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卷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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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五年十二月甲戌朔,詔曰:「農桑,衣食之本;學校,理道之原。朕嘗設置有司,頒降條章,敦篤教化,務欲使民豊衣足食,理道暢焉,何有司不遵朕命,秩滿赴京者,往往不書農桑之務、學校之教,甚違朕意。特敕中書,令有司今後考課,必書農桑、學校之績,違者降罰,民有不奉天時、負地利及師不教導、生徒惰學者皆論如律。於戲!彝倫不振,實君師之過,坐享民供而不修政教,亦豈職分之當為?凡在臣民,體朕至意。」
賜濠梁等衛軍士六萬九千九百四十八人綿布戰襖。
夜有星赤色,起自郎將旁東北,行至雲中沒。
丁丑,征南副將軍江夏侯周德興班師還京。詔論功行賞,征南將軍衛國公鄧愈綺、帛各八匹,營陽侯楊璟、宜春侯黃彬綺、帛各六匹,都督僉事王誠等綺、帛各四匹,江夏侯周德興、南雄侯趙庸綺、帛各十二匹,江陰侯吳良、指揮僉事左君弼綺、帛各十匹,平章李伯昇等綺、帛各八匹,其餘指揮以下及軍士賞各有差。
己卯,上謂禮部侍郎曾魯曰:「朕求古帝王之治,莫盛於堯舜,然觀其授受其要,在允執厥中,後之儒者講之非不精,及見諸行事,往往背馳。」魯曰:「堯舜以此道宰制萬世,如執權衡物之輕重長短,自不能違,而皆得其當,此所以致雍熙之治也。後世鮮能,此道於處事之際,欲求一一至當,難矣。」上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於中者,無堯舜之心,而欲施於政者,有堯舜之治,決不可得也。」魯又曰:「堯舜之道,載之典謨者,無以加矣。至於修身理人,本末次第,具在《大學》一書。」上曰:「《大學》,平治天下之本,豈可舍此而他求哉?」
庚辰,禮部尚書陶凱言:「漢、唐、宋皆有會要紀載時政,以資稽考。今起居注紀言紀事,藏之金匱,是為實錄。凡諸欽錄、聖旨及奏事、簿籍、紀載、時政可以垂法後世者,宜依會要,編類為書,使後之議事者有所考焉。其台、省、府宜各置銅匱藏欽錄簿,以備稽考。」俱從之。
罷重慶府之黔江縣,併入彭水縣。
辛巳,兵部主事彭恭、瀘州守御指揮彭萬里收集四川明氏舊校卒二千六百六十人為軍。
命省、府、台臣:「今後百司所奏之事,皆啟皇太子知之。」
甲申。時修浚京師城濠,上幸三山門觀之,見有役夫祼行水中,若探物狀。上令人問之,則督工吏擲其鋤水中,求之未得。上命別取償之,且復問之曰:「此類汝鋤乎?」對曰:「類,但比所擲者差短耳。」因命壯士赴水求得之,果如所言。上曰:「農夫供役月余,手足皴裂,亦甚勞矣,尚忍加害乎?」即捕吏杖之,顧謂丞相汪廣洋曰:「今日衣重裘,體猶覺寒,況役夫貧困無衣,其苦何可勝道?」命罷其役,仍命臨濠行、工部惟留窰冶及燒石炭匠,其餘夫匠悉遣還家。
太白晝見。
丙戌,京師定遠等衛火,延燒營舍及軍器局兵仗。
戊子,以秦府左相兼陝西行省右丞耿炳文署行都督府事,以燕府左傅高顯為永平衛指揮使。
庚寅,並驍騎前衛於左衛,中衛於右衛。
