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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齋集 (朴允默)/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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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存齋集
卷之二十三
作者:朴允默 哲宗年間
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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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陽朴氏族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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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氏族譜。譜我朴氏之族也。有族而後。必有譜焉者。蓋譜以系之。序其昭穆。別其嫡庶。俾人之倫。毋或乎紊亂。而一姓同源之支流。百代聯親之大義。燦然具備於斯。譜之道。豈不誠淵乎大矣哉。猗我朴氏。世稱東方之大姓巨族。而皆以新羅始祖爲鼻祖。及夫八大君分封之後。源派各異。鄕貫不同。分居其地。世守其譜焉。惟我家。卽密城君之後也。自此始得其譜。而年代世系。不絶如縷。一按譜庶可以攷也。昔我曾王考。以不匱之大孝。凡於爲祖先貽子孫計。一切勤勤懇懇。靡不用極。至於世譜。始添其錄。俾廣其尊尊親親之義。卷首之丁寧告誡。不啻若金石之訓。而我祖考先考克繼克述。隨輯手書。以遺我不肖輩。不肖輩忝厥家聲。是懼是戒。曷敢不追先世之遺訓。顧同宗之大義。一任其拋置。不思所以添補其萬一耶。乃就其舊本與新本。參加釐校。書旣完。凡百有餘板。卷末附以屢世墓表墓誌。以資考覽。庶或可爲仰述之道也歟。夫水揔於一源。而及其分也。千流百派。無往不在。木生於一根。而及其長也。千枝萬葉。欝然相蒙。人之有子孫。亦猶是已。以其後世子孫之衆多。推以溯之。原其初則一人之身而止。以一人之子孫。親盡無服。轉以䟽遠。遂至於失其譜忘其宗。則相視之如塗人然。可不悲哉。此吾譜之所以作也。旣作之又詳之。其所以悠久而壽傳之方。惟在乎子孫之賢與不肖。咨我繼姓者。子以父之心爲心。孫以祖之心爲心。子子孫孫。以心傳心。至於千百代。因此譜而添錄。俾各保其尊宗敦親之大義。庶無至於塗人之相視也。則豈非吾譜之幸歟。遂爲之序。

密陽朴氏譜畧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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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氏譜畧。紀吾朴氏之族之畧也。畧之者何也。懼其繁而難詳也。凡事畧則專。專則詳。此吾譜畧之所以作也。嗚呼。吾之譜。自中葉以上。雖畧有文獻。然世次紊亂。不可攷也。自吾之二十代祖。至吾之身。爲年若干。雖支嫡蟬聯。派流繁衍。而同源於始祖者。略之而不刪。存古所謂大小宗之義也。其二十代。皆曰諱某也。生卒之某甲也。墓之在某所也。表誌之存否也。雖間有所闕。然大抵表而書之。傍親則遂名之。而他不書者。著吾之代而尊吾之所自出也。於是乎始可以詳之矣。夫詳莫貴於傳。傳莫貴於無斁。然吾之後。不可得而知也。吾之後不可得而知也。則吾將自勉乎哉。吾宗之有譜。其來已久。而譜畧之有。自吾而始也。安知不後之繼今。亦猶今之繼先也哉。雖然吾之前。固未有譜畧。其未有譜畧之前。亦未甞謂吾之作之。則繼吾後者。吾安得謂其必作必不作也耶。毋寧吾自勉乎哉。此又譜畧之所以作也。

大義帖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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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天下事去矣。我東之恥。尙何忍言哉。方其斥和之計未售。下城之議已定也。一國君臣上下。勢窮力屈。雖有三田之擧。蓋出於忍痛含寃迫不得已。而天之經地之義。民彜之所同得者。則其幾乎斁絶而無餘矣。此忠臣烈士所以見危授命。立節死義之秋也。有黃忠烈公一皓者。此灣上尹也。自經丙丁之亂。泣皇華之朝廷。慨冠履之倒置。以區區彈丸之地。常懷復雪之志。方其時也。我外六代祖尹公諱笠。在幕府主其密謀。送州人崔孝一通天朝。及孝一事洩。虜使索其狀甚急。忠烈遽遭南宮之害。人懼禍及。惴惴然莫敢顧。而獨公不顧死生。直入虜使前。褁其元以出。血流淋漓衣盡濕。色無少懾。歸則爲忠烈心喪三年。遂閉門不之出。時人莫不以此多之。稱以義士。諸宰相聞其名者。傳而記之。詩以詠之。甚則欲爭致幕下。競不赴召也。公甞屬於羽林。當光海昏朝。慨然遂自退。及仁廟改玉。參靖社原從勳。公時年二十三。其節操志槪之磊落卓烈。自有素蘊者久矣。噫。自列朝以來。俎豆之享。褒奬之典。殆遍於忠義之門。庶慰其貞魂毅魄於九泉冥冥之中。而我外祖獨闕而不錄。其孰能聞之於吾王拜壇之辰。並享於忠烈俎豆之所乎。使夫後之爲子孫者。欲其繼公之志述公之事。則誄贈與榮享。亦不足有無於公。而但當以黃河之淸。奠於孝竹之先塋。少可以洩百世之幽寃。快昔日之忠憤。而皮幣玉帛。日走於燕薊之間。中原眞天子邈然無消息。其將以何辭告之。此尤可悲也已。

送僚友遊道峯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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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東門二十里。有欝乎簇立而爲山者曰道峯。峯以道名也。故先賢俎豆之享。在其間焉。自古學士大夫騷人墨客。莫不過而禮。遊而忘返也。故人某請告。將遊道峯。余有事未偕。臨行與語曰。吾儕生長京師。所交遊不出鄕黨之間。而所涉獵者亦不過經史若干卷而已。夫書籍皆古人陳跡。不足以壯人志氣。況縻於塵埃之間。夙夜於玆。役役終年。雖有才且智者。亦無以尊其觀聽。宣其壹欝。以開益其才與智矣。今子以平日所蘊。試於玆山。其䧺特奇傑之勢。觸諸外而發於內。洋洋乎詠嘆之間。推可知也。然觀山有術。固不待乎窮窈窕歷崎嶇而後。始可謂得趣矣。於其崒嵂特立也以高其志。磅礴扶輿也以厲其氣。淸淑佳麗也以恬其情。以至於呀然而壑。堆然而阜。無往非養其心大其智之物。則子之幾乎道者。其在斯歟。其在斯歟。

