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寔錄/大南正編列傳初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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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

緬甸，古朱波國。宋、元、明、清謂之緬，又一名怕魔，一名大蠻，世常入貢中國。明初內附，設宣慰使司。正統間，宣慰莽次劄執麓川叛夷思壬、思機來獻於明。嘉靖中，孟養思倫、孟密思眞連兵侵緬，殺宣慰莽紀歲。其子瑞體起洞吾〈地名〉，復有其地。東破南掌，西取土啞〈暹地名〉。攻景邁，服車里，囚思個，陷罕拔〈皆蠻國名〉，號召三宣〈隴川、千崖、南甸〉，為西南雄。瑞體死，子應裏繼之。萬曆中，其弟莽灼歸於明。應裏攻之，灼奔騰越，滇南騷然。淸初，助鋤明孽，首先效順。乾隆中，犯邊，尋即賓服。又常與暹構兵，擄暹瘋王。自是，與暹世讎。僞西阮文惠僭號光中，辰緬人遣使，由興化邊州來通好。

本朝世祖高皇帝龍興嘉定，東征西討，天威震蕩。緬人聞之，情慾通款。嘉隆初，兩次遣使，以路遠不得達。明命四年，嘉定總鎮黎文悅遣其屬阮文度乘商人潘達船往赤毛以外諸國採買兵用，因風流至緬甸桃歪鎭。鎭目疑暹細作，執送安和城，其王嚴詰之。及知我國人，乃厚款送還。因遣陪臣合辰陞受儞苗卑誌修架奴他等齎國書品物來獻。〈金印一、金幇指四十、紅漆梹盒一、垂珠一串、紅絲氊一幅、大紅絲綢、素紅絲綢各二幅。〉途閒，使船遭火，又雇別船駛至嘉定。城臣譯其書以聞，大略言：「向來彼國素欲通好輸誠，嘉隆年閒曾遣使兩次，終不能達。今聞帝新嗣位，其國不勝歡喜，奉書奏進，懇請絕暹羅和好。」帝召大臣商議。阮德暄、陳文性等以爲：「緬甸與暹世讎，今來納款，其意可知。且我於暹業與之好，而又與緬甸通，暹人未必不疑。不如厚賜遣之。」阮有愼、阮文興等以爲：「招徠絕域，自古所戒。然慕義而來，亦所不拒。況緬甸仇暹，於我本無干涉。卻之，暹人未必吾義。因而受之。」帝諭之曰：「暹人與我素敦鄰好。豈可偏聽外言，棄好尋仇之理。其緬甸所請不準行。」乃還其貢品，而賞國王及使臣品物。〈賞國王桂二十三斤、紗帛紈紬各一百疋、沙糖一千斤。倍賞使臣正使一：白金一百兩；副使一：白金八十兩、蟒緞雙開袍各一領、袴各一腰。陪臣五：各白金六十兩，剪絨中開衣一領，袴一腰。從軍四十：各白金四兩，紅羽緞中凱衣一領，袴一腰。〉令廷臣爲書復之，命管奇阮文蘊、正巡海都營黃忠仝，管將兵船，給六月錢糧，送其使至緬甸界首而還。

明命五年，英吉利侵緬。緬王發兵迎擊之，英師大敗。已而英人復以兵船入內港〈卽怒江口〉，緬人奮力搏擊，爲礮所轟而潰。英師將逼都城，緬王不得已議和，讓海濱曠土爲英埔頭。緬人常懷報復，尚未能也。

明命十一年，命興化鎭臣派人往偵其國。適緬人與南掌相攻，派人纔過九限山〈屬興化省界〉，至本口〈屬緬甸界〉，有緬兵捍路，不得達而還。〈自興化省城至九限山，凡一月零八日。又至本口，凡三日。派人言捍路兵云：至緬城又一月。〉

紹治四年，春山興宣署督阮登楷聞有山西僞孽潘有富〈僞西都督潘文張之子。貫平定符吉縣，寓興化枚山州。〉竄於奠邊府界，派出興化土豪岑因壯、刁政定等往偵之。至萊州北秦處〈夾淸國廣陵州〉，拏獲有富等八丁，餘黨竄逸。適有緬甸國正使獴𤂬炙蠻蛇、副使𤂬機、行人摩羅爲羅舍，及隨者二十四人，亦從有富等偕來幷致書一角，懇求入貢。壯等併解回興化省。阮登楷以事聞。帝曰：「此一詫事。緬甸久慕我朝威德，懇求通款，亦屬有因緣。何又從僞犯潘有富而來，令人甚不可解。」卽令阮登楷接回山省，擇地款頓。潘有富亦解交查究，派出吏部員外郎阮若山馳驛會查。有富稱：「初抵安和城，緬人以無國書遣之。有富還，復捏造詐書，稱是奉命委來通好。夷酋乃遣行價，借富等引路，遞致問安書，憑地方代題；如蒙見納，再回修國書、入貢方物。」楷因奏言：「緬人此來，出自肫誠，請加款賜，派送回國。僞孽潘有富罪不容誅，宜正罪名，以伸國憲。」下廷議，諸大臣以爲：「王者之於遠夷，固非有意於招徠，亦不忍痛爲拒絕。緬人來意，頗出肫誠。請由山西省宴款，派送回國。因而察他情形及山川險易、風俗善惡。仍將僞逆潘有富盡法懲治，使緬人知朝廷不曾委來通好，只是他夷酋被姦黨誑耳。」惟黎登瀛、尊室帛、何叔良、潘淸簡、黎伯秀別議，以爲：「作事必於其始，防漸必於其微小者可然，況大者乎。緬人與赤毛、暹虜世爲仇敵，今又從僞孽騙誘而來，名爲慕義，寔則借威取重。況此來文辭不白，情事蹺蹊，揆之於理，多有未合。請厚加賞給，送之出境，不必遠抵其國爲也。」帝曰：「登瀛等所議不爲無見。但緬人跋涉遠來，肫誠可軫。廷議由省復書，諒已中窾。況派人伴送，一以柔懷服遠，一以防杜姦萌。因而察訪山川形勢，以悉邊情。原非爲此往來邀結如黎登瀛等所謂者。」乃命山西，卽將潘有富等凌遲處死。再命禮部代繕山興宣總督阮登楷公文，炤會安和城事，官派人獴𤂬炙等，從優款宴，竝贈給衣服、銀錢有差，派出司務陶維淸、侍衞阮有文、率隊丁功靜等十五人送之回國。淸等未至安和城，以嵐瘴不能前，遂回。緬人後不果來。

