増修書説 (四庫全書本)/卷34
増修書説 卷三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増修東萊書說卷三十四 宋 時瀾 撰
呂刑第二十九 周書
世衰則情偽繁人老則經歴熟穆王之時文武成康之澤寖㣲姦宄日勝其作書於既耄閱世故而察物情者亦熟矣故古今犴獄言之略盡用刑者所冝盡心焉
呂命穆王訓夏贖刑作呂刑
此書之作蓋命呂侯以司宼因而訓告諸夏以贖刑之制也刑之有贖始見於虞書不過有金作贖刑一語而已蓋臯陶作士斟酌出入舜一以付之固不預立條目之多也今呂侯既受命而猶煩穆王訓夏贖刑至三千之多焉視舜臯陶之際則有間矣是書哀矜明練固夫子存以示後世而微見其意者亦不可不察也
惟呂命王享國百年耄荒度作刑以詰四方
百年耄荒乃倦於萬㡬之時也哀矜之意猶不能已方且度刑以詰四方穆王之於民厚矣嘗論穆王之氣質稟賦蓋有甚絶人者血氣方盛馭八駿而略四方雖曰失道要非齷齪者所能為及其改過於血氣既衰期頤篤老之際訓告四方上引邃古下極民情琅然精明亦加於人數等受於天者如此使有周召之徒養成之豈易量其所至哉
王曰若古有訓蚩尤惟始作亂延及於平民罔不㓂賊鴟義姦宄奪攘矯䖍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淫為劓刵椓黥越茲麗刑並制罔差有辭民興胥漸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詛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於上上帝監民罔有馨香徳刑發聞惟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
序書斷自堯典蓋文獻不足無所考證東遷之前大訓河圖之類尚藏王府故三皇五帝之事尚見此書不可不詳玩也鴻荒之世渾厚敦龎開暴亂之端者蚩尤其先也故曰蚩尤惟始作亂惡力既盛驅扇薫炙延及平民無不化於為惡寇賊鴟義姦宄奪攘矯䖍極敘其惡之情狀也鴟義者以鴟張跋扈為義指惡為善也矯䖍者矯偽䖍劉之謂也惟蚩尤惡力之盛民皆化之故雖剪絶於涿鹿而餘毒遺孽復為苖民覆出為惡弗用靈善所以聖人不得已制刑法以治之此穆王推原其刑之所由起也元者善之長開闢之元有善而無惡有徳而無刑反善而有惡懲惡而有刑用刑之端初不始於聖人也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滛為劓刵椓黥此言非特刑之端不始於聖人至於刑之事亦非始於聖人蓋苖民先創作五虐之刑自號為法殺戮無辜始過為劓刵椓黥之制故聖人不得已用其所自為者還以治之於是刑辟興焉使苖民未創為五虐之法非惟聖人不忍開此端斷割屠剝之慘泰和生育中亦不容有此端也麗者施也言苗民於此施刑不分輕重並為一制隨意戕殺罔復差別枉直之辭暴虐愈甚則姦宄愈不勝惡氣所動民皆悍然興起更相漸染泯泯棼棼顛倒錯亂略無毫髪誠信曰罔中於信者不與信相當也以覆詛盟者無所聊賴肆為欺誕幽顯兩無所畏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於上上帝監民罔有馨香徳刑發聞惟腥形於聲嗟窮之反也動於氣臭惡之熟也民心之反天意之還也惡運之極治原之開也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苖民無世在下勝復之理然也報虐以威者因黥之虐報之以墨因椓之虐報之以宮猶空谷之報聲咸其自召而我無心焉所謂天討也無世在下者遏絶之使無世緒在天下也皇帝說者以為堯以書考之治苗民命伯夷禹稷臯陶皆舜也非堯也
乃命重𥠖絶地天通罔有降格羣後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鰥寡無葢
治世公道昭明為善得福為惡得禍民曉然知其所由不求之𣺌茫㝠昩之間當蚩尤三苗之昏虐民之得罪者莫知其端無所控訴相與聽於神祭非其鬼天地人神之典雜揉瀆亂此妖誕之所以興人心之所以不正也在舜當務之急莫先於正人心首命重𥠖修明祀典天子然後祭天地諸侯然後祭山川髙卑上下各有分限絶不相通焄蒿妖誕之說舉皆屏息然此非專重𥠖之力亦朝之羣後及在下之衆臣精白一心輔助常道卒善而得福惡而得禍雖鰥寡之微亦無敢蓋蔽而不得自伸者民心坦然無疑不復求之於神此重黎之所以得舉其職也