公餘旬課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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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之用。大矣哉。天而炳烺於日星。地而光華於草木。人而發揚於文辭。其軆雖殊。其理則一也。自書契以來。載籍極博。聖賢之道學。由是焉傳授。古今之得失。由是焉記載。故易以通幽明。書以紀政事。詩以道性情。春秋以示嚴正。禮以宜樂以和。其餘九流百家之書。無不裨益世道。闡發人文。而後之學者。賴是書而窮理。由是理而明道。然則捨是而將何求哉。顧今諸君子。遊於文章之間久矣。浹洽經史。泛濫諸家。以心得之效。加日新之工。斷乎內而謀諸外。一篇之文。以旬爲程。而必於公餘者。蓋出於仕優則學之意也。夫金玉之精美。而不有鍊磨之功。則與沙礫同歸。稻粱之甘肥。而不有耘耔之力。則與荑稗無異。爲文之道。亦類於是。惟在乎求之勤慢得之淺深。然則退食之暇。必於是孜孜不已。惟寸陰之是惜。無片時之暫懈。如金玉之鍊磨。稻粱之耘耔。庶幾有補於日新之工矣。學而不厭仁也。勉而行之勇也。言而可復信也。於此三者。專心用力。推以行之。則旬課之始而有終。文風之振而不衰。豈不在斯歟。遂書以爲序。

季叔父回甲壽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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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生人也。與之齒則不與之以貴。與之貴則不與之以齒。旣與之齒且貴焉。則不與之以富與子孫。全其有而完其福者。蓋未甞有也。設或有之。老者易近於癃廢。富貴者易入於侈濫。然則老而益健。此人情之至願也。富貴而愈謙約。此又世俗之所難能也。惟我季叔父。少日周遊四方。晩而家居者二十有餘年。適當其回甲。卽壬戌三月二十日也。以是日將設小酌以樂之。內外宗族之來會者。同堂之親爲四十有餘人。而其所請賓客者。皆公之少時貧賤之交。一未甞有巨族富戶之近。相與來往者。雖婢僕之賤。皆莫不感公之志而歎公之德。此其所以有今日之福。而享今日之讌也歟。嗚呼。壽夭長短。亦各有一時之運。而壽之之餘有夭。夭之之餘有壽。此亦循環否泰之理。非人力之所可致也。在昔我六代祖考壽享八旬。及我五代祖考高祖考皆早世。曁夫我曾祖考亦享年八耋。祖考及先考伯仲叔。皆未享六旬而下世。公始乃致有此日。位躋二品。家有廩粟。子孫俱無恙。且朱顔白髮。氣候康旺。凡人情之所至願者。公皆並有之而不以爲泰。猶持謙兢行。其世俗之所難能者又如此。天必以大耋之年。報之於兩世未壽之餘者。固其宜也。小子以孤露之殘生。抱風樹之至慟。其於我家初有之日。當此百年一遇之慶。其樂也莫樂於今日。其悲也亦莫悲於今日。其所以悲者。悲吾之悲而慟吾之私也。其所以樂者。樂今之樂而不知其所以喩也。昔朱夫子於其壽母生朝有詩曰。但願年年似今日。小子之祝於今日亦云。遂次第獻觴以祝壽。且繼之以歌曰。

公之堂兮洞開中央。公之床兮珍羞其張。有酒滂滂兮公之觴。衣佩鏘鏘兮公之傍。左右翺翔兮照爛門墻。百祿穰穰兮旣熾且昌。爭獻壽考之無疆兮。與簾前春日而俱長。

雨露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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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以生物爲心。發育萬品。雨露時焉。人君以愛物爲仁。普濟蒼生。沛澤流焉。無私之覆。一視之化。其歸也同。猗我先王卽阼之元年。設奎章閣。昭代之盛典。文物之賁餙。誠一致之運。而至於閣之吏。亦擇其凡民之秀者以充之。錫號以司戶。許奉以牙牌。奔走乎鑾衛。出入於閬苑。踰分之榮。已萬萬矣。況夫賜與便蕃。標紙頻仍。端陽之箑。冬至之曆。月令蘓葦。日貢橦炭。以曁乎楮毫絮綿䐹鯗朱塩。積年成軸。無慮屢百餘葉。曷敢不寶而藏諸。諸吏謀所以傳之悠久。日月以次之。裝潢以新之。帖旣成。名之曰雨露。雨露也者。天之所降。物之所育。而我先王軆天奉行。以生物之心。推愛物之仁。使羣下擧皆涵育於造化陶鑄之中。無大無少。各盡其性。以至於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譬如天降雨露。以尋丈之木而不多。以尺寸之卉而不遺。枯者潤之。萎者蘓之。及其枝葉之蕃欝。英華之璀璨。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若然則此帖之取義而命名。固其宜也。嗚呼。顧以至微之賤。蒙此非常之渥。樂其樂而利其利者。殆二十有餘年。頂踵毛髮。皆先王賜也。每一開帖。御印如昨。宮墨猶新。而喬山之弓劒永閟。梧峀之松栢已長。詩曰於戱前王不忘。臣敢泣而誦之。

山水淸詠卷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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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遊。莫過於山水。寓山水之樂。亦莫過於詩。詩之遊其可數乎。數則近於放誕。不可也。其可廢乎。廢則近於陋俗。亦不可也。然則軆其不放不陋之義。處於不數不廢之間。庶乎其可也。今夏余與舍弟。拜壽坡先塋。同志之士。聞而從之者若而人。遂於省掃之暇。歸臥楸廬。勤封植說桑麻。酌甘泉咬香蔬。或藉草引風。或臨池步月。以寓其情懷。且登漢北諸峯。憑高縱目。睥睨千古。時有雨自西南來。雲煙變幻。川陸出沒。一望無際。景色萬千。誠一大奇觀。及歸歷覽洗劒石瓊之亭榭。溪瀑之勝禽鳥之語。無不可人意者。斯遊也其亦樂矣哉。方其與造物者遊。忘形乎淸泠之間。馳神乎冥漠之外。險夷榮辱。無所滯介。於斯時也。雖以卿相之尊萬鍾之富。不足以易其樂焉。今行得詩凡一百五十六首。其追遠之慕。敬賢之懷。相與之好。寫閑之趣。與夫山水田野鳥獸草木風雨月露之千態萬狀。莫不咸萃。卷旣成。名之曰山水淸詠。何足誇諸後也。亦可以識一時之遊焉。繼此而遊必有詩。詩必有得。數不至於放誕。廢不及於陋俗則亦幸矣。庶有望於諸君子。