緬甸使人言云：自安和城抵萊州地界，山溪險峻，緊行二月，徐行四月。其國依山負海，疆土遼闊。北界野夷，東北界雲南、南掌，東界暹羅，西南距西印度，西北連東印度。山曰小豹。水曰怒江，一名潞江，又名大金沙江，發源前藏，歷雲南，入緬界，闊五里，緬人恃以爲險。國有五城，以木爲之，曰江頭，曰大公，曰馬來，曰安正。國曰蒲甘，緬王城，王所居也。其王稱達喇瓦底向。其俗尚剽悍，性多詐。象馬以耕，舟筏以濟。民物豐饒。其文字：上進者用金葉次用紙，次用貝多葉，謂之緬書。男子善浮水，綰䯻頂前，用靑白布纏之。婦人綰䯻頂後。事佛敬僧。有大事則抱佛說誓，質之僧，然後決。土產：金烏漆、赤絲氊、白布、赤絲綢、緬紙、檳榔、象、馬、樹頭、酒兜、羅錦、石油。

南掌

南掌，一名牢龍國，俗呼為老檛家。明永樂三年，始入貢。始置老檛宣慰使司。安南黎聖尊己亥十年〈明成化十六年〉，遣黎壽域等率兵九萬，分三道進兵，破哀牢。入老檛境，殺宣慰刀板雅及其子二人。其季子怕雅賽走八百，明人使襲宣慰職。清雍正八年，遣使入貢。後常入貢於黎。相傳至昭印，昭印生四子，長曰𦵚乍，次曰昭醜，次曰昭楓，次曰昭占。昭印死，昭楓繼立，昭楓死，其子溫猛年甫三歲，𦵚乍乃據其國。萬象兵來攻，擄𦵚乍及溫猛母子以歸。萬象尋放𦵚乍回，而畱溫猛母子。辛亥，僞西來攻萬象。溫猛母子乘閒逃回，復與𦵚乍團聚。溫猛稍長，疑𦵚乍謀害，遂內投雲南，訴於淸。淸帝錫之敕印，溫猛乃招蠻兵攻𦵚乍。至芒弭，𦵚乍攻之。溫猛敗走遁，常往來芒緡、芒慮閒，迄無定止，後懷敕印寓於興化昭晉州。

本朝嘉隆元年秋，溫猛聞大兵既定北河，乃因興化鎭目詣昇隆行在拜賀。帝以天下初定，未遑處置，復令歸寓昭晉州。八年，北城臣送溫猛於京。帝以溫猛曾受淸敕印，送之北去，使自爲之謀。乃移書於清，送溫猛於諒山關竚候。淸人以溫猛不能自立，卻之，而收其敕印。帝復令插之昭晉州，尋死。先是𦵚乍旣走溫猛，自據其國。及死，子蘆芒繼立，遣其臣蛇木如淸求封。淸遣人齎敕印錫封焉。嘉隆二年，求內附，遣其臣奈開奉書，請道寧邊州入貢。詔北城臣厚款其使，報書許之，尋又中止。明命元年，又遣其臣導琴蹙等齎方物入貢，路經興化山羅州，鎭臣示以貢由山羅無例，遣還。四年，國長肥羅蛇遏牙遣使者導校蛇來納款，經興化寧邊州至淸葩瑞原縣，因管玉勒冊，范叔儒以達於鎭。書言：「其國二十年來，久聞朝廷威德，曾數次求通貢路而不得達。今復遣使奉書，乞爲臣屬。」鎭臣以聞。諭曰：「南掌地界西南，封域遠隔，從前未通職貢。今旣輸忱向化，誠悃可嘉。」賜之來京瞻拜，仍命禮部議定貢期〈丑、辰、未、戌等年爲準〉、貢品〈雄象二匹、象牙二枝、犀角四座〉，賞賜國長及其使遣還。因遣人往，始知其詐。後貢不果。至九年，北城派委山西人丁功靜往探鎭寧、萬象、南掌道路。靜至南掌國界，爲其所阻，乃捏造問貢文憑。南掌信之，轎傘迎接，且言：「彼國前年常通職貢，自山羅路阻，經十年來廢缺貢典。彼國君臣甚爲惶恐。茲許稱臣奉貢，不勝喜望。」乃遣人齎方物，隨靜偕來，抵興化寧邊州。靜候城以聞。帝以遠價初來，未忍遽絕；可令北城安頓，問其意誠否，量以待之。乃命城臣接護使者肥茹芒外等來城，曉示之曰：「南掌昔年納款，尋復中止，甚失事大之禮。若提一偏師，亦可問罪。但念堂堂大國，何有於一小邦。故一向包荒，置之不問。今乃遣使遠來，不論丁功靜之詐冒，朝廷自有處分。卽如此舉果是其君臣素有恭順之心，在國日先已商定；抑亦爲靜所賺，非出眞誠，聽其出境，不相彊也。」使者答曰：「昔年請貢，因國多事，遂致稽延。近聞鎭寧歸附朝廷，其國君臣一念恭虔，曾已預備品儀，議將取路入貢。適見丁功靜來，喜其可達。卽遣使隨之，請得上京瞻覲，以舒遠悃。」城臣譯其言入奏。帝許之。旣至，賜瞻拜於殿庭，宣召慰勞之。命禮部議貢期〈辰、戌、丑、未三年一貢〉貢品〈象牙四對、犀角八座、銅皷二面〉及使路〈由鎭寧至乂安，達於京師〉，厚賜遣還。賜國長蘆芒錦四疋、羽緞八疋、帛十疋、紗紈四十疋、布三十疋；正使至隨人，賞縐紗、衣袴、銀兩有差。十一年，聖祖仁皇帝萬壽四旬大慶節，遣使來京祝嘏。賜班在眞臘國使之上。十四年，遣使來貢。使至鎭寧，乂安省臣以聞。命禮部改定使部進京例送之。〈原例使部二十六人，準進京者：正使一、副使一、頭目三、通言一、從軍四，凡十人。今改定：正使一、副使一、頭目二、通言一、從軍三，凡八人。餘均畱邊聽賞。〉及使抵京，以國書、方物進。書言：「國中有事，貢例愆期。」且言：「鎭寧芒該流民漂寓彼國，亦已有年，各安生理。其安土重遷，亦人之常態。懇請畱居本國安業。」帝許之，仍傳諭鎭寧防禦同知等知之。又以銅鼓非彼所產，敕嗣屆貢期，聽以土宜他物充貢，毋拘向例。及使還，厚賜遣之。後到年例貢不至。十九年，乃遣國人造欽紛等將葉書，懇請供貢。邊吏以聞。遣刑部郎中阮克宅等，會同省臣阮廷賓等詰問。造欽紛辭語遁飾。乃不準進貢，敕逐之出境。後貢亦不至。

