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中國這個缺口
現代世界舞台上出現了一個怪物,這個怪物就是眾所周知的蘇俄。俄國是一個古老腐舊的屍體,共產黨是歐洲底精靈。這個精靈,自一八四八年來,到處飄蕩,尋覓借屍還魂的機會。終於,一九一七年,它找到了俄國這個屍體。這古老腐舊的屍體附着了共產黨這個精靈,就變成了蘇俄這個怪物。
自從出現了蘇俄這個怪物,世界就多事起來,人類就為之不安,中國更是倒楣!
這個怪物底一切都是怪的。蘇俄的組織、行為和作風,與眾不同;甚至於想法也與眾不同:在正常世界裡,心理健康的教師告訴學生「甲是甲」;而蘇俄共黨則有計劃地告訴學生「甲不是甲」;可是,同時他們卻絕對禁止學生依相同的型式說「史達林不是史達林」。在行為和作風上,蘇俄更是極盡詭譎變幻之能事。她一忽兒窮凶極惡,一忽兒面目和善;一方面高唱和平,另一方面積極備戰;今天和你交朋友,明天使翻臉不認人;在明處宣傳共產主義的福音,在暗處則遣派特務間諜從事陰謀活動;對自己講民族主義,對別人講國際主義。諸如此類,種種等等,不一而足,無不表現得矛盾衝突,使人五色迷目,摸不着頭腦。難以肆應,神經受不了!
其實,這些都是表象(Appearance),不是實體(Reality)。假若我們在表現背後發現了她底實質,那末就像得到一把鑰匙,對於他底這些綜錯複雜的作風和行為便可迎刃而解,不難一一說明。躲藏在這些行為和作風背後的實質是什麼呢?不是共產主義的實行,只是共黨底統治機構和權力組織之形狀、鞏固,和擴張而已。換句話說,蘇俄與共黨底一舉一動,一概以此目的為最基本的着眼點。試從這一最基本的着眼點出發,我們足以毫無困難地說明蘇俄與共黨三十年來的一舉一動。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它一會兒痛斥德國為法西斯,一會兒又與德國和好。單純從義理上着想,它底這種行為似乎是很「自相矛盾」的。可是,當着「痛斥德國為法西斯」同「與德國和好」二事在鞏固與擴張統治機構和權力組織俱為必須時,這一「矛盾」就在這種場合之下「統一」起來而不復為「矛盾」了。蘇俄與共黨底行為和作風,大體都可作如是觀,幾乎無往而不通。所謂「實行共產主義」也是蘇俄共黨藉以鞏固尤其擴張統治機構和權力組織底一工具;充其量不過一重要的特有工具而已。納粹底特有工具,則為「種族優越論」。
因為蘇俄共黨着眼於統治機構和權力組織底鞏固與擴張,因而無論在軍事政治上或是精神文化上它是以整個世界為攻擊對象。
在對整個世界採取攻勢以鞏固並擴大它的權力組織與統治機構時,最有效的方略莫如軍事武裝。因而,蘇俄所最注重的是軍事武裝。幾個五年計劃都是以軍事武裝的建立為中心。國內底一切措施,甚至於文化教育,無不是以廣義的或狹義的軍事武裝為基本出發點。共產黨之與一般政黨不同之處,在於它底軍事性質。總而言之,蘇俄與共黨底行為之基本着眼點是權力組織與統治機構底鞏固與擴大。而達到這種目的底重要程術,是包括精神與物質雙方的軍事組織。
蘇俄與共黨之所以如此,除了心理上愛好權力以外,有其歷史傳統的淵源,有其地理因素,尤其由於世界現勢及其中諸力底作用。這些客觀的因素匯合起來,加上心理上愛好權力的衝動,遂決定了它必須對整個世界採取攻勢態勢。
