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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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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 大山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五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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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道彥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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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風打牕,悄臥無聊,此時懷人正苦,白足墜書,侈以瓊韻,十回披玩,未覺淸範之隔遠也。

所喩「應處失中」之患,僕常患是而未知所以療治,何能爲人謀邪?惟就日用應接處,下存省工夫,積至純熟,方有平穩境界。如此計較忖度,卻恐氣象促迫,田地陿隘,反成病痛。惟在勿忘勿助,充養將去,而以書冊義理,時時灌漑,是爲要法耳。自家纔看得如此,而未能受用一分,恐徒言未足以動人也。

雪律梅絶,趣味淸遠,可耐咀嚼。且寓以玩理進步之意,正橫渠所謂「遇物敲點著此心」者,可見日用用心處耳。欲扳和獻愚,適病撓沒詩意,容俟後有得,不敢秘也。

別紙,亦見不措之功。病中草草報去,必有紕繆,不憚十反,所控懇也。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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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心無內外云云

所論比舊簡潔明白。但所改「至虛至靜之體,萬用咸備」一段,似非本文意。謝氏以心與理平鋪對說,而來說專以心具衆理爲言,務欲精密而反有引入向內之失,幸更思之如何?

忠恕說甚好。但「直遂透出」四字,非恕字本面,去之如何?「直遂透出」指理之用,恕字卻是工夫耳。

《啓蒙》「參伍錯綜」ː批喩曰:「統指上文老少互藏之變、居位含數之妙而言。」

「參伍錯綜」,元本不在,未知鄙說如何報去,承示果誤矣,但來示亦未穩。蓋本意以《洛書》縱橫十五而爲七八九六消長之義,又虛五分十而一二三四含九八七六之象,縱橫交錯,無適而不値七八九六之數,與《河圖》正變同,故云雲,非以十五爲三五數而使參伍二字也。《要解》只取交互參考之義,亦自是。更檢看如何?參伍、三五,字義不同,不可假借使用。來說或雜用,恐未穩。

《啓蒙》ː乾之策章稟目曰:「非但六爻俱變爲乾,六爻少陽亦爲乾。」ː批喩曰:「未詳其所疑,不敢強對。」鄙意蓋謂乾之六爻俱變,則其策之積數二百十六;六爻俱靜,則其策之積數爲一百六十八,非但六爻之變者爲乾,靜者亦爲乾。故下文亦曰:「積乾之六爻之策云云。」

來說果如此,而蒙陋未能看破,好笑。所示當如此。但「非但六爻之變者爲乾,靜者亦爲乾」,卻是倒說了。蓋六十四卦靜變策數,各有多少之不同而不可盡數,故就乾坤卦以發其例。《易》用九六而不用七八,故孔子以乾卦之盡變者而論策數,朱子又取餘義,以乾卦之不動者而論少陽策數,以爲諸卦之例。蓋就乾卦上論靜變,而來說卻謂「變者爲乾,靜者亦爲乾云云」,使人卒乍曉不得耳。

《啓蒙》中,鄙說亦多謬誤,而何不一一枚示?反復之間,多見前所未到處,多覺前所錯認處,學不可不講如是,深荷資益耳。病後精神未復,兒憂撓惱,撥草未暇思量,恐誤中復誤。更加究覈,不厭反復,如何如何?

金道彥直甫景蘊宗發弘甫宗燮喪禮問目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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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上食扱匙正筯之節,《家禮》無之。然愚意旣有饋奠,則扱匙正筯,所以象生時飮食之儀,行之恐無害也。《家禮》虞、卒、練、祥,並無其文,然豈可以此而不行邪?點茶,今人例以進水代之,故有澆飯之節,果非古禮。然東俗擧皆行之,若無害義,則不必以矯俗爲高也。

月半奠,果是大夫之禮。然後世往往皆行之,故《家禮》著爲貴賤通行之禮,且有退陶定論,恐不必疑也。

朔望奠,奠而非祭,故《家禮》只一獻,正合隆殺之節。雖有《五禮儀》連奠三酌之說,而鄙家所不能遵用,不敢爲說,惟在哀參酌行之耳。

弔儀,主客尊卑異處,必有其義。蓋弔人卑而孝子爲其來弔而謝,故弔者不敢當而退避,固也。於卑者而猶謝,況於其尊者乎?跪伏自有常處,恐亦不必移避。蓋「喪與其易也寧戚」,若節文習熟,則恐不足於哀耳。禮,「大夫弔則主人出門而迎」,人貴貴,故其禮不同。父執、己師,皆所不言,凡所不言者,皆與衆人同耳。

弔禮三拜,未之前聞。今人多於第二拜後仍哭止,不起則不成拜。雨谷行是禮,其實恰成再拜耳。

右條,皆隨見臆對,恐不中節。然蓋聞喪主於哀,其節文儀章,皆祝有司之事耳。後世宮中無相,則居喪讀禮,以兩盡情文,固孝子之用心。然來諭數條,恐有繳繞瑣節之意,或可檢看否?

金道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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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者伯哀傫然儼臨,悲感交深。第未能苦挽樸馬,未免道塗濡濕之撓,悵慮久而猶未已也。玆承仲哀手疏,細審奠餘棣況支勝。惟是撫序崩隕之懷,奉玩辭旨,感涕交集。然過此以往,亦且柰何?惟脩身飭行,思所以無忝於先德,爲可以用心焉。此僉哀之所自知也,惟在日俛焉耳。

象靖偶患一疾,浹旬彌苦,自是根本向衰,不能抵敵,且得任之,以聽造物者處分,非菖蒲、茯苓所能補貼,兒輩妄欲料理藥裹,而輒笑止之。不謂致煩勤念,委惠累種,誠荷爲人深切,然每每坐享厚饋,令人愧窘也。