近光隨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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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猗我先王之御極也。以文爲治。無物不遂。雖閭巷之士布韋之賤。抱一能工一藝者。莫不搜羅而拔擢。薰陶之樂育之。擧皆置之於造化之中。使人人者。各效其尺寸之長於任使之末。士之生斯世者。誠千載一遇之時也。吾之鄕有王先生太者。先生少家貧。無所於歸。爲酒家傭以資食。炊爨之餘。洗濯之暇。必口誦而行吟。身雖困阨。志在古人之學。時先王聞而異之。召見面試。大加稱歎。將欲庸諸朝著。仍命居齋治經。日課以秘府之書。月廩以內營之祿。其他布綿曆箑楮毫腒䐹餠果茶蔬之屬。賜與便蕃。皆異數也。及先王捐羣臣。先生痛哭無當世念。仍棄其業而歸老於家。於是遂序次十有六年之間沐浴菁莪棫樸之恩之德之大畧。期以垂諸子孫。噫。士得一知己於於適之間。猶以爲死而無憾。況以至微之蹤。受知於大聖人。偏被作成之殊恩有如此者。而命途窮苦。未決一第。無所報答。而喬山之木已拱矣。使後之人覽此編者。尙有以悲先生之心也哉。

玉溪詩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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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史也者。紀實之謂也。書人君言動時事得失。史臣之職也。記名山大川道里遠近。外史氏之任也。至於所謂玉溪詩史者。以詩謂史。此何也。若其風雨煙雲鳥獸草木與夫琴棋筆硯酒醴茶果。無往不觸物而寫其情。遇景而錄其實焉。則雖謂之詩之史亦可也。嗚呼。松石先生居玉溪上。以文史自娛。鄕隣同志之士。日相與往來於長松老石之間。會必有詩。詩又成卷。此詩史之所以作也。大抵一篇之內。體裁各異。語法不同。或雅或俗。或和或怨。或狂或狷。或淸而遠。或䟽而達。或巧於言。或亢於氣。或好奇或務實。千百其類。不可以一槩論。然擧皆出於志之所由情之所發。觀其詩。可以知其人。又推可以知一鄕之風俗。詩道之所係。豈淺淺乎哉。使良史氏作。採之詩史。登諸王朝。有如列國下里歌謠之章。並列於二南王化之什。書之簡冊。傳之百世。則其榮耀之極。非但止於一鄕之美。而其於邦國之風化。亦不爲無助焉。然則觀性情之感發。察風俗之汚隆。顧不在斯歟。余故曰詩之史。文化之暢。雖係於天。亦未甞不由於人。使人人者。奮厲志氣。蕩滌滓穢。感而得其正。言而趨諸道。挹芳躅於六藝。回大雅於三古。使非僻浮薄之態。不得作於其心見於其辭。則亦安知不爲後來者之表準邪。勖哉吾黨之士。

松石翁回甲壽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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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疇五福。壽固居先。若未享年。雖富且貴。特其末耳。然則富貴而夭者。曷若貧而壽也哉。今松石先生家甚貧。冬不能裘。夏不能葛。雖糲飯日不給焉。然臨水朗詠。若響出金石。及其賦詩。不事雕餙。渾然有筍蔬之氣。發於意表。熏人心目間。當時詩人操觚而工文者。皆相與往來不絶也。先生適値周甲。供具蕭然。無可以爲禮。人皆知其貧也。於是各出其米麵酒醴蔬果腒鱐。俾成今日之宴。以盡其醉飽。又詩以誌喜。此可謂玉溪之盛事奇會也。嗚呼。靜而有常。仁人之壽也。無勞形無搖精。仙人之壽也。菊水杞泉。以養其氣血。山人之壽也。於此三者。先生庶幾兼之矣。先生林下讀書五十有餘年。樂其天理之常。而又未甞汩汩役役於車塵馬跡之間。一切無死生之患以沸其心志。勤勞之苦以悴其形骸。且日飮名泉以調元而衛生。此先生之所以致壽也。雖貧不足爲先生累也。余旣有松石詩一篇以賀之。又掇其餘意。樂道其事如此。

司戶軒先生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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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官府必有吏。有吏必有案。案也者。列書前人姓名鄕貫生年及差任月日。以昭示來後者也。猗歟我先王御極之元年。置奎章閣。追乕觀之右文。倣龍圖之遺制。誠千載一遇之辰也。以其閣貌崇嚴。地分淸閟。吏於閣者亦不可以不選。於是乎觀其門地。擇其筆翰以充之。錫以司戶。侈其號也。佩以牙牌。榮其任也。差代而修啓。重其選也。子支而承襲。錄其後也。至若鑾衛之出入。廐馬之許騎。內府書籍之掌其鎖鑰。皆特恩異數也。嗚呼。吾儕猥以螻蟻之賤品。獲瞻日月之餘光。待令於金門。承命於石渠。恩波乎沐浴。賞賜乎飽飫。頂踵毛髮。皆先王賜也。志雖切於虀粉。報何有於涓埃。至今莊誦。只有淸淚之被面而已。自設閣以來四十餘年之間。名參是案者五十有二人。而敘其陞遷。攷其資歷。內而領籤司鑰。外而郵官邊將。與夫五衛將衛將殿監別提雜歧末仕之除拜。不一而足。彬彬焉可觀。此皆國朝四百年所未有之盛事。政府之鄕貢。驛渡之丞遷。其何足論也哉。軒舊有案。甚錯亂不可攷也。今玆修輯。補其闕漏。使後之覽是案者。推其人而論其世。論其世而頌先王之遺澤。顧不在斯歟。

