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寔錄/大南寔錄前編/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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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宣威建武英明莊正聖德神功孝哲皇帝,諱瀕,聖誕庚申年〈黎永祚二年,明萬曆四十八年〉,神宗孝昭皇帝第二子也。母孝昭皇后段氏,初封副將勇禮侯,嘗擊破烏闌賊於渜海口,神宗孝昭皇帝深嘉之。戊子春二月,晉封節制諸軍,大破鄭兵於於𤅷江;辛卯,神宗孝昭皇帝崩,上時二十九,群臣尊為節制水步諸營兼總內外平章軍國重事太保勇郡公,時稱賢主。以掌奇尊室忠、尊室祿、阮福喬、宋有大、尊室義為掌營;該奇宋福康〈宋福治之孫〉、楊山、沛橋〈二人均缺姓〉為掌奇;阮有鎰為該奇;領布政營記錄花封〈缺姓〉為該簿副斷事;餘文武官員進秩有差。
夏五月,黎鄭梉使其將鄭檮開左鎮軍營,將兵一萬屯河中〈時稱梂營,即今河清府蒞〉,黎有德開石鎮軍營,統兵五千屯橫山,范必仝為北布政州守將,屯三號〈時稱三屯〉以備我師。
秋八月,召廣平水營參將阮朝文還。先是日麗之戰朝文恇怯不進,諸將多以為言,至是召還,以尊室壯〈掌營尊室洮之子,時稱雲龍侯〉代之。壯既至,修器械、訓士卒,邊備益嚴。
己丑元年〈黎慶德元年,清順治六年,明後永明王永曆三年〉秋八月,黎真尊崩,無嗣。
冬十月,黎神尊復位,改元慶德。
十一月,遣使如東都,鄭參從阮惟時言於鄭梉曰:「南主與我兩世姻親,今當因其來使而慰納之。」梉乃厚待我使遣還。
十二月甲辰,皇二子〈即英宗孝義皇帝〉生,次妃宋氏〈掌奇宋福康之女〉所出也。
庚寅二年春二月,布政營記錄阮有鎰嘗令將士裝作北河衣帽幟,謀亂鄭兵,再作詐降書投於鄭約為內應,未及以聞。參將尊室壯與有鎰有隙,因譖有鎰將謀北歸。上命逮之獄,有鎰乃述明時《英烈誌》,作《花雲郜氏傳》以明其志,因司獄以進,上覽而赦之,復以為正營文職,寵遇如初。
辛卯三年,改懷仁府為歸寧府〈後改歸仁〉。
壬辰四年,上躬勤政,不事宴樂。時有乂安歌姬氏承〈缺姓〉姿色艷麗納入宮,上因覽《國語》至吳王寵西施事忽悟,即遣氏承捧御衣賜掌營阮福喬,而藏書衣帶中,命喬沈殺之。
癸巳五年〈黎盛德元年,清順治十年,明後永明王永曆七年〉春二月,黎帝改元盛德。
三月,大閱於安舊〈社名〉,以兵杖刓利定賞罰。〈中侯奇十船三百人,內步六十隊船,三千二百八十餘人;左中右中二奇奇十四船各七百餘人,內水五十八船,六千四百人;左中堅奇十二船六百人,右中堅奇十船五百人;左中步右下步二奇奇十船各四百五十人,前中步奇十二隊隊五船,共二千七百人。左翼右翼前翼後翼四奇奇五船共一千一百餘人;前水後水左水右水四隊隊五船各五百餘人;左內步右內步前內步後內步、左銃右銃前銃後銃八奇奇六船,共二千一百餘人;左步營十船共四百五十餘人。前柄後柄左柄右柄四隊隊四船各二百餘人,左水奇五船二百餘人。〉