居廬讀書,古人所許,審己留意,甚善。然閒客相守,無暇偸隙,亦是無可柰何。別屋居處,未知如何?然密邇殯側,恐亦無大害,惟在商量耳。

《朱節》難讀,儘如哀諭。時時枉顧之意,誠荷不遺。但此事無古義可據,或引惹外人指點,亦未可知。幸須逐卷課讀,隨意玩繹。義理平白,本自易曉,且兼看《刊補》,當七八分解悟。其終涉疑晦,或別有會得處,勿論大小難易,逐一箚記,時時反復溫尋,邂逅省覺,或因便投寄,瀾漫往復,卽不妨耳。有時因事歷過,留得一半日亦自無害。然從人商量與杜門獨學,煞爭難易,而久遠得力,反在自用力推求,不干別人事。哀旣自知義理路脈,反復鑽硏,涵泳純熟,必不向別處走。間有文句錯認處,亦程先生所謂「解經不同無害」者,惟緊要處不可放過。他日亦豈無款曲討論之日邪?象靖亦未嘗從人受是書,獨自課讀,所以至今多晦滯處。然區區管窺,往往自搜索中得來,亦未爲無補也。

伯叔哀所讀何書?切在從容究玩,使義理意味乳入心意,方有受用處。世衰學絶,此箇種子無尋討處,所望於諸哀者不淺。頃日與李學甫相對,輒娓娓語不休耳。學甫使其子來此已數旬,見讀《大學》,其氣象純實可愛。但一味憊惙,不能提撕,甚孤委屬之意耳。

巖後小屋,近已粗成,計夏秋之交可入處。但意中人不能如意會聚,令人耿歎耳。前日「克復」說,鄙見畢竟何如?幸望回示。《敬箴》亦或修削,亦不妨寄來以儆昏惰也。

金道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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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發之中」一段,從日用體驗功用中說出。顧以膠擾之胷次,未有一日涵養之功,何敢影外旁說以自取粉碎之譏哉?第以平日所疑者獻焉,以質其可否耳。

蓋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主於心而爲性,其體段亭亭當當,本無偏倚。惟其拘於氣,則不能全,汨於欲而有所鑿,於是有不能保其本然者耳。然苟於此心無欲而靜時,豈無一霎時間恰好境界?但被物慾之擾,則旋復搖蕩而不能保耳。惟平日窮格之工至而操存之工密,日用動靜之間,體認持守,不懈用功,從容涵泳而勿傷於拘迫,照管提撕而勿墮於悠泛,勿以多間而自沮,積之之久,自當接續;勿以效遲而或輟,養之之深,自當純熟。要之,「戒愼恐懼」四字爲用工節度。故程子曰:「敬而無失,乃所以中。」又曰:「未發更怎生求?只平日涵養便是。」蓋如是用功,積累久,後自當有森然而不可亂者,正欲速不得耳。來諭縷縷,足認檢省之密。然謂「一日十二時,未見有此意」,又曰「一朝見夫所謂中」,著一「見」字便是尋覓助長之病。中有何形?如之何其可見?卽此要見之心便是已發,又安得有所謂「未發之中」邪?

眷戀憂悔、悲感思慮,當察其當理與否。若係妄想,便須一刀兩段,痛與克下,使此心空蕩蕩地,全是天理,便是不偏不倚底境界。但要工夫接續,勿令復爲雜慮所誘引耳。「就動處精察」,正所謂「制於外以養其中」者。然人心自有寂感,工夫無間動靜,隨時隨處,交致其功,然後方無透漏。若必待其發而後察,察而後存,則方其未發,任其昏昧雜擾而無所主矣而可乎?朱子論中和第六七書,正說此義,更加玩味而實用力焉,千萬。

「世衰道微,非一葦可杭」,與夫仲哀所謂「非有孟子手段,決無辨闢挽回之路」,可見悶時悼俗之意。然此自是任世道者之憂,吾輩力量未到此地位。自家園裏蓬蒿沒人,何暇管領門外事邪?惟有杜門靜守,修身飭行,無負降衷秉彝之性,是爲眼前路逕。而因循偸惰,苦未能如人意,是將見憂於人之不暇,而可遑於憂人乎哉?

仲哀所諭「低平易近處,有無限合商量」,此正是讀書之法,亦見問學進步處,但未知所謂商量者指何等義理?須認取正當體面,嚼破慤實意味,無纏繞穿穴之病,方是眞實得力處,未知日來意思果如何耳。

「克復」說,別紙回稟。然幸賴反復提掇,得新意、濯舊見,儘覺講論之資益爲多也。

紙末禮疑,未有經據,何敢強對?見今人家多有如此行之者,然或言在廬次哭之爲宜,亦未知如何?子弟代祭,乃是不得已變禮,又非大祭祀,恐無祝亦無未安,見人家多如此耳。

「林下從遊」四字,何其言之有味而難諧也?年來萬念都灰,惟思與意中人討究一箇端緖,相與勉力受用,庶不虛負一生。而落落難於會合,光陰略不從容,奈何奈何?

金道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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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哀見讀《中庸》,想已畢否?滿紙自訟之語,適所以見其省檢責勵之意。循此以進,不患其無所得,但少有扭捏主張、計較正助之病。始學之初,亦無怪其有此,然須把此箇道理,作家常茶飯,勿把作高妙奇特。想須就平實地用力,屢省而力行之,見得極平易中有無限意味,方是眞正消息,未可更如此檢看否?

仲哀「素位而行」一段,出於體驗經履之餘,不易用力如此。但先下窮格工夫,就事事物物上,自有恰好正當底位,天然自在,不可毫髮差忒,方可泰然行將去,所謂知至而意誠也。

「世衰道微,風驚草動」之雲,令人感慨。然吾輩力量未暇憂人,只在杜門自守,謹思力行,俛焉以終身。其至與不至,亦非所能預度,何暇舍園中蓬蒿而管卻他家是非邪?來諭「四不如」者,已占得此意。能如此朴實用工,久久自貼裏靠實,無許多病痛矣。此只據愚見,未知果不悖於理否?