其國城在芒龍，左臨𣶆江爲險，東夾鎭寧，西抵暹羅、緬甸，南夾萬象，北夾雲南。人數不下二萬。性獷悍，以文身爲美。市肆交易以銀；無銀，以螺錢代。〈螺錢一百爲一陌，一千爲一貫。〉無鑄造兵器工匠，凡刀、劍、鎗、礮，皆取給於他國。土產：黃金、赤銅、生鐵、白布、紫蟻、黃蠟、蜂蜜、硫磺、𥔿硝、砂仁、白鹽、犀、象、牛、馬雲。

占城

占城，古胡孫國，屬越裳氏部。秦爲林邑縣，屬象郡。漢爲象林縣，屬日南郡。〈梁史：象林縣，其地縱廣可六百里，古越裳氏之界，去日南四百里。〉後漢順帝永和二年，郡人功曹區憐〈一作連〉殺縣令，據其地，始稱林邑王。傳數世無子，外孫范逸立，逸死，其奴範文篡立，攻併旁國，地始大。東至海，西至雲南，南至眞臘，北至驩州，東西七百里，南北三千里。南曰施備州，西曰上源州，北曰烏里州，所統大小州三十八。〈林邑傳：範文本日南西卷縣夷帥范幼家奴，常牧羊於山澗，得鯉魚化爲鐵，因以鑄刀。刀成，文向日祝曰：「若砍石破者，文當爲王此國。」因破石如斷蒭。文心異之。及逸死，遂篡位，攻破旁國，併有眾四五萬。〉晉穆帝永和三年，文率其眾攻䧟日南，還據其地。告交州刺史朱蕃，求以日南北鄙橫山爲界。蕃不許。文死，子佛立，猶屯日南，爲九眞太守灌遂擊走，復還林邑。義熙九年，其王范胡達寇九眞，交州刺史慧度擊斬之。宋元嘉年間，其王范陽邁遣使來貢於宋，求領交州，不許。復寇盜如故。宋遣檀和之、尊懿伐，克之，陽邁僅以身免。梵志立，復寇日南。隋煬帝大業元年，遣驩州總管劉方攻其國，師渡闍黎江，過銅柱南，八日至其國都。方入城，獲金主十八，蓋其國十八葉也。其地遂入於隋，置爲比景、海陰、林邑三郡。唐初，改林邑爲林州，比景爲景州，海陰爲山州。貞觀二年，梵志之姪范頭黎復國，遣使獻朝霞火珠及五色鸚鵡、通天犀。頭黎卒，子鎭龍立。嗣爲摩阿慢多加獨所弒。國人立頭黎姑子諸葛地，更稱環王。天寶中，獻火環。元和初，寇驩、愛。安南都護張舟擊破之，遂棄林邑，徙國於占，號曰占城。周顯德初，其王釋利因德漫遣使獻菩薩石。宋乾德五年，悉利因陀盤遣使入貢。

我越立國，丁初，寇葩閭，過大鵶海口，遭風潰走。後拘執黎使徐穆、吳子等，黎大行自將伐之，斬其將蓖眉稅於陣，夷其城而還。李初，寇掠海邊。明道三年，太尊親征占城。乍斗列陣於布征江邊。太尊督諸軍，舍舟登陸，斬其主乍斗於陣。軍入佛誓城，俘其妻妾，所擄五千餘口，居之永康鎭。至登州〈今歸化〉置鄉邑，倣占城舊號。龍瑞太平二年，遣使來貢。後復入寇。聖尊親征，擒其主制矩以歸。制矩請獻地哩、麻令、布征三州贖罪，放之還。仁尊太寧四年，命李常傑行邊畫三州形勢圖，改地哩爲臨平州，布征爲布政州，麻令爲明靈州，招民居之。制矩死，制麻那立，復取所獻三州。龍符四年，李常傑討之，麻那復獻其地。尋獻白象及金花二朶。神尊年間，與眞臘寇乂安，爲太尉楊英珥所敗。英尊大定十三年，國人雍明些疊詣闕請命爲王，遣兵送歸國。至，則爲其主制皮囉筆拒殺之。之後復寇乂安，屢以舟師剽掠沿海居民。