漁山先生詩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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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山丁先生讀書三十年。學邃而識博。文富而理達。閭巷之士。皆稱之以先生。聲名甚藉藉。然命數窮苦。屢策不中。遂棄其業。無當世念。於是敎授羣弟子。以成就人才爲己任焉。家雖甚貧。客至每置酒。酒酣擊節爲詩。平生所得。聯篇累牘。無慮屢千首。嗚呼。先生年纔四十。遂無子而早沒。其詩皆渙散流落。世無收拾之者。小子受先生書積有年矣。念家塾之敎育。歎文華之泯滅。或訪之於山寺水樓。或搜之於窮閭塵篋。僅聚其十百之一二。未幾旋失之。遂慨然又復力求懇稡。纔得百餘篇。遂粧成一冊。全鼎之一臠。其或在斯也歟。噫先生旣遠。大雅之音熄已久矣。操觚之士。由乎唐而溯其眞源。激其餘波。庶得其正。而若或溺於奇僻。悅其浮薄。惟明淸之賸英殘馥是務焉。則詩之道安得不病乎哉。惟我先生。其爲詩也。品格則高邁。聲韻則悠遠。庶不失三百篇遺義。若使太史氏採下里之歌謠。登諸王朝。捨先生而伊誰爲之先也哉。但其詩散而見佚。世無完帙。不得使後之人。無由以知先生邃學博識之業。富文達理之妙。可勝惜哉。雖然就若干裒輯。想其遺風餘韻萬一之髣髴。亦未甞不在乎此。豈可以片金之碎。忽之也哉。先生諱彜祚字茂倫。昌原人。

平薪官賻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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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監兵水營及州牧郡縣。皆有舊官先生賻。蓋出於悼官長之死喪。寓黎民之懷思者也。追舊之善俗。流來之古䂓。溯其設始。究其旨義。豈不誠淵乎美矣哉。蓋本鎭初無先生賻。其故何也。豈不以鎭浦之例置而不行歟。鎭浦則皆有本官。果無此例。而至於本鎭。自甲寅分籍後。有土地焉。有人民焉。此與州縣同。而不可以鎭浦之例論也明矣。旣曰獨鎭而𦲷民。則官民之間。與父子無異。而及其沒也。若無一尺布一升米吊其亡而助其喪。則此豈人情天理之所可安乎哉。自明年爲始。當爲創始。而本鎭元無辦備之物力。則其勢不得不斂之於民。此亦其難其愼。固不可遽也。雖然本鎭三面爲千有餘戶。戶收錢一分。庶可辦具。此豈可爲厲民之政。而來後之弊乎。其節目之詳。永久之遵。惟有司存。其敢忽諸。今此之擧。一則厚人心也。二則敦風俗也。夫孰不樂爲之成而唱之從之耶。嗟我校卒吏隷曁各面各里愚夫愚婦。咸知此義。修積年未遑之典。追今日不忘之義。擧皆化於仁善之域。歸於敦厚之俗。則非特此一事而止焉。吾爲鎭人勖以誦之。

平薪鎭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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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邑有誌。誌者史之類也。我東文獻。每患乎魯莾踈畧。八敎之美䂓。無傳於世。三韓之盛蹟。有闕於史。有識之歎。厥惟久矣。雖然國內三百州郡。幸以有誌。人物風俗山川道里。莫不表以書之。亦可備昭代之史。豈不誠淵乎美矣哉。余自平薪𦲷任以來。問諸吏校。無一事一物之載錄於書者。未甞不惜之。本鎭三面。或屬於瑞山。或屬於泰安。或屬於沔川。有鎭而無誌。固其宜也。及其分籍之後。旣爲獨鎭。則土地人民。皆鎭之有也。而至今四十有餘年。荏冉因循。尙無所紀。豈非積年未遑之典。而今日之所當修擧者。亦守土之責。敢不勉乎哉。於是詢諸父老。抄於舊簿。撮其要而懋其實。列以編之。其目爲三十餘條。或可備太史氏採用之萬一也歟。且夫紀事之書。莫貴乎謹嚴。若或失之於虛誕浮誇。則雖有紀。反招來後之譏。不如不作之爲愈。此所以直筆之爲難也。至若此書則編雖不夥。積以月日。或恐有失。補之刪之。務歸於詳密。庶可爲鎭中攷據之書。而他日又復列之於湖西五十四州邑誌之間。則亦豈非一鎭之幸也哉。遂樂爲之書。是爲平薪誌。

平薪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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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周遊天下而自序之。故曰一部史記。在名山大川。知者信焉。蘓子由之上韓太尉。馬子才之贈蓋邦式兩書。論者以爲自太史公自序中出來。苟欲學子長之文。先學其遊可也。歲乙未余蒞平薪鎭。壤地三面。舊屬他郡。去甲寅始分籍。凡百施措。非鎭而邑也。公務之暇。歷覽登眺者有之。山川險夷。道里遠近。物産豊嗇。土俗醇漓。與夫時序之代謝。人事之悲歡。莫不入於長篇短律中。而況乎家國之夢想依依者。尤不可掩也。非曰能之。聊作消遣之資。凡若干言。手題其卷首曰平薪錄。錄之云云。記其事也。自李唐來。詩以名家者衆矣。而皆以杜子美爲宗而謂之史也。今去子美千有餘年。讀其詩想其爲人。則顚沛流離於蜀荊之間。而感物言志也。曷甞有一日忘其君者乎。蓋其述作。力追三百篇。少無浮靡邪曲底意。朱夫子所謂與秋色爭光者。豈不信然。而後人之爲宗而謂之史也。不亦宜乎。余實宦遊。顚沛流離。元非可論。則凡有所得於前後者。伊誰賜也。一則聖恩。二則聖恩。忠愛微忱。其與子美或相彷彿者存耶。赴鎭後以廟材監斫。入安眠島。而望南海。又以護漕役。由安興鎭而泛西海。第未知首陽薇蕨尙無恙。而半洋草樹。果能復生乎。至若幽燕登萊之煙雲浩渺。吳楚蠻越之風濤壯猛。一寓目盡之。其長短廣狹。與太史公萬萬不同。而學其遊則庶乎其可也。若耶之齎送。欝林之載來者。是千古美事。而不過爲一時之物而止耳。顧惟不肖猥守邊圉。賑濟歉荒。歸槖蕭然。則將以平薪錄者。遺其子孫。不亦可乎。平薪舊無誌。余始爲而序之。誌與錄詳畧雖不同。其意則一也。抑亦爲史之類也歟。誌藏於官。錄在於家。庶或不害爲久遠之遺蹟。遂書之如此。