巖下小屋,緣學甫主張甚力,粗已畢手,但哀侍與聞其始,而不能當下受用,令人悵然而已。書末「問疾之行」,據古禮,恐在所不許。但今人旣不能準禮,平常應酬,有不能盡廢。妻母異泛然朋友,疾病非安泰時節,暫往一候,恐亦朱先生所謂「禮從宜」者,或指此等處也。久未奉報,其間恐已有所處矣。

金道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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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紙所詢,素不閑於禮,何足以奉對?但係日間應行,不敢自外,聊以所聞貢焉,深懼汰哉專許之誅耳。

卒哭而受服,卽周公舊制,而《書儀》因俗練而受服,《家禮》亦仍而不改,亦恐出於因革從宜之義,今當從之。變麻而葛,只是漸吉之義,絰帶之變麻而葛、變兩股而爲三重,亦是向吉加飾之義。中亦多行之者,恐不必疑也。絞帶,練而用布亦古也,而今俗用葛,旣有漸吉之義而又稍別於齊衰,用之恐無害義。冠武纓,恐亦當用熟麻耳。卒哭而漸向吉,以神事之,故讀祝、告利成,皆用左設饌,恐亦依此。至於朔望朝夕上食,乃象生之義,與祭禮稍別,與葬前似無異同,未知如何?謝賓一節,旣古禮而今俗皆行之,恐亦不可廢也。蓋「喪與其易也寧戚」,《家禮》無此一節,或有損益之深意,而沙溪著於《備要》,擧世見行,特然廢之,恐駭視聽,只得依古而循俗耳。如何如何?凡此皆出臆見,必多舛理,幸更詢知禮者以行,如何如何?

金道彥兄弟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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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兩書,足認進步向前之意,想愈見其精密矣。其中有一二宜復者,一向因循,尙此闕然,甚非相與之意。今始撥昏強裁,以謝枉問之意,想高見更進一步,此說已爲筌蹄也。

伯哀書中「尋常費力於檢察計較之間,苟送時日於纏繞矛盾之中」,此一段語,可見檢省體察之意。初學且當如此用工,不輕自恕,方有進處。然一向切切用心,反有扭捏助長之病。來諭已覺其然,正延平所謂「道理進之效」。

然至論近日所見,則自收其放心而不失其本然之德、本然之則,無人爲、智巧所參雜,此意儘好。但氣質之偏、習俗之累,工夫易斷而難續,知見易偏而難全。所謂「本然之德、本然之則」者,其體面簡奧,頭項夥煩,雖終身俛焉,而有不能盡者。故文王:「望道而未之見。」夫子曰:「我有知乎哉?無知也。」又曰:「君子道者四,某未能一焉。」彼聖人者猶然若是,況吾輩小人須謙虛退遜,存百不知百不能之心,僶俛於繩約之中,努力於體認之工,躋攀分寸,以竭其一生之力,而猶未敢自謂庶幾?今曰:「莫非天也,只不違天而已,更有何爲?」此程先生所謂「是則是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在」者。上蔡一生爲此病所誤,至有列子御風之見,恐不可如此易其言也。

其下又繼之曰「要之知有眞知,然後可以語此」,則亦恐說得未完。蓋知至而意誠心正,足目俱到,知行兩極,方可以語此,非一知了便可安坐而得之也。大抵今日想象此地位亦無益。惟低首下心,就操存應接處,密切提撕,眞實體察,步步靠實,件件貼裏,一日十二時,無間斷虛僞時節,零星湊合,打成一片,不知不覺,自到此境界,正欲速不得也。

所引《中庸》首章章句三段,正是緊切處。然亦提起性、道、敎之名義題目,明其出於天而具於人,其工夫下手處,卻在「戒愼不睹」、「恐懼不聞」而「愼其獨」焉。今直以此三句爲示人下手處,則恐於工夫密切處,尙有多少脫疎也。雖然,也亦從傍臆揣而言,必多疵舛。幸更思而反復之如何?

天下國家可均章疑義,恐亦未然。三者雖皆具知、仁、勇,然就其重處言之,不妨自爲一德。如篇首所引顔淵子路事,皆各兼知、仁、勇則所謂「不賴勇而裕如」而不害自爲一德也。三者正以有過不及,故倚於一偏。若恰當道理時,豈非中庸邪?「不必其合於中庸」與「皆倚於一偏」,意近而辭異,恐不必深致疑也。

仲哀讀書次第,儘有條理。如所謂「體認正意,毋相牽連,毋相強合,毋足小得,毋計近功,積久用力,一一體驗」此數句,從眞實功用中說來,不易如此用心。然做時難似說時,暫時易而悠久難,惟在密密用工、不懈不怠而已。

《朱書》難讀,儘如所諭。然亦如上段用工,則必有見到處,恨不能覿面商量,以得其沈潛深造之功而自儆焉耳。老先生義理,明白中儘有深奧,平易中儘有高遠,不可以私意鑿,又不可以輕心掉,惟在自家善用功耳。

《主敬箴》,改得儘好,說得儘有條理,尙有一二可商處,異日相對可指論也。

金道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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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哀所愼,已收藥力否?不可全靠菖蒲、茯苓,須安心平氣,勿以喜怒憂恐攪擾胷次,以平日所熟書冊義理,徐徐澆灌,隨意而悅其味,所患已八九分休歇矣。

操存節度,亦以平平存在略略收拾爲工,切勿以矜持急切爲心,日用之間,常使此心在和豫委順之境。此不惟養心之要,兼亦養氣祛病之方。哀方在斬焉悲疚之中而重以向來憂虞煎迫,無怪其致此。而平日用工亦有些急迫操切、主張強夯之病,恐或久遠別生證候,所以前後書疏,妄致愚慮。幸勿視以庸醫下劑,而試用一日之服如何?

