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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先生文集 (李承煕)/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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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三 大溪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四
作者:李承煕
1927年
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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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文佐昌淑○乙巳[編輯]

全國氣挫。吾嶺尤奄奄矣。上歲一行。或冀一聲此義。而後先零星。已不免劻勷苟且之狀。每念使賢座而偕之。庶幾不至此老草矣。此來或得親友書。類多悲楚之語。惟賢座一紙凜然使人脊梁自竪。但以鄙人此行。爲若可賀者。則無乃畧過分數耶。夫今宗社辱矣。人民將盡劉矣。吾輩誠無樂乎生。然人之有生。受諸天地父母。亦重且大矣。古人所謂捨生取義者。以其有大於生者。雖欲求生而不得者也。豈眞以死爲樂哉。況吾輩一紙文字。只爲職分如此。不容泯默而已。綱常大義。只寄寓於寂寥之空言。毫無補於國家之存亡。而以之媒犬羊之辱。爲其所拘縶而莫之自拔。將何樂於此哉。設使慷慨激切。極口交罵。以挑其鋒。不得則仰藥剚腹以自盡。亦不過一時憤恨之所使。而謂之古君子從容處義之事則亦未見其必然。亦何足以得所爲賀也。竊自以爲吾輩遇此時。旣一不幸也。吾身之入此中。又一不幸也。然旣不幸入此矣。縱不能慷慨以自斃。亦不可違心而苟免。屢次盤詰。只忍性按氣。惟直道吾事。任渠如何。人之欲我之生者。憂其太切而觸忤。其能參酌以義理者。又欲彌縫說話。僥倖兩全。恐俱未免私意。惟愚魯一條心路則將死生二字俱付他造化翁手分。吾自說吾說事吾事而已。此間逼拶喧聒。反甚於塲市。惟向壁孔一點明處。看先君輯要書。梳洗一過。今已付兒子。與同志分寫畢。爲付木計。未知此能有成耶。又未知此去幾日。有此視息。惟欲看未熟書。究未盡義理。以待其盡。然亦未知何者爲緊要矣。且恨如賢座者。不能更從容於講討之樂耳。萬事不復上心。不容多言。萬冀勉學精義。以幸吾黨。

與李明和燮在○乙卯[編輯]

愛我如座下。得之萬里之遠而不能同。別之三年之久而不相問。此懷更如何。邇來尙蜜府耶。抑向尊公所。晨夕承歡。田業亦有可賴耶。善人必有成。可恃者天也。承周流西南。無奇遇。今與同志幾人。住奉天地。其詳在韓基昱書中。或取見否。江北濘中。蛩蚷之日尙在眼中。老物無以報此意也。重逢不可期。期得一字。以慰相思之懷也。不宣。

答丁奎三▣▣別紙[編輯]

易繫辭第二章。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本義陰或變陽。陽或化陰。第九章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本義一變生水而六化成之。二化生火而七變成之。一則陰變而陽化。一則陽變而陰化。

變化之義。大畧相近。而變有革舊生新之意。化有推舊爲新之意。以陰陽分之則陽變陰化。乃其本軆之自然也。今此剛柔相推而生變化者。乃陽爲陰陰爲陽之妙用也。其曰陰變陽者。自陰而變爲陽也。所自者陰而變者實是陽也。陽化陰者。自陽而化爲陰也。所自者陽而化者實是陰也。此則陰陽之相因也。至若一變六化。二化七變。正指陽變陰化之本軆也。故繫辭於剛柔相推則曰生變化。言由此而生彼也。於一二六七則曰成變化。言以此而遂成此用也。本義所解。各因本經之義。雖若矛盾而實無異歸矣。周子太極圖說言陽變陰合者。亦與此相發。幸細商之。

總目原筮小註。前十卦主貞。後十卦主悔。

凡揲卦而三爻變者。皆二十卦。主內卦而變者爲前十卦。主外卦而變者爲後十卦。如乾卦內三爻皆變則爲天地否。其餘內卦二爻變而外卦一爻變者凡九卦。合爲前十卦。外三爻變則爲地天泰。其餘外卦二爻變而內卦一爻變者凡九卦。合爲後十卦。前十卦重在本卦故主貞。後十卦重在外卦故主悔。此則內外之別也。此於啓蒙中當參攷。幸復細商。

答都敬仲學模○癸卯[編輯]

頃覆草草。續奉長牋。深悼往者之難追。更求蒭蕘之可采。其意甚善。欲相厚其可量哉。大抵人慾立志。從道理上去。必須先落去世間利害毀譽營求趨避等許多思想。只尋一條是處。讀書以講求之。應事以磨鍊之。定作畢生之計然後。可以有得。苟徒憑若干才氣。一時意想。欲獵取幾段文字。飾得外來面目。以求衒耀於世人。雖終日矻矻。斷送一生。亦終於僞冒而已。賢者才智旣優。且有家庭緖餘。苟以實心求實學則何患不到賢達地位。今所云外物挐掣心閙志分等諸般病根。皆須用一箇實字斷去。人生世間。疇不應事接務。只於應接上。亦只有一箇義字。只從一義字去。直是生活境界。更何閙着此心爲哉。所詢禮疑。隨條貢愚。幸益加講質於大方而定之也。

別紙[編輯]

割股斷指。若不的其爲對症之劑則尤不當爲。爲之者未便是要名。而其爲傷生而害理則審矣。旣雲非常而過中則非所以爲訓。非所以爲法。禁之恐未害也。

古所云正寢。卽適室。今之外寢猶爲近之。宋孫宣公遷於外寢以是也。今以內寢爲正寢。至疾病而反遷居之。謬俗可駭。

本朝受敎錄所云立嗣後生子奉祀。繼子論以衆子者。雖因大明令而未甞施行。栗谷甞言其不久旋罷。而禮官誤置於新定科條。不可擧行。續大典凡無子立後者。雖或生子。當爲第二子。以立後者奉祀。此當遵行云云。若夫立後而不立案。自是末俗謬習。旣覺其非。便可追出禮斜以正之。若欲因是而罷繼。亦有東賢所論。可據也。苟不奉祀於所後而又使之不還本宗則是乃無父之人也。可以立於天地之間乎。君家遺命。果以君奉祀耶。是則吾非敢知。然禮意則只如是也。但此人家大事。不敢索言。惟熟講而行之。

韓南塘曰前後所後子皆無後。二妻皆立後則前所後之子爲長子之子。自當承重。此一說也。先君曰次養咈理傷恩。王法所當禁。但宗事浩大。取族人之子而養之。使之替勞。是乃養子也。姑攝其祀。以俟立後可也。此正其本也。參攷二說。大義可知。

尤庵曰前後妻皆沒後。始爲之子者。當爲前妻之子。此恐得宜。

有喪告廟禮也。旣告廟則亦宜告殯。

儀禮男子襲用褖衣。乃深衣之黑者。士妻亦用褖衣。是通用也。

死者一襲。千古不易。喪中死者。恐當以吉服爲正。喪服則掛諸靈牀似可。上食象生。當從用素之說。祭奠事神。當用肉。勿論葬前後。只待服限恐宜。然先儒說多端。實難妄意折衷。至如喪者平日開素與否。不必論。生者或用權。而死者只論禮意爲可。

死而設奠。旣用庋閣之餘。則不必只用酒果。雖粥飮亦可。退溪所云處大變。只說倉皇未能備儀。只得因病時之未復膳者耳。雖以死者言。病革而亡。非大變耶。

儀禮家禮皆以朝夕哭奠。爲一時事。備要誤分作二項。蓋因通解而然耳。

家禮上食雲如朝奠。果似有哭。儀禮則下室之饋。只如平生。是無哭也。禮意則儀禮恐長。欲參酌之則待進茶後哭。或似得宜。昔南賁趾如此。

朝先奠而後食。夕先食而後奠。象生也。古者日再食。故喪亦再饋。今鄕俗有午飧則獨闕死者果未安。成聽松日三上食。亦在賢孝所遵。鄙人居喪。冬則再上食。夏則三上食。一從生者。未知如何。

朔而不望。古士禮也。今俗通朔望。然依禮廢望。亦禮之正也。駭衆不須病。朔奠兼上食禮也。奚論虞之前後。

鄭氏以衽爲燕尾。已無據矣。此則不須長言。而亦只用二片分左右各一。家禮作雙燕尾。只因俗誤。大全從廖氏說定左右各一幅。此可遵也。

古者喪冠縗服而已。喪冠卽今所云屈巾者。出入無別服也。方笠羅時俗制雲。

母喪內父死者。服定於始死之日。不可以後日父亡而變也。主題於父死之後。只可以當時父亡而處之也。雖若矛盾。實各當其地也。朞後撤靈固可。而或可用寒旅說仍奉三年耶。父在時題母主則三年毋改正也。母祥不可無祝。旣以父亡告其殯矣。祝辭改措何害。