初置泰康營,時占城國王婆抋侵富安,命該奇雄祿〈缺姓〉為統兵、舍差明武〈缺姓〉為參謀,領兵三千伐之;軍至富安,諸將皆欲按兵以誘敵,雄祿曰:「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兵之善也。今我師遠來,利在速戰,何以誘為?」乃進兵諭石碑山、虎揚嶺直擣其城,乘夜縱火急攻大破之。婆抋遁走,略地至潘郎江,婆抋遣子殼婆恩奉書請降雄祿以聞。上許之,命以潘郎江為界,江之東至富安界首分為泰康〈即今寧和〉、延寧〈即今慶和〉,以雄祿鎮之;江之西仍還占城,使修職貢。
夏六月,群臣上尊號為太傅國公,朝賀畢賞賚有差。
築沙觜壘〈在日麗海口,時稱錐鋒壘〉。
甲午六年春正月,召布政營鎮守春山〈缺姓〉往鎮泰康,以扶陽〈缺姓〉代之。扶陽至鎮,修理城池,撫恤士卒,眾心悅服。
夏四月,掌營忠有罪下獄。先是宋氏驕肆,忠欲除之,宋氏懼,乃曲意媚忠。忠與之私,宋氏因勸忠反,忠遂密結黨羽,將圖不軌,其屬名勝怖者以告,捕治具伏。上不忍加誅,繫獄尋死,乃戮宋氏,以其家產散給軍民;賞授勝怖為廣平營該隊軍吏,獲偽籍以進,上令焚之,人心大安。
乙未七年春二月,鄭將鄭檮嘗遣北布政州守將范必仝縱兵過界河,侵掠布政營,鎮守扶陽以事聞,上大怒議北征。時南北用兵,上思得賢才委以邊事,夢神人以詩遺之,曰:「先結人心順,後施德化昭,枝葉堪搉落,根本也難搖。」上以順義昭武之應〈阮有進,時稱順義侯;阮有鎰,時稱昭武侯〉,故凡兵事必與二人謀之。
三月,命阮有鎰行邊,有鎰至布政營,盡得邊狀以歸。上召問有鎰,對曰:「臣有一計,取鄭檮如反掌耳。」上問何如,對曰:「近來連歲用兵,我軍末嘗北渡,今臣請分兵三道,上道先攻必仝;中道繼進以為聲應,鄭檮在河中聞之,將謂我兵之來其意,惟在必仝而已,必空壘赴援;下道兵因進橫山襲黎有德,乘虛奪河中營,是調虎出林、引蛇入穴之計,一舉可獲全勝矣。」上喜曰:「卿論兵有鬼神不測之妙,子房、伯溫亦不是過。」有鎰又請於廣平諸海口設火號臺,以敏邊報;及修長育倉運粟貯之,仍令廣平布政諸營將士各整軍需,以待徵發,上皆從之,乃授阮有進為節制、阮有鎰為督戰。庚午,有進、有鎰率水步諸營渡𤅷江,先遣舊營鎮守宋有大出屢登〈社名〉市,擊走鄭參督鄧明,則奪其營;扶陽出芙蒥破三號營,必仝走入巄芃〈地名〉。鄭檮聞三號失守,果悉其眾從山路赴援日暮,宋有大等復引兵回依江畔駐札,有進分遣春山為下道先鋒;阮福喬與該奇高伯福〈都督國公高伯葩之子〉、宋威、阮義分兵四隊焉。有進自率壯捷軍為中道,該奇朝義、扶才〈二人名,俱缺姓〉為左右衛陣,有鎰領前統奇兵後接,約以翌日齊到河中營;扶陽為上道先鋒,宋有大接應將兵追擊必仝。辛未,下道春山等出奇兵據洊海口以禦有德,屬將弼忠〈缺姓〉而自引兵直進橫山,遇有德擊破之,有德敗走樂川〈社名〉收獲象馬器械無算,乘勝直抵河中營。鄭檮椑將蓁沛、紀紹〈二人名,俱缺姓〉悉力拒戰,春山退磐石溪,有進大兵繼至斬蓁沛,紀紹遁走,我師克河中營;上道扶陽追必仝,及於巄芃,必仝以州降,鄭檮從橫山後走至白石岡,初有鎰度檮敗必由山路走,先引所部於此設伏,及檮至,顧謂其屬曰:「此處如有伏兵,我輩無去路矣。」