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見聞誌 (四部叢刊本)/卷一
| 圖畫見聞誌 卷一 宋 郭若虛 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配元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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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畫見聞誌卷第一
郭 若虗 𢰅
敘論
敘諸家文字 敘國朝求訪 敘自古規鑒
敘圖畫名意 敘製作楷模 論衣冠異制
論氣韻非師 論用筆得失 論曹吳體法
論吳生設色 論婦人形相 論收藏聖像
論三家山水 論黃徐體異 論畫龍體法
論古今優劣
敘諸家文字
自古及近代紀評畫筆文字非一難悉具載聊以其𠩄見聞篇
目次之凡三十家
名畫集〈南齊高帝撰〉 古 畫品録〈謝赫𢰅〉 裝 馬譜〈毛恵逺𢰅〉
昭公録〈梁武帝𢰅〉 僧 繇録〈亡名氏〉 畫 說文〈亡名氏〉
述畫記〈後魏孫暢之𢰅〉續畫品録〈陳姚最撰〉 後 畫品録〈唐沙門彥悰𢰅〉
畫斷〈張懐瓘𢰅〉 名 畫獵精録〈亡名氏〉後畫品録〈李嗣真𢰅〉
襍色駿𮪍録〈韓幹撰〉繪境〈張璪𢰅〉 畫 評〈顧況撰〉
續畫評〈劉整𢰅〉 公 私畫録〈裴孝源𢰅〉 畫 拾遺録〈竇𫎇𢰅〉
畫山水録〈吳恬𢰅一名玢〉 唐 朝名畫録〈朱景玄𢰅〉
代名畫記〈張彥逺𢰅〉
畫山水訣〈荊浩𢰅一名洪谷子〉梁朝畫目〈亡名氏〉 廣 畫新集〈蜀沙門仁顯𢰅〉
益州畫録〈辛顯𢰅〉 江 南畫録〈亡名氏〉 江 南畫録拾遺〈徐鉉𢰅〉
廣梁朝畫目〈皇朝胡嶠𢰅〉緫畫集〈黃休復𢰅〉 本 朝畫評〈劉道醇纂符嘉應𢰅〉
敘國朝求訪
畫之源流諸家𬾨載爰自唐季兵難五朝亂離圖畫之好乍存
乍失逮我宋上符天命下順人心肇建皇基肅清六合沃野謳
歌之際復見堯風坐客間宴之餘兼窮繪事太宗皇帝欽明濬
哲冨藝多才時方諸偽歸真四荒重譯萬機豐暇屢購𭹀竒太
平興國間詔天下郡縣搜訪前哲墨蹟圖畫先是荊湖轉運使
得漢張芝草書唐韓幹馬二本以獻之韶州得張九齡畫像並
文集九卷表進後之繼者難可勝紀又𠡠待詔髙文進黃居寀
搜訪民間圖畫端拱元年以崇文院之中堂置祕閣命吏部侍
郎李至兼祕書監
檢供御圖書𨕖三館正本書萬卷實之祕
監以進御退餘藏扵閣內又
中降圖畫並前賢墨跡數千軸
以藏之淳化中閣成上飛白書額親幸召近臣縦觀圖籍賜宴
又以供奉僧元靄𠩄冩御容二軸藏扵閣又有天章龍圖寳文
三閣後苑有圖書庫皆藏貯圖書之府祕閣每𡻕因暑伏曝𤑒
近侍曁館閣諸公張筵縦觀圖典之盛無替天祿石渠妙楷寶
蹟矣
敘自古規鑒
易稱聖人有以見天下之𧷤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冝是故謂
之象又曰象也者像此者也甞考前賢畫論首稱像人不獨神
