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淵如詩文集 (四部叢刊本)/六身解
孫淵如詩文集 六身解 清 孫星衍 撰 清 配王採薇 撰附錄 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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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有二首六身解
春秋左傳襄三十年晉絳縣人曰臣生之歲正月甲子朔四百
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
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
也按史趙言亥有二首者十干配十二支從甲寅數至亥則餘
甲子乙丑子與丑實支之首故云二首六甲爲身故云六身下
甲子乙丑與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同計之方成六甲故云
下二如身是其日數言不外二與六也二萬大數在先故曰首
六千六百六旬餘數在下故曰身史趙舉二六之數以明之大
數在前餘數在後士文伯卽知是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史趙
舉亥以示之支有十二而干十士文伯卽知以旬計矣今杜預
注以文字形言之豕字古文竝非二首六身也且亥字不以干
支求之所云二首六身安知非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日而雲旬
乎吾友李文學銳推之雲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以甲子六十
除之得四百四十四甲子又六十分之二十卽三之一也四百
四十四外又得二十日故曰四百四十五甲子也其第四百四
十五甲子才有二十日故曰其季於今三之一也
祥禫不同月辨
今世三年喪依鄭氏二十七月而除甚合經義惟江南習俗大
祥後稱禫旣無受服又廢禫祭失禮之甚者其謬始於王肅而
成於宋儒不可不辨王肅與鄭爲難謂祥禫同月解士虞禮中
月而禫爲月中不知鄭氏本西漢諸儒古義按檀弓正義引戴
德喪服變除禮雲二十五月而大祥二十七月而禫白虎通亦
雲二十七月而禫然則鄭氏解中月雲與大祥閒一月自喪至
中凡二十七月非臆說矣雜記期之喪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
禫爲父在爲母及妻長子也期喪祥禫尙不共月豈三年喪反
共月乎禫字從示說文雲除服祭也鄭氏注士虞禮雲禫祭名
也開元禮祥禫祭不同月通典議以二十六月終而禫二十七
月終而吉若從王肅祥禫同月則禫祭何所施施於二十五月
則奪祥祭施於終禫則奪吉祭是何禮乎沈約宋書禮志永初
元年黃門侍郞王準之議雲晉初用王肅議祥禫共月遂以爲
制江左以來惟晉朝施用搢紳之士猶多遵鄭議宐使朝野一
禮詔可是列代俱知王肅之非也孟獻子禫縣而不樂比御不
入孔子曰加人一等明禫卽可聽樂八內與大祥禮殊異祥禫
共月雖用二十七月古禮之文仍從二十五月短喪之實矣宋
時朝禮亦略如唐時其誤由於司馬氏作書儀雲大祥出就次
易禫服注云世俗無受服謂大祥爲除服卽著禫服今從眾〈讀禮〉
〈通攷引書儀注云所謂中月者葢禫祭在祥月之中也歴代多從鄭說今律勅三年之喪皆二十七月不可違也與今本殊〉
紫陽朱氏曰二十五月祥後卽禫當如王肅於是月禫徙月樂