《中庸》第九章疑義,可見思索之精,然愚意恐不必如此。夫三者之不能合於中庸,正以其出於氣質之偏、事勢之迫而未必其當理而中節,故雖若甚高難及而畢竟倚於一偏,使其處之合宜而無過不及之謬,亦豈非中庸之事邪?故《或問》中亦病其不能從容中節而不言三事之各倚一偏,《語類》亦曰:「三者做得恰好處,便是中庸。」又曰:「三者若合中庸,便盡知、仁、勇。」見《中庸》小註然則其曰「倚於一偏」者,以其出於資近力勉而不能恰當乎理,非病其各倚於均與辭與蹈而貶之也。來諭:「主三事而言,則恰當道理時,固是中庸。然主中庸而言,則日用萬事,都無過不及,然後方可以當之,非三事所可盡。」此語固是,然亦有不可盡如此說。夫子蓋曰:「之爲人,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而《或問》首章論中庸處云:「及其發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爲,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今論中庸之成德,則須萬善畢具,衆理恰當,方可以名之。而若論中庸之理,則毋論大事小事、一事二事,粹然一出於正而無些子過不及,便是中庸。學者注心用工,正在此處。看得如此,日用之間,隨處可以得力,恐不可以大言籠駕,實無所益於用力也。鄙見如此,恐有礙理,切須十反,庶彼此交益,不止文句之義而已。

仲哀所論觀書用心之工,親切剴當,可見其實用功處。循是以往,不懈益虔,其所進,遽易量哉?所論朱先生「愛之理便是仁」一段,語意叢雜,義理交幷,似是看得未甚潔淨分明,不免逐段拈取,略加評注,幸更思而反復之如何?

《近思》,承已看一過,甚善。必有所得所疑可與聞者,合席無階,書札間終說不盡,臨風悵然一喟也。崔公普便作古人,不謂渠資性見識乃止於此。其大人衰年失一子,情理悲切,所謂「善人無福」,良可悲歎也。

金道彥兄弟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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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禮》,告遷改題在大祥前,是初年未定之論。小註楊氏朱子橫渠一段爲定論,故《儀節》,移在禫後。今禮家皆從之,不當更有異議也。無親盡之主,則只據見在之位,次次改題,亦在《家禮》中,更檢看如何?

大祥後主旣入廟,若從前告朔於廟,則無難處。徒以新主之故,行朔望於廟,禫後卽止,則事涉無端,今人家多有請主而行於前殯,亦未知如何?鄙家前日亦從俗行之,今不敢容易爲說也。

祥後親戚之未相見者,固當哭而敍拜。汎然賓客,只當以將軍文子之處人之弔者爲禮,寒岡亦有是說。然古今異宜,似不可待於廟,恐當於殯處耳。此皆從臆緜蕝,幸廣詢審處如何?

金道彥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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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疑難未復,又此復詢。夫有大疑者,必有大悟,此孟子所謂「深造」、延平所謂「道理進」者,循是不懈,其必有所到矣。何慰幸如之!

戒愼恐懼說,口論、書諭,前後丁寧。大抵與鄙意不甚相遠,但小小處未甚合耳。蓋喜怒哀樂未發,萬事都未萌芽,無形聲之可接,只此便是見聞所未及處,而自家已先戒懼,不敢少忽,則其防慮之意、先事之圖,蓋無所不至矣。胡氏直以「不見不聞」作一等時節,以爲須臾暫焉之頃,故妄有論辨。然區區非以「不睹不聞」作別項地頭於睹聞之外也。蓋未發之際,知覺不昧,思慮未萌。自其知覺不昧而言,則見聞精明而不亂;自其思慮未萌而言,則非耳目見聞之所及。只是一時事而謂之有睹聞與無睹聞,非有兩項時分地頭也。來諭大略不異於鄙意,但「以不睹不聞,不可作目無睹、耳無聞看」,此則恐未然。夫睹字從目,聞字從耳,豈舍耳目而別有所謂睹聞哉?故朱子曰「戒愼乎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耳之所不及聞」,何嘗廢耳目二字哉?但門下,以外面聲色接於耳目者爲言,而此則以思慮未萌、萬事未眹者言,其所指各別,然其睹聞之爲耳目,則一而已矣。意者來諭亦若此,而必欲極言細辨,故遂嫌其耳目之接於外而不自覺其裏面無聲形之可尋者,亦不害爲目無睹而耳無聞也。兩眼眵澀,借鏡胡寫,不能盡布,須他日面論,可盡曲折也。

《敬箴》數說,今謾錄去,如不當理,勿憚反復也。

直甫久閡披際,甚覺戀嫪。有甚進益工夫?景蘊頃有疑難,目暗神憒,鋪排不得,俟後日未晩也。槐黃不遠,想不免分了意思,此亦政自難免,著些氣力,早了得一事,亦不妨也。

離索之久,覺鈍滯日甚,甚欲一見而未易得,臨紙,但有悵想而已。惟侍學俱相。

別紙《敬齋箴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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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儼然正其衣冠敬自可見。」ː外貌如是,則其中自有收斂處,雖無形象可見,意味自別,自可見得敬矣之意否?抑謂外面敬,則自可見意味之意否?

此段語句未甚明瑩。然尋常看得,如來諭前一段說。

朱子說又曰:「文義講說得行不做工夫時云云。」

不做工夫時,貼靜字。日用酬酢固是工夫,然承上文,當指講說而言。自做工夫,指持敬體察。

敬是持養之工,靜爲虛一之效。

妄說本不足論,卻如此費力,可愧。然區區鄙意,正謂敬是持養底工夫,靜是虛一底效驗,地頭自不同。然敬則自靜,無分段、無時節耳。若作虛一故靜,則卻於閒處費曲折。

動靜無間之理、體用一原之妙

動靜無間,應制於動以存乎靜;體用一原,應由乎靜而見於動。「凝定不離」四字,非所以釋「妙」字。此妙字,非神妙之妙,恰似說理字一般。

或謂「張繹云云」

心一而已,靜則無所謂悅,悅則便不是靜。今旣曰「閒靜之地」,則又安有悅底意思邪?來諭以心悅心,恐欠明瑩。

謝上蔡問「云云,寧無事者」

「寧無事者」,朱子《答許順之書》作「無非事者」,蓋言出入起居,寧有無事時節也。

南軒《敬齋銘》「敬非有加」ː言敬非於身性之外添做別件,只是持此身、保此性而已邪?一云:「先聖修己以敬,持身順性,只是主宰是心而已。」○事至理形云云。

上一段說是事至理形,不必分在心在事。蓋此心卽萬理之原、萬事之綱,靜而存養,涵理原而提事綱,則事至物來,此理自昭著而不可亂。蓋在事之理,本具於心,無分段、無內外,須實體察得,方見意味也。

