不可謂義
〈迂邪也不度利害之本而以邪奪正不可謂得其義義宜也〉以寵賈怨不可謂德
〈賈市也言恃寵愛以市怨於國不可謂有德也〉少族而多敵不可謂天〈少族族𩔖〉
〈少也多敵多怨也不可謂有天助也〉德義不行禮義不則〈賈怨無德迂求非義故德〉
〈義不行則法也〉棄人失謀天亦不贊〈行之以齒牙爲棄人不據其安爲失謀少族多〉
〈敵故天不贊贊助也〉吾觀君夫人也若爲亂其猶隷䢉也〈隷今之徒〉
〈也〉雖獲沃田而勤易之〈沃美也易治也〉將弗𠑽饗爲人而已
〈饗食也爲人爲它人取也〉士蔿曰戒莫如豫豫而後給〈士蔿晉大夫劉累之〉
〈後隰叔之子子輿也豫備也給及也言先有備而後及事〉夫子戒也〈夫子郭偃其言戒也〉抑
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二大夫史蘇郭偃也〉旣驪不𠑽〈不能服晉〉
晉正於秦五立而後平〈正者謂秦所輔正大家鄰國將師保之是也謂以兵納惠〉
〈公文公殺呂郤之屬也五立謂奚齊卓子惠公懷公至文公乃平〉
獻公伐驪戎𠑽之滅驪子〈驪子驪戎之君本爵男此雲子者猶言男子也〉獲
驪以歸立以爲夫人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女子同生謂後〉
〈生爲娣於男則言妹也〉驪請使申生處曲沃以速縣〈申生獻公太子〉
〈恭君也獻公娶於賈無子烝於齊姜生申生曲沃晉宗邑今河東聞喜是也虞御史雲速疾也縣縊也〉
重耳處蒲城夷吾處屈〈重耳夷吾申生異母弟蒲今蒲坂屈北屈皆在河東〉奚
齊處絳〈晉時都絳也〉以儆無辱之故〈言出此三子爲鎭於外以儆備於戎翟無〉
〈恥辱於國〉公許之史蘇朝告大夫曰二三大夫其戒之乎
亂本生矣日君以驪爲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
〈曰昔日也疾疾其君也至深也〉昔者之伐也起百姓以爲百姓也〈昔者〉
〈謂古明王也爲百姓爲百姓除害也〉是以民能欣之〈欣欣戴也〉故莫不盡忠
極勞以𦤺死今君起百姓以自封也〈封厚也〉民外不得
其利〈不得攻伐之利〉而內惡其貪則上下旣有判矣〈判離也〉然
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彊其毒民疾其態其亂生哉
吾聞君子好好而惡惡樂樂而安安是以能有常〈好者〉
〈好之惡者惡之樂則
之安則居之故能有常以言獻公好惡安樂皆非其所也〉伐木不自
其本必復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復流滅禍不自其基
必復亂〈基始也〉今君滅其父而畜其子禍之基也畜其
子又從其欲子思報父之恥而信其欲〈信古申字〉雖好色
必惡心不可謂好〈好美也〉好其色必授之情〈情謂許立其子〉彼
得其情以厚其欲〈厚益也〉從其惡心必敗國且深亂亂
必自女戎〈深亂亂深也女戎女兵也〉三代皆然驪果作難殺大
子而逐二公子〈二公子謂重耳奔翟夷吾奔梁〉君子曰知難本矣〈知難〉
〈本謂史蘇〉
驪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公將黜大子申生〈黜廢也〉而
立奚齊里𠑽丕鄭荀息相見里𠑽曰夫史蘇之言將