偕喪合殯非禮。雖一室。當隔障各設。

父先亡而母卒。當服母三年。此有尤庵說可攷。

有衰則有負版辟領衰。儀禮甚明。楊氏說恐不可從。許性齋曰無衰何以名衰。

生父之生父。不當再降。

追服之非禮。未知誰氏說也。愚未敢知也。在家者旣服而除。追服者未服而方始。何害於吉凶之異。祥朞則從死者之亡日。服限則以服者之定限。亦何妨也。

影幀則几筵及祭祀時別揭恐宜。

神道飯右。先儒說固多。然考儀禮。未見其證。若三年內則尤涉矛盾。恐當只依象生例。然此亦聚訟。未敢質言。

古者吊於人。不食酒肉。葬時不用酒肉禮也。強進酒肉而冀其不食。亦豈理也。若老者及閒雜人則不必拘也。役夫則不惟不禁。當厚饋也。

小祥不惟練衣。所用升數又異。雖貧何可不製服耶。雖練服。斬不可爲齊。葛不可易布。無葛則用穎。先儒有說。

喪中躬行先忌者。深衣最當。冠用素冠恐好。而頭巾已自漢後。平涼子亦自羅麗。成俗已久。亦恐不妨。

葬前廢祭。葬後忌祭無祝單獻。並有成說矣。先祖忌祭。何可以支孫身死而廢之。若祭者於死者。爲不食之親則殯前可不祭也。

祭先餕餘奠於靈座。恐合象生之意。所謂餕餘不祭者。言不以生人之餕而祭於神也。

喪中新墓墓奠及几筵儀節。並無祝單獻。俗節旣奠於筵則雖上墓恐當闕。墓祭旣雲如忌祭則似無不用飯羹之意。今或闕之者。只省禮也。

喪中祭墓。旣無祝。山神無祝。似未害。

家禮參禮俗節。有事告。初祖先祖祭。皆先降後參。蓋神主仍在故處則降神爲急。如初祖先祖。只設虛位則又以降神爲急。惟出主行祀則參謁爲急。抑有精義於其間歟。

古人廟祭。已有享同幾之義。不須以狎褻爲嫌也。但大軆則恐當以家禮爲正。

行祀以子時以後則無所違矣。但古人行祀。皆以質明。

忌與節同日則先忌祀次節薦。恐無不可。若只奉單位則當於祭時。並薦時食。

答都敬仲乙卯[編輯]

春秋兩書。嚮我勤渠。從知年間興居印昔。且有向上一念。不忘在肚裏。慰浣殊多。未死一物。狂妄無足道。漂流顚踣。尙且視息。亦命之奇矣。今又被妻孥來。綁住帶累弘多。回首故山。只有兩行涼淚。知舊書札。皆懶於修答。尙何說也。尊先君狀行。讀之怳然如前生舊友。不忍默口。強掃禿構拙。未知能副用耶。商量取捨之。管里還卜。或緣事勢之不得已。然所謂隨時世者何事也。吾素無化導之能。況今自謀不暇。那有一章訓辭足爲佩服之資。顧天地生人。各有一箇心。卽主宰之天理也。此理能自主宰則無論生死禍福。自有當行之路。不能自主宰。反爲形氣所役。卽爲物所驅。牛去馬去而已。今人好說隨時世三字。乃不有心也。此一箇心。已不能自主。又去求何事。賢者能卽吾心主宰之理而求之。不以時世變遷則畢生佩服者。恐不外是矣。尙冀諒此老夫心。

與申克叟弘均,克賢太均。○丁未[編輯]

自季益歸。世事益乖。吾衰亦日益甚而情路益落落。興言愴歎。今朝忽見階前黃花有心。未惟尊府氣候淸寧。伯季聯槧。講習有樂。門外塵風。都不入肚裏。又有尋討得義理。可以語同志者否。幷切戀仰。承煕近患風痰梗胷。遂發咳喘。正是老人之症。眼前復多可虞。兒子買屋江陽。方事移計。然一時偎風。安得暖地耶。垂死之物。徒事搖搖。世間事皆已矣。那間有隙可相顧耶。面固外也。耿耿者心。顧今世後進稍涉才氣者。盡向他邊。將無人讀我聖書矣。每念賢昆季資地旣美。而更有守定底意。幸願終始此心。不以此世而少懈也。讀書貴求義理。不在文辭。冬間正好着意。未知料理在何地。亦願相聞也。

答郭渭龍大淵幼名別紙丙申[編輯]

老子以爲萬物始生於無。因以無爲本。故守玄牝以致其虛無。實欲因虛無而求實有也。佛氏以爲萬物終歸於滅。因以滅爲宗。故絶倫常以存其寂滅。實欲資寂滅而祈感生也。其大要不相遠也。

氣質者物也。物無不變。寒變而暑。陰變而陽。在天者已然。豈以天賦之故而不可變也。如今人猝然怒則氣蒸熱。按而降之則便融然而平。暫者猶然。況久而習者乎。然變者氣也。能變之者理也。

物有本末之物。蓋指德與民也。然事有終始。似統指明新格致等事。而朱子只屬諸知止能得。未敢知也。

意只是心之用。心則兼軆用矣。誠只是實。雖實做去。或從情重處做錯。如有人誠心爲孝。或因親怒而恐懼則有不察而失措者。

我德旣新則民自然興起而自新。我又從而振起之。非姑不新之而必待其自新也。然以文勢推之。則如康誥所釋作而新之者。似可爲新民之正釋。而朱子乃別釋之。或有精義歟。

文王五止。擧其大且廣者而小者該其中。君臣父子大者也。國人則廣矣。兄弟夫婦。爲倫則重而其及則差小。

雖子之愛親。辟則或至於孫性之受布進衣。反至忝親。敬君而辟則亦或陷於婦寺之忠。

忿懥常情也而不察則失其正。此言人有忿懥則易於失正。非謂忿懥便不正也。親愛情之正也。辟然後爲病。何甞雲親愛則身不修乎。

善必積而後能化俗。故言一家。如周文武妊姒是也。惡則雖一人。亦足喪國。如商紂是也。

答郭大淵[編輯]

相別幾年。奉心畫以刮眯眼。固知爐韛之傍多良金。然苟非直木之順墨。豈易入材耶。所謂采色不足爲目。芻豢不足爲口者。是其田地也。若夫潤色之則自有家庭之樂。老夫只幸得見渠成。何容一口爲哉。中庸儘難理會。旣逐段逐句究竟去。又須會通一篇。看出古人立言大意始得。非比他書零零散散耳。序中虛靈知覺。謂虛靈爲軆。知覺爲用亦得。謂虛靈知覺自有軆用亦恐得。但以下文所以爲知覺者不同。證知覺之爲用則恐未然。蓋一而已之知覺。軆也亦然。用也亦然。其不同者。乃在爲知覺處耳。虛靈字以理看亦得。以氣看亦得。謂合理氣亦得。然於一而已處。妙在理上。若氣則有許多不一處耳。鬼神之爲陰陽屈伸往來之氣。孰不知之。但中庸直以鬼神爲德爲誠。乃就氣上做理看。如孔子說水哉水哉。程子曰此道軆也。此上文言鳶飛魚躍。朱子直曰飛躍費也。其所以飛躍隱也。此言鬼神則曰不見聞隱也。軆物如在則費矣。所謂費隱者。卽此理之軆用也。其說鬼神之爲德則曰如說中庸之爲德不成說。中庸是形而下者。此乃以鬼神爲形而上也。且程子所言造化之跡。固氣也。如張子所言二氣之良能。乃指其理也。朱子以張子說爲得。亦以此也。然此等處。只卽氣言理而已。豈眞以鬼神爲理哉。程子甞曰器亦道。中庸鬼神之爲理。亦此類也。願以此入意一究也。

別紙太極圖疑義[編輯]

第一圈。

此就陰陽中挑出其本軆。在上面不雜乎氣而爲言。非所以明不離於陰陽也。朱子於此。特曰此無極而太極者。所以正釋於其始也。第二第三四五圈皆一也。非謂第一獨然也。以氣則有質形之漸。而此理只一印而已。何待剔出然後爲無極乎。

所謂太極爲軆。動靜爲用者。軆用之軆也。是以太極爲靜而動。靜爲動。豈可哉。此言卽陰陽而指其本軆者。眞軆之軆也。是以陰陽爲形質而太極爲本軆也。與靜而對動之軆。自不同。

第一圈第二第三圈。不可分心性情。太極只是心。在陰陽則爲陰陽之心。在五行則爲五行之心。在萬物則爲萬物之心。其靜而乘陰者爲性。動而乘陽者爲情。亦隨處皆然。性猶太極。以本軆言。心猶陰陽。以動靜言固可雲。然但朱子此說本意。恐只是以性爲理。以心爲氣而已。是乃其初年主性乘心之說者也。心爲太極。乃以主宰之眞軆言。恐當爲定論。

第二圈。

動而行陽。靜而生陰。自動自靜也。旣生陰陽。動靜與同。則可謂乘陽而動。乘陰而靜。然自太極言之則亦只是自動自靜。若必待有所乘而動靜則是太極爲有形之一死物耳。乘陽而動。動極則生陰。乘陰而靜。靜極則生陽。生生不窮。何時不然。

機是將然之勢。動靜理之動靜也一對語似甚精。以動靜爲所乘之機者。言一動一靜。乃太極所乘之勢。恐非謂乘陰而乘陽。乃太極自乘其勢也。其勢旣一動而一靜則自然生陽生陰。然直雲生陰陽之機則恐語句枯貼。無以形容自然不窮底意。