程子曰:「必有事焉主一之義。」

「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乃是主一底節度,故使於此識取。今曰「勿忘勿助上,可以默識」,則似分開了。

朱子說又曰:「人能存得敬一分不著力處。」ː「吾心湛然,天理燦然」,乃是存敬之效應。此際無一毫私意而天理昭著,則無些子費力處,此無一分著力處也。私意淨盡,天理呈露,則凡日用酬應,萬事皆從此出,秩秩井井,皆有下落處,此無一分不著力者也。一云:「存敬而至於吾心湛然、天理燦然,則地位儘高,無一分更著力處。雖至此地位,亦不可一毫放過,所謂無一分不著力處云云。」

上段說,看得是。然此數句,從眞實持敬工夫、積累涵養純熟中得來,不可只做好說話過也。

果齋李氏曰:「云云,內則無二無適,寂然不動。」

內外固各有動靜,然以地頭言,則靜當屬於內,故亦可如此說。如《定性書》「廓然大公」,朱子亦以寂然不動爲言,《敬齋箴》「潛心對越」,以靜言而恰似說裏;「守口防意」,以裏言而恰似說靜。

金道彥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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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者以象靖等有事於先墓,聯翩步武,以重賓席,此意何可忘也?宜有一書以道達微悃,而惠書先墜,益重不敏之咎也。仍審雪後饕風,侍餘節宣萬相,區區何等慰瀉!象靖粗了山事,杜門自將,而胷裏草木政爾坌集。於是而令季次第見顧,作意應副,愧無以相發,只飽受辛苦而歸耳。

向來仁說,思索甚苦,足見進學不倦之意。只緣自家見解未到,未易判斷,近纔草定數段疑難,而苦應酬煩擾,未暇修寫,只得俟後耳。

《中庸》工夫,想一味靜專。然愚意先須賸讀《大學》、《語》、《孟》,知爲學之規模節次與夫下工著力之方,使根本旣立,然後會極於《中庸》,方有實得力處。不然,延平先生所謂「只是說也」者,不可不慮耳。

「誠者自成」一章,平生未甚明瑩,每欲質諸友朋而未能,何以對高明之問哉?今只據鄙見言之。誠,以心言而曰「實理之在物」,則多一理字;道,以理之當行者言而曰「實理」,則嫌於誠字,恐或命辭之差也。

舟車之譬,大略近之。然舟之具舳艫柁楫、車之具轂軸輗軏,卽舟車之以實心而自成也。而人之使舟行於水、車行於陸,是道之所當自行。若非人去行得,亦徒然耳。「心非專指人」,此說是也。然舟車之行,已屬於道,不可以心言。君臣父子卽物之所以自成,而其親與義則卽人之所當自行,毫釐之間,便有分別。來諭條理交互,脈絡差紊,更加檢看如何?

「誠者物之終始」,以實理言;「不誠無物」,以實心言。《章句》意義自分明,恐不必兼通看也。「得於己」之得,恐不必貼德字。蓋「固有」二字,卽德字之義也。兼仁智、合內外底道理,有以得之於己,則見於日用行事者,自有時措之宜,亦不必以事字貼外字也。此皆自據鄙見,必不當理,幸更思而見敎如何?

雪夜淸燈之喩、鬢毛催驅之歎,正道此間景色,何其言之有味也!吾儕落落,未易會合,光陰儘可惜。然自家無實地工夫,朋友來者日夕相對,無以資益。設使與左右幸得周旋,安能保其有益邪?惟更加勉厲,精思力踐,以毋負歲寒之期,則亦無異於同堂合席之樂矣。今月半間,欲暫棲雲寺,爲旬月取溫之計,可得一番會合,而家間憂惱多端,亦未可準信耳。惟幾侍學俱勝。

金道彥兄弟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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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會合,近年所未有,別後懷想益深。昔人所謂「相聚不知其樂,旣別甚覺闕事」者,儘先獲我心矣。數旬相處,窺見左右志意堅懇、見解精詳,向上一念娓娓而不怠,近日長上朋友中,未可易得,所以傾嚮之意不比他人。但恨自家氣力無以扶助得他,只成一番閒追逐,追思愧怍亡已。

仁說,荷示已久,一向懶廢,近始作意,梳櫛小處,只於紙頭,略略標點,撮其大者,妄有臆說,附在後面。幸更考而駁示如何?大抵來說,說得儘多好處,但論理務極精切而或失於牽強,立文務避平凡而或近於苦澀;敷衍辭說而不覺其支蔓,援引外義而反墮於叢雜。蓋看理未熟,體認未精,而務要形容出來,亦毋怪其有此。更須虛心玩繹,細意討究,見得一箇端緖,潔潔淨淨,條理分明,路脈正當,方是眞正義理。勿以厭煩而怠忽,勿以欲速而迫急,須把作一生事,專心致一,從容涵泳於其間,一日有脫然解悟,如凍解冰釋,方是眞消息也。自家未到此地位,摸索爲說,未知還中理否?切乞反復,使有以儆省頹懶,乃荷相長之益也。惟幾侍學萬重。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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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間枯槁之物,逢春忽生萌芽,此非天地之心而何?

枯槁萌芽,於此可見天地之心,而不可便以爲天地之心,如「《復》,其見天地之心」,不可便以《復》爲天地之心也。

由此心言之,則「得」之一字亦爲賸語何暇論得之之由,如是費力乎?

