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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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戒上
[編輯]《易》曰:防患曰戒。
又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又曰:見群龍無首。吉。
又曰:履霜,堅冰至。
又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又曰:其亡其亡,繫於苞桑。
又曰:當憂其悔吝之時,其介不可慢也。
又曰:言行者,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可不慎乎!
《尚書》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機。
又曰: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
又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德。
又曰:功崇惟志,業廣惟勤,位弗期驕,祿弗期侈。
又曰:先王克謹天戒。
又曰:作德心逸日休,作僞心勞日拙。
又曰:戒懼無虞,罔失法度。
又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又曰:德惟一,動罔弗吉;德二三,動罔弗凶。
《毛詩》曰:惴惴小心,如臨於穀。
又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又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又曰:白圭之玷尚可磨,斯言之玷不可爲。
《左傳》曰:晉入楚軍,三日�。范宣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弱,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天命不於常,有德之謂也。君其戒之!」
又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又曰:臧孫云:季孫之愛我,疾疹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美疹不如惡石,孟孫死,吾亡無日矣。
又曰:吳公子札來聘,見叔孫穆子,悅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爲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所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聘於鄭,見子産,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産獻紵衣焉。謂子産曰:「鄭之執政者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爲政,慎以禮。不然,鄭國將敗。」�晉,說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
又曰:正考父三命益恭,故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予敢侮。」
《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
又曰:敖不可長,欲不可縱,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又曰:安安而能遷。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很毋求勝,分毋求多。
又曰:不登高,不臨深,不苟訾,不苟笑。孝子不服暗,不登危,懼辱親也。
又曰:管仲鏤簋、朱雲,山節、藻,君子以爲濫矣。晏平仲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浣衣濯冠以朝,君子以爲隘矣。是故君子之行禮也,不可不慎也。
又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孝經》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
《論語》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戒之在色,及其壯也戒之在鬥,及其老也戒之在得。
又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又曰:三思而後行,再思可矣。