第三圈。

生水火金木土者。固是陰陽。而陽之變陰之合。亦此理動靜之妙也。語其本軆則太極生五行也。語其形質則陰陽生五行也。妙之者固理也。其合亦恐舍卻理不得。陰合之合。是闢翕之翕。妙合之合。是分合之合。恐微有分矣。

第四圈。

此言天地第一初。生人生物。各具牝牡雌雄者也。蓋天開地闢。二氣氤氳。然後乃生人物。太極生陰陽而天地之氣始分。陰陽生五行而天地之形質始成。於是乎人物乃生。所以不可只言陰陽而特擧天地也。然天地只是物。不得爲生人生物之主宰。乾坤者天地之主宰也。卽所謂太極也。主太極而言則太極一陰而一陽矣。是所謂道也。從天地而言則天之極爲乾。地之極爲坤。是所謂乾道坤道也。道一也而有分合之異也。

第五圈。

上圈言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氣化也。當初無一物。只因二五交會而生者也。此言萬物化生。形化也。萬物旣生。自有牝牡。牝牡相合而又生生而不窮矣。不可以此圈。反作自然化生之意也。上言氣化。從一本而萬殊。有竪底意。此言形化。從萬殊而又生生。有橫底意。直書橫書。恐亦有意。

答郭大淵癸卯[編輯]

所諭物誘之未能頓祛。氣質之未克矯揉。固學者之所不能免。只合自知自藥。待到成熟。若夫所云王覇路頭。政學者所大着眼處。今人將此做帝王家事。不知自家一箇心上善利之判。直是生死界處。眞儒不作。名實乖舛。強而才者。席勢騁辯。口談性命。曰孔曰朱。以顚倒一世。弱而庸者。卑辭足恭。葫蘆義理。曰朱曰退。以闇然媚俗。齊桓宋襄。接武儒門。靡然一套。莫之誰何。宜足下之憂歎也。然足下資性質直。且有所受於家庭。豈有是哉。抑有可憂者。凡吾輩所以宅心處物。有一毫近名而便乎私者。皆不害爲充類之盜。足下所指。無乃在此等處耶。承平生坐在此裏許。每一檢過。往往發汗竟趾。方自救之不暇。無力爲足下謀者。幸願此去幾何。互相磨礪。庶幾免大戾於上天也。性猶太極。心猶陰陽一條。愚亦初間只作心動靜。看看來。其下段明明說大極在陰陽之中。惟性與心亦然。誠不敢扭捏其意。以回互其說。顧此條雖在庚戌之後一時說話。先後有難的知。加以記者仁智殊見。每因其意之所近而轉其心手。難以一槩測也。要之與心爲太極。與夫未發爲太極。不是之論。不啻南北。則其不得爲定論也的矣。莫如只因白本平說。是底還他是。非底還他非。庶幾不差於正見。未知如何。自太極而言則動則便是陽靜則便是陰雲者。古人或有此般話頭。卻甚險危。似認理作爲陽爲陰之物。恐不可爲訓也。朱子解太極圖說第二圈曰此太極之動而陽靜而陰者也。此言太極動靜而一陰一陽雲爾。非謂太極動而爲陽靜而爲陰也。其圈傍之只書陽動陰靜者。只據在外之陽陰而識別之耳。非並指太極而曰陽陰也。故其圖解別指其中圈曰其本軆也。指左圈曰陽之動。右圈曰陰之靜也。豈不較然乎。指第二圈爲陰陽。如指第三圈爲五行。然合以言之則皆一太極圖也。謂太極動靜生陰陽者。截從陰陽始生之初而言者也。謂太極乘陰陽而動靜者。乃就陰陽已生之後而言者也。縱欲敏妙看。豈可屈前置後。顚倒其說耶。其曰初非無氣之理自動靜以生陰陽者。亦恐太快。朱子曰當初元無一物。只是有此理而已。此箇道理。便會動而生陽靜以生陰。以此推之。庶可知其爲病矣。今乃復以太極之動。謂乘陰中之根陽。太極之靜。謂乘陽中之根陰。以證此理之不能無氣而自動靜。尤覺蹉過。夫如是矣。太極動靜之先。已有陰陽而謂陰生陰陽生陽足矣。何可曰太極動靜而生乎。幸乞精下思量。所乘之機云云。解作理乘氣者。其證援何啻出入乘氣機一句耶。區區只爲此動靜二字。乃指太極之動靜。不應遽以此動靜屬之氣機。所以將此機字。如道機化機之機看。其看機字旣異於氣機。故其看乘字亦不要作理乘氣之乘。而只看似乘時乘勢之乘。以爲此太極之一動一靜。乃其所乘之勢自然如此。如關棙子之靜極便動動極便靜。循環不已雲爾。今以機字之涉於形氣。而必欲做氣機看則太極之極。獨不涉於形狀耶。言此理之本然準則則曰太極。言此理之自然動靜則曰所乘之機。同一借證。亦何害也。且來諭以氣機爲證。而卻道是乘陰乘陽之機。則又似將此機字屬之理。無乃相戾耶。因念尊仲府令公以機字當之理而解作乘陰陽之機。此其大義所歸則與鄙意相契。然只此所乘二字。卻恐艱晦不馴。亦不敢遽舍己以從之也。未知近復以爲如何。足下想有所承受。而卻引乘氣機三字爲證。無乃誤下說話者耶。並望細察。

答金觀於在華○丙午[編輯]

初冬一問。深知相與之厚。而小凾鳴謝。未記落在何手。仙隣碧燈。滿照心曲。差可慰幸。然亦阿閃影子而已。未惟別後省溫保嗇。開蒙有益。且能振拔心力。不爲外物所倒奪否。說書代耕。固亦非賢者所安。然非吳椽受汚之比。且隣蒙挾冊。又非寄身客舘之苟。旣不能辭則只當安心向裏。盡在我之職。庶幾慊於己益於人。不必留作一吝在胷間耳。且窮厄之不爲病。已略控矣。苟得此心一定。從道理上建立基址。則卽見天地間。窮通否泰。毀譽死生。皆是晝夜寒暑之類。無足以動吾一髮。耕漁釣採。車駟圭組。皆當順吾之所受而履之。但患吾一箇心。不能立得定耳。

答金星伯斗鍊○庚子[編輯]

因遞得書。知重省歡慶。且日有所課。昆季征邁可慰。讀書要知道理。不要掇拾字句。須向聖人經裏。覔取自己日用所當行者耳。承始與病隣。方事堂役。神精分裂。轉覺自憐。歸寓似近。惟望諸賢勅行勤業。刮目以對。

答裵汝鸞炳翰○庚子[編輯]

見吾足下。如雅宿也。送之如有失也。足下念吾先子不置。思與其後人講求其遺緖。復損惠手牋。有若可與上下者。顧不糓何以答此至意。見今才俊之有志此事者亦多矣。每患從初立志不高。姑依循名目。以取足於世論。自不肯通身入水。翻了腳板。少間粗習文字說話。便成家計。又爲外來毀譽利害所動。自做方便。畢竟出言行己。只成就一箇傀儡故樣。竊見足下方且遜意下學。從事於壞樸之地。而見理之精。又不肯爲世俗套識。循此以往。將何地之不到。噫今世學者。以主理爲大諱。一則曰氣爲主宰。一則曰主宰兼氣。畢竟欲使此一理字。安之於屍位贅附之地。其發言做行。皆從氣上做主。見人說此理之爲主宰者。輒生憎惡。欲驅之於別歧之科。其爲斯道之患。容有旣乎。吾先君一生苦心明理。在綜要一部。其所蒐輯。皆古聖經子傳。只分門別類。以指證其語脈而已。苟虛心公眼以觀之則庶幾不以爲大謬矣。或冀有水流歸壑之日耶。足下於羣謗之中。慨然有獨復之志。安知非天意耶。旣了其大原。卽須益明其未明。循此理而行。祛其非理者而已。此在自力。敢爲足下至祝。承煕氣質偏駁而進學不篤。到今老大。猶患客氣之消不盡。其言主理之旨者。只是徒說。無以重此理於斯世也。如蒙足下不舍。庶幾互相切磨。勤攻闕失。補其不逮。亦承之所大願也。幸惠終始。

答裵汝鸞壬寅[編輯]

上歲六月書未復。而有十月之枉。又怱怱不究底蘊。常庸歉悚。新春已殷。省溫力餘。讀書益有味否。人之患懶散者。只可責志。志之不篤。由乎未見破準的。須究吾輩讀書勑躬。將作何事。其所究竟在何處。卽其究竟所在而立得準的。限死力趲去。自然不容虛徐矣。務談理氣與絶口不談。竊料爲病則一。蓋學者談道理。如農夫說桑麻。旣事於此。自不容不說。今要辨明如何是理。如何是氣。知其爲理則存之擴之。知其爲氣則約之制之。以爲自己取用。則雖日談理氣。亦未爲病。若只藉此爲談說之柄。要向人誇靡而競長也。則雖十年開一口。直是浪道。要須觀其志如何。此前書之所謬詢者。而頃對未及道破。敢此陳復。讀書室銘近始搆拙。未足爲足下需也。或賜反覆否。承煕冬春無一事。只饒藥裹相隨。校禮又未下手。而外至逼拶者。多不堪抵過。將一孤棹。放彌天怒濤中。只恁一虛字。東東西西。未知歇泊之所矣。幸足下能垂一手副之否。自餘不足溷也。惟冀篤志向上。