「天地之塞、帥,吾其體、性」,則雖下「得」字,亦自不妨。曰賸語曰費力,古人無此話,恐不必如此閑立議論。

無是理則無主宰流行

流行改以運用如何?

渾然在中、虛靈不昧

「渾然在中」,以理言;「虛靈不昧」,以心言,亦不可夾雜說。

釋氏所以洞見心體

釋氏雖瞥見心性影象,而不知眞實體面。今許以洞見,則亦太恕矣。

生之性、愛之理

「生之性」,以專言者言;「愛之理」,以偏言者言;「性之情」、「愛之發」,以情之偏專言。盛論中似欠了此義,幸更檢思如何?

天地萬物無所不具也

「天地萬物之所以無所不有者,以此理之無所不具」,此數句亦有病。

心則仁之道

「心則仁之道」,心、仁當換。

或厭事物之紛擾而脫略事務,或汚時俗之鄙賤而畦境太分。

「脫略事務」、「畦境太分」,又似說義。雖專言處,亦不可如此說。

無動靜語默一息之間

動靜以時言,語默以地言,正是橫竪說。添「一息」二字,亦以時言,該不盡「語默」二字。以上紙頭點標

第一條:仁字,不可全做天說,又不可截從人底說。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爲心」,卽就人身上,推原其理之所自來耳,非以仁字爲不可從人底說也。如曰「仁者,愛之理、心之德」,何嘗說及天哉?蓋在天曰元,在人曰仁,只是一理而有天人之分者,元只是公共道理,而以人體之而爲仁耳。今曰「仁字不可做天底,又不可截從人說」,則是爲中間不界之物,而其下又曰「是德之在人,方可曰仁」,則不幾於自相矛盾乎?

第三條:太極生陰陽是心爲一身之主云云

如此言仁,正朱子所謂莽蕩無交涉之病。竊意仁者卽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全得之以爲心,沖融溫粹,常生生而不息,此是仁之本相。此理涵育渾全,無分段、無內外,與天地萬物,渾爲一體,故此滿腔子底,足以普四海而彌六合。程子所謂「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蓋謂此也。今以在物之理與吾心之理,比倂較量,以其同出一原而強名之曰仁,則恐近於闊疎而不情也。如何?

同條:萬物生於太極,而亦各具太極,則雖曰「仁在萬物」,未爲無理之言云雲。

仁是吾心所具之生理,其體足以涵萬善,其用足以貫萬事。今見萬物之各具一太極而謂仁在萬物,則所謂仁者離內而外,舍心而物矣。陳經正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身之所爲我。」程子曰:「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正是說破此病。

第四條:生字有兩般義云云

生字雖含生活生出之義,然程子所謂「生之性」,卽以生出言耳。死則非仁,不活則非仁,理固如此。然一向如此言仁,恐近於以知覺言仁之病。須認取其中盎然慈愛底道理,方是仁之本相耳。程子所謂「生之性」,蓋就穀種上指其涵具生生之理而言。今轉向「殺身成仁」處,太支蔓無交涉耳。如何?

第五條:天地萬物同體,《西銘》說得此意,龜山與我爲一之言云雲。

橫渠龜山爲說略同,而朱子或取而或病者,必有意義,要須辨別。蓋《西銘》,以混然中處而得天地之塞、帥以爲體、性,則所謂仁者,固渾全於吾心,而其體段之大,以同胞、吾與爲一體。龜山之說,初不就自家身上見得本然所受之理,而直見萬物與我爲一,便認以爲仁,廣蕩而無交涉。來說以龜山之說出於《西銘》,或恐看未出耳。其下所論,大槩亦是,恐語言之間不能無帶得病敗耳。

第八條:仁之體雲者,因用而指體;愛之發雲者,據性而言情。

此段看得,恐未然。所謂「生之性、愛之理」者,以專、偏言仁之體,故以「仁之體也」四字結之;所謂「性之情、愛之發」者,以專、偏言仁之用,故以「仁之用也」四字結之。初非據性而言情、因用而指體也。

同條:朱子南軒書云云。《語類》曰云雲。

此兩語似相抵捂。川上菊瀾諸友,亦安頓此兩段不下,論說多端,然來說亦未見其必然也。夫體用元不相離,今曰「仁體包涵,無所不體,而其流行之用,雖萬物蕩掃,愛固自若」,則是體用相離,動靜殊途,恐非所以語仁也。竊疑聖賢言語,各有地頭,所就而言之者不同。就愛之理包涵渾全處言,則見其與物同體之大;論其得於天而生生不息之機,則雖無一物,而愛固自若也。蓋包涵渾全之中,具此生生不息之機。故雖曰「與物同體」,而所謂愛者初非爲彼而有也。言固不同,而亦並行而不悖,今執彼而疑此者,固過矣。而必欲賺連交互,強爲體用,則又恐有牽合包籠之病矣。如何?

第九條:七情橫貫過了ː專言本《中庸》,偏言本《孟子》。

「七情橫貫過了」,先輩往往如此說,然恐朱先生本意不如此。曾僭有瞽說,今不能錄去。幸更思而見敎如何?專言、偏言,自《乾》彖傳始,如言「大哉乾元」而曰「萬物資始」者,卽偏言者也,「乃統天」,卽專言者也。「天地間元有此理,聖人元有此說」,非是爲後人慮患說也。《中庸》之言四情,合理氣渾淪說也;《孟子》之言四端,剔撥理一邊而言,與偏、專說自不同也。孟子論不忍人之心,而因悉數四端之目,自具偏、專之義,不可指爲偏言也。

第十一條:愛,仁之用;恕,仁之施,推我之所求於子,以事父云云。

此以責人之心而反以責之於己,與推己以及人,意義自別,不當援以爲證也。

同條:其所以惡之刑之之中,實有愛之用流行,有以一人之惡而貽害於天下,放逐之、誅戮之,以安天下。愛之用,大哉!