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苗徳威惟畏徳明惟明乃命三後恤功於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榖三後成功惟殷於民士制百姓於刑之中以敎祗徳
清問者明目達聦無纎毫壅蔽之謂也苖民既遏絶矣鰥寡猶有辭於苖者蓋苖在舜世合散靡常前章所謂遏絶苖民者討其元惡大憝也此章所謂有辭於苖者言其遺孽餘種也考於虞書或伐之以大禹徂征之師或治之以臯陶象刑之敘大小非一端先後非一時也惟苖民尚有遺孽餘種為鰥寡之患故舜於此益加自治焉曰威曰明皆繫以徳反本自治之謂也不求威明於外而反修其徳盛徳之至不怒而威無思不服不察而明無隱不照惟畏惟明雲者此威方可畏此明方可謂之明也威明並用君道立矣然後分命大臣授以為治之綱焉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正其心也禹平水土主名山川定其居也稷降播種農殖嘉榖厚其生也是三者皆致力於民之大者故謂之功恤功於民心誠恤之而戮力於此也伯夷所降之典天地人之三禮也當是時承蚩尤三苖之敝妖誕怪神深溺人心重𥠖之絶地天通固為之區別其大分矣然蠱惑之久未易遽勝也故伯夷於此降天地人之祀典以折民之邪妄使知天地之性鬼神之徳森然各有明法向之蠱惑摧敗銷落蕩乎其不留矣是所謂折民惟刑也主名山川者因九州之所主山鎮川瀆以名其州奠六域而使民各有攸處也農殖嘉榖者班播種之法而為農者始知耕殖之方也自不知本者觀之平水土降播種當在所急而伯夷之降典若緩而不切然抑不知人心不正將相胥而入於夷狄禽獸雖有土安得而居雖有榖安得而食諸穆王首述伯夷之典先其本也後之知道者亦謂除神祠然後人為善其旨微矣正其心定其居厚其生三者之功既成而殷盛則所以防閑儆懼之者不可廢於是乎臯陶作士制百姓於刑之中以敎祗徳焉約飭限制斯民於刑辟之中非使之畏刑也所以檢其心敎之祗徳也心之祗敬徳之所以存也後世或謂臯陶不與三後之列蓋未嘗考呂刑之篇以刑為主故歴敘本末而歸之於臯陶之刑勢不得與伯夷禹稷雜然並列也言固有賔主也三後雲者猶曰三人云爾豈若後世特立標榜如三君八俊之謂哉
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於四方罔不惟徳之勤故乃明於刑之中率乂於民棐彝
穆穆者和敬之容也明明者精白之容也灼於四方者穆穆明明之合輝光發越而四達也罔不惟徳之勤者觀感動盪而不能自已也故乃明於刑之中率乂於民棐彝者民既知徳矣故士師所明之刑無過無不及率皆治民輔廸其秉彝而保其徳所謂刑罰之精華也自伯夷之典迄臯陶之刑制度文為之具也自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於四方罔不惟徳之勤故乃明於刑之中率乂於民棐彝精神心術之運也茍其無本則前數條不過卜祝工役農圃胥史之事耳
典獄非訖於威惟訖於富敬忌罔有擇言在身惟克天徳自作元命配享在下
穆王既論臯陶之刑矣此所以戒當時典獄之官也典獄不得行其公者非為威脅即為利誘不過兩端而已訖者不行之謂也威不能屈富不能滛豈無道乎敬忌罔有擇言在身示之以進乎此者之目也一日敬忌豈遽能罔有擇言在身惟敬忌之篤參貫積累馴致其道至於言行無擇之地然後能造乎天徳矣不言行者舉一以包之也元命天之休命也刑辟之命而曰元指用刑之本心也曰自作者既造天徳則輕重上下無非天理而天不在外也用刑至是則祈天永命功在王室祭於大烝配於無窮在下者對天之辭也穆王將使典獄者免於威富之兩患必極言之至於天徳則豈易乎哉