氣骨法衣紋向背為難蓋古人必以聖賢形像徃昔事實含毫
命素製為圖畫者要在指鑒賢愚彂明治亂故魯殿紀興癈之
事麟閣會勲業之臣跡曠代之幽潛託無窮之炳煥昔漢孝武
帝欲以鉤弋趙婕妤少子為嗣命大臣輔之惟霍光任重大可
屬社稷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
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孝成帝
逰扵後庭欲以班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聖賢之君
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倖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
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
今有班婕妤又甞設
宴飲之會趙李諸侍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大噱時乗輿幄坐張
畫屏風畫紂醉踞妲己作長夜之樂上因顧指畫問班伯曰紂
為無道至扵是乎伯曰書雲乃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扵朝𠩄
謂衆悪歸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圖何戒伯曰
沈湎扵酒微子𠩄以告去也式號式謼大雅𠩄以流連也謂書
亂之戒其原在扵酒上喟然歎曰乆不見班生今日復聞讜
言後漢光武明徳馬皇后美扵色厚扵徳帝用嘉之甞觀畫
虞舜見娥皇女英帝指之𭟼後曰恨不得如此為妃又前見陶
唐之像後指堯曰嗟乎羣臣百僚恨不得為君如是帝顧而笑
唐徳宗詔曰貞元己巳𡻕秋九月我行西宮瞻閎閣崇構見老
臣遺像顒然肅然和敬在色想雲龍之葉應感致業之艱難覩
徃思今取𩔖非逺文宗大和二年自𢰅集尚書中君臣事跡命
畫工圖扵太液亭朝夕觀覽焉漢文翁學堂在益州大城內昔
經頽
後漢蜀郡太守髙朕復繕立乃圖畫古人聖賢之像及
禮器瑞物扵壁唐韋機為檀州刺史以邉人僻陋不知文儒之
貴脩學館畫孔子七十二弟子漢晉名儒像自為賛敦勸生徒
繇茲大化夫如是豈非文未盡經緯而書不能形容然後繼之
扵畫也𠩄謂與六籍同功四時並運亦冝哉
敘圖畫名意
古之祕畫珍圖名隨意立典範則有春秋毛詩論語孝經爾雅
等圖〈上古之畫多遺其姓〉其次後漢蔡邕有講學圖梁張僧繇有孔子問
禮圖隋鄭法士有明堂朝㑹圖唐閻立徳有封禪圖尹繼昭有
雪宮圖觀徳則有帝舜娥皇女英圖〈亡名氏〉隋展子䖍有禹治水
圖晉戴逵有列女仁智圖宋陸探微有勲賢圖忠鯁則隋楊契
丹有辛毗引裾圖唐閻立本有陳元逹鎖諫圖呉道子有朱雲
折檻圖髙節則晉顧凱之有祖二疎圖王廙有木鴈圖宋史藝
有屈原漁父圖南齊蘧僧𭹀有巢由洗耳圖壯氣則魏曹髦有