答姜佐明必秀○辛丑[編輯]

過聽道塗之說。十舍相顧。旣見所見而去矣。復委惠長錢。歷陳平生。詢及古人精義。不幾乎身勤而事左乎。令人發汗竟趾也。頃行躡後山之塵。聽觀臺之講。槩想所獲不淺淺。歸而省溫百福。日究方策。皆所願聞。夫志學之始。安能遽到心口相喩。足目兩到。無齟齬摧退之患耶。惟在自力不懈。勉勉循循。期到熟處而已。其勇懶遲疾。自不容別人議到。惟有講貫義理。開明心眼。則不容獨坐自了。其一半致力固在我前去。一半不得不資益於先達。如行路兩腳將去。惟在其人。其路逕去處。必須問人。然亦須用眞箇心力。尋討路脈然後。始了得。不可專靠人指東指西也。今所詢四端理先發。七情氣先發之雲。愚魯無眞知。只以所記憶者。則朱子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退陶引伸之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槩言其發出之機。有主理從氣之別也。或者以退陶於四端。先言理發而後言氣隨。於七情先言氣發而後言理乘。遂以爲判別先後之太甚。然元來理氣。豈有先後逈別之地哉。只就其機而論主客之勢。不得不先其爲主者耳。來說大意似得之。然其雲惻隱羞惡。亦外物也一段。卻似差誤。夫仁發爲惻隱。義發爲羞惡。論其狀則誠若外出。然其出也非有界至之限截。況以自內出者直屬外物。豈合語法。或者以惻隱羞惡。看作外面言貌聲色之類耶。性發爲情。情亦只是此理。寧可以分內外。恐不可直作外物也。幸致思焉。承當初無實得。只有口耳於家庭。今復舊茫新昧。無足鳧鶴矣。見汩憂冗。神精益惝怳矣。臨時卒卒。豈望中理。嗣後或得寄聲相問。庶幾偕得磨講之益耶。理學綜要印者無贏。來頭重印。似在明春之晩。因便付本於靈川亦可。或付此間亦宜。周旋諒裁之如何。不能覼縷。只祈進學及時。

答姜佐明壬寅[編輯]

頃覆草草。未罄相發。手書珍重。更勤訊存。就諗奉率無虞。專精硏業。深懼孝悌之未盡道。理義之未盡究。其所以自憂者。正所以可喜也。承春間無可指之事。心穌之約旣左。而茶田校禮。亦不能從容刷凈。更留晩亭一約。然冉冉夏將半矣。未知更若何。四七說舊錯已釋。新知已瑩。講貫之力。有不可誣。而俛公一對語。儘有曉人手段矣。所示先儒人心道心相爲終始之說。未記見於何書。然槩因其本文而觀之。似只說得人道之迭相發用已。未便將人作道將道作人互相幻化也。獨其以私意做人心則未免差過界至。盛辨得矣。至若朱先生所云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者。則蓋出於初年未定之論。其上段曰心一也。操而存則義理存而謂之道心。舍而亡則物慾肆而謂之人心。此與庸序之意。不啻相南北。其爲未定。從可推也。所論大意。恐可無差。而其發疑於朱子說。又得其當。甚不易也。幸從此不住精硏也。

答張雲五師龍○乙巳[編輯]

十舍委訪。不能洽數日之歡。倐經歲年。夢想茫然。何風亥墟。吹落玉字。屬意非常。有若古人之以書爲贄者。臚列病源。要得對症之劑。此非承所可堪者。噫今賢範已邈。影響靡追。使英年逸步廻徨歧路。不免卻顧邱垤。枉談泰華之觀也。承素質淺駁。無所肖似。甞因家庭之緖。粗聞大道之要。而踐之不力。足目相違。到老無成。瘡疣百出。爲世人所不有。喘息屛跡。將抱此而自終焉。縱使海上一夫有逐臭之癖。顧庸醫眼法。無洞臟之見。焉能妄下一針耶。今且因吾子所自陳而觀之。大抵欲奮發於俗習流徇之中。斷然從事於向上。其病於旣往者。又已悉於自己之按脈矣。循玆以往。宜若自知自藥。坦然將去。特患窮貧事育。硏究有妨。傍無強輔。又不得扶將之力。此固古人所嘆息者。然竊以爲此皆外也。人患志不篤。志苟篤矣。其處之皆有其方。從古英賢皆從窮貧上來。卽此是用工夫處。況事親幹家。人之大倫存焉。學之本領在焉。何曾以是爲妨業哉。且置許多思量許多說話。只從今日目下着力。事親則從事親上必求其自盡之道而力行之。耕田則從耕田上必求其自盡之道而力行之。纔有餘力。卽讀書求義理。必求其至當不易之理而軆之身而擬諸事。有疑難則錄而待之。如有暇日。直從先進同志。以書以面而講求之。如是久久。庶幾有進而已。空然嘆息。一晌談說一塲。毫毛何補。世之君子。或捨置實事。每欲崇飾面貌。資口耳之談則亦末而已。承無所知。惟願吾子痛自刻厲。進前一上。必求其眞知而實踐焉。別紙謬詢。足見鑽硏之精而求益之勤。然亦恐不能盡出於用實心求急務之意者。不審更加入思否。

別紙論語小學疑義[編輯]

程子以大學爲入德之門。而朱子以此篇爲入道之門云云。

德者道之得於己者。道者德之施於行者。豈有二門哉。但大學示人爲學之行程。行然後有所得。所以曰入德之門。學而一篇。多敎人務本。本立然後可以有所行。所以曰入道之門。此立言之意也。

陳新安以謝氏之無時不習。謂非朱子時時習之意。

曰時時習則有一事積累涵泳之意。曰無時不習則有逐件刻厲趲趕之意。恐少別。

孝悌順德也。故不好犯上。此鮮字當以絶無釋之云云。

此等處。當先看立言本意。旣曰其爲人也孝悌。則乃言天性仁順。自能孝悌者。非言聖人之盡孝悌者也。只曰少好犯上。已足矣。旣曰巧言令色。則已是向外務飾之人。與詩所謂令儀令色之自出於德性者。判若氷炭。其斷無仁心可知。聖人辭不迫切。只曰鮮而已。然絶無之意。已可推也。

朱子於忠信之訓。大學則取明道說。論語則取伊川說。

以君子大道言則發己自盡循物無違之訓爲正。從爲人謀與友交而言則盡己而實之訓爲緊。論學所取。恐各有其當也。從性上說則信爲天理之定軆而發己之忠爲其用。從心上說則忠爲主宰之眞軆。而臨事之信。乃其用也。此信字以處事言者也。

愛敬隆親之爲修齊治平之本固也云云。

灑掃應對。卽是愛敬中節目。遺卻瑣節則大處亦已虧損。不惟爲欠於愛敬之道。以此䟽漏粗畧底心手。何以應家國天下之事。人須是先立此孝悌之心。又就其中盡其節度之微細者然後。始可言天下事矣。自大人言則須先窮得理。將此理去磨鍊天下之道。自小子言則須先從節目事爲上件件習將去。自然心馴軆正。可以窮得天下之理行得天下之道。此小學所以爲大學本也歟。

凡此之此。指仁義禮智而言云雲。

厥初皆善而其後也或氣拘欲蔽則其綱始頹。仁或流於兼愛。義或流於爲我則亦不善而已。近世性理情氣之說。竊恐大害道理。性旣理矣。雖發出亦理也。手容恭足容重其則也。此固理也。至耳目視聽則乃事也。恐未可以一例混說。只當與手持足行對說。是乃氣之謂也。孟子說口之於味目之於色之類。亦曰性也。然此則一於字在中間。乃指此性之從形氣上發者。是則所謂氣質之性也。

答琴胤三錫命○丁未[編輯]

此生一面已晩矣。一年而奉一書又三月矣。此懷曷極。恭請寒沍。溫省萬福。碧牕一燈。日與古人晤語。不知門外甚風甚雪之爲可驚可苦者否。世間許多大小事。盡從此聰明彊壯時做來。最可惜者是光陰耳。養老讀書。俱是實業。天旣付與我此職事。惟擔在兩肩上。盡力行將去。懼其不能克者。正所以致其克。惟勿忘此心。爲庶幾耳。承煕寄命此世。一日何況。平生無一得足以及人。復豈有信從之人哉。目下咿嚘。耳外喧聒。皆無足雲。每念吾夫子之時。猶足爲山居之樂。而猶寄想於浮海之歎。聖人果不懷其居耶。人心人慾道心天理及道心爲性。人心爲情同異之見。自是所見不同處。聖人以下。皆不能無參差。何足疑也。但程子,眞西山皆看人慾差輕。雖有名言之未精。而亦無害於正見。整菴之以人道分軆用則名實俱差。爲害不少耳。今且有朱李正論。可以定之矣。至於心理說之未能歸一。亦勢也。但當各加精思。得所安而守之。以俟後世之朱李矣。一葦之抗而會面尙難的。但祈篤學力行。不爲物遷。

答郭叔章繡坤○乙巳[編輯]