《家語》曰: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之人也,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莫聞,神將伺人。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終爲江河;綿綿不絕,將成網羅。毫末不扎,將尋斧柯。誠能慎之,福之垠也;口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衆之不可先也,故後之。溫恭慎德,使人慕之;執雌持下,人莫逾之。人皆趨彼,我獨守此。」孔子顧謂子弟曰:「此言雖鄙,而中事情。」又孔子觀於周廟而有欹器焉。孔子問守廟者曰:「此謂何器?」對曰:「蓋謂右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右坐之器滿則覆,虛則欹,中則正,有之乎?」對曰:「然。」孔子使子路取水而試之,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孔子喟然嘆曰:「嗚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持滿之道,挹而損之。」子路曰:「損之,有道乎?」孔子曰:「高而能下,滿而能虛,富而能儉,貴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辯而能訥,博而能淺,明而能暗,是謂損而不極。能行此道,惟至德者及之。《易》曰:不損而益之,自損而終益故也。」
《家語》曰:孔子行游中路,聞哭者聲甚悲。孔子驅之前,有異人者少進見之;吾丘子也,擁鎖帶索而哭。孔子辟車而下,問曰:「夫子有喪也,何哭之悲也?」吾丘子對曰:「吾有三失。」孔子曰:「願聞三失。」吾丘子曰:「吾少好學問,周通天下,還後吾親亡,一失也。事君驕奢,諫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後絕,三失也。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往而不來者年也,不可得再見者親也。請從此辭。」則自刎而死。孔子曰:「弟子記之,此足以爲戒矣。」於是弟子歸養親者十三人。
又曰:曾子曰:「狎甚則簡,莊甚則不親。是故君子狎足以交情,莊足以成禮而已。」孔子聞斯言也,曰:「二三子志之!孰爲參也而不知禮者乎?」
又曰:衛孫文子得罪於獻公,居戚。公卒,未葬,文子擊鍾焉。延陵季子�晉,過聞之曰:「異哉,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幕,懼猶未也,又何樂焉?君又在殯可乎?」文子於是終身不聽琴瑟。孔子聞之曰:「季子能以義正人,文子能克己復義,可謂善譏善改矣。」
《國語》曰:「知襄子爲室美,士夕焉。知伯曰:「室美夫!」對曰:「美則美矣,抑臣亦有懼也。」曰:「何懼?」對曰:「臣以秉筆事君。記有之曰:『夫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知氏亡。
《漢書》:張安世曾孫勃嗣,每登閣殿,常曰:「桑、霍爲我誡,豈不厚哉!」
又曰:俊不疑,字曼倩,渤海人也。爲郡文學,進退必以禮,名聞州郡。武帝末,郡國盜賊群起,暴勝之爲直指使者,衣綉衣,持斧捕盜。素聞不疑賢,至渤海,遣吏請與相見,屣履迎之。坐定,不疑據地曰:「竊伏海瀕,聞暴公子舊矣,乃今承顔接辭。凡爲吏,太剛則折,太軟則廢,威行施之以恩,然後樹功揚名,永終天祿。」勝之納其誡,深接以禮。
又曰:楊惲失爵位,居處治産業,起室宅。其友人安定守孫會宗,與書誡之曰:「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恐,爲可憐之意,不當通賓客,有譽稱也。」惲內懷不服,驕奢不悔,坐腰斬。
望前列曰:玄帝時,京房以言災異數召見,又爲吏考課事奏之,因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主不明而任巧佞。」房曰:「知巧佞而任之邪,將以爲賢而任之耶?」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何以知其不賢也?」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今治乎,亂乎?」上曰:「亂。」房曰:「然則有所任乎?」上曰:「幸其未至於彼也。」房曰:「臣恐後世之視今,猶今之視古也。」玄帝默然矣。
又曰:韓延壽善爲政,坐法棄市,吏民數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車轂,爭奉酒炙。延壽不忍拒逆,爲飲酒石餘。使椽吏分謝,吏民百姓莫不流涕。延壽三子皆爲郎吏。臨死,屬其子勿爲吏,以己爲戒。子皆以父言去官。
《東觀漢記》曰:馮勤遷司徒。是時三公多見罪退,上欲令以善自終,乃因宴見從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於君,下陵轢同列,終以中傷,放逐受誅,雖復加賞賜,不足以償不訾之身。忠臣孝子鑒照前世,以吻鑒戒。能盡忠於國,事君無二,則爵賞,先乎當世名利於不朽,可不勉哉!」
又曰:樊弘爲人謙慎,常戒其子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者。天道惡滿而好謙,前世貴戚明戒也。保身全己,豈不樂哉!」
《後漢書》曰:班超爲都護,以任尚代超,尚謂超曰:「君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宜以誨之。」超曰:「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今君情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宜蕩佚簡易,寬小過,繩大罪而已。」
又曰:馬援出屯襄國。詔百官祖道。援謂黃門侍郎梁松、竇固曰:「凡人貴富,當使可賤,如卿等欲不可復賤,居高自持,勉思鄙言。」松後果貴滿致災,固亦幾不免。