壬辰,禮部侍郎曾魯卒。魯字得之,臨江新淦人,幼聰敏,記訟過人。元末舉進士不第,即棄去,博覽群書,無所不記。國朝初,與修《元史》,史成,又與修禮書,遂擢禮部祠部主事。開平忠武王常遇春薨,高麗遣人來祭,魯索其文觀之,外則襲以金龍黃帕,內則不書「洪武」之號,魯責之曰:「龍帕或是誤用,若納貢稱藩而不奉正朔,君臣之義安在?」使者愧懼謝過,即令易去之。四年冬,安南國王遣使來貢,主客曹受其表,將入見,魯取其副視之曰:「前王乃陳日熞,今表曰叔明,必有以也。」亟白尚書詰之,使者不敢諱,蓋日熞為叔明逼死而代其位,中心懷懼,故托貢以覘朝廷意。上怒曰:「島夷乃狡獪如此?」卻其貢不受。五年二月,上問丞相:「曾魯今何官職?」對以禮部主事,即日超遷中順大夫、禮部侍郎。魯以順字犯父諱,辭就朝,請下階吏部。以法有定製,不之許。倭夷入寇,戍將捕獲之,詔命儒臣草詔,歸其俘。魯所撰有一視同仁之語,上喜其言為得體。八月,奉旨考京畿鄉試。既入院,忽吐血,自是遂奄奄。九月,膏露降鍾山,群臣皆獻頌,魯為賦以進,獨見稱許,以為鋪敘有法。既而疾甚,上章乞骸骨,詔許之。十二月,舟歸至南昌之石岐潭而卒。魯為人和厚,其貌癯然,若不能勝衣。家故儲書甚多,魯皆一一校讐其訛舛,有《六一居士集考異》,今行於世,卒年五十四。
癸巳,貴州八番宣慰司同知蕭安禮、柏坪新鄉、盧番、洪番、小龍番四安撫司、程番、虞山二長官司長官來朝,貢方物。詔賜安禮文綺五匹,衣一襲。
甲午,以兩浙都轉運鹽使李信為廣東行省參政,未行,以為吏部尚書。
乙未,四川茶鹽都轉運司言:「碉門、永寧、筠連諸處所產之茶名『剪刀粗葉』,惟西番夷獠用之。自昔商販未嘗出境,既非茶馬司巴茶之比,宜別立茶局,徵其稅,易紅纓、氊衫、米布、椒蠟可資國用,其居民所收之茶,亦宜依江南茶法,於所在官司給引販賣,公私便之。今擬設永寧茶局一,曰界首鎮,歲收茶一十八萬八千斤;雅州茶局一,曰碉門,歲收茶四十一萬一千六百斤;成都茶局三,曰灌州,歲收茶七千四百三十斤,曰安州,歲收茶萬三千一百七十斤,曰筠連州,歲收茶二十九萬六千二百八十斤。既收,則徵其什一於官。」詔從之。
丁酉,復以禮部主事宋濂為太子贊善大夫。
加封故皇姊隴西長公主為曹國長公主,封皇姊夫駙馬都尉思親侯李貞為曹國公。公主冊文曰:「朕聞古之君天下者,必先親其親而長其長,所以重人倫也。皇姊隴西長公主,稟淑厚之德,事親以孝,撫弟以慈。今朕有天下而姊不逮,雖夫賢子貴,以奉其祀,然朕每興懷,感悼不已,已嘗追封為隴西長公主,以示褒顯,可加封曹國長公主。靈其不昧,用慰九泉。」曹國公李貞誥文曰:「朕君天下,觀歷代愛親敬長之道,乃帝王之首務,故必盡其禮焉。駙馬都尉李,貞重厚樸直,自壻我家,孝行惟謹,不幸皇姊早世,攜其幼子從朕於起義之日。朕念親親之恩,特加撫慰,後居京師,復命密邇於朕,以樂壽康,升以侯爵之崇,用永安榮之福。今子文忠,又能佐朕平定天下,受封曹國,理宜進封,以示褒顯,可特進榮祿大夫、駙馬都尉、右柱國、曹國公。」
己亥,給僧道度牒。時天下僧尼、道士、女冠凡五萬七千二百餘人,皆給度牒,以防偽濫。禮部言:「前代度牒之給,皆計名鬻錢,以資國用,號『免丁錢』。」詔罷之,著為令。
庚子,詔造獨轅車,魏國公徐達督山西、河南造八百兩,曹國公李文忠督北平、山東造一千兩。
內使奏增飼虎肉。上曰:「養牛以供耕作,養馬以貲騎乘。養虎欲何以用,而費肉以飼之乎?」命以虎送光祿,他禽獸悉縱之。