反對任何一個東西或贊成任何一個東西,都是一個人或一群人底自由。但是,無論反對或贊成,必須建立於真實的基礎之上。在事實上,嚮往蘇俄的人固然沒有神智清明地將蘇俄看作一個國家,反對她底人似乎也常常沒有將她底面目認識清楚。在事實上,蘇俄既非天堂,又非地獄;它正像許多其他的國度一樣,是時空間架里的存在體。既然如此,我們對之必須作四因次的理解(Four dimensional comprehension)。凡存在於時空間架里的存在體,不能不受時空間架里的特殊條件底決定或限制。決定或限制蘇俄的特殊條件正是構成它的地理環境和歷史背景。
蘇俄底全境為一廣漠無垠的大陸,這塊大陸自成一個單位,地理學家將它叫做歐羅西亞(Eurosia)。國境北至北冰洋,南瀕黑海和裏海,西至芬蘭、波蘭、羅馬尼亞,東南抵土耳其、阿富汗、印度。東與中國及朝鮮接壤。四境界線總計在七萬公里以上。
蘇俄地理區分,雖以波羅底海與黑海之間最狹處為歐亞二洲區分界,以烏拉山脈為歐亞二洲區分水嶺,可是,這一區分頗為勉強。烏拉山脈中央多平坦,並無峻岭阻礙交通。歐亞兩部俄羅斯,實為一整個地理區域。亞里山大第三說「俄羅斯為世界之第六部」,西伯利亞不過為自東歐拓出的一部分,這種全般的地理形勢利於統一。所以,俄國歷代底政治形式為中央集權。蘇俄今日的政治形態,則為傳統的中央集權制底擴大、深刻化、徹底化和廷長。通過共黨組織與統治的俄國,已經形成一個整塊的群體。這一整塊的群體底行動,完全操諸一個絕對命令之下。這種情形底存在,當然構成對世界的威脅。
在橫跨歐亞的蘇俄領土以內,包含世界最廣大的腹地(Heartland)。因而蘇俄擁有世界最大的戰略縱深。這一戰略縱深造成她可敗而不可亡的歷史。在另一方面,通過北冰洋、裏海、黑海等天然屏障,內部為一開闊平原,幾於無險可守。因此,外力一旦進侵,每易造成長驅而入之勢。她對外的猜忌心理,便由此生根。
斯拉夫民族自建國以來,從西方開始,次及北方,再次中央,最後向東南逐漸發展。俄國底歷史,從一方面看來,可說是一部擴土殖民史。斯拉夫民族過去於國境以內所從事之工作,主要地不過拓荒而已。
俄國之文化的發展和西歐比較起來,遲緩得多。第九世紀俄國文化才開始萌芽,奴隸制度在這個時候即已存在並且成為社會經濟繁榮的基礎。農奴制度隨土地私有而形成,並且逐漸深植其根於俄國經濟結構之內部。今日的集體農場,不過是農奴制度由私人化而徹底國家化而已。第十世紀時,東羅馬底希臘正教和希臘文字開始輸入,俄羅斯乃有開化的煩向。但是,十三世紀蒙古民族侵入,俄羅斯被殘暴統治二百餘年。大受創傷,文化發展為之遲滯。在十六世紀以前,俄國幾乎和西歐完全隔離。到十六世紀時,西歐文化的曙光,才展露於俄羅斯之荒寒平原。十七世紀彼得大帝大規模吸收西方文明。並且努力為俄國覓取「文化窗戶」。二十世紀列寧更進一步促成俄國底工業革命。
從上述種種條件看來,俄國是成長於兇殘、壓迫、奴辱,及與嚴酷氣候鬥爭之中,並且文化上長期滯留在「中古」以前。這些所與條件(Given conditions)基本地決定了俄國自開國迄今底行動之大部分。其決定的程度,遠過採取任何政體形式與政治信仰,這是我們必須明了的。
因着這些所與條件的決定,俄國底行動最大的特色就是:不被人壓迫,就要壓迫人。自她從蒙古人底壓迫中解放出來而國力膨脹以後,便發動對外的侵略。十七世紀以來彼得大帝整軍經武,先後與土耳其、瑞典、芬蘭、波蘭等國作戰,開強拓土。單說自十八、十九二個世紀之間,俄國對外開戰就達三十三次之各。在東方,她乘古老滿清帝國衰弱的機會略取黑龍江左岸,占領伊犁,建築中東鐵路於東北,租借旅順大連,乘義和團之亂進兵東北,煽動並支援外蒙獨立;今日則更深入中國腹地。
由此可見,蘇俄今日的對外行動,簡直有其內在的歷史一貫根源。她當前對外之所作所為,是將帝俄時代的侵略傳統完全承繼下去。不獨承繼下去,而且變本加厲,極積擴張。現在的蘇俄侵略和過去的帝俄侵略,在本質上毫無不同,所不同者,於侵略上多一重要工具,就是實行「無產階級革命」的各國共黨支部,她底侵略底技術隨着時代之進步而進步。