陳太尊初立，遣使往諭。常遣使入貢，復乞故地。元豊二年，太尊親征，獲其主婁布耶羅及臣妾人民而還。聖尊之世，貢獻不缺。英尊興隆十四年〈元大德十年〉，其主制旻遣使請婚，納烏、哩二州爲聘物。詔以玄珍公主嫁之，改烏、哩爲順、化二州。簡迪其眾，授之以官。制旻死，陳復以計奪玄珍以歸。後復反。英尊親征，執其主制至歸，封効順王，立其弟制陀阿婆粘爲亞侯，鎭其地。裕尊紹豊二年，制阿難卒，女壻茶和布底逐其世子制某而自立。制某來奔，遣兵送歸國。步兵至古壘，水軍不得進，乃還。布底遂寇化州。大治九年，復寇臨平，爲知府范阿窻所破。十年，遣其臣牧婆摩乞復化州邊界。裕尊遣陳世興伐之，至占洞敗歿。藝尊紹慶二年，陳日禮母出亡，誘入寇，焚掠都城而歸。隆慶四年，睿尊親征，至施耐海口倚忙洞。制蓬莪詐降截擊，睿尊崩於陣。其後屢寇淸、乂，三犯都城。陳帝出外以避之。順尊光泰三年，上將軍陳渴眞逆擊於海潮江，火銃齊發，制蓬莪中礮死。其將羅暟引餘眾歸，據國自立。蓬莪子制麻奴㐌難與弟制山拏來奔，皆封爲侯。羅暟死，子巴的吏立。胡漢蒼大舉伐之，斬其將制吒難。巴的吏懼，遣舅布田進白黑象二，及獻占洞之地，請退師。布田至，胡氏脅使併納古壘洞，因分其地爲升、葩、思、義四州，置升葩路安撫使以轄之。其源頭爲新寧鎭，遷民居之。後二胡滅，巴的吏復據升、葩故地。

巴的吏死，布提立。黎太祖年間，常遣使入貢。布提死，麻阿賁該立。太和年間，傾國入寇。仁尊遣平章黎受領兵六十餘萬征之，攻破闍槃城，擒其王賁該歸。國人立布提姪麻阿貴來爲王。其弟麻阿貴由復囚貴來而自立，遣使來貢方物。仁尊卻之，遣使往諭，且索人口前在其國者。乃還程元頲等七十人。旣而屍耐人摩阿盤羅茶悅以乳母子，又弒貴由，而奪其國。傳弟盤羅茶仝。洪德元年，茶仝親率水步十餘萬襲化州，邊將告急。聖尊親董舟師一千餘艘、精兵七十餘萬人，攻破闍槃城，俘獲三萬餘人，斬首四萬餘級，生擒茶仝，以其地置廣南承宣及升葩衞。茶仝至天派江，憂悸死。命斬其首懸於白旗，題曰「占城元惡茶仝之首」。

茶仝旣亡，其將逋持持走據潘籠，稱占城主，得其國五之一，使使稱臣入貢，黎封爲王。又封花英、南蟠二王，凡三國，以羈縻之。三年冬，茶仝弟茶遂叛逃入山中，遣使告難於明請封。聖尊遣黎念率兵討擒之，歸置寶慶門外。幾三十年，茶遂死。憲尊景統年間，其子茶福盜骸骨，逃歸其國，使人求援於明，又作糧船數多。威穆王乃命李子雲等往廣南經理邊事。其謀遂寢。〈按：明史占城傳：茶仝旣被擒，其弟盤羅茶悅逃入佛靈山中，遣使告難於明。安南遣兵擒之，立前王孫齋亞麻弗庵爲王，以國南邊自邦都郎至眞臘五處地予之。旣而爲其弟古來弒弗庵而奪其位。後常如明求援。明人以國卑弱，不足遣使。詔往廣東受封敕，而還茶悅。當是茶遂之誤。併錄俟考。〉

迨本朝啓宇，臣服於我。後復侵邊。太祖皇帝五十四年〈黎弘定三年〉，命主事文封〈缺姓〉領兵討之，取其地，置富安府。因命文封畱守。熙宗皇帝十六年〈黎德隆元年〉，文封以占叛，命副將阮福榮討之，立鎭邊營。太宗皇帝五年〈黎盛德元年〉，國王婆抋侵富安，命該奇雄祿〈缺姓〉爲統兵、舍差明武〈缺姓〉爲參謀，領兵三千伐之，進兵踰石碑山虎揚嶺，直搗其城。乘夜放火急攻，大破之。婆抋遁去。略地至潘郎江，以江之東分爲泰康〈卽今寧和〉、延寧〈卽今延慶〉二府，置泰康營〈卽今慶和〉。江之西仍爲占城地，使修職貢。顯宗皇帝元年〈黎正和十二年〉，國王婆爭反，聚兵築壘，殺掠延寧府民居。命阮有鏡爲統兵，擒婆爭及其臣左茶員〈官名〉繼婆子、親屬娘楣婆恩以歸，囚於玉盞山，改其國爲順城鎭，命該奇阮智勝守庯諧，該奇阮新禮守潘里，該隊朱兼勝守潘郎，以備順城餘黨。八月，改順城爲平順府，以左茶員繼婆子爲勘理，婆恩子三人爲提督，提領該府，易服從漢風，遣之還，以撫其民。十二月，淸人阿班以順城右茶員〈官名〉屋牙撻作亂。上命該奇阮有鏡卒兵進討，賊黨悉平。勘理繼婆子自陳：「改革以來，饑饉相仍，人民疾苦者眾。」上憫之，命復舊名，封繼婆子爲順城鎭藩王，撫集兵民，歲輸職貢。前獲印劍、鞍馬及人口，悉歸之。又給京兵三十人保護其國。京兵因畱家焉。繼婆子卒，其後該奇佐管轄鎭務。