及矣其若之何荀息曰吾聞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
聞違命〈竭盡也役爲也〉君立臣從何貳之有〈君立嗣臣則從而奉之貳二心〉
〈也〉丕鄭曰吾聞事君者從其義不阿其惑也〈阿隨也〉惑
則誤民民誤失德是棄民也〈言民失德陷於刑辟是棄之也〉民之有
君以治義也〈上下之義〉義以生利利以豐民〈有義故生利豐厚也〉若
之何其民之與處而棄之也必立大子裡𠑽曰我不
佞雖不識義亦不阿惑吾其靜也〈靜黙也〉三大夫乃別
烝於武公〈烝冬祭也武公獻公之禰廟在曲沃〉公稱疾不與使奚齊涖
事〈涖臨也稱疾不祭而使奚齊者欲諷羣臣使知已意〉猛足乃言於大子曰〈猛足〉
〈大子臣也〉伯氏不出奚齊在廟〈賈唐皆云伯氏申生也一雲伯氏狐突也昭謂是時〉
〈狐突未杜門故以伯氏爲申生伯氏猶言長子也〉子盇圖乎〈圗所以自安固〉大子曰
吾聞之羊舌大夫〈羊舌大夫羊舌職之父也〉曰事君以敬事父以
孝受命不遷爲敬〈遷徙也〉敬順所安爲孝〈敬順敬順父之所安〉棄
命不敬〈言公命我守曲沃我棄之爲不敬〉作令不孝〈作令謂擅發舉以有爲也〉又
何圖焉且夫閒父之愛而嘉其況有不忠焉〈閒離也況賜也〉
廢人以自成有不貞焉孝敬忠貞君父之所安也〈安猶〉
〈善也〉棄安而圖逺於孝矣吾其止也
獻公田見翟柤之氛〈田獵也翟柤國名氛祲氣象也凶曰氛吉曰祥〉歸𡪢不
寐〈欲伐翟柤也寐
也〉郤叔虎朝公語之〈語以𡪢不寐也郤叔虎晉大夫郤芮之父〉
〈郤豹也〉對曰牀策之不安邪〈策簀也〉抑驪之不存側邪
公辭焉出遇士蔿曰今夕君不寐必爲翟柤也〈君意在翟〉
〈柤也〉夫翟柤之君好專利而不忌〈忌難也〉其臣競諂以求
媚其進者壅塞〈其臣競諂故進者則壅塞其上使不聞過也〉其𨓆者距違
〈其𨓆去者則距違其君也〉其上貪以忍〈忍忍爲不義也〉其下偷以幸〈偷苟且幸〉
〈儌幸也〉有縱君而無諫臣〈縱放縱也〉有冒上而無忠下〈冒抵冒言〉
〈貪也〉君臣上下各厭其私以縱其回〈厭足也回邪也〉民各有心
無所據依〈據杖也〉以是處國不亦難乎君若伐之可𠑽
也吾不言子必言之〈不言讓其上也〉士蔿以告公乃伐翟
柤郤叔虎將乗城〈乗升也〉其徒曰棄政而役非其任也
〈政猶職也役服戎役也〉郤叔虎曰旣無老謀而又無壯事何以
事君〈壯事力役也言已無謀又恥無功也〉被羽先升遂𠑽之〈羽鳥羽繫於背若今〉
〈軍將負毦矣〉
公之優曰施通於驪〈優俳也施其名也旁淫曰通〉驪問焉曰吾
欲作大事〈大事廢適立庶也〉而難三公子之徒如何〈三公子申生重〉
〈耳夷吾也〉對曰蚤處之使知其極〈處定也極至也當蚤定申生分之都城而位以〉
〈卿使自知其位所極至也〉夫人知有極鮮有慢心〈鮮寡也言人自知其極則戒懼〉
〈不敢違慢覬欲也〉雖其慢乃易殘也〈言有官任而違慢易殘毀也〉驪曰
吾欲爲難安始而可〈難謂欲殺三公子始先也〉優施曰必於申生
其爲人也小心精潔〈小心多畏忌精潔不忍辱也〉而大志重〈大年長也〉
〈重惇重也〉又不忍人〈不忍施惡於人〉精潔易辱重僨可疾〈僨僵也惇重者〉
〈守節不易其情則可疾斃僵也〉不忍人必自忍也〈自忍忍能自殺也〉辱之近
行〈辱謂被以不義〉驪曰重無乃難遷乎〈遷移也〉優施曰知辱
可辱可辱遷重〈言知辱者雖重必移〉若不知辱亦必不知固秉
常矣〈不知無所知也秉執也固執常謀因罪以去之〉今子內固而外寵〈內固內得〉