我們在前面說過,俄國底一部建成史,在大體上是拓殖史。自近代地理發現,重商主義勃興,帝國主義支配西歐若干國家後,十六、七、八,尤其十九世紀末葉至二十世紀初葉,各國帝國主義者努力開強拓土,掠奪殖民地,因而演成大大小小的戰爭。這許多殖民地爭奪戰,到二十世紀初葉第一次世界大戰而告一段落。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以美蘇為首的世界二大集團之所以擾擾不安,問題核心之一,也是殖民地問題。因而,現在世界所面臨的問題,從一方面看就是殖民地底爭奪或再分配問題。對於西方世界之擁有廣大殖民地,後來的俄國早就眼紅。彼得大帝之垂涎國外疆土是不用說的。就是革命領袖的列寧對於先進國家擁地之多,何嘗不流露於詞色之間?這一次大戰以後,後進的俄國,乘大部先進國家疲憊之餘,發動了殖民拓土的要求。不過,俄國是在一新的形式之下進行而已。從前列強掠奪殖民地的方式多半直接使用武力,實行「炮艦政策」。而俄國則挑起別國「內戰」,這是以內部分化代替從外部攻打。所以自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以來,希臘、伊朗、菲律賓、中國,一連串地發生「內戰」。這一殖民地底再掠奪,是蒙在「世界革命」、馬列主義、階級鬥爭等新煙幕之下進行的。可惜,對於這一新侵略方式,許多人費了很多時間還沒有認識清楚。
試一檢視蘇俄底世界規模的侵略布置,足夠令人觸目驚心。
戰爭是蘇俄共黨趁火打劫的大好時機,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戰敗的國家固然割地賠款,戰勝的國家也大受創傷,美國也大賒其本,惟獨蘇俄在這次戰爭中則大獲其利。她不獨獲得大量的物資賠償,而且也獲得殘酷無比的「人口賠款」。在領土擴張方面,蘇俄不僅恢復了帝俄時代的舊觀,而且實現了彼得大帝所不敢夢想的美景。
在歐洲方面,自一九三九年開始,蘇俄侵略波蘭;逼迫芬蘭割讓卡累利阿地峽等領土;利用所謂「人民投票」方式,合併波羅的海三小國;脅迫羅馬尼亞割讓北布洛哥維拉。除此以外,蘇俄勢力深入中歐及巴爾幹半島,並將馬列主義和蘇俄底生活方式藉政治強力推行於這些地區,以建立思想文化防線。
在亞洲方面,蘇俄則已完全「恢復帝俄時代的權益」。她在遠東方面掠取南庫頁半島、千島群島;併吞唐努烏梁海;置外蒙於其掌握之中;勢力延伸於東北,直達旅順大連東方不凍港;又掠取東北價值二十億美元的機器與物資。總計自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七年間蘇俄用各種方式擴張領土二十七萬三千餘平方里。
我們必須注意,蘇俄底擴張有二大顯著特徵:第一,它不十分積極將蘇人向外移植,而着重於假手各地傀儡組織來行政治統制,經濟榨取,生活方式底根本改變;如果可能,才實行軍事占領。第二,控制地區底整體性。英國是世界最典型的擁有殖民地最多的國家:曾經號稱「日不落之國」。但是,英國的殖民地零星分散於世界各處,統制不易。一旦世界有變,這些殖民地易於紛紛獨立,脫離掌握。蘇俄底殖民地則輻輳於歐亞大陸,成一整塊,統制便利。如果史達林假手毛澤東完成了對中國全部的統制,那末他對於歐亞大陸的統制便樹立了中心基礎。印緬這些地區垂手可得,到那時候,在這一廣大地區內部,沒有任何勢力能夠脫離她底控制。世界前途,如何得了!