此說固好。然彼小人者,放逐四裔,不敢肆其爲惡,是愛人以德之意。所謂「愛之用」者,亦未嘗不流行於彼也。須兼兩義看,方無透漏。

第十二條:朱子曰:「須是覺那理便是仁云云。」

所論仁字則是,而論上蔡之意則恐未然。上蔡正指其識痛癢者而喚做仁,故朱子因其語而云云,非上蔡指覺理而言,而學者錯認其意也。

末段:求仁在求放心,求放心在持敬。

此段大意甚善。蓋實能持敬,則此心常存而天理渾然,此求仁之妙法。朱先生所謂「門敎人求仁,大抵以敬爲入門」,是也。能見得到此,不懈用功,亹亹而有進焉,自當有到頭處。然所論下工夫,亦頭緖太多,似難承用。須簡節疎目,就言敬一兩切要句上,玩味體驗,勿令有間斷滲漏處,日用之間,自然得力,又不可有欲速計獲之心也。

金道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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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看何書?有何講論?幸以一二,因風示及,用慰孤陋,亦不可謂莫往莫來矣。病中因念吾儕幸有聞於此事,而不能眞實用力,悠悠過了,自覺日用之間,此理乍明乍暗,此心或存或亡,終不能打成一片據爲己物。如賢者年富力強,當不在此限,然亦不可臨深爲高。幸須及此盛壯,大肆功力,以老而無成爲戒,則其進於道也,孰禦焉?時以書札,勤惠規警,此古人之義也。叔季二妙,能不入時文保伍否?此亦免不得,惟志不爲所奪,庶免墮落耳。

金道彥直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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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谷聲息,令人氣短心死。平日每恃渠德器深厚,志氣堅定,意可以保享遐筭以慰吾輩之所屬望,而事乃大謬不然,係是大家運氣。一慟之餘,行自病也。也少小遊從,賴其警益甚深,庶幾更互攻磨以供桑楡之景,而一朝至此,悼惜之懷,不但哀死而已。惟有收拾舊聞,補息黥劓,無負平昔相期之意,爲眼前用力處。而疾病放倒,鼎器已毀,區區綴緝,隨手消散,不能據爲己有,深恐只如此汨沒,孤負友朋之望也。杜門循省,徒抱愧忸,柰何柰何?

朋友中所屬望於左右者不淺,而徒費盱望,會合難圖,未知日用事近復如何?葺屋營昏,亦事之不可已者。然偸些閒隙,著些工夫,使此箇意味不至斷絶,便是用力處。

仲公知讀《中庸》,甚善。此書義理極高深遠大,然下手孔穴,只在戒懼愼獨。能密切用功,無間斷滲漏處,天命率性,果不外於此身,而日用之間,應接事物,無適而非義理矣。此理,說時容易,行得極難。以自家擔不起底擔子,持以與人,幸少加意焉,以自得之餘,推以及人,乃荷相長之益也。

叔季二君,相守半月,纔了《論語》數篇。講說之間,少所隔閡,但用心未得端的,下工未得親切,只是輪流通念而已。已向渠說,相別一年,未見其特達進步處,此後歲月又只如此過了,直是孟浪不濟事耳。未論渠輩吾儕,皆坐此窠窟,所以言語無力,不動得人也。

金道彥直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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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半前書,承領已久,疾病之故,迄闕修謝,非禮尙往來之義也。向後春意已闌,遠惟侍餘棣履對序珍相,慰遡交至。

來書省身克己之工,可見日有所事而非發於一時感慨之餘,正所望於賢友也。但說病證甚詳,而無甚下藥,日用之間,無據依下手之實,而依舊有計較躁徑之意。愚意斷置許多閑思量,立得自家主宰,常肅然齊莊,將聖賢書冊義理,從容潛玩,反復純熟,使道理體面瞭然於心目之間,參前倚衡而不能舍,則心正理明,而稟賦之偏,潛銷於冥冥之中,決之不勇、守之不固,亦非憂矣。此須虛心徐步而切戒欲速助長之病,精思細嚼而深忌貪多務躐之失,漸涵浸漬,無間斷、無怠廢,何患其不至也?荷意之厚,不敢不盡其愚,未知還可盛意否?

朱先生《觀書》詩意,尋常看得如來諭,或人所論,非愚昧所及也。大抵人之一心,涵具萬理,流行發見於日用之間。原其所本,固是得於天,故亦謂之天命。然卽此一物而以與受而別其名耳,非此心便如空箇物事而在天之理常常流注於此也。來諭所謂「涵養、顧諟,將何處著手」,此語甚當。但「第二句言虛明之中,涵具衆理」,此語恐未盡。蓋「方塘鑑開」,已是虛明涵具之體;「天雲徘徊」,乃是事物應酬之用,此兩句說盡此心體用之全。今以第二句,但謂虛明涵具之象,則無以見其運用流行之妙而心爲有體而無用矣。未知如何?

直甫,頃荷惠顧,緣病倦不耐酬酢,只是見其面耳,別後懷想覺一倍也。所論讀《中庸》,儘看得有意思,說得有條理,能體究到此,甚不易也。但通融一篇之旨,分配道德,遣辭之際,往往微涉牽強,至謂「一箇德字爲此編根柢基本」,則恐未然。蓋道字爲根本主料而德字乃其成就歸宿,不然則道自洋洋於天壤間而不能據爲己物矣。雖然,如此圂圇渾說,亦不濟事。須逐章逐句,仔細理會,見得道字體面分明,就己分上存養省察處接續工夫,勿令間斷,方有得力處,方始據爲己物。如直甫強壯氣盛,積學不輟,何患不到頭也?有如衰弊少旣失學,忽然老大,眼前時見了了,而燭轉器漏,全無靠得,恐只如此埋沒以貽交友之羞也。柰何柰何?

高山之役,自是住不得,才得一木手,今方始事,正當農節,力勢未逮,恐有半途之慮耳。今廿日當竪楹,若得光臨,鄙亦欲扶病一動耳。

金道彥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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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喩「自覺日前費力,只是懸空料度」,不易點檢到此。吾儕大率多坐此病,所以名雖向學,而十年二十年,不見長進,每自悼歎,亦不能不爲賢朋友憂之。不知緣甚機括,撥轉此從來宿習家計,直向吾家正當底門路,把作安身立命底基址?此延平所謂「知覺之效」,亦「道理進之驗」,何幸何幸!