〈君心外寵外見寵愛也〉且善不莫不信〈所善惡無不見信也〉若外單善而
內辱之無不遷矣〈單盡也外盡善意待大子而內以不義加辱之則其心無不移也〉
且吾聞之甚精必愚〈精銳近愚〉精爲易辱愚不知避難雖
欲無遷其得之乎是故先施讒於申生
驪賂二五使言於公〈賂遺也二五獻公嬖大夫梁五與東𨷂五也〉曰夫
曲沃君之宗也〈宗本宗也曲沃叔之封先公宗廟在焉猶西周謂之宗周也〉蒲與
二屈君之疆也〈疆境也二屈屈有南北今河東有北屈則是時復有南屈〉不可以
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威畏也〉疆埸無主則啓戎心
〈啓開也開戎侵盜之心晉南有陸渾之戎蒲接之北有山戎二屈接之〉戎之生心民慢
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與
屈乃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旌章也伐功也〉使俱曰翟
之廣莫於晉爲都〈使俱者使二五同聲也廣莫北翟沙莫也下邑曰都使如爲晉下邑〉
〈也〉晉之啓土不亦宐乎〈啓土辟竟也〉公乃城曲沃大子
處焉又城蒲公子重耳處焉又城二屈公子夷吾處
焉驪旣逺大子乃生之言〈生生讒言也〉大子由是得辠
十六年公作二軍〈獻公十六年魯閔之元年魯嚴十六年王命晉武公以一軍爲晉矦〉
〈至此初作二軍軍有上下〉公將上軍大子將下軍以伐霍〈霍周文王之子〉
〈霍叔武之國也〉師未出士蔿言於諸大夫曰夫大子君之貳
也〈貳副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位以〉
〈卿也〉是左之也〈左猶外也〉吾將諫以觀之乃言於公曰夫大
子君之貳也而帥下軍無乃不可乎公曰下軍上軍
之貳也寡人在上申生在下不亦可乎士蔿對曰下
不可以貳上〈猶足不可以貳手也手足左右各自爲貳也〉公曰何故對曰
貳若體焉〈體四支也〉上下左右以相心目〈相助也〉用而不倦
身之利也〈倦勞也有貳故不勞四體役身故身之利也〉上貳代舉〈上手代更也〉
下貳代履〈下足履歩也〉周旋變動以役心目〈役爲也〉故能治
事以制百物〈制裁也〉若下攝上與上攝下〈攝持也〉周旋不
變以違心目其反爲物用也何事能治〈爲物用與百物器用無異〉
故古之爲軍也軍有左右闕從補之〈右右左右部也闕缺也〉成
而不知是以寡敗〈不知敵不知有闕也〉若以下貳上闕而不變
敗弗能補也〈變更也〉變非聲章弗能移也〈聲金鼓也章旌旗也移動〉
〈也〉聲章過數則有釁有釁則敵入〈釁𨻶也軍法進𨓆旗鼓有數過〉
〈數則有𨻶敵見𨻶而犯已〉敵入而凶救敗不暇誰能𨓆敵〈凶猶凶凶恐懼〉
〈也𨓆卻也〉敵之如志國之憂也可以陵小難以征大〈以下軍貳〉
〈上可以㑴陵小國難以征大國也〉君其圖之公曰寡人有子而制焉
非子之憂也對曰夫大子國之棟也棟成乃制之不
亦危乎〈棟成謂位已定而更其制使將兵危之道也〉公曰輕其所任雖危
何害〈輕其所任謂輕大子之任不重責也雖近危猶無害也〉士蔿出語人曰大
子不得立矣改其制而不患其難輕其任而不憂其
危君有異心又焉得立行之𠑽也將以害之〈以得衆害之〉
若其不𠑽其因以辠之雖𠑽與不無所避辠與其勤
而不入不如逃之〈不入不入君意也逃去也〉君得其欲大子逺死