依據前面所說的,蘇俄底這一擴張,是有其歷史的一貫性,而不是偶然的行動。同時,蘇俄底這一擴張,在表面看來於廣度上固然是全部地球,但從深度看來,卻是蘇俄以外的全部人類底文化;為了完成世界規模的極權統治,她必須從根本上以蘇俄文化統治世界。她要以蘇聯文化統治舊世界,首先必須徹底根除蘇俄文化以外的一切文化。她要徹區根除蘇俄文化以外的一切文化,必須徹底消滅從這些文化所衍生出來的文物制度。或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所以,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全世界人類,被她弄得擾攮不安,戰神威脅,糜有底止。
可是,橫在蘇俄與共黨前面的有一巨大阻力。它就是根基深厚的西歐文化及其具體新結晶的美國。現在,領導世界的文化,無疑是衍產了工業文明和爆破原子能力的西歐文化。美國是這一文化旺移植地。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作為民主國家兵工廠的美國,更因她底富饒和安定,從西歐移植地底地位而成為西歐文化之新中心。目前,淵源於拜占庭文化的蘇俄文化則向這一主要文化挑戰,蘇俄消滅了領導世界的西歐文化及其具體力量的美國,那時世界就無與之敵了。世界無與之敵時,史達林及其黨徒們還不能順利地繼希特勒之後完成征服全世界底美夢嗎?所以,人類歷史演變到現階段,就是到了兩種文化相激相蕩的時候,這兩種文化之相激相蕩,具體表現而為「美蘇鬥爭」,為冷戰,為種種隨時隨地發生的不愉快事件,演變所及,不是蘇俄無聲無臭地統制世界,便是與美國火併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
其次,從歷史上觀察,這一美蘇衝突,是「英蘇衝突」底延長。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布爾希維克政權成立,俄國共產黨人揚言「世界革命」。這就是蘇俄文化向世界文化挑戰底一個先聲,那時,戰後英國依然是世界底領導國家。英國擋住了俄共實行「世界革命」的去路,因而俄共策動各地共黨從事反英運動,特別是在近東所表現的。一九二○年蘇俄共黨領導東方各民族會議於巴庫,第三國際主席齊諾維夫演說高呼:「我們鼓勵你們作神聖的戰爭,以打倒英帝國主義。」在中國,三十年代,有香港罷工、沙面慘案,和以英國為主要對象的反帝運動。這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呢?戰爭底激變和消耗將英國降而為第二等國家,她失去了領導世界的地位,代英國而起的,是新興的美國。新興的美國崛起,她之擋住俄共「世界革命」之去路,亦若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英國之擋住俄共「世界革命」之去路。因而,美國獲自俄共的報酬,與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獲自俄國共黨的一樣:蘇俄共黨在藉美援維持住了政權以後,策動世界共黨支部從事「反差帝運動」,中國共產黨是執行這一訓令最熱烈最忠實的一支。從這一發展看來,蘇俄非率領全世界共產黨打倒美國不可!