言未已,伏兵已猝起,有鎰手射檮左臂,檮遂棄象馬器械與有德走回安場〈社名,即今乂安省蒞〉。有鎰欲乘勝長驅,有進不可,乃會兵合中以捷聞。上喜曰:「有進、有鎰真虎將也!」遣將臣吏至軍賞勞將士,又密諭有鎰按兵招撫,以俟機會勿輕進,凡軍事當與有進商議,不可自專,於是有進、有鎰立招安牌以收眾心。鄭參督鄧明則與朝蘇、秀龍、鑽武、寧祿〈四人名,俱缺姓〉皆詣軍門降,有進分隸諸營將籍新降將士兵民之數以獻有鎰,又修書招鄭檮降,不聽。即密遣阮文芳及其弟阮文祥齎金寶縱間諜,以鄭檮失利慾降之狀託鄭都督崇〈缺姓〉言於鄭梉,梉信之,令執檮以歸,檮創中道死。事聞,上大悅,賞有進黃金三十兩、白金一百兩,有鎰黃金三十兩、白金八十兩;又加賞有鎰錦衣一、寶劍一,餘諸將賞賜各有差。
夏五月,鄭梉遣太保鄭杖為統領,陪從阮從濯、給事中阮性為正副督視,領十八將收復河中營;武文添領戰船五十艘次奇羅海口;阮有進聞之,請阮有鎰問計,有鎰曰:「彼眾我寡,難與爭鋒,且暫還𤅷江示之以弱,密遣步兵伏於巄芃,水兵駐洊海口以待之。杖等見我師南還,必謂我怯不為備,因而攻之,杖等必為我擒,文添不攻而自破矣。」有進然之,乃遣該奇張福雄〈張福奮之子,時稱雄威侯〉領兵伏於巄芃,尊室壯領戰船出洊海口,而自撤兵還𤅷江。及杖等至河中營疑不敢進,召文濯問計,文濯曰:「有進、有鎰智勇之將,北渡以來乘勝遠鬬,銳氣益壯,今無故撤兵必誘我也。不如左次樂川,水步相接,隨機應變,此兵法也。」杖如其言,退屯樂川下〈社名〉,遣兵五百人巡遊河中營以為聲勢,有進、有鎰聞之上,言曰:「昔者曹兵百萬見挫東吳,郝昭三千能拒諸葛,多寡非所論也。今鄭杖領兵南來踰月未嘗一戰,乃棄奇華〈縣名,今改奇英〉之地退據樂川,是兵雖多而無鬬志,臣等請發兵擊之,大軍隨後策應,且列水兵於𤅷江以為聲援。」上許之。
秋八月,阮有進、阮有鎰令駐將分道竝進,正道張福雄、扶陽、純德、奎勝〈三人名,俱缺姓〉等率先鋒兵攻鄭,遊兵走之直抵樂川下,破鄭杖營;上道宋有大、春山、扶才、貢覺〈三人名,俱缺姓〉等聞樂川下已破,即進攻鄭將才、迪〈二人名,俱缺姓,時稱郡公〉於樂川上〈社名〉,皆破之,收獲器械象馬不可勝計。有鎰領水兵入奇羅海口攻武文添,文添退駐丹涯口,我水兵又入南界口;鄭將阮有勅、黎仕厚皆望風遁走,鄭杖與駐將退保安場,我師乘勝進至彬舍〈社名〉,北河為之震動。有進遣人獻捷,而將兵屯樂川。
九月,鄭梉遣其子柞率大兵次於安場。
冬十月,鄭梉復遣鄭寧〈梉季子,時稱郡公〉為統領、陶光饒為督率、武文添為水軍督率,進至奇華,我師退屯河中營。
十一月,鄭寧、陶光饒回復安場,鄭柞北還,留文添為鎮守、光饒為屯守、楊湖潘興造為督視,各領所部駐安場。申文觥、閔文蓮屯接武〈社名,屬天祿縣〉,賴世時、祥忠〈缺姓〉屯明良〈社名〉,恆、漢〈二人名,俱缺姓,時稱郡公〉屯平朗〈社名〉,山文添屯驅犢江,各領鄉兵控禦。
十二月,鄭將祥忠等以鄉兵入奇華,驅人民之降者以歸,阮有進會諸將於雲葛〈社名〉市,分遣留延、添榮〈二人名,俱缺姓〉為正副先鋒、張福雄為衛陣,將兵出石河〈縣名〉邀擊,大破之;雄果敢善戰,北人憚之號為雄鐵。