弊廬一顧。未克從頌。歸亭病裡。奉讀手字。不惟辭翰之爲美。又足以開發義理。秤量事宜。至今不敢忘。千里歸來。月再向圓。未惟固窮靖居。讀書有味否。天下事今已矣。惟有此事庶幾留下一種子。爲來歲之計。不能無望於壯年諸公也。承妄不自量。若將爲宗社綱常。一明大義。萬事已去。一紙亦徒然矣。況無鐵膓石肝足以袒胷而受箭。畢竟裹憤歸臥。只與寒痰相戰。祗可自哀。未知一息未冷。所以自靖獻於先聖賢者。又將如何。竊欲築一土竇於窮山之中。以喘息幾日。而亦拘掣莫之振焉。念高棲足爲今日某里。幸益自堅厲。勉究大業。俛翁一行。費盡腔血。進不得發明於天下。退又喫多般唇吻。逢時百棘。亦復何咎哉。但未知宣召又至。何以爲報答之義也。此後世變有不可測。幸相勖勵。得免大戾。臨紙惘惘。不知所裁。

答安泰若煕濟○甲寅[編輯]

別後黯黯。經年得書。審省愉業妥。慰沃良深。承慣經北寒。此尙爾爾。而世事擾擾。百營多敗意。歎息而已。尊高王考遺事。奉讀起敬。深幸得見前輩風猷也。謬囑樂石之表。本非所堪。況今漂梗衰眊。神思已涸哉。只爲萬里勤囑。示期又迫。無容推諉。祗得強顔露拙。冀慈孫自擇而去就之。庶俯諒焉。古例無顯爵者只有表。今人多用銘。來諭似從近例。今用二本幷呈。亦自擇焉。來錄似有闕漏處。離字寫去。可塡錄否。

答鄭鶴一鍾翯○癸卯[編輯]

奉讀來書。一似舊看文字。口順而不逆於心。其所自訟以玩愒流放之失。天淵氷火之心者。亦合自知自藥。恐不足以煩醫師之蒲苓。大率才高者困於易知而不固。氣銳者病乎驟進而善退。吾儒事業。素來滲淡無滋味。又不用氣力驅使。加之世間毀譽榮辱生死震撞摧敗之勢。一時意氣容易消沮。須立得強脊梁。用極辛苦工夫。靑鬢上程。直期蓋棺。只從一是字上去。乃可辦此。孔門諸子聦明特達者何限。惟曾子卒能傳其道者以魯也。其言曰任重而道遠。此其平生用力之方。承無所知識。願爲足下誦一言也。

答鄭鶴一丙午[編輯]

士谷之面。雖在稠裡。羣中立鶴。猶記在眼中。長途一紙。寄到此心。尤令人若撥雲也。年間奉晨盡歡。讀書求志。益有所長長地者。又可以卜諸字墨之間。而猶痛自謙貶。兢兢乎淵氷也。則前途其可量哉。承煕依俙樣子。只印昔年。中間外至之辱亦命也。只愧在己者有多少不盡分者而重爲國家之恥。況今綱常日益滅。宗敎日益淪。而無計扶竪得一分。只見眼前後生紛紛隨風頭去。此何時景也。來示所憂。眞痛切矣。竊念夷獸之所以爲夷獸。只在功利二字。今之士子擧知夷獸之由於功利。而或不能密察自己心下已有此二字根蔕。未能剗盡。動一動便作夷獸種子。甚可懼也。吾足下能以此爲憂。何待乎更詢別人洗膓之法耶。只願先從此一箇心密察而痛繩之。以立天下之本也。仁里適與朱先生所居同名。欲爲因名慕實之圖。甚美事也。但此等事。亦非用眞實心力則或名而已。鄙鄕亦有此名。伊昔川谷院之所由起也。今盡茂草矣。承無能爲力。徒事遠地。非可愧耶。但凡事必從氣至滋息處易爲力。苟貴鄕諸公能主管而圖其成則承亦不敢後矣。

答鄭子範桓○丙午[編輯]

漢上燈底一面。一似鏡中虛影。三舍手寄。卻是此生眞面。深幸私分之不淺。然但恐吾足下之於僕。所揣摩者尙是虛影。承資地本偏駁。其得之家庭緖餘者旣膚淺。晩復悠悠無所深造。偶値日月薄蝕之會。妄欲一陳大義。徒以身受折辱於獷虜如此。深恥欲覓死而無地矣。足下將何所據而假借之至是也。竊惟我東學術不眞。多不能向裡踏實。其處人己之間者。每多虛浮。風俗日敗。到今遂淪陷於異類而莫之救也。足下其未之察耶。幸願大加惕厲。必用眞實心。求眞實理。一一着實做。使此一脈義理。有所依而立焉。書出經一年。未惟省膳奉顔。讀書求益。一味篤實否。新學任他新學。性命還我性命。在天者任之。在我者力之。此何煩別人過行。惟是理義之無窮。必待師友講明。譬諸撞鍾。其鳴之大小。惟在撞之之如何。幸先自去求索。到反覆不可得處。擇有道而質之也。

答許甥鍾甲辰[編輯]

復月書頗慰。三餘所得又何如。汝家以文學名世。尤宜自力承述。每見汝飛揚不着地。恐無以硏精。且今汝家物色。易於外馳。功名利祿。自有時與命。非智力可求。設使力而得之。亦非好事。宜抑捺向裡。做合做底工夫也。

與柳士亨海東○乙卯[編輯]

承煕慟哭。先府君不復斯世人耶。中華三尺土。尙足寄祝靈之封。孝子情境有不得已者。惟是重壤不可掩之一片心。遺在孝子身上。不審何以擔荷。䟽水淚血。只是小節。幸勿以此害大。平生與共此理者。有幾箇門下諸公。幸念念提挈。相與述之張之。上天尙臨止矣。承煕顚沛流離。今猶昔也。未知前去幾日。與先府君相遇於別天耶。蘭音始尙其然。金君至則實也。行車立戒。草草數句。了卻此世情緣矣。可聲諸筵下否。遺事有草否。明春金君更西爲。幸寄一通。庶復作人間面。抑有所需不孤否。

答崔敬執升東○丙午[編輯]

詢及禮疑。承實矇瞽無以考古人成例。且尋其義例之相近而可傍照者。昔有問祖喪殯後。支孫父母練祥者。葛菴曰此於亡靈爲重喪。非昆弟喪之比。先君輯要引此曰祥是神道向吉之祭。而方遭重喪。雖神道亦凶時。居雖異宮。恐不得祭。據此則先公之祥。當退於新喪葬後。然先公出後遠親。恐不可只照支子異宮之例。又有問亡妻練祥在妻母葬前者。陶菴曰今以新喪言則旣殯。以死者言則又是葬後以神道事之。俱無不可行之義。又問母喪將禫。又遭外祖母喪。沙溪曰旣殯之後。擇日行禫。輯要引此曰親喪未葬。不可行盛祭。殯後可殺禮而行。據此則容有可行者。蓋出嫁之女。出後之子。俱於本親有間也。然此是旁照。非有的據。且出後孫之比外孫則有間矣。或未可據耶。如行之。必當具由以告。殺禮以行之矣。幸博詢而處之。大抵主不行而言則祥禫與祫。觸處有礙。此亦難處。殺禮而行。庶無大過耶。

答柳蘊卿章珍○戊申[編輯]

世日亂道日微。耿然之懷。每注於少壯諸公。因風奉書。屬意勤摯。反若置戀於炳燭之殘光。愧感交幷。繼以歎息。人物之淪於禽獸。異言之遂作茶飯。誠有不容諭者。然吾輩空腹孤坐。刺口說吾道在我。恐亦不濟事。旣無以施諸事爲。爲移風易俗之地。則猶當各有壁壘。各有隊伍。互相聯絡。以爲攻守之圖。而大風捲地。萬植盡倒。吾輩老洫。旣心死矣。英年逸駕。又無能奮迅其直轡者。終亦何補哉。但願如賢座者。皆及時自勵。盡刷實業。自居家事育。及朋友講磨。事物酬酢。一從實頭分劈而力行之。以求實效。勿似從前老學究浪作虛談。自欺以欺人也。

答河瑞允在洛○戊申[編輯]

新年奉故人書。忽覺眼目頓新。噫今土宇之昄章。非我韓之舊也。吾輩之所恃以爲一綫陽者。只是此綱常仁義之命於天者。而今亦墜地盡矣。吾輩空心空手。呆坐巖間。自以爲不胥溺者。亦豈有一分可恃耶。況此老洫垂盡。無能爲出鬼入人之圖。所以翹首側耳。庶幾乎五穀之秋者。惟在於壯年諸公。而宇內寥寥。暮氣沉沉。此何世界也。禍福之至有命焉。吾輩一日有生。當念天職之所不可闕。常思吾人之生在吾聖人之域者。有多少不能盡於吾聖王之敎者。他尙何說哉。當從吾之所可自力處。奮發迅猛。件件着實做去。勿用近日學者苟且黯淡自欺法門。必究竟於實用之地。以俟夫所謂命者而已。淺劣只有喘息。尙念土木之梗。不知漂流何處。亦何足問哉。餘祈懋學自愛。

答李樂三賢英○甲辰[編輯]