如上所述,蘇俄既然採取攻擊的姿態向她以外的世界在物質和文化雙方作全面的進襲,尤其以打倒美國為中心工作。為了自衛起見,居於世界領導地位的美國自然不能不相應地採取各種必要的防衛措施。
美國對蘇的防衛措施底重點,顯然是放在西歐。美國之所以將對蘇的防衛措施放在西歐,是有其深遠的原因的。第一,傳統地,西歐是現代世界政治、經濟、軍事底重心,它是世界底心臟,因而美國以為保有西歐就保有世界。第二,西歐是西歐文化區長成地。我們又曾說過,美國是這一文化底移植區。西歐文化是世界底領導文化,保有西歐就象徵地保有這一文化及其所表現的文物制度。第三,美國這一新興的英語國家底血緣和傳統與母國英國相同,這一民族情感先天地決定她要保衛西歐。第四,西歐地區,無論在政治、教育、經濟、軍事,或許許多多其他方面,比諸古老、腐敗、糜爛混亂、落後的東方要高明得多。照美國想,將力量用在西歐,比用在東方,要省簡而且收效大。
基於這一認識,所以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即採取置重點於西歐的基本原則,依這一原則而生產的。有馬歇爾計劃,有大西洋公約,以及一連串的措施。為了對付蘇俄底封鎖,美國耗費巨大的代價維持柏林的空運,這是她維繫在西歐誠信的象徵。她援助了英法底復興;在選舉過程中擊敗了助蘇的意共,這樣穩定了西歐底陣腳。在希臘半島,支持了希臘政府剿討游擊隊。她深入巴爾幹半島,直接或間接援助南斯拉夫,鼓勵狄托底英勇離蘇行動,並且更進一步,嘗試着逐漸將狄托主義輸送到東歐和中歐處於鐵幕關閉之下的國家裡去。最近,據傅美國和西班牙愛國主義者佛蘭科底關聯日益密切,甚至有發展到發生軍事性質的關聯之跡象,凡此等等,足見美國在西方的確是逐步布置防蘇陣線。
對於東亞呢?美國雖然置重點於西歐,但是對於東亞並不是完全不聞不問的。從北極起,經阿拉斯加、南韓、日本、琉球,一直到菲律賓;顯然逐漸建成一條抗蘇防線。在這一工作上,沉毅深遠的麥克阿瑟元帥具有莫大的努力和成績。
然而,我們能否因此就說,世界規模的抗蘇防線已經完成了呢?不能,這一防線可說完成了四分之三,但是,尚有一個很大的缺口。洪水正從這個缺口向西南太平洋洶湧注入。如再不及時搶救,那麼已經完成了的四分之三的防線將歸無用:難免赤色洪流泛濫,人畜漂沒。那時世界將回返到羅亞的時代。但是,卻沒有人來得及再造方舟!
這一缺口就在中國。
顯然得很,西歐底抗共力量正在增強。共禍的洪流在西方頗有日漸退潮的徵象,但是,共禍洪流在西方底退潮,正所以形成它在東方漲潮,洪流是要鑽尋缺口傾瀉的。
這不是臆測,而是有歷史根據的。
一個國家採取政策的模態,也與她底歷史文化和環境有密切的關係。我們可以說,一個國家採取政策的模態,除了環境因素以外,是這個國家底歷史與文化之反映。高度機械文明的國家,她採取政策的模態也多少是機械的。美國採取政策的模態多少是帶機械性的。因此,我們將美國採取政策的模態叫做「布朗運動」(Brownian Movement),布朗運動是分子運動。分子運動是機械性的(Mechanical)。蘇俄共黨採取政策的方式叫做「阿米巴運動」(Ameebic Movement)。阿米巴是一種原始動物,它底運動是不甚規則的。當着它在那一方面遇到不可踰越的抵抗時,便向相反的方面趨進,改個方向游向原來的目標,蘇俄共黨底行動方式就是如此。它固然有些落後,但卻也靈活,切合現實。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托洛斯基(Tvosky),和齊諾維夫(Zenovev)這般人,乘着戰後各國底貧困、混亂,和動盪不寧,揚言「世界革命」,派人四出活動;蘇俄紅軍藉邊界問題居然進兵華沙。這些過火的行動,刺激了西方底國家,引起他們發生「布爾希維克的恐怖」,群起實行干涉,聯合包圍封鎖,策動白俄反攻。這些措施,使新建立而基礎未固的共黨政權陷入極度危厄的狀況之中。