時阮有鎰欲得外應以分鄭兵,乃遣文祥、黃生等齎密書潛往北河諸鎮招諭豪傑,約同舉事;高平莫敬完、海陽名奮〈缺姓,時稱郡公〉、山西范有禮皆領命曰:「王師若過藍江,願發兵應之。海陽不輸租稅以絕其糧,高平進據團城〈即今諒山省蒞〉以分其勢,山西願為內應奪其城。」文祥等回報有鎰,喜謂有進曰:「人情如此,願早定計以卒大功。」
丙申八年春正月,我師襲接武,鄭將申文觥等敗走,遂乘勝追擊鄭水兵於三制江,武公桄、黎仕厚併力合戰,我師稍卻。
二月,阮有鎰進兵至鴻嶺,遇鄭遊兵擊破之,會日暮駐軍有鎰督令急進平明至敏牆〈地名〉,遇鄭將武文添率水兵登岸,先鋒延略〈缺姓〉急攻之,文添退據籐底〈社名〉;有鎰督兵衝擊射殺其將祥忠,文添大驚走回安場。有進率正道兵至明良,宋有大率上道兵至平朗山,陶光饒分兵拒戰,會鄭兵為我將登瀛〈缺姓〉所敗,鄭諸將皆遁去,光饒亦棄壘回安場。有鎰乃收兵回雲葛以捷報,上遣使齎金帛賞賚將士有差。
鄭梉聞陶光饒、武文添俱失利,遣鄭寧統諸將鎮撫乂安,光饒、文添皆屬焉。
三月,山西范有禮遣人以書達阮有進、阮有鎰請行三策:一縱反間,以疑其心;二結和好,以求其助;三用豪傑,以收其功。有進、有鎰得書大喜。時又有海陽人文諭來〈缺姓〉,言海陽與山西豪傑亦皆起兵待王師,過藍江為之接應。
夏五月,阮有進、阮有鎰聞鄭兵至,乃遣弘榮、楊智、文純〈三人名,俱缺姓〉等領水軍至南界口攻鄭將椿〈缺姓,時稱郡公〉,鄭寧使屬將李〈缺姓,時稱郡公〉救之;有鎰督兵交射列旗為號,楊智在洋外望見疾進射之,獲椿及戰船三十艘,李敗走。駙馬程〈缺姓〉率戰船接戰,我師乘風發礮,煙焰蔽天,鄭兵潰亂,黎仕厚、裴仕良、阮有勅、蔡伯秩皆敗,棄船而走;寧聞之大驚,退據恬渡,有鎰引兵圍之,已而撤回南界,與楊智水軍相衛。寧復出大奈屯,有鎰、楊智率水陸諸軍進至藍江,水師副將阮福喬、參將尊室壯復率兵抵丹涯口,攻鄭水師大破之,武文添棄船走;宋福康、扶陽率上道兵奄至香僕〈社名〉圍陶光饒軍,寧督諸軍赴援,扶陽等兵敗退還河中,喬彼創尋卒。〈贈特進輔國上將軍左軍都督府左都督義郡公,立祠於陽春,給祀夫五十人。〉有進聞寧進至三弄〈社名〉,乃列水師於浮石、三岐、越安諸津,次遣弘信〈缺姓〉領戰船伏於明良;有鎰率步兵伏於南岸〈社名〉以截寧歸路。寧聞有鎰軍南岸,笑曰:「彼孤軍深入如網中魚,供吾與諸將一鱠!」遂使其將漕岩、演壽〈二人名,俱缺姓,時稱郡公〉突出南岸浮墟與我軍戰遇伏,漕岩、演壽皆為我將都信〈缺姓〉所殺;寧將兵過平湖〈地名〉,弘信率水師射之,鄭兵死者甚眾,寧乃退屯安場。
六月。上駕幸廣平。初上聞我軍累勝,自將出北布政扶路〈社名〉欲與接應,及聞諸將退河中,乃駐蹕於安宅〈社名〉。阮有鎰詣行在謁見,上問以兵事,有鎰對悉其狀,因復進言於上曰:「二年來用兵始能略定乂安,七縣之地得之甚難,而所費甚廣。今勢未可乘,請於藍江南界築壘為守。以俟機會;且用兵在先,論將今典者多是親舊,或有不閑紀律、進止乖宜,亦有縱軍擄掠,以失民望,此非全勝之道也。昔者韓彭英布俱以智勇為漢將立功業,豈皆豐沛人乎?臣願精選諸將有方略者,不拘疎戚皆使典兵;其親故而不知兵者厚與俸祿以終其身,毋使得司兵柄,如是則任使各當其才,而戰無不勝矣。」上善之,賜黃金白金寶劍,復就令軍。