丹溪私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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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周卿。何其才之多也。善於詩工於書。又悟於畫。三者皆滌其世俗之陋。臻諸天機之妙。雖以盛名見稱於世。而家甚貧身益窮。宕落潦倒數十年。布衣早世以死。人咸悲之。自古抱才者。延其年壽享其富貴幾希矣。天固厚之於彼則嗇之於此歟。若使周卿者。假以遐年。卒其成功。則其工夫之造詣。固不可量也。而至於富貴則吾未知其何如也。其所爲書畵。多爲人持去珍藏。而至若詩則散落於里巷之間塵埃之底者亦多矣。其子春植及長。積年收拾。纔得其十百之一二殘篇斷牘。僅以成卷。就其一臠。可知全鼎之味者。顧不在此歟。周卿之歿久矣。墓木已拱。而此詩復出於世。雖死亦可謂生也。此豈非賢胤闡揚先美之至誠苦心也歟。使人讀之。非但有渢渢焉得作者風。其調可愛。其韻可掬。其叉手聳肩之狀。長身瘦骨之儀。可以復見於今日。幽明之感。當復如何哉。若於當年獲値嘉運。出以試之。展其所蘊。則其未暴之才。安知不有加於詩與書畵之外也哉。周卿姓金名永冕。丹溪其號雲尒。

奉贐坦齋學士赴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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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爲文章。必有奇氣以養之。養之之道。無他焉。盍甞觀於司馬子長而學其遊乎。子長周遊天下。歸而著書。䧺健多壯語。稱有良史材而後世莫能及焉。又以我東論之。則新羅之崔孤雲。勝國之李牧隱。入中國。凡所遊歷。天地之大。山河之勝。與夫古人豪傑遐邇謠俗。莫不恣其眼目。恢其胸襟。錦還之日。文章最著。一言以蔽之曰養其氣學其遊可也。公以內閣學士。歷事三朝。黼黻洪猷。笙鏞治化。至若諫諍之䟽。嘯詠之編。固已貴重於世矣。今奉汝往之命。上價專對。及其渡鴨綠也。巫閭之䧺嶽。遼陽之大野。已開拓其平生胷中之氣。而望長城吊秦皇之短祚。過安市歎唐宗之遠征。且夫首陽之薇蕨。華表之仙鶴。雖欲求其髣髴。豈可得哉。至若金臺舊墟。秋草離離。易水暮波。寒風蕭蕭。劒客築徒之相與悲歌慷慨於屠門斜陽。果有如嚮者否乎。往來三千里之間。手指目擊。激厲感慨。渾然天機。假人以鳴。史遷馳騁。蓋自此始。而文昌侯之鉅工。韓山伯之大手。亦不足多讓。不肖生於偏邦。無所奮發。竊有意於遠遊快觀。曩年公之行臺也。附尾而從。到中路病歸。今又職守海隅。竟未得躡後塵而望餘光。歲不我與。白髮星星。吁亦悲夫。膚使東還。所得極富。大肆筆力。立幟文苑。於以鳴國家之盛。豈敢以管蠡之見。窺測其梱閾之萬一也哉。公之聲望。重於山斗。趨下風而與有榮焉者。抑亦在此也歟。系之以詩。用申前意。詩曰。

病淹寒舘縶征鞿。半道當時獨自歸。前部聽笳猶耿耿。後車衝雪每依依。薊遼壯觀天應惜。湖海微蹤地亦違。鴨綠江頭一千里。此身恨未與雲飛。

嚴氏三世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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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爲文章之宗也。而其道大矣。可以觀性情之陶寫。驗世代之盛衰。豈易言也哉。蓋自三百篇之作。後世聲律繼興。優優乎積案盈箱矣。然而人不能盡詩也。詩不能盡美也。或一鄕而得一人焉。百篇而得一詩焉。苟其能萃於一門之內。若竇家之聯珠。集王氏之三珠樹者。固美矣。然彼皆當時昆弟之唱和而已。夫豈有若嚴氏之三世稿也。吾黨有嚴子性簡主敬甫。喜從余遊。恂恂有古家風。甞袖其三世詩稿。要余以弁卷之文。顧以荒拙無能爲役。而世誼旣篤。義不敢辭焉。於是乎就而讀之。淸贍富麗。若杏林春雨金谷流水者。其曾祖春圃公諱義吉之詩也。雅澹沖曠。得韋柳餘音者。春圃公長子禮窩公諱漢賓之詩也。幽寂寒淡。若雨蘭雪梅者。禮窩公弟晩香齋公諱漢朋之詩也。是嚴子之祖。又以筆名於世。硏鍊精切。人工至而天工隨者。其伯父杏南公諱啓昇之詩也。慷慨激切。有悲歌擊築之風者。其仲父菊山公諱啓興之詩也。不事雕鏤。和平而醇粹者。其考燕石公諱啓膺之詩也。三世六賢凡若干篇。同工異曲。各臻其妙。渢渢乎大矣。余惟嚴氏世篤孝友。淸素相傳。鮮爲外物所誘。遇景則寫。有懷則抒。俱不失性情之正。所以詩不求工而自工。風花月露。遂爲其家淸氊之舊。蓋由於我朝右文之治。卓越千古。多士如雲。宗匠輩出。笙鏞淸廟。黼黻皇猷。以至委巷之間。存而在下者。亦不懈而及於古。有若風雷鳥蟲之隨時而鳴也。是豈鍾皷琴瑟之待人而聲歟。今讀是稿。旣嘉嚴氏之世能詩也。又歎夫一代文風之盛也。昔周之盛。采詩於列國。及夫子之刪而定也。分爲十三國風。冠於四詩。今世復有能采詩者。安知其不別爲一篇。以成嚴氏一家之風也。嚴子欲以是付剖劂氏。家甚貧未能。姑謄諸一本。藏之巾笥。以待來後雲爾。