且有令名爲呉大伯不亦可乎〈得其欲得立奚齊也大伯讓季歷逺適呉〉
〈越後武王追封曰呉伯故曰呉大伯〉大子聞之曰子輿之爲我謀忠矣
〈子輿士蔿字也〉然吾聞之爲人子者患不從不患無名〈不從不從〉
〈父命也〉爲人臣者患不勤不患無祿今我不才而得勤
與從〈以戰伐爲勤從〉又何求焉焉能及呉大伯乎大子遂行
𠑽霍而反讒言彌興〈彌益也〉優施敎驪夜半而泣謂
公曰吾聞申生甚好仁而彊〈彊彊禦也〉甚寛惠而慈於民
〈慈愛也〉皆有所行之〈行之皆有法術也〉今謂君惑於我必亂國
夫無乃以國故而行彊於君〈以國故恐敗國之故而以彊劫君也〉君未
終命而不沒〈沒終也〉君其若之何盇殺我無以一妾亂百
姓〈盇何不也〉公曰夫豈惠其民而不惠於其父乎〈惠愛也〉驪
曰妾亦懼矣吾聞之外人之言曰爲仁與爲國不
同爲仁者愛親之謂仁爲國者利國之謂仁〈利國謂安社稷〉
〈利百姓也〉故長民者無親〈無親無私親也〉衆以爲親苟衆利而百
姓和豈能憚君〈豈憚殺君也〉以衆故不敢愛親衆況厚之
〈況益也言以衆故殺君除民害衆益爲厚也〉彼將惡始而美終以晩葢者
也〈美善也晩後也葢掩也言以後善掩前惡〉凡民利是生〈謂爲民生利也〉殺君而
厚利衆衆孰沮之〈沮敗也〉殺親無惡於人人孰去之苟
交利而得寵志行而衆〈交俱也〉欲其甚矣孰不惑焉
〈欲欲太子也誰不惑謂國人也〉雖欲愛君惑不釋也〈釋解也〉今夫以君
爲紂若紂有良子而先喪紂〈良善也喪亡也若紂之有善子知紂之惡紂終〉
〈必滅國以計言之不如先自殺之〉無章其惡而厚其敗〈厚其敗謂武王擊以輕劒〉
〈斬以黃龯也〉鈞之死也無必假手於武王〈鈞同也假借也〉而其世
不廢祀至於今吾豈知紂之善不哉〈先自亡之故無知之者〉君
欲勿恤其可乎〈恤憂也〉若大難至而恤之其何及矣公
懼曰若何而可驪曰君盇老而授之政〈稱老以政授申生也〉
彼得政而行其欲得其所索乃其釋君且君其圖之
自叔以來孰能愛親〈叔獻公曾祖曲沃叔成師也叔伐晉殺其兄子昭〉
〈矦於翼叔生嚴伯嚴伯又伐翼殺昭矦之子孝矦嚴伯生武公武公滅翼而兼之武公生獻公獻公滅〉
〈嚴之族也〉唯無親故能兼翼公曰不可與政我以武與
威是以臨諸矦未沒而亡政不可謂武有子而不勝
不可謂威我授之政諸矦必絶能絶於我必能害我
失政而害國不可忍也爾勿憂吾將圖之驪曰以
皐落翟之朝夕苛我邊鄙〈皐落東山翟也苛擾也〉使無日以牧
田野〈無日不有翟儆故不得牧於田野也〉君之倉稟固不實又恐削封
疆君盇使之伐翟以觀其果於衆也與衆之信輯睦
焉〈果果於用師也輯和也〉若不勝翟雖濟其辠可也〈濟度也以不勝罪之〉
若勝翟則善用衆矣求必益廣〈所求益廣也〉乃可厚圖也
且夫勝翟諸矦驚懼吾邊鄙不儆倉廩盈四鄰服封
疆信君得其賴〈信審也賴利也〉又知可不其利多矣君其圖
之公說是故使申生伐東山〈東山臯落氏也〉衣之偏裻之衣
佩之金玦〈裻在中左右異故曰偏玦如環而缺以金爲之〉僕人贊聞之曰大
子殆哉〈贊大子僕也殆危也〉君賜之竒竒生怪怪生無常無常
不立〈竒異也不立不得立也〉使之出征先以觀之〈觀其用衆也〉故告
之以離心而示之以堅忍之權〈離心偏衣中分也堅忍金玦也玦以示離〉
〈也傳曰金寒玦離〉則必惡其心而害其身矣惡其心必內險
之〈險危也〉害其身必外危之〈外危之使攻伐也〉危自中起難哉
且是衣也狂夫阻之衣也〈狂夫方相氏之十也阻古詛字將服是衣必先詛之〉