「日用明白處,精密加工,敬直涵養之工,該動靜而一內外」,此數段語,路徑明白,意味平實,自身親諳悉經歷中說將來。苟能循是用力,行之以篤實,持之以悠久,積累純熟之餘,自當有到頭處,正不可由徑欲速,期一朝之功也。

「常見天命之流行而察此心之所發」,此句未安。蓋此心卓然有主,動靜不失其時,則天命自然流行,不待著意求見,而自瞭然於心目之間。今用功於日用言動之間,而又別起一心,常見天命之流行,則不幾於尋覓助長之失乎?動靜交益之功,朱先生累發此義,見於《語類》。幸不已其功,久久漸見其意味也。

區區近益潦倒,日用事甚覺疎綻,忽得來書,深有警省處。若得覿面應酬,盡情勘討,所益又更可言邪?

金道彥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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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墓遭延爇之患,驚痛何堪?俯詢變節,蒙陋何足與聞?第專人枉問之意,不敢虛負,聊誦所聞,以備採擇之萬一耳。

何修之曰:「墳墓被發,只侵土墳,不及於槨,可依新宮宣公火,三日哭而已。」今墳墓止被過火,莎草延燒,則恐當素服臨哭,恐不必三日掃除餘燼,或甚焉則易土改莎,惟在諒處如何耳。令弟覲親告廟,固在所急,而省墓一節,不可暫緩。當與衆昆季一體奔哭,徐爲告覲之節,如何?

來諭「不可隨例爲榮喜之擧」,鄙意亦是如此。然若過三五日,徇俗擧行,或不至大害否?幸廣詢善處如何?

金道彥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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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書、正札,次第承領,前病後出,俱致稽謝,僉史之勤,適所以彰不敏之罪也。春候不佳,不審侍餘棣履對時珍迪否?聯牀對討,必有玩養之樂與日俱新者,爲之健賀也。巖齋一會,深荷諸友枉顧之勤。而喪難之餘,舊茫新昧,繼以疾病作祟,畢竟垂槖而歸,至今愧恨而已。

承喩「理欲消長之機」、「自占斷續之語」,出於眞切體驗之餘,非一時頷頰拾來,深覺歎尙。然須就身心日用之間,辨其孰爲天理、孰爲人慾,幾微之際,毫釐必辨,然後加存養克治之工,勿令少有間斷,時以書冊義理,澆灌胷次,使得於此者深厚,則彼自退然聽命。今無眞實下手工夫,但見其消長分數而便歎其奇妙,則恐亦只成一場玩弄之資而無益於實得耳。然自家未有實見,以想象臆度之私,信口胡說,必不中理,幸更思而見敎也。

金道彥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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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諭近日用工,足見進步處。其說病甚詳而下藥又甚精,苟如是做去,必有到頭處,其何幸如之!但恐猶有計較安排準擬扭捏之意,須把作終身事,優游浸漬而無拘迫之患,篤實勤懇而絶怠緩之習,如是勿忘勿助,久而不懈,則自有所至,切不可計近效、急近功以害悠遠氣象也。

克己之工,不易如此點檢。然形影已露,則亦盡力向前,廝殺打疊,勿使存立而已。若但強制力遏,僅不發用,而其根蔕潛藏於隱微之中,則少失照管,依前張王,畢竟不濟事耳。

「不可倚靠師友」,誠如所諭。然若遇明師良友,目擊心契,其觀感誘掖之益,顧不大邪?但今世難得此箇人,不得不於黃卷中尋得師友,考德而觀善焉耳。「名字犯遠諱,當避與不當避」,此無古據,尋常未有的見,不能仰對。然有識之言旣如此,惟在僉商量仍改如何耳。

金道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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逖聞賢候有會士講學之政,只此題目令人聳聽。若出眞心實際,自應有一方孚化之效,甚可嘉尙。但此等事易於有聞無聲,前日固已閱歷矣,又不能不深慮也。講受之間,或有異聞,幸示一二段以破寂寞,如何?

《大學》第九章疑義,來喩疑得解得俱好,但略有未盡。蓋家國雖有大小親疎之分,而所以爲道則不出此三者而已。家之事親底孝,卽國之所以事君底道理;家之事長底弟,卽國之所以事長底道理,慈亦然此所以不出家而成敎於國,所以家齊於上而敎成於下也。須看正文三「所以」字,便見其義。蓋其道理只是如此,故不敎而自化,非謂國人化之而能事君事長使衆也。於此固不可說著推字,然亦不可直作化意。蓋言化之張本,惟其如此,故能化也。

汪長孺問答,未暇考檢。然《章句》自分明,熟玩之,當自見也。雖道理如此,君子不可徒恃其自化,故下段方說推說化,更互發明耳。

《康誥》一節,來諭所謂「所引雖是一事,而所明者三」是也。然古人文字簡潔,單占一句繳結而其餘包在這裏。如《中庸》二十九章論「知天知人」處,只言二者,而六事皆在摠括。《大學》本末傳《或問》,亦發此義,故尋常看得與《或問》同義。今聞林隱章圖說《章句》、《或問》之異,此則前所不聞。林隱不應謾說,後當更考。然《大學》、《中庸或問》,與《論》、《孟或問》不同。老先生一生用功,不住修削,與《章句》無不脗合,《語類》亦同。今諉以未定之論而不之信,未知如何?

直甫且做十日工夫否?此亦免不得,不妨隨力用工。然古人所謂「義理意味,未可遽斷絶」者,不可不留意也。

巖亭,粗了土木之役,尙未收殺,且無寄食一路,早晩別有措置,方可接托。頃一至其處,山水淸邃可意,輒悵然而返耳。「林下看問」之喩,令人慨想,何時可遂此樂邪?惟侍學俱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