後列曰:馬援兄子嚴、敦幷喜,通輕俠。援前在交趾,遺書戒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而口不可得言也。好論議人長短,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
又曰:徐稚嘗爲太尉黃瓊所辟,不就。及瓊卒歸葬,稚乃負糧徒步到江夏赴之,設鶏酒薄祭,哭卒而去,不告姓名。時會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數千人,聞之,疑其稚也,乃選能言生茅容輕騎追之。及於塗,容爲設飯,共言稼穡之事。臨決去,謂曰:「爲我謝郭林宗,大廈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爲棲棲不遑寧處也?」
《魏志》曰:傅嘏與鍾會從平丘儉後,會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量小,而勛業難爲也,可不慎哉!」
又曰:吏部尚書何晏詣管輅,問曰:「連夢青繩數頭,來在鼻上,驅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輅曰:「今君侯位重山嶽,勢若雷霆,而懷德者鮮,畏威者衆,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人。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長守富也。今有蠅集焉,位峻者顛,輕毫者亡,不可不慎!」
又曰:曹爽飲食衣服,擬於乘輿,擅取武庫禁兵。曹羲深以爲憂,數諫止之。又著書三篇,陳驕淫盈溢之致禍敗,辭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諸子以示爽。爽知其爲己發也,甚不悅。羲或時以諫喻不納,涕泗而起。
《吳志》曰:孫權每田獵,常乘馬射虎,虎嘗突前攀持馬鞍。張昭變色而前曰:「將軍何用不當爾?夫爲人君,謂能駕禦英雄,驅使群賢,豈謂馳逐於原野,校勇於猛獸者乎?」
《江表傳》曰:孫權征合肥還,爲張遼所襲,幾至危殆。賀齊時率三千兵在南津迎權。權既就大船,會諸將飲宴,齊下席涕泣而言曰:「至尊人主,當持重。今日之事,幾致禍敗,群下震忄希,若無天地,願以此爲終身戒。」權自前拭其淚曰:「大慚!謹以刻心,非但書紳也。」
王隱《晉書》曰:庾袞兄女芳將嫁,美服具矣。袞刈荊苕爲箕帚焉。召諸子集之於堂,男女以班,而命芳:「來!汝少孤,汝逸汝豫,不汝疵瑕。今汝將適人,事舅姑,灑掃庭內,婦人道也,故賜汝以。匪器之美,欲汝之溫恭朝夕,雖休勿休也。」
《晉書》曰:趙王倫篡位,嵇紹爲侍中。惠帝復祚,紹居本職,上疏曰:「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
《隋書》曰:賀若弼,父敦,以武烈知名,仕周爲金州總管,宇文護忌而害之。臨刑呼弼,謂之曰:「吾必欲平江南,然此心不果,汝當成吾志。且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錐刺弼舌出血,誡以慎口。
《唐書》曰:太宗嘗謂長孫無忌等曰:「朕聞主賢臣直,人不自知,公直面論,攻朕得失。」無忌奏言:「陛下武功文德,跨絕古今,發號施令,事皆利物。《孝經》云:『將順其美。』臣順之不暇,實不見陛下有所愆失。」太宗曰:「朕冀聞己過,公乃妄相諛悅。朕今面談公等得失,以爲鑒誡。言之者無過,聞之者可以自改。」因目無忌曰:「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高士廉涉獵古今,心術聰悟,臨難既不改節,爲官亦無朋黨;所少者骨鯁規諫耳。唐儉言辭俊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啓齒;事朕三十載,遂無一言論國家得失。楊師道性行絕善,自無愆過,無情實怯懦,未甚更事,急緩不可得力。岑文本性過敦厚,文章自其所長;而持論恆據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性最堅貞,言多利益;然其意尚然諾於朋友,能自補闕,亦何以尚。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於論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既寫忠誠,甚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自加憐愛。」
又曰:閻立本雖有應務之才。而尤善圖畫,工於寫真,《秦府十八學士圖》及貞觀中《淩煙閣功臣圖》,幷立本之跡也,時人咸稱其妙。太宗嘗與侍臣學士泛舟於春苑,池中有異鳥隨波容與,太宗擊賞數,賜詔座者爲詠,召立本令寫焉。時閣外傅呼云:「畫師閻立本。」時以爲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手揮丹粉,瞻望座賓,不勝愧赧。退戒其子曰:「吾少好讀書,倖免墻面,緣情染翰,頗及儕流。惟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辱莫大焉!汝宜深戒,勿習此末伎。」立本爲性所好,欲罷不能也。及爲右相,與左相薑恪對掌樞密。恪既歷任將軍,立功塞外;立本惟善於圖畫,非宰輔之器。故時人以《千字文》爲語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
《唐書》曰:房玄齡嘗誡諸子以驕奢沉溺,必不可以地望陵人,集古今聖賢家戒,書於屏風,令各取一具,謂曰:「若能留意,足以保身成名。」又云:「袁家累葉忠節,是吾所向,汝即宜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