壬寅，西賊入寇，佐盡將傳國寶器降於賊。戊申秋，世祖高皇帝克復嘉定。佐竊據蠻洞，從西賊，抗拒我軍。庚戌夏，我兵進克平順。故藩王之子阮文昭率兵應從討賊。授昭掌奇，管轄藩僚藩民諸務。又以藩僚阮文豪爲統兵。該奇昭尋坐罪免。〈昭、振、豪，均奉賜姓名。昭原名捫𢯦扶子，振名捕𣘁到，豪名村巴煦。〉其冬，阮文豪尋授掌奇，管渚眞、茶楊大、茶楊小三冊屬蠻，採納香稅。癸丑夏，我兵進攻潘里。阮文豪追捕逆佐，誅之。遂去順城王號。甲寅，以掌奇阮文豪爲順城正鎭，該奇阮文振爲副鎭，管藩僚及諸蠻冊，歲輸租稅，隸於平順營，命平順公堂官修順城田簿。丙辰，野江蠻〈野江屬平順省〉長噌嗎叛，官軍邀擊於鋪針，破之。噌嗎遁走。帝令順城藩僚招撫蠻民，還集如故。冬十月，順城鋪針蠻酋復叛。帝命潘進、黃進討。豪、振以兵會，夾擊之。蠻酋仝扶潰走。自是順城諸蠻不復叛矣。己未，阮文豪卒，以阮文振爲鎭守。

嘉隆六年，定順城鎭官屬軍役。〈僚屬六人，令史屬十五人，醫司二人，局匠五人，祀丞、灑夫六人，兵一隊五十人，免差船五艘，柁工、水手十人。〉冬十月，以順城該奇阮文永行副鎭事。明命三年，阮文振卒，以阮文永爲鎭守，製順城銅關防給之。四年三月，甘噌蠻匪斜羅文糾蠻眾，燒破柿欞堡。阮文永追捕，蠻匪遠遁。永乃修屯堡，嚴設守備而還。七年，平和諸蠻蠢動。阮文永率土兵從阮文桂調度，進討，平之。十年，文永卒，以阮文承爲副鎭守。〈承，振之子，有足疾。〉十三年冬，分設省轄。阮文承率其土民，願入戶籍。乃以其地設爲寧順府綏定、綏豊二縣，置知府、知縣。文承改授管奇銜，從平順省公務，仍管率諸總土民及茶娘蠻諸冊徵納稅例。原給管理順城銅關防收毀之。十四年夏，封文承爲延恩伯。又於京師及平順省各建占城王專廟，春秋致祭。十五年，文承謀不軌，暗通藩安逆黨。事覺，坐誅。占城祀絕。

占俗，人以氎布纏胸，垂至足。衣衫狹窄袖，撮髮爲䯻，散垂爲髾後。其王腦後髽䯻髮散，服吉貝衣，戴金花冠，七寶裝，纓絡爲飾。脛股皆露，躡革履，無襪。婦人亦腦後撮䯻，無笄梳。其拜揖與男子同。王日午坐禪椅，官屬謁見膜拜一而止。白事畢，膜拜一而退。每出遊，或乘一小扛，四人舁之。先令一人持檳榔盤前導。從者十餘輩，各持弓箭、刀鎗、手牌，民望之膜拜。朔望，但以月生爲初，月晦爲盡，無閏月。晝夜各分五十刻，夜鼓以八更爲節，非日中不起，非夜分不臥。見月，則飲酒歌舞爲樂。無紙筆，用羊皮搥薄薰黑，削細竹，蘸白灰爲字，狀若蚯蚓。正月一日，牽象週行所在之地，然後驅逐出郭，謂之逐邪。四月，有遊般之戲。〈牛虎相鬭爲樂。〉十一月十五日爲冬至，人皆朝賀。每年十二月十五日，城外縛木爲塔，王及臣民以衣物及香置塔上焚之，以祭天地。商船至，十取其二。香稅，亦十取其二。性好潔，日三四浴，腦麝塗體，沉速薰衣。其王在位三十年，避位入深山，以兄弟子姪代，持齋受戒，告於天曰：「我爲君無道，虎狼食我。」或病死，居一年，無恙，則復位如初。國中呼爲昔黎馬哈喇，乃至尊至聖之稱也。有鱷魚潭，疑獄不決，令兩造騎牛過其旁。曲者魚輒躍而食之；其直者，數往不食也。刑禁亦設枷鎖，小過以藤杖鞭之，死罪以繩繫其樹，用樁喉而誅其首。若故殺刦殺，令象撲殺之。犯姦者，罰牛贖罪。民若入山爲虎所噬，入海爲鱷所食，王命國師誦咒書符，虎魚卽自投請命。其俗獷悍，好鬭狠。今在平順者，號爲諧人；南徙高蠻者，號爲藍人。皆占之遺類也。

萬象

萬象，古哀牢國。安南李聖尊龍章天嗣二年始來貢，後不通。陳英尊隆興五年，侵撞龍江。范五老擊破之，復其地。黎太祖初起兵，嘗與之結好。後因嫌隙，引兵掩襲帝營。帝督戰，大破之。自是絕好。黎末，始號其國曰萬象。國長或子或弟，但擇其爲人所推服者立之。蠻貊無書，故世傳不可得而次雲。