卞荘刺虎圖宋宗炳有獅子撃象圖梁張僧繇有漢武射鮫圖
冩景則晉明帝有輕舟迅邁圖衛協有穆天子宴瑤池圖史道
碩有金谷園圖顧凱之有雪霽望五老峯圖靡麗則晉戴逵有
南朝貴戚圖宋𡊮倩有丁貴人彈曲項琵琶圖唐周昉有楊妃
架雪衣女亂雙陸局圖風俗則南齊毛恵逺有剡中谿谷村𭏟
圖陶景真有永嘉屋邑圖隋楊契丹有長安車馬人物圖唐韓
滉有堯民鼔腹圖〈以上圖畫雖不能盡見其跡前人載之甚詳但愛其佳名聊取一二𩔖而録之〉
敘製作楷模
大率圖畫風力氣韻固在當人其如種種之要不可不察也畫
人物者必分貴賤氣皃朝代衣冠釋門則有善功方便之顔道
像必具
真度丗之範帝王當崇上聖天日之表外夷應得慕
華欽順之情儒賢即見忠信禮義之風武士固多勇悍英烈之
皃隱逸俄識肥遁髙丗之節貴戚蓋尚紛華侈靡之容帝釋須
明威福嚴重之儀
神乃作醜䰩〈尺者切〉馳趡〈於切〉之狀士女冝
冨秀色婑〈烏果切〉媠〈奴坐切〉之態田家自有醇甿樸野之真恭驁愉
𢡖又在其間矣畫衣紋林木用筆全𩔖扵書畫衣紋有重大而
調暢者有縝細而勁健者勾綽縦掣理無妄下以狀髙側深斜
卷摺飄舉之勢畫林木有樛枝挺幹屈節皴皮紐裂多端分敷
萬狀作怒龍驚虺之勢聳凌雲翳日之姿冝須崖岸豐𨺚方稱
蟠根老壯也畫山石者多作礬頭亦為凌面落筆便見堅重之
性皴淡即生窊凸之形每畱素以成雲或借地以為雪其破墨
之功尤為難也畫畜獸者全要停分向背筋力精神肉分肥圓
毛骨隱起仍分諸物𠩄稟動止之性〈四𠯁唯兎掌底有毛謂之建毛〉畫龍者折
出三停〈自首至
至腰腰至尾也〉分成九似〈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
〈似虎耳似牛也〉窮㳺泳蜿蜒之妙得回蟠𦫵降之冝仍要𩦲鬛肘毛筆
畫壯快直自
中生出為佳也〈凡畫龍開口者易為巧合口者難為功畫家
開口貓兒合口〉
〈龍言其兩難也〉畫水者有一擺之波三摺之浪布之字之𫝑分虎爪之
形湯湯若動使觀者浩然有江湖之思為妙也畫屋木者折筭
無
筆畫勻壯深逺透空一去百斜如隋唐五代巳前洎國初
郭忠恕王士元之流畫樓閣多見四角其斗栱逐鋪作為之向
背分明不失繩墨今之畫者多用直尺一𭕒界畫分成斗栱筆
跡繁襍無壯麗間雅之意畫花果草木自有四時景𠋫隂陽向
背筍條老嫰苞萼後先逮諸園蔬野草咸有出土體性畫翎毛
者必須知識諸禽形體名件自觜喙口臉眼縁〈去聲〉叢林腦毛
披蓑毛翅有梢〈去聲〉翅有蛤翅翅
〈上聲〉上有大節小節大小
窩翎次及六梢又有料〈平聲〉風掠草〈䌤縫翅羽之間〉散尾壓磹尾肚毛
腿袴尾錐腳有探𤓰〈三節〉食爪〈二節〉撩爪〈四節〉托爪〈一節〉宣黃
八甲鷙鳥眼上謂之看棚〈一名看簷〉背毛之間謂之合澑山鵲雞𩔖
各有𡻕時蒼嫰皮毛眼爪之異家鵞鴨即有子肚野飛水禽自
然輕梢〈去聲〉如此之𩔖或鳴集而羽翮緊戢或寒棲而毛葉鬆
泡〈去聲〉巳上具有名體處𠩄必須融㑹闕一不可設或未識漢
殿呉殿梁柱斗栱義手替木熟柱駝峯方莖頟道抱間昻頭羅
花羅幔暗制綽幕猢孫頭琥珀枋龜頭虎座飛簷撲水風化
垂魚惹草當鉤曲脊之𩔖慿何以畫屋木也畫者尚罕能精
究況觀者乎
論衣冠異制
自古衣冠之制薦有變更指事繪形必分時代袞冕法服三禮