西方的壓力加大,而落後的東方呢?則曠野千里,風吹草地見牛羊。就在這種情勢之下,列寧們就阿米巴似地一面藉與西方國家恢復正常外交關係來緩和西方國家底壓迫,一面則向東發展。於是,而有對東方民族的政策之產生和實行。一九二○年,列寧在共產國際第二次大會席上,提出關於民族與殖民地問題的政策。這一政策包括幾個要點:第一,必須喚起被壓迫民族與殖民地人民的反帝革命意識;第二,必須使無產階級革命與民族殖民地革命聯繫起來;第三,必須承認在進行民族與殖民地革命的過程中,同時有階級矛盾發生,因而應該作實現共產主義的準備;第四,必須承認殖民地與落後民族的經濟發展可以超越資本主義的階段;第五,必須實行民族自決原則與蘇維埃制度。第六,必須以實現世界共產主義為解決民族問題與殖民地問題之最後目的。
列寧們在策動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底無產階級革命失敗以後認為:「歐洲資本主義創造出來的力量,主要表現不在歐洲的工廠,而在占領的殖民地。」所以,蘇俄共黨領袖認為亞洲被壓迫的民族是世界革命的潛伏勢力。亞洲各落後國家是帝國主義者底後方。動搖了帝國主義者底後方,即所以動搖帝國主義者在西方的統制宮殿。基於這一認識和決定,於是蘇俄承認阿富汗獨立;並先後和波斯、土耳其等國恢復外交關係。在遠東方面,加拉罕來華活動,並申聲放棄帝俄時代的一切權益。自然,這一政策,隨着史達林所努力的大斯拉夫民族主義之恢復,而更積極和顯明地與彼得大帝對外侵略的路線接上,使東方弱小民族又變成新俄羅斯帝國底殖民地。
早在三十年前。羅素就已說過:「現在,無疑的,托洛斯基和紅軍區背後隱藏着濃厚的民族情緒,共黨政權之重行征服俄國底亞洲部分,這一行動,在本質上恢復了帝國主義的情緒;雖然我發現這種情緒是為許多共產黨員所激怒地反對的。」他又警惕地說:「蘇俄政府將會一天一天從純粹的自衛,而走向採取一種帝國主義的政策。……整個亞洲都躺在布爾希維克的侵略野心之下。以前在帝俄統治之下的亞洲幾乎全部十分穩定地落入布爾希維克底掌握之中了。」羅素在三十年前即作此語。奈何在三十年後赤禍已經泛濫神州大陸的今天,民主國家還不十分覺悟哩!
無論歷史是否重演,相似的原因或情境產生相似的結果,這總是可以採取的試用假設(Working hypothesis)。在歷史演程中展現了相似的情境時,思考世界問題的人不見容易聯想地試行依據相似的情境來預測這一演變的未來結果,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以來,以歐洲為中心,在世界與蘇俄對待的關係上,又出現了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對俄關係相似的局勢。雖然,那時,蘇俄共黨政權尚在襁褓之中,主要的敵體是以英國為首的西歐國家加上受西方影響的日本,並且他們聯合起來構成某種程度的軍事行動,同時內部還有白俄反攻,而這一次大戰自末期以後蘇聯強大起來,她底軍事力量控制波羅的海、中歐,以至巴爾幹半島底一部分,而且內部沒有任何反叛力量足夠動搖她底政權,但是顯然得很,除卻這些一表象以外,蘇俄與她以外的世界敵對的基本形勢,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的一點也沒有改變;不獨一點也沒有改變.而且隨着衝突之擴大和加深而表現得更為明顯。現在大家都不是有「世界底分裂」這一意識嗎?雖然,在這一次西歐沒有足夠抵禦她的軍事力量,而且英國失去領導地位,但是,在歐陸式微的工業文明又從新大陸得到了新生的力量而回到它底發祥地,美國取英國底地位而代之,領導着全世界的防蘇運動。因着前面所說的理由,再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以來,蘇俄在歐洲之侵略性的擴張行動,使得美國也自覺地或不自覺地走着英國底舊路,領導着西歐,從事防蘇工作,這一行動,我們已經說過,表現而為馬歇爾計劃、大西洋公約,扶持英、法、意及西德,步步與西班牙接近,並給南斯拉夫以鼓勵。