本朝熙宗皇帝壬戌九年，置哀牢營，以通西北諸蠻，其國長始遣使奉表稱藩，世修職貢。厥後喪地於暹，〈始有國二十一芒，後入於暹十三芒。〉遂爲暹人所制。繼立之命，一出其手。初，暹旣立昭難爲國長，有譖昭難謀反者，暹王惑之，遂廢昭難而立昭印。丙午年，昭印往朝於暹，我世祖高皇帝駐蹕望閣，昭印因往謁，心甚敬慕之。旣還國，聞帝既克復嘉定，嘗欲遣使納款，路梗不得達。

辛亥，西賊阮文惠使人索貢，昭印不受。乃遣其黨陳光耀將兵萬餘，攻破其國，掠取寶物而還，畱兵按守。昭印襲擊，俘其眾及旗鼓，送於暹。乙未，王師克復平定，帝乃命上道將軍阮文瑞、典軍劉福祥等從上道招諭萬象諸蠻，各使動兵，以分賊勢。瑞等至圓禛城，昭印大喜，卽親率其國僚屬拜迎國書，延款官兵甚厚。因請瑞曰：「西賊，萬象之仇也。曩聞淸、乂之兵賊，已悉集於順化，今乘虛掩取，想亦無難。但南風晚候，未知天兵進退如何？縱得之，未必可守。莫若使一人回軺密陳兵事，待來年刻期，王師進攻順化，印請悉率敝邑之兵，直下乂安，決一戰殲西賊，俘其黨爲奴，以雪前恥，是所願也。」瑞等乃令參軍黎文春還報，昭印亦遣使通款，獻雄象及請發兵，從上道官兵討賊。

庚申夏，萬象兵從上道將軍阮文瑞等下乂安，攻賊於布屯、監屯，連克之。於是淸葩、興化諸土司各起兵策應。萬象國長與阮文瑞以克敵馳報以聞。帝賜書褒獎之。辛酉春，遣使入貢。以富春、乂安地圖進，表請刻期會兵討賊。使至嘉定，送詣行在拜謁。帝令爲書答之，厚款其使遣還，賜國長琦𪻳四兩、鳥鎗二杆、白鉛白錫各一百斤。其夏，王師克復富春都城。萬象遣兵，從典軍劉福祥下攻乂安，糧餉不繼，引還。福祥以越海回𤅷江。

嘉隆元年秋，北河大定，布告中外。昭印遣使奉國書來賀。帝嘉其功，以鎭寧之地畀之。其冬，復遣使入貢。會萬象爲烏肚來攻韋昌產城，昭印自率兵象與烏肚戰，大破之，俘獲一千人、馬三百匹、器械無算。昭印如暹獻俘。二年，昭印歸自暹，尋病死。暹人立其弟阿弩爲國王。阿弩來告哀。命該奇阮文蘊、翰林黎文富往賜賻。〈銀一百兩、布一百疋、蠟二百斤。〉

十二月，鎭寧佋內求內附。先是，眞寧酋長佋撐物故，阿弩立其從兄蛇剛代領其眾。佋撐之子佋內不服，率其黨六百人奔茶麟〈卽今襄陽〉。事聞，命乂安鎭臣發米二百餘方給之。三年，阿弩表言：「鎭寧人不附蛇剛，請立佋內，以撫其民。」許之。四年，遣使來貢。使至廣治，表言：「昔在列聖朝，其國三年一貢，累世稱藩。自僞西殘虐，民不聊生，乃投於暹，又爲暹人所虐。今聖武龍興，蠻夷率服。請尋故事，復修職貢如例。」營臣以聞。及使至，賜見，款給優厚。月餘，使請還國。賜國王紅羽緞五疋、白紬二十疋、五色𬗄白絹白細布各五十疋。使部四十三人，各賜銀幣有差。復賜敕書曰：「爾之前國長昭印，朕之先臣也。朕於爾國，一以撫字柔懷爲念。爾宜虔恭厥職，綏輯其民，以稱朕意。」又命禮部議定貢例，以是年爲始，三年一貢，以丑、辰、未、戌爲貢期。十二月抵京，及正旦節朝賀，貢品雄象二匹、犀角二端、象牙二枝、肉桂五斤。使部正使、副使各一，酋長三、通言一、從人三十，使路由乂安驛送，不得徑由哀牢甘露道。

八年，遣使奉表，言：「鎭寧之民，從前佋內避難，居於茶麟。今請招集，使之還復。」使至乂安，鎭臣卻其書，而以事聞。帝諭羣臣曰：「鎭寧流民久居茶麟，漸有生理。安土重遷，人情之常，豈可復令移徙。鎭臣卻之是也。萬象爲我臣屬，去年貢例則不至，而欲還其流民，此又何意。」其令鎭臣移書問之。阿弩惶恐，復遣使來謝。旣至帝召見，問其國風俗政事。使以狀對。又問：「爾國王何好。」曰：「好戰皷。」及還，宴賜甚厚，命以戰皷二賜之。初，阿弩遣使來貢，因送逃兵三十還。諭曰：「萬象旣輸歲貢，又歸逃兵，足見誠款。可因此賜詔褒獎，以慰其心。倘土匪黎團、鄭橒等來投，彼必縛獻，是萬象爲吾上道藩屏也。」使者奉詔還。十六年，遣使來賀冊立皇太子大禮。

明命二年，遣其臣肥主鋪等入貢，奏言：「小國遙聞先帝上賓，我皇上登大寶第，以山川修阻，未敢確信故，但遵年例修貢，而薦香、慶賀二禮猶且闕如。伏願聖量軫其遐遠，恕其乖疎，是小國之幸也。」帝慰勞，厚賜而遣之。肥主鋪又言：「初過乂安，道路多梗。」乃令鎭臣以兵送之出境。初，肥主鋪使歸合屬蠻縛欽，索擾峝驛峝。其民訴於乂安。鎭臣按得其狀以聞。帝以化外蠻夷，不欲繩之以法，令鎭臣以事移文於阿弩，戒戢縛欽，使自悔改，以靖邊氓。