𬾨存物狀寔繁難可得而載也漢魏巳前始戴幅巾晉宋之丗
方用
䍦後周以三尺皁絹向後幞𩬊名折上巾通謂之幞頭
武帝時裁成四腳隋朝唯貴臣服黃綾紋袍烏紗帽九環帶六
合靴〈起扵後魏〉次用桐木黒漆為巾子裹扵幞頭之內前繋二腳後
垂二腳貴賤服之而烏紗帽漸唐太宗甞服翼善冠貴臣服
進徳冠至則天朝以絲
為幞頭巾子以賜百官開元間始易
以羅又別賜供奉官及內臣圓頭宮樸巾子至唐末方用漆紗
裹之乃今幞頭也三代之際皆衣襴衫秦始皇時以紫緋緑
為三等品服庶人以白國語曰袍者朝也古公卿上服也至周
武帝時下加欄唐髙宗朝給五品以上隨身魚又勅品官紫服
金玉帶深淺緋服並金帶深淺緑服並銀帶深淺青服並鍮石
帶庶人服黃銅鐡帶一品以下文官帶手巾筭袋刀子礪石武
官亦聽睿宗朝制武官五品巳上帶七事跕蹀〈佩刀刀子磨石契苾真
厥計〉
〈筒火石袋也〉開元𥘉復罷之晉䖏士馮翼衣布大袖周縁以皁下加
襴前繫二長帶隨唐朝野服之謂之馮翼之衣今呼為直掇〈禮記〉
〈儒行篇魯哀公問扵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注云逢大也大掖大〉
〈𬒮禪衣也逢掖與馮翼音相近〉又梁志有袴褶以戎事三代巳前人皆跣𠯁
三代以後始服木屐伊尹以草為之名曰履秦丗參用絲革靴
本胡服趙靈王好之制有司衣袍者宜穿皁靴唐代宗朝令宮
人侍左右者穿紅錦靿靴凡在經營𠩄冝詳辨至如閻立本圖
昭君妃〈音配〉虜戴帷帽以據鞍王知慎畫梁武南郊有衣冠而
跨馬殊不知帷帽創隋代軒車自唐朝雖弗害為名蹤亦
丹青之病耳〈帷帽如今之席帽周回垂網也〉
論氣韻非師
謝赫雲一曰氣韻生動二曰骨法用筆三曰應物像形四曰隨
𩔖賦彩五曰經營位置六曰傳模移冩六法精論萬古不移然
而骨法用筆以下五者可學如其氣韻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
宻得復不可以𡻕月到黙契神會不知然而然也甞試論之竊
觀自古奇蹟多是軒冕才賢巖穴上士依仁㳺藝探𧷤鉤深髙
雅之情一𭔃扵畫人品旣巳髙矣氣韻不得不髙氣韻旣巳髙
矣生動不得不至𠩄謂神之又神而能精馬凡畫必周氣韻方
號丗珎不爾雖竭巧思止同衆工之事雖曰畫而非畫故楊氏
不能授其師輪扁不能傳其子繫乎得自天機出扵靈府也且
如丗之相押字之術謂之心印本自心源想成形跡跡與心合
是之謂印矧乎書畫彂之扵情思契之扵綃楮則非印而何押
字且存諸貴賤禍福書畫豈逃乎氣韻髙卑夫畫猶書也楊子
曰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
論用筆得失
凡畫氣韻本乎㳺心神彩生扵用筆用筆之難斷可識矣故愛
賔稱唯王獻之能為一筆書陸探微能為一筆畫無適一篇之
文一物之像而能一筆可就也乃是自始及終筆有朝揖連緜
相屬氣脈不斷𠩄以意存筆先筆周意內畫盡意在像應神全
夫內自𠯁然後神間意㝎神閒意㝎則思不竭而筆不困也昔
宋元君將畫圖衆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筆和墨在外者半有一