丱誦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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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由於心之所感而形於言者也。感而得其正則溫柔敦厚之音作。感而不得其正則憂愁怨誹之辭發。推其所感。非但知其人。首足以見其世代之興隆汚下。詩之義亦大矣哉。故虞書典樂之敎。周官成均之法。蓋所以養其中和之德。救其氣質之偏。蕩滌邪穢。動盪血脈。可以興於斯。可以觀於斯。邇之事親。遠之事君。此三代之士。所謂起居動息。皆有所養者然也。先王旣遠。詩之敎遂廢而不講。而後世一切噍殺短促之語。棼然雜出。使人無所激勸而莫知趨向。可勝歎乎哉。余之僚有蓮巢者。裒輯漢魏晉唐諸人之古詩長篇。名曰丱誦選詩。凡一百四十五首。軆裁不一。句法各殊。其寫情遣語。大抵悠長簡古。平淡蕭散。庶近乎風雅之遺旨。亦有以開發興起者。仍日輒課謄之。授諸兒輩。俾作朝夕涵詠之資。若因此而油然知感。充然有得。推以究之於三百篇之義。則此未必不爲三百篇講習之權輿。而讀詩之功效。非惟不免面墻之歎。其將有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者。吾且翹足以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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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遠齋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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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淸潭裡。由三角以北。聳然而特立者。壽坡山也。自山以下。直龍正脈。蜿蟺逶迤。天慳而地秘。根深而宅吉者。卽我四世衣冠之藏也。中開幽谷。窈窕而邃。有屋十餘間。望之隱映於松楸之間者。追遠齋也。追遠云乎者。蓋取諸曾子之訓。而齋也者室也。亦寓之以如齋之義焉。我先君子名之也。嗚呼。念昔辛酉。曾王考以不匱之孝。懷終身之慕。六旬持裞。三年居廬。時則茅檐蓬牖。僅備風雨而止焉。逮至乎己丑。以瓦易之。辛丑又延其數架。重以葺之。蓋亦謀其苟完也。後十八年戊午。伯從氏慨楹桷之壞漏。念結搆之肯堂。仍舊而治者若干。而外廊則遂一新之。凡三閱月而工告訖。於是乎諸宗人。咸聚而相與落之。允默俯而拜。仰而吁。遂惕然恐懼而言曰。是齋卽昔日居廬之所。而節享之辦。祭器之藏。皆由是焉。則其不可不修也明矣。雖然占木石之精良。變湫隘而通敞。鳥革翬飛。煥然乎改觀者。此昔之所無而今之所有也。曾王考之㫌閭。王考之復戶。先君子伯仲叔季之善繼述。樵牧莫不傳唱。行路至今咨嗟者。此昔之所有。而今之所無也。然則棟宇有勝於占。行誼有愧乎今。其亦可憂者多矣。凡物之成之非艱。守成惟艱。若成而不能善其後。則與無成同。此古人所以盤盂幾席。坐臥起居。莫不有銘。而其所勸戒者。蓋有以也。書曰卛乃祖攸行。莫先乎紹述家庭之遺緖。克追孝悌之餘風。念玆在玆。圖惟厥終。庶乎使後之子孫。視今之時。如今之視昔。則其可愧者無幾。而是齋之有成而有守。亦將有日矣。若或反此而戒愼乎弁髦。宴安乎鴆毒。遂以淸明尊敬之地。反作盤荒逸豫之所。不知有可愧於內者。則其所謂有勝於外者。亦安能久而無廢乎。是齋之成毀存沒。其有關於一門之賢不肖大矣。盍各自勉乎哉。噫。入是洞則屢世墳墓。瞻望在邇。登是齋則於戱神靈。臨之在上。如目承乎容儀。耳聆乎警咳。羹墻之孺慕。霜露之餘感。必有怵然僾然於心者。其誰欲無勉得乎。僉曰諾。遂命余以記之以自省焉。且示爲後者。

棣樂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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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有生。樂固非一。而樂其所當樂。不樂其所不當樂者。世亦無幾矣。視於色則有少艾之樂。聽於聲則有絲竹之樂。飮於味則有酒醴之樂。以及乎玩好技藝之樂。田獵馳騁之樂。無往非耳目口鼻心志之所樂。而此皆喪其性樂於外者也。至於兄弟之樂則孟子所謂君子之三樂。居其一焉。如以其樂爲樂則人紀得其正。家道得其和。其樂也怡怡如也融融如也。豈可與外物之樂。同日而語哉。余之故人林氏伯溫。名其燕居之所曰棣樂。蓋取其棠棣之篇而寓之以友於之樂焉。不以外物爲樂。而以兄弟爲樂。飯則樂於傳器。寢則樂於聯衾。學則樂於同道。業則樂於接武。出入以樂之。朝暮以樂之。以之事親而慈心樂焉。以之刑妻而娌姒樂焉。以之敎兒而子侄亦相樂焉。春風和氣。洋溢乎門闌之間。而及其樂之之極也。雖萬乘之尊。不足奪其樂。千鍾之富。不足易其樂。其樂孰能禦之。此可謂篤厚乎天倫之親愛。優遊乎名敎之樂地。樂其所當樂者也。夫獨樂之樂。不若與衆同樂。余亦有兄弟者也。伯溫旣發其端以揭扁之。余又觀感之以增益其所不能。則伯溫之樂。亦余之有此。豈非朋儕同樂之一樂也歟。於是乎遂樂爲之記。

遊水聲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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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多水。以水聲名。迺西山之口也。庚午夏。大雨數十日。川渠漲溢。平地水深三尺。余朝起跣足着屐。衣雨衣攜一壺酒。與數三同志者入洞。至石橋邊。上下一望。應接殆不能暇。溪澗之勝。泉瀑之壯。怳與舊日觀大有異焉。凡西山之水。或橫流或倒流。或折而復流。或掛匹練。或噴亂珠。或飛於絶壁之上。或灑於松翠之間。百穀千流。不一其狀。皆到水聲之洞然後。始成一大流。裂山倒壑。衝崖轉石。如萬馬之爭騰。如疾雷之暴發。其勢不可遏也。其深不可測也。其中霏霏如也蕩蕩如也。時飛沫濺衣。涼意逼骨。魂淸神爽。情逸意蕩。浩然如與造物者。遊於物之外也。遂大醉樂極。散髮長歌。歌曰西山之上雨床床兮。西山之下水湯湯兮。惟此水是吾鄕兮。徜徉不忍去。物與我而俱相忘兮。歌闋相顧而起。天忽開霽。西日已在山。

遊金仙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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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仙菴在三角山南麓。距京城不十里而近。菴雖小。據於懸崖之下石窟之上。境幽而谷深。巖秀而水淸。卽勝區也。是歲之冬。余遇玉溪諸朋於郊西。適語及此菴。心甚艶之。選勝之約。遂一言而決。翼曉直拂衣而出。行具甚簡卛。酒不及肴。飯不及膳。囊中只有一詩𢎥而已。仍相與逕造菴下。天氣蕭索。氷霜皎潔。萬峯森森然羅列而若相參焉。其景物之勝。可知人言之不余欺也。仍冥搜意行。心已喜之。至夜皓月自東來。遍滿於十方化域。百道氷輝。與佛光寶氣。交映透徹。怳惚玲瓏。雖欲畵之而不能狀焉。於斯時也。解衣據梧。擧盃顧影。遺一世於塵埃。滌六根於淸凈。若將與石樓金仙。逍遙徜徉於極樂世界。雖蓮社之契。乕溪之笑。何足喩其萬一也哉。與遊者凡十人。人得古詩一首近軆詩六首。及明遂扶醉而歸。