明命三年，阿弩遣使至乂安，請追上薦香禮。帝以國孝全吉，免之，厚賜遣還。阿弩又請許屬蠻縛欽收峝驛峝稅。命官會究其事。縛欽言：「前聞峝驛隸樂丸，業爲肥主鋪所使，索其稅。今自知非例，請罪。」適甘露道破氷昌㯲，二州亦爲巴忒酋長曷蛇筆〈萬象國王之子〉派人索稅。事聞，諭之曰：「峝驛爲我邊氓，著在典籍。縛欽旣知罪，姑從寬宥。至如甘露蠻冊，乃我朝臣屬，供納貢例二百餘年，從無外邦索供之事。曷蛇筆何敢乃爾。惟念一番冒犯，亦予涵容。王其敎戢彼等，嗣宜尊法紀、守疆界，毋得妄爲，以荷朕安勸庶邦之福。」五年，遣使入貢。

八年，萬象與暹羅構兵。初，國長阿弩之女嫁於暹王，生森麻謁。暹王又娶國人，生村𣘁破。𣘁破旣長，謀奪嫡，遂殺森麻謁。暹王不之禁。阿弩以此怨暹，舉兵攻取古落城，殺暹兵五百餘人。暹王怒，使其弟詫昭寃那，將兵數萬擊之。〈一說暹王封其臣欽泊多爲昆𤁕蠻酋長，阿弩將兵奪之。欽泊多不能拒，因以其民獻阿弩。後欽泊多叛，阿弩召國內七芒酋長，將兵攻欽泊多。兵未及應命，阿弩怒捕六芒長，殺之。惟一芒長得脫。遂與六芒民走依欽泊多。泊多以事報於暹。暹王使其弟昭寃那，與欽泊多進攻萬象。欽泊多與七芒兵進昆𤁕蠻，與萬象兵戰。阿弩之子曷蛇筆敗走，退保霖堪江口。阿弩乃自將兵象，與欽泊多拒戰，亦敗。〉阿弩之子昭巴忒爲暹所擄，兵民四散。阿弩遂棄城奔三峝，上表，願列邊氓，修職貢，以求援師。乂安以事聞。帝覽奏曰：「萬象先自起釁，暹之此舉，要在擒渠掃穴，勢必近至邊地、擾我屬蠻。若不先事制防，未免臨辰大費籌算。」乃令調集諸戍兵，按守境上。尋令龍武營都統制潘文璻充經略邊務大臣、兼領乂安鎭守；右軍副將阮文春充幇辦軍務大臣；神策營中軍副都統制段文長、象軍統制黎文懽竝充幇辦軍務；吏部尚書陳利貞充參贊軍務大臣；參知阮公捷充參贊軍務；領京兵二千餘人、象三十匹，前往乂安。阿弩遣其屬蚩緡齎表至乂安，鎭臣畱之歸合待報。諭曰：「萬象使人輸款，不卽遣還，未免自增疑訝。其諭令鎭臣卽遣之還，仍報知阿弩，謂鎭兵已按境，且可駐札，以待朝命。」阿弩聞暹兵已渡𣶆江、據萬象國城，又自三峝奔佋眞伴。乂安以聞。乃傳諭潘文璻等移文於阿弩，言：「經略官兵已至增派按防，可擇地安棲毋懼。」潘文璻等旣至，乂安以暹兵聲息尚遠、大兵未可輕動，遣奮武該隊阮仲台往佋眞慰問。萬象阿弩見台至，甚喜，復書言：「暹兵將逼樂丸，乞兵保護。」璻等議分撥兵象，委令阮文春、黎文懽進駐祈山，段文長進駐歸合，阮公捷辦理軍餉，陳利貞畱鎭待報。隨疏以聞。潘文璻等尋奏：「萬象之民，多樂爲暹所驅，從亡諸臣無可與計事者。」帝曰：「人心已離，望其興復難矣。」

六月，鎭寧歸附。諭之曰：「鎭寧本我故疆者。昔我皇考世祖高皇帝以畀萬象，不計小也。今阿弩奔播，其酋長無所依歸，以土地來獻。是我不勞寸矢，而先得遠人之誠，經略自有名矣。且此地險要。昔黎朝黎維密據三十餘年，黎氏付之無奈，其形勢足恃者如此。今復爲我有，足以夷姦乾之巢穴，而益壯國家之雄藩也。」

其秋，潘文璻登奏言：「軍士多患病。」卽令乂安鎭臣增派醫生往護。又勅潘文璻境上嚴設守備，確探暹人動靜。旣而暹人聞我兵壓境，乃立阿弩之弟邑麻曷爲萬象國長，畱其將醜頗禍移以兵數百居萬象城，餘悉渡𣶆江而還。璻等探得其狀入奏。乃令段文長揀兵壯一千畱鎭歸合，阮文春亦畱兵三百駐守鎭寧，遂下詔班師。潘文璻登又奏言：「萬象國長阿弩在三峝，一向願依朝廷。」諭曰：「阿弩羈𣃮於外，霜餐露宿，情亦可憐。」乃令傳諭乂安，先於鎭城外構公館，爲居駐之所。仍賜敕諭一道、白金千兩，委阮公捷齎給，護之歸鎭。再諭阿弩抵省後，準擇隨行子弟一人來京瞻覲。初，阿弩出奔，其弟邑麻曷不肯從。阿弩乃以其母若子四人偕去。至是，邑麻曷爲暹所立，致書於阿弩之子曷蛇芃，請阿弩還國。倘有不測，自以身代。又請其母子返回，無致漂落。暹將醜頗禍移亦致書於阿弩，言：「曾爲請罪於暹，暹王已放過了，勿疑。」潘文璻以事聞。又令乂安傳諭，言：「朝廷早晚將送回國，宜自省奔播之故，痛加刻責。勿以弟姪爲嫌，善撫其親眷、部落，爲他日用。再自爲信書，量擇邑麻曷之子一人及部落親信者一二人，使之回報。因以觀其動靜。」諭未至，阿弩已先言於鎭臣，放還邑麻曷之子。