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獄非爾惟作天牧今爾何監非時伯夷播刑之迪其今爾何懲惟時苗民匪察於獄之麗罔擇吉人觀於五刑之中惟時庶威奪貨斷制五刑以亂無辜上帝不蠲降咎於苗苗民無辭於罰乃絶厥世獄重事也不察者或視以為刀筆吏之事故穆王明告司政典獄使知其職分之大焉五刑五用是謂天討雖君不得而與焉司是柄者非君之臣乃天之牧也故曰非爾惟作天牧蓋呼而警之使知其任之重如此將何以居之哉要必前有所法後有所戒遵夷軌而避覆轍庶幾不為天位之辱也伯夷之監告之以所當法也苖民之懲告之以所當戒也伯夷播刑以啓迪斯民特刑之理耳自典獄者言之未若臯陶明刑之切近舎臯陶而使之監伯夷者蓋三居五服彼固朝夕之所從事監於伯夷則所以探其原也苖民匪察於獄之麗獄情之輕重所當施者既漫不加省矣至於斷獄亦未嘗擇吉人俾觀五刑之中獄既不得其情斷獄又不得其人是人與法俱弊也則所謂庶威者初無定法奪於貨利相與為市而巳斷制五刑無非私意以亂虐無辜逆天悖理此上帝之所不蠲而咎之所以降也苖民無辭於罰乃絶厥世罪大而不可解也職刑者天牧也苖民擅為已有而斷制之其殄滅也冝哉
王曰嗚呼念之哉伯父伯兄仲叔季弟㓜子童孫皆聽朕言庶有格命今爾罔不由慰日勤爾罔或戒不勤天齊於民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爾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雖畏勿畏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一人有慶兆民頼之其寜惟永
穆王享國百年矣視其臣民者者猶兄弟少者猶子孫呼之來前庶其感格以從命不敢必人之已從意篤情親厚之至也切意之參錯訊鞫之變遷極天下之勞莫若獄茍有須㬰厭怠之心則民或不得其死矣故必告之以勤今爾罔不由慰日勤所以安行而自慰止在乎無日不勤也慰者非得其情而喜蓋以不弛其職自慰也爾罔或戒不勤者必嘗惰然後戒雖曰知悔方其惰時安知無失其平者乎天齊於民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者申告之以不可不日勤也刑者天之所以整齊斯民而典獄者特承天意以終其事者也使我一日曠職不能終天之事則是柄將改而在它人矣自君言之紂之炮烙不能終天之事而終之者武王也自臣言之苖之庶戮不能終天之事而終之者臯陶也其可不懼乎其可不日勤乎其可不祗敬迎天命以承之乎穆王以奉天為心者也司政典獄能奉天命則為能奉穆王矣雖人之所畏者勿畏也雖人之所休者勿休也心不外用惟敬五刑輕重出入皆所以成剛柔正直之三徳是乃敬逆天命之綱條也天子以天下為體者也天下典獄者皆若是則一人有慶矣兆民之命寄焉則固頼之者也導迎善氣培養根本國夀其有不延者乎獄之所繫蓋如此
王曰吁來有邦有土告爾祥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兩造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孚正於五刑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其罪惟均其審克之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衆惟貌有稽無簡不聽具嚴天威
前數章反覆告戒至此始頒贖刑之令言之訒而不敢易也刑而謂之祥好生之徳既見於發語之端矣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三者之審民之所以安也何所當擇豈非典獄之人乎何所當敬豈非用刑之際乎何所當度豈非獄辭之所逮及者乎不擇典獄之人則有邦有土者雖有哀敬之心亦無所施矣既擇其人然後居敬行簡以臨之先後固有序也獄辭之連逮古今之通病酷吏以多殺為功貪吏以鬻獄為利惟恐株連枝蔓之不廣漢世詔獄之所逮蓋有至於十餘萬者矣茍於追逮之時審度其必當逮者然後逮之刑之所以簡也兩造具備兩爭者皆造於庭非偏聽也師聽五辭羣有司同聽其辭非偏見也獄辭所及既欲審度而兩造復欲其具備蓋所不當逮者不可擾一人所當逮者不可闕一人也五辭簡孚正於五刑獄辭雖衆麗於刑者不過五故謂之五辭羣有司同聽其辭簡核孚信隨其輕重而正其刑此情法相當者也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以是辭而求是刑參差而不可簡核則罪之疑者於是正五贖之罰以待之此情法不相當者也至於罰之猶不服察其果無辜則正於五過宥過無大蓋直貸之而已古者因情以求法故有不可入之刑後世移情而合法故無不可加之罪此古今