承煕敬覆。仁門薦禍。尊叔父捐世。懿親痛悼。尤倍於含恤之中。矧玆星霜之邅。奄過先公之祥。孝思靡及。曷有其極。顧此禍患衰洫。不省四到。茫然若忘。尙蒙哀座記有。一䟽俯惠。辭旨悽切。使人衋然有動。夫木經霜雪則根滋。人經患難則志堅。此正吾哀座奮發振勵自立根腳之時。先公旣廸之以義方。示之以直道矣。當念念以此事擔在脊上。抵死發揮之矣。山樵野耕。固窮士之常。不可不自力。但有一刻可劈劃。卽讀書求義理。得一理守一理。得一義行一義。更莫回頭問別事。盡力向前做去。安知今日所遇。反爲後來大受之資耶。幸及此時。益篤志業。

答成甥樂聖丁未[編輯]

今天舛施之極。賢伯父母之制。將何辭爲慰。祝靈之封又迫矣。念到其後事。令人淚下也。前喪虞祔之退行於後喪葬後。事理也。成服之後。想已告以退行之意矣。抑未遑耶。祝辭古無的據。且此喪主祝。又非常例。不得不隨地措語。後喪初虞之後。當因上食告於前喪之筵曰。頃在葬後。又遭伯嫂之喪。未遑畢虞。今旣合封。禮當偕擧。將以明日。追行末虞。嗣後卒祔節次如禮敢告。或可否。虞卒則同日後先行於兩殯。祔則幷奉祖考妣位。新位則分設東西。此有明齋說可考也。然禮意難以輕議。幸博詢而處之。

與成甥癸丑[編輯]

頃還無事否。汝母應添一淚矣。伊後家裡皆安否。舅尙在此。然不知明日爲何地客也。惟有吾道一着在心中。然何以能擴張也。歎息而已。梁頌亭記依囑。然神短筆澁可愧也。休之他求亦何傷乎。我今如此。惟望汝事母孝。勤身進業。俾有他日。

答裵秉純炳勳○丁未[編輯]

賢者有素絲之質。又有求益之志。而顧老物非朱藍也。無以相染也。又此一書。叩發經疑。如行者之問路。其意漸緊矣。顧老物又非林邑之南車也。何以報此意也。無已則有一焉者。語曰經師易得。人師難得。今天下道衰。異說盈於區宇。而拘儒飾虛而談僞。欲求人師。蓋益難矣。旣不能求諸今人。當求於古經。今賢所講者大學也。其開卷第一義。卽曰明明德。曾子旣傳之。朱子又註之。其義如日中天。後賢又從而箋之。雖不無同異得失。然亦各有其意焉。今且將明明德三字。潛心默究。必有自己之所自思量。如未豁然。次第將曾子朱子說互相證發。必有所歸宿。又未瑩。庶參諸小箋諸說。思出一副定見。如有未質。始可質諸朋友。朋友雖不得高明者。講來講去。已見自定。凡讀書皆當用此法。且讀書欲何爲哉。如讀明明德。將實欲明明德也。試驗之己心。思得何者爲明德。卽下明之之工。必期其明得盡。方是學。後世學者說經意。如他人家事。自不關我身心。其所講求。如何得着緊。以不着己底意思。講不着己底義理。只是僞而已。或者以此欲誇多於人。又或試人淺深則又益孟浪矣。吾東近日學者。只此說話。無一實踐。甚者乃以不辨菽麥爲高致。馴致今日爲異類所踐踏。良可痛心。賢者如欲爲學。須盡打倒世俗利害毀譽。只將眞切心講義理。如農者之耕而求食則自然意思有別矣。

答裵秉純甲寅[編輯]

戊申一書。七年而見。茫然如前乘信息。邇來侍奉泰平。讀書求志。猶前日耶。人苟欲作有志有爲人。不繫地與時。只當爲吾當爲。今日行今日事。如君靑年。亦不必以此時爲不好遇也。老夫自分已非此世人。海陸茫茫。一身如漂梗。餘生相見恐難期。只望奮志向上。必以一頭事業爲心。

答石舜九鳳基別紙己亥[編輯]

大學明德章小註陳氏說。果作合理與氣。然陳氏此說。本只是泛論虛靈二字。非說明德也。明儒誤引在此。世人遂執此以爲明德合理氣。蓋有未考也。若北溪論明德者則曰。明德者是人生所得於天本來光明之理具在吾心者。觀此則以明德爲理也明矣。蓋單釋虛靈而曰合理氣則可。而若明德之虛靈則朱子所謂何甞有物者。只是此理之至虛至靈者耳。不必合氣說。其雲只是氣者。恐尤無義也。但此是今世大論。鄙人固不敢遽斷。賢亦不必汲汲辨明。只當游心熟複。以待所見之到。未知如何。

答李特夫鉉珪○壬寅[編輯]

頃歲南爲。已卜孟嘉之異。那意老醜之狀。枉被子都之顧耶。對花開書。似覺陽和入腔。冉冉綠槐陰矣。更詢層堂節宣萬福。碧牕一燈。尙依往日之樂否。戚從老益甚尤日積。無足金羽於斯世。惟望知舊不棄。勤攻黥刖。賴以寡過於未死之前耳。所諭氣質之不美。有理義可以變之。只可責志。惟是志之不立。如病人不肯服藥。更不可爲矣。但其有欲變其不美之志。又能就親勝己求遷之階則其志亦有所之矣。由是而益自奮發激昂。用不得不措之工。則古人所謂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者。亦豈有不可期者耶。賢者發軔尙早。之燕之越。何患無其日。但恐一時意氣易爲消歇。少間意闌氣倦。便覓一席便穩地爲歇腳之方耳。勉哉勖哉。

答李特夫癸卯[編輯]

頃年山裡之顧。今日書中之寄。於我乎若有私焉。老夫空踈。何以答此。此歲之爲月又再矣。敬詢省歡退學。視昨慥慥。今人爲學。動不動爲人。其終亦虛假而已。路頭數句蕘言。祗爲百尺木捧一簣土。以護其根本地。如蒙曲察而記有之。俾充溲渤之用。則天下之善。將萃於一身。爲大受之資。區區慰瀉。何以踰此。承一直𢾅竇訟愆。餘禍未歇。又失替事。從叔夢外恩啣。又非土木所安。猿鶴蛇蟲。形隨影見。俯仰公私。尙寐無吪。惟有一念未灰者。吾黨後輩。自力此學。使主理一訣。有足碩果於剝後者。此則庶賢座諸公之不負之也。字說謬囑。非不在心。而擾擾未得留意。幸俟異日閒暇。得一意思以報塞之。爲未晩。如有便。幸指示其可發之指也。

答李性純俒○甲辰[編輯]

老夫心中。未甞一日無吾性純。何事於文。惟此書爲可喜。夫橫雲迅鵠。尙顧戀於鷗鷺雪月之汀。以其本地風光。終有捨不得者焉。今賢者敷陳病源。以求益於人。姑未知必爲骨髓之語。然想得山裡一月。氣機少停。而天理呈露。復有卷中古人。來與外寇交戰。所云田地臲卼。手腳生澁。開卷心倦。究義志放。乃其證候也。旣於其心有不安者。則必將求其所以安之者。如久旅之思家。所云義理蹊逕。聖賢門庭。乃其家也。旣思其家而卻又依俙於路逕之所從。則於是乎孤竹老馬。亦或摟入於智士之指端矣。一得其路而廣廈明牕。卽在乎顧眄之間。豈不爲吾性純而喜之乎。魯鷄羽短。固難與議於大卵之伏。然姑以平昔所得於耳目者而揆之。所謂蹊逕門庭者。如大路然。夫人開眼可見。其不能明着眼審着意而做去者。無他祟。卽來諭所言外誘牽去者。乃是醫眼之毒瞙。竊恠賢者已按得眞脈。而卻更別尋庸醫也。噫此非所以交戰之驗耶。苟使賢者明知其外誘者之害我。眞箇如鴆毒之殺人。則雖置儀秦之辯。豈足動一髮哉。直由一心尙顧戀於外。如齊王之於色貨勇。雖以孟子亞聖苦心捏轉。終不得打去之也。是則賢者所宜自決於心者。夫漢賊不兩立。雖至愚可立辨。況明者乎。試思今外物之來誘者是何物也。求其極至。實不直志士之一唾。彼無知鄙夫蒲伏人頤下。丐得人殘瀝。白晝誇人於街里者。只緣胷中無一理義。如狗彘竊食機肉。自以爲飽。固無足恠。如賢者洪勻所賦。本自不貧。據安宅之藏。執正路之策。不動一足而可以享自家之所有矣。何苦舍千金寶藏。反向人門指鉢而求食耶。噫世降氣漓。人才眇然。吾輩幾箇又不能闡發斯學。以開張前哲之懿。環顧後輩。又未見擡出頭角。以擔夯此事。古人所謂中流失楫。一瓢千金者。政此時之謂也。區區所倚望於賢者。譬廐中駿馬。只敎肯受他羈勒。不放逸於荒野。足以駕千里之車。其欲愛護而𩣝習之者。豈有量哉。惟賢者須軆此苦心。及時奮發。斷然將第一等事擔在肩上。以無負天地所受之中。以無墜吾人一線之脈也。念此事至易而難。至近而遠。非一時可襲取。必立得眞實心。盡平生之力而後。可庶幾焉。否則雖百般扮飾虗假。亦無有也已。今賢者手裏。無所不備。只欠此一心。亦非無之也。乃不察焉。且從目下一回大思量。看得書中古聖賢說話。無一語不着實。今日所來誘我出門外者。無一事是貼實。判得此界敎分明歷落。無一疑眩。則我一箇心。便都在實頭。自不容一毫虛僞矣。惟賢者自力焉。