史後至者儃儃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舎公使人視之則解衣
盤礴羸君曰可矣是真畫者也又畫有三病皆繋用筆𠩄謂三
者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結版者腕弱筆癡全取與物狀平褊
不能圓混也刻者運筆中疑心手相戾勾畫之際妄生圭角也
結者欲行不行當散不散似物凝礙不能流暢也未窮三病徒
舉一隅畫者鮮克畱心觀者當煩拭眥〈大抵氣韻髙筆畫壯則愈玩愈妍其或格凡毫〉
〈懦初觀縦似可采乆之還復意怠矣〉
論曹吳體法
曹吳二體學者𠩄宗按唐張彥逺代名畫記稱北齊曹仲逹
者本曹國人最推工畫𣑽像是為曹謂唐吳道子曰吳呉之筆
其勢圖轉而衣服飄舉曹之筆其體稠疊而衣服緊窄故後輩
稱之曰呉帶當風曹衣出水又按蜀僧仁顯廣畫新集言曹曰
昔笁乾有康僧㑹者初入呉設像行道時曹不興見西國佛畫
儀範冩之故天下盛傳曹也又言呉者起扵宋之呉𰖍之作故
號呉也且南齊謝赫雲不興之跡代不復見唯祕閣一龍頭而
已觀其風骨擅名不虗呉暕之說聲微跡曖丗不復傳〈謝赫雲擅美當〉
〈年有聲京洛在第三品江僧寳下也〉至如仲達見北齊之朝距唐不逺道子顯開
元之後繪像仍存證近代之師承合當時之體範況唐室巳上
未立曹呉豈顯釋寡要之談亂愛賔不刋之論推時驗跡無愧
斯言也〈雕塑鑄像亦本曹吳〉
論呉生設色
呉道子畫今古一人而巳愛賔稱前不見顧陸後無來者不其
然㦲甞觀𠩄畫墻壁卷軸落筆雄勁而傅彩簡淡或有墻壁間
設色重處多是後人裝飾至今畫家有輕拂丹青者謂之呉裝
〈雕塑之像亦有呉裝〉
論婦人形相
歴觀古名士畫金童玉女及神僊星官中有婦人形相者皃雖
端嚴神必淸古自有威重儼然之色使人見則肅恭有歸仰之
心今之畫者但貴其姱麗之容是取恱扵衆目不達畫之理趣
也觀者察之
論収藏聖像
論者或曰不冝収藏佛道聖像恐其䙝慢葷
難可時時展玩
愚謂不然凡士君子相與觀閱書畫為適則必䖏閒靜但鑒賞
精能瞻崇遺像悪有䙝慢之心㦲且古人𠩄製佛道功徳則必
專心勵志曲盡其妙或以希福田利益是其尤為着意者況自
呉曹不興晉顧凱之戴逵宋陸探微梁張僧繇北齊曹仲達隋
鄭法士楊契丹唐閻立徳立本呉道子周昉盧楞伽之流及近
代侯翼朱繇張圖武宗元王瓘髙益髙文進王靄孫夢卿王道
真李用及李象坤蜀髙道興孫位孫知微范瓊勾龍爽石恪金
水石城張玄蒲師訓江南曹仲元陶守立王齊翰顧徳謙之倫
無不以佛道為功豈非釋梵荘嚴真仙顯化有以見雄才之浩
博盡學志之精深者乎是知雲不冝収藏者未為要說也
論三家山水
畫山水唯營丘李成長安關同
原范寛智妙入神才髙出𩔖
三家鼎跱百代標程前古雖有傳丗可見者如王維李思訓荊
浩之倫豈能方駕近代雖有專意力學者如翟院深劉永紀真
之輩難繼後塵〈翟學李劉學關紀學范〉夫氣象蕭疎煙林清曠毫鋒穎脫
墨法精微者營丘之製也石體堅凝襍木豐茂臺閣古雅人物
幽間者關氏之風也峯巒渾厚勢狀雄強搶〈上聲〉筆俱均人屋
皆質者范氏之作也〈煙林平逺之妙始自營丘畫松葉謂之攅針筆不染淡自有榮茂之色𨵿畫木葉間〉