之異也刑降而為罰罰降而為過每降愈輕矣刑固欲輕以私而故縱則非天討此所以嚴責典獄者五過之疵而待以惟均之刑也故縱而宥以五過其疵病大率有五官者權勢也反者報德也內者女謁也貨者賄賂也來者干請也既使之與所縱者同罪復勉以其審克之審者察之之謂盡其心也克者治之之謂竭其力也盡其心竭其力則私不能奪而防㣲別嫌者亦無所不至矣夫然後可免於五過之疵也自此每條多繫之以審克皆丁寜之使盡心力而為之也五刑之疑有赦即所謂正於五罰五罰之疑有赦即所謂正於五過觀下文五辟疑赦而為罰則五罰疑赦而為過從可知也皆欲其審克者當赦而不赦不當赦而赦所害皆不輕也簡孚有衆即所謂師聽五辭五辭簡孚惟貌有稽敎之以簡孚之法也辭或可偽而貌不可揜不正則眊有愧則泚推此而稽之蓋有所不得遁者矣無簡不聽具嚴天威者不經衆人之簡核則獄雖成而上有所不聽所以如是求詳而致嚴者蓋刑乃天之威非君之私權也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衆之所簡孚即天威之所在也
墨辟疑赦其罰百鍰閱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惟倍閱實其罪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閱實其罪宮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閱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閱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
此贖刑之令也載於法謂之刑加於人謂之辟六兩曰鍰自百至千稱其辟之輕重而為金之多寡也五辟之疑既赦而從贖矣每條必繼之以閱實其罪言之屢辭之復者出死入生輕重固大不等毀支體之與捐財貨輕重亦大不等也死生刑贖定於俄頃安得不皆閱其實乎司刑所掌五刑之屬二千五百穆王之三千雖増於舊然枚數之則墨劓所増者各五百皆輕刑也宮所損者二百大辟所損者三百皆重刑也剕不増不損居輕重之間者也輕罪則多於前重罪則損於舊觀其目則哀矜之意固可見觀其凡則文勝俗弊亦可推矣
上下比罪無僭亂辭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審克之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罰懲非死人極於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察辭於差非從惟從哀敬折獄明啓刑書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並兩刑
刑者律也比者例也罪無正律舉輕以明重舉重以明輕所謂上下比罪也三千之刑可謂衆矣猶不能盡天下之罪不免於上下以求其比以是知天下之情無窮而法不可獨任也無僣亂辭者既無正律所恃以為依據者獨其獄辭耳茍又僣差而亂其辭既無定法復無定辭將何所依據乎此例固有昔嘗有之而今不行者矣故戒之以勿用不行也惟察惟法其審克之蓋以既無正律察其法尤不可不致詳也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者法重情輕法輕情重斟酌升降要必有以權之也是權也一毫私意未盡猶不能皆得其平惟克天徳然後能與乎此也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者有一人之輕重前所謂輕重諸罰有權是也有一代之輕重此所謂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刑亂國者欲齊乎新國之輕則非齊也刑新國者欲齊乎平國之中則非齊也惟通其倫類識其要㑹然後知不齊之齊也罰懲非死人極於病者贖罰之所懲雖非死傷然殫其資財人固已極於病矣此穆王哀矜之無窮也此心不厚者必謂免汝之死始取汝之財為惠已多方為徳色寜有猶憂其病民者邪穆王於人之輸財憫之猶若此況於真用五刑此心又可知矣