八月，阿弩遣其子曷蛇芃齎方物入謝。止收雄象十匹，餘悉還之。曷蛇芃朝見，帝問之曰：「爾國亦有文武爲輔乎。向與暹戰，惟聞爾與昭巴忒皆是國親。此外何無人也。」對曰：「諸將屢戰無功，或降暹，或爲所俘。今在圓禛城，尚有武將一人而已。」帝又問：「傳國幾何。」對曰：「臣記得五世爾。」帝笑謂侍臣曰：「蠻貊無書世代，亦不能識。豈傳國五世而止耶。」乃厚賜，遣還乂安。阿弩又獻先世所遺玉二十三枚。詔還之。

九年，命官經略鎭寧邊務。帝諭鎭臣面問阿弩，略云：「邑麻曷之與國長，義爲君臣，情則兄弟。乃若是狡詐，則據國背兄，不問可知前者所言暹將之請罪於暹、暹王已放過了，此徒託空言，烏足爲信。當令加意經營，以爲圖存之計。要之所恃者人心。如猶欲自彊，或移居邊界，以通國人消息；或委人潛回故地，收撫忠義，以爲之助。然後憑仗朝廷威德，還復故都。此乃國長身上事，當熟思之。」阿弩表言：「先已遣使招諭部落，應義者幾萬人。請藉官兵送至境上，爲之聲援。他卽親率軍民直抵故城。倘遇暹兵攔阻，願自當之，不敢動煩官兵片甲。事定後，彼若來侵侮，誓死守城池，無蹈前轍。」鎭臣以聞。乃遣兵部員外郎黃仕光齎敕書，會同乂安鎭臣，傳示阿弩。尋命龍武營都統制潘文璻充經略大臣、右軍副將阮文春副之，參知領乂安協鎭阮科豪充參贊，領將士三千餘人、象二十匹，往鎭寧擇地屯札。又自鎭城至樂田〈屬鎭寧〉，沿途各置塘汛，撥兵輪直，以通軍報。尋遣郎中黎元熙、該隊阮文禮往報於暹。潘文璻等至鎭寧，駐兵樂田。萬象國長阿弩自請率新舊肥造軍民回圓禛城。璻等乃遣該隊阮仲台以神策兵二隊護送之。

六月，阿弩回至圓禛城。詔璻等班師。阿弩旣至圓禛城，暹兵退𣶆江南岸，藩礮堡屯。俄復渡江，據守倉儲。阿弩之子曷蛇芃乞糧，不許。曷蛇芃與之爭，阿弩又引兵接戰，殺暹將丕雅肥占寵參，兵丁死傷甚眾。遂棄礮械而去。事聞，帝謂羣臣曰：「阿弩輕躁妄爲，輒與暹構怨。敗兵之辱，暹國其能忍乎。他日加兵，則阿弩何力禦之。不免復依靠於我。夫朝廷於處置萬象一事，可謂仁之至而義之盡。今阿弩如此舉動，負朕多矣。縱使復來，可拒之，而不可納也。」乃降敕，諭令該隊潘文統、協守黎文遹等齎諭往責之，且令謝過於暹，送還礮械，以釋其憾。

七月，潘文統等至𣶆江南岸鋪嶔堡，爲暹將樁爲差所襲。統及隨兵五十人皆遇害。黎文遹爲所獲，轉送於暹。會有蠻兵脫去者，回報乂安。鎭臣以聞。帝諭曰：昨送阿弩回國，暹人纔遇我兵，便卽退避。今使人傳諭阿弩謝過於暹，此行尤爲順理。彼暹將出何意見，乃敢先起釁端。若謂以此報萬象之讎，則彼等有何勢力，遽敢妄動，引螳臂乎。

九月，暹將醜頗禍移自率水步兵數千，進逼圓禛城。阿弩與之相拒，乃遣其臣肥蛇嫩齎書，赴乂安請兵應援。卻之。十月，阿弩與暹兵戰，大敗，復棄城出奔。尋爲鎭寧防禦使佋內陰使人執阿弩，送於暹。萬象國遂亡。〈明命六年，彗出畢、參間。乂安張春育曉星學，指謂其友曰：「八十日許，至天罡北落，間而減。不三年，萬象亡。乂安當困徵發。」已而國然。牢國興亡，亦有天象之應如此。〉

其城在𣶆江之南，曰圓禛城，故國人稱其王曰昭圓禛，國亦號爲城禛國。東夾鎭寧，西夾暹羅，南夾樂邊，北夾南掌。地多產象。國都公象三百匹、私象不計其數。有徵發私象不足，給以公象。俗尚釋敎，有鑄金像，或鑄銀像、銅像，多建伽藍以奉之。圓禛城內，有縛邦寺以供佛，有廟一座，歲一合祭。民居多架屋，上居人，下飼畜。嫁娶：男往女家，日夜服役；俟女心肯，卽告父母、通媒妁，具聘禮送之女家而贅焉。市肆貿易通用螺錢。而其家之盛衰，亦以螺卜。歲於江中各樹一大木，以樓螺而取之，多集者其家旺，不集者其家衰，屢以爲騐。土產：肉桂、象牙、犀角、蠻布雲。

大南正編列傳初集卷之三十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