〈用墨搵時出枯梢筆蹤勁利學者難到范畫林木或側或欹形如
蓋別是一種風規但未見畫松栢耳畫屋旣質以墨籠染〉
〈後輩目為鐵屋〉復有王士元王端燕貴許道寜髙克明郭熈李宗成丘
訥之流或有一體或具體而微或預造堂室或各開戸牖皆可
稱尚然藏畫者方之三家猶諸子之扵正經矣〈𨵿同雖師荊浩蓋青出扵藍也〉
論黃徐體異
諺雲黃家冨貴徐熈野逸不唯各言其志蓋亦耳目𠩄習得之
於心應之扵手也何以明其然黃筌與其子居寀始並事蜀為
待詔筌後累遷如京副使旣歸朝筌領真命為宮賛〈或曰筌到闕未乆物〉
〈故今之遺跡多是在蜀中日作故徃徃有廣政年號宮賛之命亦恐傳之誤也〉居寀復以待詔録之皆
給事禁中多冩禁籞𠩄有𭹀禽瑞鳥竒花怪石今傳丗桃花鷹
鶻純白雉兎金盆鵓鴿孔雀龜鶴之𩔖是也又翎毛骨氣尚豐
滿而天水分色徐熈江南䖏士志節髙邁放逹不覊多狀江湖
𠩄有汀花野竹水鳥淵魚今傳丗鳧雁鷺鷥蒲藻鰕魚叢艶折
枝園蔬藥苗之𩔖是也又翎毛形骨貴輕秀而天水通色〈言多狀者〉
〈縁人之稱𦕅分兩家作用亦在臨時命意大抵江南之藝骨氣多不及蜀人而蕭灑過之也〉二者猶春籣秋
菊各擅重名下筆成𭹀揮毫可範復有居寀兄居寳徐熈之孫
曰崇嗣崇矩蜀有刁䖏士〈各光下一字犯太祖廟諱〉劉賛滕昌祐夏侯延祐
李懐袞江南有唐希雅希雅之孫曰中祚曰𪧐及解䖏中輩都
下有李符李吉之儔及後來名手間出跂望徐生與二黃猶山
水之有正經也〈黃筌之師刁䖏士猶関同之師荊浩〉
論畫龍體法
畫龍唯五代四明僧傳古大師其名最著觀其體則筆墨遒爽
善為蜿蜒之狀〈皇建院法堂屏風是其真跡〉至任一待詔之作稍加恠怒
〈建𨺚觀翊教院玉皇殿後是其真跡也〉今雀白𠩄圖又得其要〈建隆觀翊教院玉皇殿中羅㬋邉有〉
〈一龍頭北都大安寺羅漢壁有龍一條〉恨不見不興祕閣之頭軌範同否又不知
葉公當日𠩄遇厥狀何如自昔豢龍氏歿龍不復擾𠩄謂上飛
於天晦隔層雲下歸於泉深入無底人不可得而見也今之圖
冩固難推以形似但觀其揮毫落筆筋力精神理契呉畫
神
也〈前論三停九似亦以人多不識真龍先匠𠩄遺傳授之法〉
論古今優劣
或問近代至藝與古人何如荅曰近代方古多不及而過亦有
之若論佛道人物士女牛馬則近不及古若論山水林石花竹
禽魚則古不及近何以明之且顧陸張吳中及二閻皆純重雅
正性出天然〈晉顧凱之宋陸探微梁張僧繇唐閻立徳閻立本曁吳道子也〉呉生之作為萬丗
法號曰畫聖不亦冝㦲〈巳上皆極佛道人物〉張周韓戴氣韻骨法皆出意
表〈唐張萱周昉皆工士女韓幹工馬戴嵩工牛或問曰何以但舉韓幹而不及曹霸止引戴嵩而弗韓滉荅曰韓師曹將〉
〈軍戴法韓晉公但舉其弟子可知其師也至知韋鑒曁猶子鶠皆善畫馬但取其尢著者明之難即徧舉也〉後之學
者終莫能到故曰近不及古至如李與𨵿范之跡徐曁二黃之
蹤前不謝師資後無復繼踵借使二李三王之輩復起
鸞陳
庶之倫再生亦將何以措手扵其間㦲故曰古不及近〈二李則李思訓〉
〈將軍並其子昭道中舎三王則王維右丞曁王熊王
悉工山水邉鵉陳庶工花鳥並唐人也〉是以推今考古
事絶理窮觀者必辨金鍮無焚玉石
圖畫見聞誌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