遣文祥、黃生、世良〈缺姓〉復齎密書諭山西范有禮,有禮得書即遣其子鳳密諭豪傑以應之。
丁酉九年春正月,山西范有禮遣其子鳳偕文祥、黃生等諧河中軍,有進、有鎰使人引詣廣平行在拜見,上厚賚遣還,復以世良為次隊長、文祥為該合,從阮有鎰之請也。
夏四月,黎鄭梉死,子柞襲。
五月,上駕至乂安,駐蹕於雲葛〈社名,屬石河縣〉。駐將以鄭有變,皆請乘機進取;上不忍伐人之喪,遂遣使往弔,尋命迴鑾,留諸將屯藍江以南,築壘自山頭至海口,以備禦之勢。
鄭寧屯兵廣勸〈社名,屬天祿縣〉,令諸軍浚濠築壘分守要處。〈橫山上石壘相傳鄭寧所築,時稱寧郡壘。〉又多散金玉,厚撫將士。鄭柞疑有異謀,乃召還而以鄭根〈柞之子〉代領其眾。寧麾下鄭槃張得名,詣阮有進降;寧既還,尋織以逆謀下獄死,於是鄭諸將皆解散,多來歸附。
六月,宜春〈縣名〉福洲〈社名〉人攀鱗〈缺姓〉來降,因言於阮有鎰曰:「鄭將黎時憲、黃義膠、鄧世功約以二十四日分為三道渡清潭〈縣名〉江諭踰南華襲擊宋有大軍,鄭根率大兵接應以掩我後。」有鎰即密報有大列陣以待,已而鄭兵登岸未數里,遇大兵與戰;有大佯走,時憲等追之,扶陽伏兵猝起,鄭兵亂,各自奔潰,我軍追至河邊而返。捷聞,上命賞賚有差,以攀鱗為該隊。
秋九月,阮有鎰攻同昏壘,破之時鄭根以勝巖〈缺姓〉屯同昏,其地卑濕秋潦,時恐為我軍所襲,議將屯於上山下,諜者聞之以有鎰。有鎰謂有進曰:「吾已推算二十五日癸亥軫星值日,必有暴風疾雨;又黑氣串於北斗之次,白雲掩於震宮西北,必有水潦。可乘此時襲勝巖,屯破之矣。」至日,風雨果大作,江水漲溢;有鎰引兵直擣同昏,乘潦攻破之,勝巖上土山遁走,我軍收獲器械甚眾。有進喜謂有鎰曰:「君可謂神算矣。」有鎰曰:「上賴主上之靈,下賴諸將之力,有鎰何能焉。」
戊戌十年〈黎永壽元年,清順治十五年,明後永明王永曆十二年〉春正月,黎帝改元永壽。
二月,上以糧道修阻,擡運艱勞,乃立選場於乂安。命官閱取壯軍民三項,徵其身稅以備給百姓。私相謂曰:「王師初來,我等日望寬政,何身稅反重於往年?」阮有鎰聞之,使人行鄉邑告諭之曰:「今師旅未解,權取以濟軍需,非有加賦之意。」人情始安。
時鄭將都督麟署衛,昭德、該隊、纘武、潛雲、弼鄰、朝剛〈六人名,俱缺姓〉各率所部來降,上厚加慰撫,自是北河將士吏民歸附者眾。
夏六月,阮有進等謀襲鄭師,以瓊瑠〈縣名〉仲洽、冊郎、公瑾為嚮導,由山路進至陽洽〈社名,屬東城縣〉,鄭根迎擊之;公瑾為其所虜,我師稍卻。
秋七月,我師進攻美裕〈社名,屬興元縣〉,鄭守將阮有佐棄寨走,黎時憲率兵來援,我師與戰不利,乃引還。
八月,我師復渡河,次於白塘〈社名,屬南塘縣〉,與鄭將陶光饒相拒。
命選擇北布政州及乂安七縣才智文學之士設官,分職使按捕盜、勘理、詞訟,於是士夫皆樂為用。
命徵乂安七縣寔耕田租以給軍餉,民皆應期輸納,自是軍有餘糧。
九月,真臘〈本名高棉〉國王匿螉禛侵邊鎮營以聞,上命鎮邊副將尊室燕、該隊春勝、參謀明祿〈二人名,俱缺姓〉率兵三千至興福城〈時稱每吹,今屬邊和省福正縣〉大戰破之,擒匿螉禛以歸。上赦其罪,遣護送回國,令為藩臣,歲供職貢。