玉磬山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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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里先生廬於玉溪上。扁其所居曰玉磬。又要余以記之。余曰玉磬何謂也。先生笑曰居在玉溪。室如懸磬。此吾所以名也。余退而思之曰。先生有志之士也。其扁名之取義。豈泥於淺近而止於此。其必有說。余始乃得之矣。夫玉者。君子之所貴也。匪貴其寶。貴其德也。溫潤而澤。縝密而栗。廉而不劌。垂之如墜。皆德之著於外者有如是也。故在山而山以益輝。在水而水不能掩焉。雖連城之重。不足以償其直也。至若磬則雅樂之器。其折也中矩。其音也淸越。此亦君子之所宜御也。先生少日貧甚不得意。饘粥不能糊口。褐布不能掩軆。困而濱危者有年矣。然勵志讀書。之死不渝。竟至於徹九旒之聖聽。被千古之殊恩。褒踰華袞。榮動布衣。此豈非如玉之盛德光輝。有終不可誣者歟。且先生歸老於家。以師道自任。好古禮崇雅音。敎授羣弟子。思欲以風化鄕里。戒切於怠惰。心存乎淸明。寓物而篤行則磬之中矩。淸越亦不爲無助。先生之所以眷眷於玉磬者。安知不在此。而余之此言。亦可謂得其言外之旨也歟。詩曰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又曰旣和且平。依我磬聲。余以是爲先生誦之。

松石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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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石園在玉洞北。有松蔥欝蟠結。緣崖環列。其深若不可測。而又有石屹然壁立。其高幾丈許。使人望之。尤可愛也。千翁君善氏廬於其間。自號曰松石。岸幘而撫松。解衣而枕石。日與文人才子。吟哦婆娑。若將終老。是可謂好之之篤也。凡園中可悅之物。如桃之夭也杏之艶也蘭之芳馨也菊之幽淡也。非不美且繁也。此特一時而止焉。至於松也石也則貫四時而長靑。閱千歲而不泐。落落而凌雲。巖巖而出類。側耳其韻可聽。擧目其容可掬。以之發其志趣。勵其節操。無往非有觸而有助焉。則此豈可與一時之草木。同日而語哉。翁今老白首。其姿如松。其骨如石。其貞心苦節。在於松石之間。雖老而益壯。雖貧而益勵。其於簞瓢之屢空。亦處之晏如也。山之北。無問賢與不肖。稱以松石則可知以爲翁。翁亦盛矣哉。園久是堆沙荒草蟲蛇之所寄伏。鼬狸之所出沒。而自翁之居之也。松如益高。石如益奇。似有待乎今日。而溪朋社友相與接踵於門。日不暇焉。亦豈非翁之故也歟。翁以保晩之契。非但託物而寓興。以自怡其性情而已。又好與朋儕共之。余於是乎樂爲之書。

又惠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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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石園。有泉滃然。自巖底出。成小泓。深可爲一尺。廣不過數武。其冷如氷。其淸如玉。其味如醍醐也。一日蓬萊先生飮而甘之曰此異泉也。昔劉伯蒭論天下水品。以惠泉爲第二。若使伯蒭在。亦當並列於二十種之中矣。遂名之曰又惠泉。蓋追惠泉之意也。仍特書三字於石壁上以識之。其於園永有光焉。若非先生。其孰能錫以嘉名。發之潛光。俾作千古不朽之傳耶。余甞聞之。正直上出曰檻泉。從上溜下曰下泉。湧出曰濆泉。今園之泉。亦可以謂濆泉也歟。泉者山之精氣之所發也。仁山爲國都之精靈。玉溪爲仁山之特異焉。則其泄之爲名泉固宜也。然過者不問其地。飮者不解其味。徒然棄置於空園寂寞之濱。茂草擁翳。崩沙塡塞。貯精液而若無。抱淸德而莫售者。未知爲幾百年矣。一自松翁之居之也。翳者翦之塞者後之。疊石以防之。鑿道而䟽之。於是乎是泉也。淸而益淸。甘而益甘。而饘粥之所煎。茶湯之所烹。盥潄之所用。浣濯之所資。以至於花卉菜蔬之所灌漑。皆翁之取之。而未甞有竭者也。旣托主人淸源而利用。又遇知者闡幽而著名。此皆千載之奇遇。而顯晦亦各有時歟。余亦樂道其事。爲之記以備玉溪故事。

平湖館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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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薪鎭舊在望日山下。三去壬辰移設。負三吉而面墨藪。刱客館奉殿牌。無記述可徵。而只憑故老相傳。蓋二百年於玆矣。今去甲寅始分籍爲獨鎭。而僉使金公就明實用力焉。見舘宇薄陋。隨毀而補之。及余以乙未夏蒙恩除是鎭。赴任日始展拜。詳察其制度。凡二十八楹。穹窿宏暢。侈儉得中。古人之慮遠有如是夫。舊無扁額。手書平湖舘三字以揭其楣。距東軒數步而近。自甲寅至於今遽已四十四年之久。處在湖海低濕之地。瘴霧交加。星霜屢易。舘之全軆。枵然僅存。視瞻甚遑遑焉。古昔周之單于聘楚而過陳。見其客至不授舘。羇旅無所寓。遂知陳之必亡。矧玆關係之最重者乎。竊惟仙仗森列。天香薰襲。傾葵微忱。小大皆同。呼嵩盛禮。內外奚殊。正至之節。朔望之辰。儼然觚稜之闕。不違咫尺之顔。則舘之廢興。豈非守土者之責耶。用是衋然切欲一新。而五載薦歉。賑事方張。公私匱竭。莫之自力。蚊雖負重。蠖可求伸。乃興工役。修繕補葺。磨滅者丹艧之。剝落者塡充之。圮毀者完備之。於是乎墻壁門牎廳板。粗得支保焉。夫然後宣化節鉞。觀風繡衣。庶可憇於斯寢於斯。於以伸接賓之禮奉公之忱。而最所幸者。密邇政閣。夙宵瞻依。宛聽舜殿之琴。如見周庭之燎。而窮海踈賤。怳惚持被於蓬萊五雲中也。金公區區先獲我心。而余之所望於後者。亦如金公。則此舘之無毀而有修。其庶幾乎哉。遂爲之記。