中書省計湖廣、廣西、江西、山東、陝西、山西、河南七行省是歲鐵課,凡八百五萬六千四百五斤,池州府銅課一十八萬斤。
烏思藏攝帝師喃加巴藏卜等遣使來貢方物,詔賜紅綺禪衣及靴帽、錢物有差。
吐蕃諸部川藏邀阻烏思藏使者,掠其輜重,命鄧愈為征西將軍率兵討之。
壬寅,享太廟。
楊載使琉球國,中山王察度遣弟泰期等奉表,貢方物。詔賜察度《大統歷》及織金文綺、紗羅各五匹,泰期等文綺、紗羅、襲衣有差。
黜靖海侯吳禎為定遼衛指揮使。
遣使齎書與元幼主雲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此古今不易之大訓,君其思之。自古國家必有興廢,以小事大,理勢之常,賢智者亦所樂行而不以為辱。昔我中國趙宋將衰之際,為金所逼,遷都於杭,納以歲幣,其後金為君家所滅,君家亦遣使於宋,約納歲幣,一如金時,雖疆界有南北之分而前後延祚百五十年,此小事大之明驗也。且爾國之俗,素無姓氏,其族貴嫡而輕庶,君乃高麗有姓者之甥,又為庶出,君何昧而不察,固執不變?朕觀前代獲他君子孫,必獻俘廟社,誇示國中,其初亦有待之以恩,授之以爵者,及其後也,非鴆即殺,雖君家亦爾宋之幼主,削髮為僧,終不免於一死。在朕則不然,君之子至京師,今已三年,優待有加,君宜遣使取歸,何也?朕本布衣,生長君朝,承平之時,混於民間,猶勺水之下滄海,一粟之在大倉,豈有志於今日哉?自辛卯,盜起汝頴蘄黃間,君家天運已去,人心已離,四海土崩瓦解,朕觀君父子國勢不振,民罹荼毒,始議興師,保身救民,一時群雄僣稱名號者盡為朕所俘虜,雖君之父子亦不能守宗廟社稷,北遁沙漠,此天運也,人力有不可為。自古有識之君,孰不畏天,故特致書,以達朕意,君其察焉。」
又與元臣劉仲德、朱彥德二生書曰:「昔者,人臣致君以善,愛君有終,各有其道,道各有方,如趙宋事金,安享富貴,百五十餘年,此無他處之,各得其道也。朕觀二生乃間氣所鍾,古今如二生者僅數人耳,何也?至正之君蒙塵而崩,幼主初立,朝之大臣無不叛去,獨二生竭力守護之,誠可嘉尚。今特遣使者諭以君數事,且令取其子買的里八剌歸,二生宜察之。毋教人絕父子之道,蓋求忠臣者必於孝子之門也;毋教人以倔強,蓋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若能再三察朕之言,爾君之宗祀不絕,二生之家族亦可長保富貴,如其不然,中國無事,六軍出討,旌旗蔽塞,陣數百里綿亙於陰山。二生若忠於君,身膏草野,羙名垂於千載,亦奇男子事也。或不能徇國偷生,苟免將何面目與朕相見?惟熟慮之。」
是月中書省奏:「今歲,鑄錢二萬二千二百四十萬一千九百五十六文。」
築大同城。
命河南侯陸聚以侯就第,奉朝請。聚,仕元為樞密同知,守武安等州。歲丙午,以徐、宿二州詣大將軍徐達請降,上擢為江淮行省參政,賜文綺、白金,還守徐州。因率兵取沛及魚臺,平邳州、蕭、宿遷、睢寧三縣。吳元年,元將王保保兵侵徐州,駐陵子村,聚遣指揮傅友德將兵擊敗之,禽其左丞二李,又遣兵至宿州,大敗元兵,禽僉院邢端等,賜白金、酒醴,改授山東行省參政。三年,沂邳山民作亂,聚討平之。既而大封功臣,封河南侯,加賜綺帛,尋賜第於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