范鳳詣阮有進軍言去年鄭將勝巖守同昏壘,為督戰所敗,鄭根使參督雲可〈缺姓〉領兵代守;雲可為人貪暴,願急定取之。有進命鳳往言於阮有鎰,有鎰喜曰:「昨者我觀天象黑雲掩於魁星,十一日戊辰六龍日也,必有雨潦,乘水漲而攻之,蔑不破矣。」遂約有進以兵會。至日果大雨,有鎰先率舟師奄至同昏壘急擊,鄭兵驚潰,雲可逃同安場,有鎰引還;鄭根復遣其將冕〈人名,缺姓,時稱郡公〉守同昏壘。
十二月,我師與鄭將陶光饒戰於循禮〈社名,屬香山縣〉,我師失利。
己亥十一年年春正月,乂安人司天監朱有才、占候袞良、護兵祚隆〈二人名,俱缺姓〉來降,皆言北河黎庶翹望王師。阮有進、阮有鎰以聞且請出師,上報曰:「閫外之事委卿二人,宜刻日進兵,我亦大舉接應。」有進、有鎰乃令諸將各修戰備,而遣祚隆等北還招集以應師期。
朱有才上樞機三條,其一論天時、〈謹按《春秋》、《左傳》雲歲星所在,其國有福,可以伐人,人不可致伐,且以邊事驗之。甲子七年歲星在鶉首未度,丁卯九年歲星在壽星辰度,乙未三年歲星在兌位,此皆南方得歲之象,故鄭兵屢犯邊皆敗衂,此其驗也。茲歲星見干寔沈之申度,攷之《綱目》曰:「參墟得歲,必有真人起於其地。」天象之應昭昭然矣。〉二論地利、〈鴻嶺之地,山川襟帶,請駐營於此。以羅山為左角、宜春為右角、孤犢為前鋒;又於清漳設左奇兵、羅山設右奇兵,應歲星之所在、擊歲星之所衝,此必爭之地最不可失也。〉三論人和,〈君臣大義,根之人心。今鄭氏弒逆,天下之所共怒,願為洛陽之師,聲江中之罪,則逆賊無所逃矣。〉,又言用人理財二事,請立武舉、鄉科,以收才學之士;均丁田、寬稅例,以安新附之眾。上覽之曰:「此人博學多文,可備顧問。」即授參政監護軍。
秋八月,鄭柞以師徒屢敗深憂之,謀欲誘致阮有鎰,乃遣人齎珍珠一封、馬蹄金五塊,竝密書遺之誘使降;有鎰得書大怒,佯應之曰:「次月請王自提兵接我於江上。」鄭使既去,有鎰即取鄭柞來書餽物以聞,且曰:「臣事主上恩猶父子,敢有異圖,今欲將計就計以擒此賊,惟恐此意不白,罪莫大焉。」上報曰:「我固知卿忠誠,鄭人所餽姑且受之,勿以嫌疑介意。」有鎰大喜。
九月,鄭柞知范有禮陰謀內應,收鞫殺之,阮有進、阮有鎰聞之悼惜不已,為之設壇致祭。鄭又潛令人過藍江,以前者徵收稅賦之事反間,以惑民心。
冬十一月,祚隆自北來謁阮有鎰,言北人皆云兵貴神速,而諸將疑惑不進,機會可惜。有鎰厚待而遣之,乃詣阮有進議出師,且述祚隆語。有進問:「祚隆何在?」有鎰曰:「已遣歸矣。」有進默然不悅。尊室壯、宋有大、扶陽等皆曰:「大兵征伐,令在元帥,督戰私遣,祚隆何也?況前者密書虛寔未詳,今祚隆之言何可輕信?莫若按兵以待時。」有進曰:「善。」有鎰勃然起曰:「僕與諸將奉命出師,志在報國,曩者鄭書密誘即似事聞,正欲將計就計以成大事,諸公不必相疑。」有進曰:「我等受國厚恩,但須同心報效,有何疑焉?然諸將俟時之言亦有理,督戰從之可也。」由是有鎰鬱悒不樂,憂憤成疾。
