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徐掖青六十序
外觀
往余選東浙之文,甬上萬履安,首以「鶴山七子」見示,其一掖青也。庚寅、辛卯間,有《明州八家詩》選出,而掖青之詩最為俊拔。掖青亦遂與履安訪余兄弟於黃竹浦,時餘四方之交遊方息,其所以慰寂寥者,賴有甬上也。已而掖青移居郊外,間或遊齊魯,余至甬上,多不相值。近年來,掖青始返故居,相與話舊,風霜荏苒,而髮鬢皆已皓然矣。
當坊社盛時,吾輩翹然各有功名之志。居常如含瓦石,品核公卿,裁量執政,不欲入庸人小儒之人度,直望天子赫然震動,問以此政從何處下手。逮勢與願違,赤梢鯉魚,□之齏甕,亦不禁其撥刺之狀。荒台菀井,哭聲所至,朱鳥飛來,鐵函待後,匹夫煩冤,乾象未嘗不為之變色也。今也歎老嗟卑,髮短心長,既無關於經世長民之事,徒黨紙上之枯骨,而為之奔走服役。茫茫然尚欲計算百世而下,為班氏之人物表者,不與李、蔡並列,豈非愚者乎?
嗟乎!余與掖青投分以來,年愈進而處愈下。言念身世之故,有不堪回首者矣。然而不可不謂之天幸,同社之士,一時居盛名者何限,往往為天之所忌、人之所妒,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而其間慷慨於事會之來者,又皆下從國殤,寄姓名於談口退筆而已。當年所謂俊及顧廚,復有幾人?鍾石變聲,誰不欲以清流自矢?靖節甲子,依齋易卦,年運而往,突兀不平之氣,已為饑火之所銷鑠。落落寰宇,守其異時之面目者,復有幾人?掖青始為名士,繼為遺民,今儼然又為世之老成人。朱子言放翁能太高,跡太近,恐為有力者所牽挽,處今之世,而得以浮沈陸海,不為人之所指名,寧詎非幸耶?雖然,掖青之觀於世變已熟矣,審於義理已精矣,當必有以寄其胸中之所獨得。余嘗有詩寄沈眉生云:「書到老來方可著,交從亂後不多人。」余之所致望於掖青者,未嘗不與眉生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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