這一序列底事例合共使西方抗蘇陣線加強,蘇俄在西方發展的餘地日漸縮小。在這種情勢之下,蘇聯在西方碰壁,我們很有理由判斷,她要像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在西方碰壁而回首東顧一樣,向東方發展,從向東發展中「動搖帝國主義者底後方」來「打倒帝國主義」者了。
這不僅是依據歷史的推測,擺在眼前的事實更足以證實這一看法。
西南太平洋海疆,民族問題複雜,這一區域,早有共黨活動。而共黨活動底方式,幾乎完全依據前述的民族政策而行的。巴基斯坦已有共黨活動,在緬甸、安南,共黨活動,更趨積極。共黨底這些活動,表面雖似零散,但骨子裡卻是有系統地受莫斯科指揮,藉反抗當地底舊有統治者,以更換新的俄國主人。而中國共黨活動,則是蘇俄所策動的這一大亞洲赤色運動底大樞紐。
假若中國共黨完全統制了中國大陸,那末鐵幕從莫斯科向西南延伸至印度洋岸,史達林底命令從克里姆林宮經西伯利亞、北平、廣州下達新德里。太平洋西岸一直到印度洋岸,這兩洋底沿岸是世界人口稠密的地區,而且擁有橡膠、米、鐵等等重要的戰略資源。所以,中國共產黨在蘇俄指使之下如果完成全部占領中國的迷夢,那末這一地區從南到北便一氣呵成。現在,廣州被占,廣西受威脅,日軍所要打通的「大陸走廊」已被打通。蘇俄底軍隊自莫斯科出發,經西伯利亞鐵道,沿北寧、平漢、粵漢,而直達廣州,進出南洋,暢行無阻。複次蘇俄如果藉共黨統制了中國,那末便可獲得世界七分之四的巨大人力(Man Power)。此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莫與之京的最大戰略空間。假設第三次世界大戰露面,蘇俄在這一戰略空間之內,依領先建立的縱深最大的戰略基地,箭頭自內陸伸向海洋,與來自海洋的美國率領的大海空軍周旋。如果取勝,她直截了當席捲歐亞。如果失敗,她可里脅人民,退而深藏於烏拉嶺以東撒哈拉沙漠以西和西伯利亞這一廣漠的腹地,從事長期鬥爭。在這種情形之下,原子炸彈和現代軍備底效用,將大為減少。
這樣看來,中國地區,在反蘇戰爭中,是何等重要!正在中國境內進行的反共戰爭,它底世界意義何等重大!這一戰爭,完全是世界規模的反共戰爭底緒戰。假若不將中國這一缺口堵塞起來,那末美國成就之於西歐的,必定毀之於東亞,毫無疑義。因為地球是圓的!
所以,為世界底前途着想,為民主國家底前途着想,必須迅速設法把中國這個缺口堵住,把中國這個缺口堵住,那末從西歐,經過北極、阿拉斯加、南韓、日本、琉球,一直到太平洋東南海疆的反共鐵環才全部完成,無縫無隙。
如我們在上面所述,世界反共的鐵環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三,祇剩在中國部分的四分之一沒有合攏。要完成這一部分,並不甚難。民主國家花費一點點代慣,就可收穫很大的效果。從表面看來,中國似乎無啥力量,但是,現在的中國正像含水多重的沙漠。在中國人民里蘊藏着深厚的反共潛能。這一潛能,是反共力量真實的基礎。大部分中國知識青年,樂於接受西方文化,酷愛科學與民主,他們憎惡任何來源與一切形式的偏挾威力極權統制。廣大的中國農民,更痛恨一切騷擾和壓制,渴望安住樂業。這些一成分是人民民主反共運動的中堅力量。一旦稍微注射了強心劑,一旦看到了光明的希望,一旦獲得了新的正確領導,死悶的情緒便一掃而光,匯合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中國人民民主反共運動立時展開,配合上世界反極權反暴力的民主自由戰爭,起來廓清蘇俄與共黨等等毒惡的統制。