降將范必仝復謀歸鄭,事覺伏誅。初必仝歸降,嘗使為先鋒,鄭柞使人遺密書,且餽之金三塊,必仝復謀北歸;標下竊其書以告阮有進,輷之盡得其狀,收捕必仝及同謀二十餘人以事聞,上命悉誅之。
庚子十二年春三月,開試科,取正途中格五人,華文中格十五人。
時我師久駐思歸,乂安新降卒亦多亡去,而阮有鎰銳志進兵,諸將多與不協,阮有進亦以有鎰數蒙獎賞,心忌之。扶陽言於有進曰:「有鎰白面書生,以言語得用,自比管樂,我等嘗恥之。又聞鄭使密與往,恐有他意。」有進陽斥之曰:「公言過矣,人臣之道忠愛為先,忠以事君、愛以結友,豈可互相疑忌以負朝廷之委乎!」
秋八月,阮有進引兵渡三制江攻鄭將闌〈缺姓,時稱郡公〉於由芽〈社名〉,乂安新降卒皆無鬪志,多遁去,有進遂撤兵,退屯於江之南岸,闌引兵據同昏壘。有進初與諸將會兵,不令阮有鎰知之,及有鎰聞礮聲,使仁馳問有進,趣令有鎰進攻同昏壘。有鎰即率所部進與闌戰,闌敗走,守將冕復引兵遶出山後突攻之,會有進復率大兵繼至,冕不敢拒戰,走回安場,於是有進督兵悉渡藍江屯札。有鎰屯兵自同昏至朗溪〈社名〉以為犄角之勢,令軍造浮橋過江之南岸,兵威益震。鄭根聞之大駭。欲棄乂安退保清華,又度我兵必不久留,乃止。有進、有鎰以捷聞,且請大兵接應,上報曰:「用兵大事,當先察天時,次觀地利,後度人心。今秋冬之交,風雨寒濕,一不利也;軍次於江北,前無城郭,後阻大河,二不利也;兵行五載,人有歸心,若舉兵速戰,眾寡不敵,人情不免驚訝,三不利也。不若且回舊壘以安眾心,待來春再舉未晚。」於是有進令解去浮橋,回兵藍江南岸,屯舊壘以固守。
九月,鄭根恥同昏失守欲報之,令作浮橋過藍江。遣都督耀〈缺姓,時稱郡公〉領兵過驅犢營,衝擊橫壘石峽,參督恆領戰船從朗溪橫港以襲其後。阮有鎰知其謀,乃令裨將張文雲伏兵於石峽林中,朝蘇、秀明〈二人名,俱缺姓〉屯於橫港高阜以禦之;耀夜至橫壘林中,伏兵忽起,鄭兵首尾不能相顧,死者甚眾平明,耀復引餘眾馳至牛坡壘,我守將張福雄與戰不利敗走。鄭將恆引水軍至朗溪,我師射擊之,恆棄船走。
時我師阻河,與鄭相持。鄭根會諸將問計,陳公栢對曰:「吝山〈在宜春縣〉乃必爭處也,先得吝山則易以取勝。」根曰:「我嘗登勇決〈社名〉山熟觀形勢,每留心於此,今公此言正掌中火字也。」公栢因請先鋒,根許之,即分兵二道,遣黃義膠、潘兼仝由陰功〈社名,屬興元縣〉渡河,黎時憲由左澳〈社名,屬宜春縣〉渡會統海口,俱以夜半進發。黎明根自提大兵登勇決山接戰,鄭將義膠等先渡河直抵安樂〈社名〉山,陳公栢深入奪據吝山,遇有鎰伏兵自林中突出,公栢與丁德潤皆力戰死,屬將武百福、黎文暿、劉世賡望風而逃。我師四而合圍,聲勢大振,根遣陳俊朝悉出戰士夾擊,又遣水兵進過江岸連射之,我師乃卻;時憲等至左澳,我師奮擊之,枚文孝、范晟、楊瓊、鄭世卿皆敗,閔文蓮戰死,時憲復督兵急攻至花園〈社名〉,我師退保宜春。
冬十月,阮有進自張福雄敗後探知乂安新降將士各懷異心,乃會諸將問計。宋有大曰:「兵事尚嚴,請究出軍中謀叛者戮殺其一二,以警其餘。」尊室壯亦從傍勸之。阮有鎰避席言曰:「二公所言乃行兵之法也,若夫用兵之要在於人和,人心和則戰無不克;但當結之以恩、感之以信,則人自樂用,何以殺為?」參謀武廷芳曰:「今降卒懷二敵勢方堅,莫若回兵更圖後舉。」有進以眾議不一,乃密定班師之計,然終以有鎰之言為憾焉。