〈周禮方相氏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以驅疫也〉其言曰盡敵而反〈言謂狂夫〉
〈祭詛之言〉雖盡敵其若內讒何申生勝翟而反讒言作於
中君子曰知微〈知微謂僕人贊也〉
十七年冬公使大子伐東山〈獻公十七年魯閔二年〉里克諫曰
臣聞臯落氏將戰〈言其不服將與申生戰也〉君其釋申生也〈釋舍也〉
公曰行也對曰非故也〈非故事也〉君行大子居以監國也
〈君行則守〉君行大子從以撫軍也〈有守則從撫循軍士〉今君居大子
行未有此也公曰非子之所知也寡人聞之立大子之
道三身鈞以年〈身鈞德同也以年立長也〉年同以愛〈立所愛也〉愛疑決
之以卜筮〈愛疑愛同也龜曰卜蓍曰筮〉子無謀吾父子之閒吾以
此觀之〈言吾使之徵伐欲觀其能不也〉公不里𠑽𨓆見大子大子
曰君賜我偏衣金玦何也里𠑽曰孺子懼乎衣躬之
偏而握金玦令不偷矣孺子何懼〈孺少也偷薄也偏半也分身之半以〉
〈授大子又令握金玦金玦兵要也君令於大子不爲薄矣〉夫爲人子者懼不孝不
懼不得〈賈唐雲不得不得君心也昭謂不得不得立也內傳大子曰吾其廢乎里𠑽曰子懼下孝〉
〈無懼不得立〉且吾聞之敬賢於請〈賢愈也言執恭敬愈於請求也〉孺子勉
之乎〈勉爲孝敬〉君子曰善處父子之閒矣〈入諫其父出勉其子〉大子
遂行狐突御戎先友爲右〈狐突晉同姓唐叔之後狐偃之父大戎伯行也先友〉
〈晉大夫先丹木之族右車右也〉衣偏衣而佩金玦出而告先友曰君
與我此何也先友曰中分而金玦之權在此行也孺
子勉之〈中分中分君之半也金玦以兵決事〉狐突歎曰以尨衣純〈雜色曰尨〉
〈純純德謂大子也〉而玦之以金銑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玦猶決也〉
〈銑猶灑也灑灑寒㒵言於大子無溫潤也〉雖勉之敵其可盡乎先友曰衣
躬之偏握兵之要〈握兵之要金玦之勢也金爲兵玦所以圖事決計也故爲兵要〉在
此行也勉之而已矣偏躬無慝兵要逺災〈慝惡也衣身之半君〉
〈無惡意也握兵之勢欲令大子逺災害也〉親以無災又何患焉至於稷桑
〈稷桑皐落翟地〉翟人出逆〈逆距申生也〉申生欲戰狐突諫曰不可
突聞之國君好艾大夫殆〈艾當爲外聲相似誤也好外多嬖臣也嬖臣害正故〉
〈大夫殆殆危也〉好內適子殆社稷危〈好內多嬖妾也嬖專寵故適子殆國家亂則社〉
〈稷危周幽王是也〉若惠於父而逺於死〈惠順也去避奚齊爲順父心而逺於死也〉
〈傳曰狐突欲行〉惠於衆而利社稷其可以圖之乎〈惠於衆謂不戰也大〉
〈子去則國不爭故利社稷〉況其危身於翟以起讒於內也申生曰
不可君之使我非歡也〈非歡愛我也〉抑欲測吾心也〈測猶度也〉
是故賜我竒服而告我權〈竒服偏裻權金玦也〉又有甘言焉〈申生〉
〈將去父又以美言撫慰之〉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譖在中矣君故生
心〈有此甘言非本意故言生心也〉雖蠍譖焉避之不若戰也〈蠍木蟲也譖從〉
〈中起如蠍食木木不能避也〉不戰而反我辠滋厚〈滋益也〉我戰雖死猶
有令名焉〈有恭從之名也〉果戰敗翟於稷桑而反讒言益起
狐突杜門不出〈不出避難也〉君子曰善深謀
晉語第七 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