遊日涉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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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涉園。西山之名區也。六角之峴。弼雲之臺。非不勝地。而角峴則突兀而太露。雲臺則淺近而傾欹。至如日涉則深邃而窈窕。高曠而通暢。有勝於角峴雲臺。擅名而專美者亦已久矣。歲癸卯孟夏。日涉主人邀同志五六人。設詩筵於園中。筆硯淸嘉。盃盤狼藉。墨香酒氣。交錯於嫰綠芳草之間。於斯時也。詩者吟酒者酣棋者閒歌者悅。各極其趣。無一不適。其志浩浩。其情僾僾。其味淡淡。其樂融融。攬山岑而弄雲煙。齊得喪而忘物我。相與放浪乎塵埃之表。逍遙乎沖漠之際。所謂蘭亭修禊。西園雅集。恐不足多讓於千秋之上。噫園之爲園。未知爲幾百年。而未聞有人詠園之景造園之妙。空往空來而止焉者。亦幾許輩也。至若今日之會則一園之勝事。西社之嘉詠。批抹園中之風月。雕鏤園中之草木。萬景俱收。衆美畢錄。揚今示後。恐或未罄。若使西山之靈有知。亦豈不爲我輩賀也。酒盡歌闋。遂相顧而起。德祖要余以識之。余何敢辭焉。遂書之如此。會者朴士執,洪德祖,朴而習,曺泉觀,柳文山。末至者申彜仲。爲園之主人者金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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㫌孝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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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㫌孝錄一篇也。昔我曾王考白首追服。泣血三年。至誠大孝之亘宇宙而不泯。質鬼神而無愧者。本郡之民訴。道伯之啓本。及夫當時名公鉅卿賢士大夫閭巷之士。莫不傳以記之。詩以歌之。具錄於此。顧小子今何敢贅一辭於其間也哉。猗我先人在時。手寫此錄數本。爲於祖先。以寓繼述之義。貽於後昆。俾圖悠久之傳。其意懇切。其慮深遠。今我不肖輩。闡明講究之方。愈久愈弛。墜厥家聲。是爲之懼。就其原本。彙分次第。列立條目。精寫數冊。書旣成。卽今年七月日也。是年是月。卽我曾王考花甲再回之年若月。當此年當此月。追慕之切。興感之懷。當復如何。而斯錄之告訖。適在於此際。是尤幸也。謀諸宗。俾圖述先之擧。且以㫌孝錄一本。藏於楸廬。謹寓追遠之萬一雲爾。

浿西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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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司馬子長登會稽探禹穴。李太白觀七澤至荊州。夫二子者壯遊遐矚。蓋欲其發志意而宣壹欝。故其勤有如此焉。今余之西也。行役纔爲數十日程。道不過五百里。閱歷而登覽者。又有下於會稽禹穴七澤荊州之勝。則何足以壯其遊云乎哉。然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遇境會意。觸物感情。竊有所詠歎而不能已者。得詩五十餘首。是爲浿西錄。己巳孟冬書。

白戰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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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壇白戰帖也。猗歟社中諸君子。日聚會於雲下。書所詩以爲賭。蓋出於長才藝之術。而謀濟勝之具也。非謂其品長短較勝負。以取快於一時。若然則是戰也。卽君子之爭。而雖謂詞壘之義兵亦可也。念昔松石千翁居玉溪上。日與文人才子。詠歌於石雲松風之下。以賁餙昭代之風流美事。自千翁去後。此道廢而不講者久矣。其斷簡破幅。存者亦無幾。吾俗之汚隆。人生之聚散。固若是其忽也歟。後數三年。匏翁先生慨當時之寂寥。追舊日之聯翩。往來鄕里朋儕間。動以作之。振以皷之。人莫不和而起焉。於是命題押韻。聲律琮琤。箋幅繽紛。玉溪勝事。庶可以復覩。其詩無慮累百首。軸大如牛腰。卛更子或慮其遺芳賸馥泯沒於塵埃之間。擧皆收而裝之。欲傳於來後。其志勤矣。帖旣完。要餘一言以識之。余以文拙辭不獲。槩以論之。音響淸濁。品格雅俗。雖各不同。然感發興起。歡欣和悅。一切無噍殺悲苦之語。亦可以觀可以羣。儻有太史氏作。或可採其萬一。有如列國下里之歌謠。登諸王朝者也耶。嗚呼。異時帖中諸賢之子若孫。披覽此帖。而想其餘風。論其年代。則此帖之成。亦不爲無助。若夫壽傳之方。卛更存則在於卛更。卛更去則在於卛更之子。其可自勉。而勉其子也哉。

嚴翁巹宴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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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余故人嚴翁巹宴帖也。翁今年七十。夫人高氏亦年七十四。於成婚之周甲。設巹宴。速親戚姻婭故舊以樂之。時翁韶顔白髮。錦袍犀帶。頎然坐於堂上。彩婺以增輝。月姥以延線。執贄之儀。同牢之筵。煥然若少時事。門闌階庭。吉氣祥光。藹藹融融於瑤桃花樹之間。望之若神仙。人莫不艶之。卽庚子九月二十七日也。猗歟盛哉。翁之曾祖春圃公諱義吉有詩名。祖考晩香齋公諱漢朋亦以詩與筆幷稱焉。先考藥塢公諱啓膺。叔父杏南公諱啓昇。菊山公諱啓興。俱以詩聯武而匹美。或載於昭代風謠。或載於風謠續選。一門三世。若是輝爀。塗人耳目。傳之來後。雖蘓氏之三父子。亦未有過此。末學後生孰不欽仰讚頌於百世之下也哉。且翁趾昔日之先休。繼如今之遺韻。文史筆藝。欝乎可觀。其家傳淵源之所由來。亦可知也。嗟乎。翁之致有此日。品秩之貴顯。福履之洋溢。亦皆由於故家餘蔭之攸曁。而一兒且克肖。篤於事親。辦此莫大之盛宴。宗族鄕黨。莫不與有榮焉。爲翁世德可賀也。壽考可賀也。福履可賀也。巹宴可賀也。至於有子。亦又可賀也已。翁名性簡字主敬。寧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