實施這一計劃,必須在西南堅守一個地區,使共黨全部占領大陸的企圖永無實現之日。在東南必須首先確保各大小島嶼,在這一步做到以後,必須相機藉海空軍之助在閩浙沿海開闢一個「第二戰場」。第二戰場之開闢,在軍事作用和政治作用上都是非常重大的。
閩浙沿海開闢戰場,在軍事上,可以威脅浙贛線、京滬線,遙遙撼制平漢線,進而橫截敵方大陸走廊;最低限度除吸引共黨若干兵力以外,可為未來進攻大陸建立一立足點。在政治上,意義更為重大:正式的反共救國武裝部隊,如能攻至大陸,敵後人民民主反共武裝力量立即發生感應,獲得新的希望,和精神的鼓舞。在這情勢之下,已經顯露出來的民主反共隊伍必更趨積極活躍,而平日蟄伏未動的潛力亦必因有確實聲援而一一相繼露面。這樣一來,人民民主反共武裝部隊底數量日增,活動地區日廣。共黨既要應付前方的正式反共軍隊,又要應付在後方多如牛毛的人民抗共武力,那末,即使他們不立時崩解,至少統制不能鞏固。這樣持久發展下去,可望有掃除暴政的一天。
總括上面所說的,蘇俄如不得志於西方,必將有事於東亞。因為,蘇俄底行動模態是阿米巴運動:見害即避,有利必趨的。如果有力量的民主國家存隔岸觀火的態度,坐視蘇俄假手共黨,以中國為基地,從容糜爛世界最大的陸地,那末除非原子彈能把半個地球炸毀,這一禍亂就成不了之局。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則受共黨之禍者,將不只中國人民而已。
科學進步的民主國家,有意無意地以為儘管蘇聯與共黨糜爛世界,只要我底原子彈一扔出,問題就解決了。這種假設似乎太過樂觀,這一假設底毛病,似在過分重視科學技術,而忽視蘇俄輿共黨糜爛之全面性與縱深程度。民主國家擁有物理的原子彈蘇俄與共黨則擁有政治的原子彈。物理的原子彈氏威力縱十百倍於今日,也不能完全消滅政治的原子彈。何況原子彈底秘密不見得為一國所獨占呢?所以,民主國家底政治家和軍事家在肆應這一全面性的世界變亂,必須相應地從全面考慮弭禍之道。
作者個人認為原子彈並不能解決世界問題,祇替世界添加了新的問題而已。
現在,全世界底人類為未來大戰的疑雲所籠罩,憂鬱似乎成為這個時代知識分子通有的病症。大家好像覺得第三次世界大戰之來臨是無可避免地宿命的(Fatal)事件,顯然,從這一預先假設(Presupposition)而推衍出來的結果並沒有必然的根據人類底自我決定(Self-determination)力在歷史演程中常常發生決定的作用。「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天生了仲尼,宇宙就大放光明!宇宙之間既然有了人類,而人類又有智慧,那末人類區命運就不是完全為自然底盲力(Blind-force)所支配,而多少可以作自我決定。人類之可貴,就在有智慧所生的預見(Forethought)。自古以來,人類憑着這一預見,避免了許許多多天然的災害。人智進步到了現今,對於自己人為的災害,難道反而宿命地不可避免嗎?
我們要作成功的打算而不作失敗的打算。世界未來的戰爭並非不可避免的。只要有力的民主國家了解蘇俄與共黨底特性,及早防止,那末一定可以弭禍於未然。蘇聯與共黨是最現實的陰謀集團,它們除了實力以外,一切都不會考慮。何處有不可克服的壓力,它們便在何處趨避!那兒放鬆,它們便在那兒作祟。為了貪圖一時的便宜而行的放縱,必至種下最近將來更大的禍亂。希特勒所縱的火頭還未全熄,歐亞人民區血跡還未全乾,珍珠港事件底記憶猶新哩!這都是張伯倫綏靖政策鼓勵希特勒所作的直接後果!對付比希特勒兇殘陰毒十倍不止的蘇俄與共黨,只有毫不遲疑地拿出實力來行動。講實力者只認識實力,實力只會在更大的實力前屈服。果真如此,蘇俄與共黨底陰謀無處可施,暴力無處可用,世界大戰就可以避免了。而要做到這一步,在世界防蘇陣線相繼構成的現在,有力的民主國家必須趕快援助中國人民民主反共的運動,堵住中國這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