答李性純乙巳[編輯]

新年見玉字。喜不可言。又從而竊有懼焉。喜者何。其高視濶步。足以爲大受之資也。懼者何。根腳未鞏而宿浪未靜也。在昔明王聖師爲天下後世立大學之敎。劈頭下格物二字。大而綱常所繫。小而身形所須。近而目下酬酢。遠而宇內交接皆物也。天下之學。豈有外於物者乎。世間拘儒曲士。博謎義理。傀儡而目。畢竟遺落事物。成就得一箇虛僞。風俗以之而昏謬。家國以之而頹敗。而人莫之知也。今賢者開口便說天下無絶物爲學之理。有若天誘其衷者。所謂格物而窮其理。接物而措其宜者。亦約而該之矣。循是而求之。無往而非實學焉。前頭進步。豈可量哉。但天下之物。皆有所本。今其所以格物而接物者。專仗於在我之一箇心。聖人於格物之下。連連下致知誠意正心等目。蓋其所以必格其物者。卽所以明吾心之知。誠吾心之發而正吾心焉。以爲修齊治平之本也。來諭所謂目前對證之劑。惟在於祛妄想而存實心者。已覷到其大界矣。然其所以存此實心者。豈一蹴可到者耶。夫人之心。活動無常。隨物遷轉。以大賢之學。用工十年。尙有病於見獵之喜。況新學後生。未甞下一頓之力。遽自信其心之無妄。欲以閱世間之變哉。況玩物二字。古賢所以深戒乎喪志者。而吾子乃曰無害雲爾則何其發之之不審也。於是乎吾子之心。必有蔽於一物。而其發有未實焉。夫天下事變無窮。人之一心有限。猝然遇之。幾何不爲楚人之墮漿。來書所云無柁之篷。偶入風濤。茫然不知所之者。已作一鑑矣。可不惕然反求。以決其從違之幾乎。且吾心所以接於物者。惟在於一箇義。誠以義矣。今日加齊之卿相。惟當擔一肩。任魯之乘田。惟當竭吾心。未可一向絶物。苟其非義矣。千駟萬鍾。何足以動有莘之耒耟哉。顧今日士子。只當耕南陽之畝。未可作聞達之想。雖欲出而閱世。豈可得耶。苟其全喪廉隅。流涎名利。以乞哀於時輩頤下。則吾子應已知其不忍爲矣。外此而遊歷羣方。閱習衆藝。亦或爲博學之一方。而在吾子爲太早計矣。古聖人設敎。本之以身心。先之以德行。游之以六藝。優柔浹洽。使其基址完固。志慮堅定然後。乃可以博學而無方矣。其博之之方。又必使之先乎急務切於實用。未可騁奇騖遠。終歸於玩物而喪志也。今且立定此心。從彜常日用之間。件件窮格。一一軆行。且以其暇。精究古聖經訓前代史傳。使之暸然於性命道德之原。憲章事功之變。又以其餘。覽察時務之要。亦從其近者而先之。則天下事務。亦且不出吾域內而可以算到其九分矣。以夫子之聖焉而其轍環諸國。乃在中晩之後。況下此萬萬者乎。顧天下第一等事業。常在根本切要之地。其餘只枝葉焉已。亦何必汲汲爲哉。願吾子且置許多閒思想。惟俛首着腳。細心料理乎足目界頭。待到水到船浮。別作營劃。千萬懇祈。

答李茂卿[編輯]

茂卿乎。來書足見肝膈。且得此侄口致。知邇日境遇矣。人生此世。欲自立爲一個人。必十分奮迅。激昂向上。挺然如巨嶽。皎然如白玉。不爲一物累。不着一點瑕。尙恐風擺霧濕。撓奪而累垂之。況復浪擲許多腳步。墜厓落棘。雖或一朝覺悟。攀援坦途。其困艱必百倍矣。惟有一段實心。可仗第一頭。將一快刀。斷卻虛僞向外想。出一語只是着實。行一事亦只是着實。盡把死生利害在膜外。惟從一條正路趲去然後。始有立腳地矣。所諭中夜獨寤。思慮成祟處。乃是君必不可免處。又是君死生路頭。其下所謂尙謂必圖早晩者。乃是一條活方。到此頭不干別人事。惟君自知而自力焉。天之生君。本不草草。君之獲罪於天已大矣。況復家庭止慈之心耶。不知今日欠寧牀笫。非此病耶。至於得罪於此老物。未暇道也。今此紙上數字。似是君前頭息壤。幸及老夫未瞑。見君卓然立在堂堂地也。

答李伯敬鉉德○壬寅[編輯]

陟九苞撫鸑鷟而不辨五采之美。數歲發一凾。忽若靈犀之通。老夫儘無眼而足下爲有心矣。夫天之生材。人之養才。兩皆不易。旣得之天。當盡於人。今足下策騏蹄立長途。翹首燕越之路。而又復睠顧老駘。問孤竹之徑。其爲慮遠矣。老夫平生無一長。惟有善善一念。思與天下共之。今老臥牖下。獲足下於吾之自出。欲相厚豈可量哉。竊念發千斤之弩者。必審其機。累九層之臺者。必寬其基。今足下悼進業之不時。慨立志之未篤。其英銳勇往之氣。溢於辭表。不患其不進也。但易見之明。或失於偏照。直前之趍。每欠於傍察。或恐始計之有未熟而有妨於遠大之業者。願足下且先立定大準的。勿切切於功效之末。須博觀天下之理。凡讀書應事。一一究極其本末。以斷其是非眞妄之極。優遊歲月之間。涵泳理義之中。使之心馴目到。足履身處。若固有者焉。惟冀大心大力。以擔此事。

別紙中庸疑義[編輯]

所以爲知覺此知覺。與上文虛靈知覺。自不同云云。

虛靈知覺。亦未必專屬未發。此統言其軆段也。下文爲知覺。重在爲字。指發處之或從義理或從形氣而爲人心道心耳。

朱子曰人心道心。自根本而已然云云。

言自根本已然。蓋指苗脈之異。非便指未發之前也。然退陶節要刪此句。豈以根本字或太重歟。

天以陰陽云云。在天爲氣。在人爲理云云。

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則在萬物者亦陰陽五行之氣。理亦賦焉而人物各得則在人者亦在天之理也。安有在天在人之別耶。

各得其所賦云云。豈人物有性則同。爲性則異歟。苟如此則恐人人皆然。物物皆然云云。

有性則同。爲性則異。人物皆然。但人物之異。偏全也。人與人則只有多寡。此又人物之異也。

曰皆中節。所以明下文天地位萬物育。非一時一日之和所能。

此論皆中節。非謂時時皆中。日日皆中。饒氏說恐非是。蓋凡情有中節與不中者。其中發而皆中節者乃和也達道也。喜怒哀樂。從達道上發則可以皆中節。

均天下似仁。辭爵祿似義云云。

化天下在仁而均天下在智。以其能周物也。辭爵祿在義而可辭在仁。以其能守己也。

不賴勇而裕如。與孔子所謂仁者必有勇云云。

大義似通而語意差別。不賴勇。無事乎勇也。必有勇。更有勇在。

鳶飛魚躍。或以爲飛躍氣也。所以飛躍理也。此非子思所謂費隱。蓋隱此理未發之軆也。費此理已發之用也。若以飛躍屬之氣。則無乃理軆氣用乎云云。

所論費隱軆用。極精細可喜。朱子直曰鳶飛魚躍費也。

道不遠人章。伐柯一節。專以責人云雲。

道不遠人。旣通人己。則伐柯一節。雖若專責於人。亦只是發明不遠人之意。其所以通人己者。亦在言外。忠恕一節。言推己而及人。四未能一節。言推人而反己。皆所以反覆推明人己之無間。以廣不遠人之意。不必分責人責己。蓋不願於己而勿於人。願於己而施諸人。皆忠恕之事。非有二也。

素夷狄如今之世。素行之道當如何。

素位而行。皆言因所在而行其所當行。若在夷狄。力可以變之則變之。若不可變則自靖而已。惟尊王攘夷。卽天地之心也。此則不隨所居而變。

鬼神之爲德。與泛說鬼神不同。若泛說則程子說已足。

所論恐甚精。但程子說天地之功用。只言其情狀與功用。言其氣者微別。故朱子曰於良能功用上。認取其德。鬼神之德。言鬼神實然之理。

二氣之良能。是本然之氣。而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相似。

良能只如孟子所謂良能。只是此理之能然處。曰本然之氣。恐非妥語。浩然之氣。只是氣之配道義者。亦恐不可同之。

陳氏註以爲集自家精神則彼之精神亦集。所謂彼者果何物也。

陳氏所云彼。乃指祖考。恐不可非也。蓋祖考元有此精神。所以以己之精神。能感召來。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者。非謂本無而始有。乃言其神之格思也。朱子諸說姑多端。然恐當以實有神道爲定。