十一月,鄭根遣黎時憲、黎仕澈由海岸經剛澗〈社名〉而進,黃義膠、阮能紹由陸道經巄鄒、幔長〈二社名〉而進;我師與戰與安恬、芙蒥〈二社名〉俱失利,於是阮有進遂決歸計,聲言令諸將水步齊進。又報阮有鎰引兵接應,約次日三更直抵安場破鄭營,而私囑諸將夜回南布政州,獨不令有鎰知之。是夜有鎰披甲坐待,及知有進退師,則鄭兵已過河進逼營外;有鎰乃佯作歌唱為樂,而密令諸軍撤退。鄭根在外聞絲竹之聲,疑不敢近,有鎰徐引兵回橫山與有進兵合;鄭兵倍道追及之,兩軍交戰,鄭兵傷死甚多,鄭根乃退二十里屯札,有進亦退屯日麗。有鎰在後密令人於林中拽柴揚塵,又多懸旗樹上,以為疑兵;鄭將阮有悌見之,果疑不敢進,諸將全師回南布政州。以事聞,上命分屯諸要害以備禦之,自是乂安七縣復歸北河。
辛丑十三年正月,以阮有鎰為掌奇,鎮守布政營。有鎰既受命,繕修城堡,安撫軍民,邊備益固。
二月,鄭根引兵還,留陶光饒為乂安鎮守,兼鎮北布政州;黎仕澈、胡士楊、鄭時濟為督視,領諸將屯於奇華。
初監護軍朱有才以通術數得用,至是乂安降將多叛,上頗疎之,有才遂與袞良乘夜遁去。
夏五月辛卯,皇母段氏〈即孝昭皇后,石郡公段公雁之女〉崩,寧陵於瞻山上谷雄岡〈即永延陵〉。
秋八月,上命阮有鎰移屯福祿〈社名〉築壘,自安裊〈社名〉口至朱市〈社名〉山,接洞洄大壘,造礮臺、治道路,為守備計。
冬十二月,鄭柞復挾黎帝幸扶路,使鄭根督諸軍分三道來侵,以陶光饒為統率,黎時憲、黃義膠為督率,黎仕澈、鄭時濟為督視;水軍次日麗口,步兵渡𤅷江屯於福寺〈村名〉,與安裊對壘。鎮守阮有鎰令張文雲與雲澤〈缺姓〉分兵拒守,鄭參謀懽忠〈缺姓〉引兵舁桌子、張傘蓋,向雲澤壘門大呼曰:「有黎天子勅命。」雲澤應之曰:「去年我兵退回橫山,汝等追擊至此時,寧有天子勅命耶?欲戰則戰,何得如此欺弄!」因射懽忠殺之,鄭兵棄桌而走。光饒大怒,令時憲縱兵急擊,終日不能克,乃回福寺。有鎰以事聞, 上以我軍獨據孤城,命退入大壘。有鎰遂為清野計,令護南布政民入壘固守,陶光饒遂據布政營。
壬寅十四年〈黎萬慶元年,清康熙元年〉春正月,阮有鎰移兵屯武舍,上遣使謂曰:「北兵遠來,勢難久駐,我堅守勿與戰,乘其蔽擊之,此萬全策也。」
二月,鄭兵列寨於鎮寧、正始〈二社名〉,日數挑戰我師,不動月餘,鄭兵糧匱。陶光饒為書以激之阮有鎰,遂定計令張文雲領兵,裝作鄭兵乘夜潛出洞洄〈社名〉溪,直至光饒營發射,擊殺鄭兵百餘人,諸將各終城中虛射鼓譟以應之;光饒大驚,以為大兵奄至,棄營北走平明。有鎰率水步竝進,鄭根亦棄營走,我師追至𤅷江,盡獲其象馬器械,鄭柞挾黎帝還。有鎰以捷聞,上謂左右曰:「我始不許出師,所以畜銳氣;今有鎰能破大敵,真將材也!吾復何憂哉!」令齎金銀賞賚將士。
秋九月,黎帝改元萬慶。
阮有進、阮有鎰請築鎮寧壘以禦海道,與沙埠壘〈時稱同葛〉相對為犄角之勢;上許之,數月壘成。
黎帝崩,太子維䄔立,改元景治,是為玄尊。
大南寔錄前編卷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