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者穆王憫斯民之篤故於治獄者獨識其真佞口才者世俗所謂能折獄者也穆王乃舍之而屬意於溫良長者蓋深知區區辯慧之不足任惟溫良長者視民如傷心誠求之不中不逺故其所折之獄無不在中也察辭於差非從惟從者雖得長者以折獄而治獄之法不可偏廢理事要當並舉非如後世以頺然土木為長者也辭之實者屢訊屢鞫前後如一欺罔文飾者雖巧於對獄其辭要必有差因其差而察之不從其偽辭乃所以從其真情也哀敬折獄明啓刑書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者以哀敬之心折獄既有其本至於議法之時必澄定其精神澡雪其耳目然後啓法律與衆占度裁其輕重則咸庶幾協乎中正當啓刑書之際民命所繫豈容有少昏惰亦豈容不博盡衆議乎蓋過此則其刑之矣過此則其辟之矣於此時固不可不審克也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並兩刑者論刑既終申之以奏獄之戒也獄辭之成既得其孚信輸之於上不可變易情實必如其本辭然後謂之孚也一人而有數罪一罪而有數法奏其刑於上必皆備載而上之人斷獄則並兩刑而從其一重者以斷之焉陳其數者有司也制其義者人主也
王曰嗚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懼朕敬於刑有徳惟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於單辭民之亂罔不中聽獄之兩辭無或私家於獄之兩辭獄貨非寳惟府辜功報以庶尤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天罰不極庶民罔有令政在於天下
履之而後難及之而後知穆王臨御之久飽於世故此其言所以多懼也朕敬於刑有徳惟刑蓋真知刑之所當敬非有徳者誠不可以付此責也五刑天所以左右斯民而司刑者代天行罰作配在下奈何其不敬哉明清於單辭以下告之以敬天之實也獄辭有單有兩無證佐者謂之單辭聽之為尤難曰明而復曰清蓋篤敬之至澄之又澄表裏洞徹然後能不待證佐而坐照其情也單辭固難聽然不常值凡日之所聽者無非兩辭也故復戒之民之所以治罔不由中聽訟之兩辭而有偏仄是將無所措手足矣其可用私意而家於獄之兩辭乎家雲者出沒變化於兩辭之中以為囊槖窟穴者也其所以如此者蓋必有所利而然故戒之以獄貨非寳惟府辜功報以庶尤使之知獄貨非所以為寳貨積而罪亦積乃所以聚汝辜罪之功狀終有時而償取貨之時固欲其多至報以庶尤之時衆罪交至豈汝所能勝乎受貨為富若可喜計貨為罪誠可懼也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者人之於用罰固有時而知懼矣然或警或肆非所以為永畏也固有時而偶合矣然臆度揣摩非所謂天徳也未至乎永畏未造乎天徳我有須㬰之間而民已有死生之差矣惟人在命畏若之何而不永徳若之何而不天也茍用刑失中不協於極則干天之罰播於庶民者亦略無令善可稱之政於天下流惡為無窮矣穆王此章告官伯族姓髙則望之以天卑則防之以貨其語若不倫者蓋克念罔念特一息之間耳
王曰嗚呼嗣孫今徃何監非徳於民之中尚明聽之哉哲人惟刑無疆之辭屬於五極咸中有慶受王嘉師監於茲祥刑
中者呂刑之綱領也苖民罔是中者也臯陶明是中者也穆王之告司政典獄勉是中者也至於末章之所訓迪自中之外亦無它說焉今爾何所當監豈非徳於民之中乎用刑者有意干譽或上或下欲以徳名而實不足以為徳所以為徳者必於民之中而後可也其施無心其行無事本非作徳而徳莫加焉此所謂徳於民之中典獄者之大法也哲人惟刑待之尊也無疆之辭期之逺也屬於五極咸中有慶教之以密察之工也屬者繫屬之謂以罪繋法各協其極然後謂之咸中有慶九中而一偏則猶有所憾不得為慶矣又總而結之曰受王嘉師監於茲祥刑言汝諸侯汝司政典獄受我嘉羙之衆藹然郁然無一損缺當共䕶養其可不監於此祥刑而忍輕戕虐之乎嗚呼穆王之心千載猶可見也
増修東萊書說卷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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