首章達道。情之德也。二十章達道。五倫之道也。自性而有情。自情而有行。則其爲所共由之路一也。

此說極當。

誠乃實然之心也。道乃誠之道而行實然之理。理者心之發云云。

此論亦似精穩。

篤恭而天下平。是包括全篇之旨而約言之。更說上天之載。所以應首章天命之性云云。

道之原出於天。故人之爲道。當極於天而乃已。非故爲此說以應首章。爲作文之妙而已。

答李伯敬癸卯[編輯]

晩歸路中解攜。一似大風中失寶玉。印着肚中不散。新年一書。報道重堂萬福。信息甚大。且能記有蕘言。深以不克收效爲憂。其察理之盛。用工之密。可擧其一臠於全鼎也。循是以往。有無限好事。惟恢拓心胷。大其地盤。若將盡受天下之積。嚴其程歷。不住趲上。若將窮得夸父之景者。世間斗筲腔子。受得些什物。便盈盈而畫地矣。縱有才氣可觀。亦何足雲哉。時屑沸騰。物情散亂。俱是外來事。惟眼底十千甫田。不可舍卻耘播時也。承夢外一啣。來迫土木。解之不卸。悚蹙如淵谷。齒髮已無足恃而世事又如此。中夜遶壁。懷事可知也。新年訪俛公。相對歔欷而已。亦何可聞之有。前頭刮目。未知何日。萬冀及時進德。

答李伯敬甲寅[編輯]

書來認侍學穩篤可慰。然日月堂堂。友朋落落奈何。今年寒表夜下三十八度。東省凍僵七千八百零。傍西歐戰線者不算幾大萬。北京門者立斃。江蘇亦多老肌戰。窓氷耳朶皸潰出血者數三。亦此世界一況耶。所得只禮運弟子職二篇集解。或少補世敎耶。抑妄耶。德堡土交價過三之二。方出證書。反覆耳目。要不出頃日農表。惟築防似加下幾算。然着手乃實驗矣。但老躄孤坐。仁兒病未來。可豫備者皆袖手過。多失機會。辛君負約而川兄及仁兒力薄。補缺可念。竊恐普天入沸鼎中。惟吾輩作壤蟲於隙處。讀吾書。待上帝所命耳。計準正晦入此。可及時來則歷兒仁而同之耶。遯齋契事。果留心否。吾祖外裔如賢座無多。幸通錄貴堂內外裔以先之。以惠此事。面際無遠。萬留不宣。

答許甥鎭乙卯[編輯]

吾一生有大恨。汝母女子。不能左右我。共軆我父母心。晩見汝於眞西。內爲汝母慰。冀大汝家。使汝母有不泯之跡於斯世也。遭世不辰。狂走萬里。萬境盡亡羊。或從內地出者。言汝入世浪中。出沒鬼域。輒歎息屢日。然亦屬之天命而已。萬里書至。旣喜汝知我爲汝母兄。尤喜書中悼往追來之意。似出眞際。此本心天理自然呈露處。夫人一心。有理有氣。其主宰者此理也。是本心也。此理能自主宰時。形氣自然聽命。凡死生利害。如晝夜寒暑。皆無足以動之。其或不能自主宰而爲形氣所揜。則食去色去。禽犢而已。利去名去。凶賊而已。甚者不知君父。尙何母之兄之有。汝困而知返。本心一發。如泉源旣活。有不可遏之勢。想已於父母天性日隆矣。所以能推及我也。能因此心。擴而充之。實踐確守。則吾昔所望於汝。爲不虛矣。世間所謂大人君子。亦非有別人也。我今年迫崦嵫。百志無一成。無足雲爾。汝欲一來見。此意甚嘉。但恐非容易。苟不忘我。須念吾心之所主宰而加之意。萬里卽吾膝底也。若以吾所寓爲足一觀則惟在汝勇決如何。汝家參贊公秉義沒世。其妻子流落滿中。爲之酸鼻。未知天理竟何如。汝欲一歷其地。亦美意也。寒暄不欲提。

答許而玉鏘○丁未[編輯]

歲暮奉玉字。今春事已殷矣。更請新年用休。晨昏盡歡。書中意味進一格。此世所戀戀。惟羣公此一事。徒悵歎無益。惟自力而已。尊王考先生遺文謄本作幾冊。且已入茶田校過否。以世事則不可緩。然掃塵不可不凈。此賢孝所當盡心處。念之愼之。承寄世如浮。閉戶如蟄。方坐峰塾。印輯要書。其功尙未半矣。桴海固知非易事。然擧足無可蹈之地。將安所適歸。眼看一線陽脈。墜地已盡。而無力救得一半分。重爲之太息。天理不泯則靑鬢幾人。能擔一擔否。十圖附錄。豈忍忽忘。只緣此事非晷刻可辦。束閣到今日。只恐此去心與事日相違。遂成幽明之負。竊惟此役當得精力強壯者。自以爲事。另着幾時心手。乃易出塲。念沈應章庶幾爲力。試一議之。苟肯爾則老夫他日。亦能據爲本子而效微勞。以答其萬一矣。

答趙汝聲鏞雷○甲寅[編輯]

一欵面。已占七分心。書則幾九分。古人言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殆是耶。但其出手入眼甚遲。藉此二友口。審奉老讀書如昨日。其竿步之進可想已。承醜劣坐遣。西翁還後。益孤孑無聊。今得二友周旋。新荒經紀。若將有爲。然禿頭翁植松能看亭耶。孔敎會一味作架上券。且待明春。與新荒穀種俱下耶。老夫只是心。此非座下一輩責耶。此事可通諸天下。何分內外。惟把作一肩擔。博謀而預講之。一時彙進。誓心圖成。今天下惟此一法耳。勿諉此老朽朝暮人也。來諭認氣餒量局爲病。此有古人藥方。孟子論浩然不餒之法。只曰以直養而無害。程子論人度量有限則曰識進則量進。惟講理必明辨。見義必勇爲則久當見效。但天下之理無窮。天下之事又無窮。愈進愈無窮。惟竭吾智力而已。座右自力也。

答李成伯禎魯○甲寅[編輯]

颺空一紙。坼名可愛。霞山舊遊。忽入眼中。奉老潛居。農餘讀書。能保此一片心。又復念到漂流浪跡。自餘可推也。惟終始自力。庶可無他虞矣。此尙不死爲可恠。兒輩又跟其狂蹤。爲累而已。餘無足道。惟願吾後進諸君。益敦孝友。日勤眼前事不落他逕也。不能長言。

答金士仲泰鉉,士文周鉉。○戊申[編輯]

老去尤覺靑年可惜。別後黯然在戀中。玉字入手。從審川陸利涉。晨昏承歡。一牀征邁。當有言外之妙矣。承尙朝晡於三峯山裡。板役旣竣。印役方試手。然世事不料明日何狀。從目下做如此而已。尊先上庠公墓銘。僭猥模寫。良足汗顔。其篤孝之蹟。旣有家譜可據。則亦宜從實入錄矣。且念報本之孝旣不可緩。而紹先開後之責。惟在於自力向上。如欲爲學。須從當日下手。如救焚拯溺。件件從實地踏將去。不可空地坐讚歎一塲。依倣影像。悠悠過好光陰。幸視此折臂餘戒。無作後車之覆。

與李述祖源學○丁未[編輯]

承煕與先府君承顔接辭蓋無多。而惟是耿然心期。常朝暮焉。雖其山溪夐邈。風瀾渙渙。無由對敘平生。猶以爲餘景之或庶幾焉。人世事乃止於是耶。伏惟孝子攀擗之痛。曷有其極。日月易易。襄樹將有期矣。此時苫軆又若何。念君子之孝。當以繼述爲大。幸自寬抑勉從聖制。承惟頑爲命。形寄而心死。扶服一哭。亦非可期。輓歌二闋。略道衷曲。此生已矣。惟望以禮自嗇。深惟述志以惠吾黨。

與金孟極建永○丁未[編輯]

老夫未甞接玉面。尙自慰吾女之女有托也。今讀大岳書。知神駒𩣝法頗異。輒聳然恨不早見也。昔南冥曺先生得金文貞,郭忠翼爲外孫婿。其平生道德事業。足以永其脈而發其光。老夫固不敢妄引前賢付授之美。後生激昂之志。何遽每下古人耶。君今庶有立志。未知能不負老夫心耶。歸白大堂。幸早一見老夫。寒暄不須道。惟冀及時自力。

答金孟極癸丑[編輯]

未接面目而猶常印在此心。今見手字。知此心未始不同也。且喜其英年志氣。不伏作常調也。家庭有樂。學道有地。只當奮發向上。做進斯世之業。愼莫作虛徐泄泄態也。外孫女能善操箕箒耶。天涯垂死。亦不能無私戀也。老醜近事無足道者。前頭又未卜作何地鬼矣。念之亦何益。萬祈及時猛進。

答張孫一相癸丑[編輯]

不見六年。只聞汝已冠有室矣。今手字可喜。重堂奉歡。讀字有進則尤可喜。巖寓距浦無遠。亦可慰汝外大母之心也。外祖支離漂泊。尙不殊亦天所以苦之。以償其不孝不忠之罪也歟。餘無足道。又汝念我無益。宜苦心攻業。內而爲小同。外而不負畫獅之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