之說爲順今從鄭氏之說雖禮宐從厚然未可爲當據此是宋
儒私議違鄭從王當時朝制且不行之大祥後自有變除之服
見於經典宋儒攷古甚疏不及知耳閒傳雲禫而纖無所不佩
又雲素縞麻衣玉藻雲縞冠素紕檀弓正義引戴氏喪服變除
雲白屨無絇經証甚明何爲無受服是則不可謂大祥爲除服
亦斷不可從眾宋儒以肅議違經又以私禮違朝制實不知禮
之甚者矣古者布用麻有疏宻之別故鄭注素縞麻衣雲十五
升布言漸宻於衰麻也今世有布木緜若依古禮推禫服當以
二十六月設禫祭以素布衣履易麻衣冠加黑緯以白屨無緣
易艸履終月後吉祭而除服庶幾合於經義又不違 國家二
十七月終喪之制學者盍因吾言研覈是非焉
葬說
今世士大夫惑於陰陽禍福之說尢莫如葬其貧者久不卜竁
有力者屢遷其棺妄冀祈福蔭芘子孫人心風俗之所繫故僃
論之以袪其惑焉宮宅地形書岀於班固蓺文志其言地形猶
管子言山之見榮非葬也志又有堪輿金匱十五卷顏師古引
許叔重雲堪天道輿地道亦不謂葬葬書不出於古則非先王
之法言矣後漢書袁安傳始載安父訪求葬地今所傳郭璞葬
經者隨志及璞傳無之宅經引子夏墓凶宅吉之言梁劉孝標
注世說引靑鳥子相冢書大率後人依託今不存古人重廟不
重葬葬欲其藏之㴱飾終欲其儉卜地於北郊就陰此其義也
禮雲生者南鄕死者北首是知葬必南向向南則首北也又雲
祔葬不卜宅是知葬應祔祖有地卽有穴但以昭穆爲次而不
擇穴也又雲死徙無岀鄕是知葬必於國都鄕邑不能遠求吉
地也此皆經典可以依據今則反之信術家無稽之論一則造
爲子午向不可用之說雲當兼天干甚則或東或西四維八干
皆任其意不察古人營宅墓皆守北首南向之義無貴賤皆用
子午法天道和陰陽也傳曰水昬正而栽室壁四宿抂亥至子
月正位午方又曰南門正南門抂已至午月亦正位午方觀經
典所命星名爲作室取法虛宿抂北宮虛從𠀌亦爲哭泣之事
𠀌從北一故狐死首𠀌是爲葬首北取法呂氏春秋雲周鼎著
鼠令馬履之爲其不陽也鼠子馬午卽見古者宅墓向明之義
余因訪求碑碣細審唐宋以前冢墓無不用子午者〈明時有閩人鄭善夫〉
〈移禹陵西向方志以爲不足據〉今時官𪠘及元明搢紳宅院亦皆正南向故古
者官有世祿其福蔭轉勝於今所以然者陰陽交於子午子月
冬至陰極陽生午月夏至陽極陰生天道循環非子午則爲絕
陰絕陽淮南子及孝經緯雲斗指壬小雪指子冬至指癸小寒
指丙芒種指午夏至指丁小暑今用壬丙癸丁代子午皆寒暑
陰陽不能相生之節用之冀宅墓緜長獲福是背天道而馳也
子午不可用之說出自何書問之術士亦不能言其根據或雲
西人爲此言移其國位抂午尢可惡也且生則悅陽死則悅陰
物之情也死者首北所以安魂魄病者東首受生氣也今舉死
者首東首南反其道矣何以獲福此術者之惑也一則誤用前
朱雀後元武左靑龍右白虎之說東方木色靑故曰靑龍西方
金色白故曰白虎朱雀元武之名亦依方色而立今不論東西
南北徒以左右前後名之若北向則木爲白虎金爲靑龍名不
正則言不順且與天象違異尤顯然者察其致誤之由因讀禮
記雲前朱雀而後元武左靑龍而右白虎不知四者行軍之旗
幟故可左可右下雲招搖抂上亦謂畫北斗於幡也且爲上有
行字言之行法天動止法地靜命之曰行知止則反是今地道
靜而不移奈何以軍行視之不善讀書違背天道甚矣復有信
先天卦位之說移易方位謂後天之坎離卽先天之乾坤者先
天卦位岀於陳摶僞造近世諸儒駁之無遺義更不可信八卦
列於八方按十二月此孔子之言若乾南坤北則坎離艮震㢲
不當盡列於東方乎錯亂五行又術者之惑也一則造爲無氣
無穴之說古者公墓之地掌於冢人國民族葬掌於墓大夫皆
有其族有私地域豈能遠擇吉地太公五世反葬晉臣葬於九
原依國族也世俗徒見孔子歴世封公卽謂曲阜非孔子不能
葬非子夏不能葬孔子於此試問孔子魯人也若齊若晉有聖
人葬地能卜葬於他國乎他國有聖如孔子者能來葬於曲阜
乎且唐宋以來孔子之後皆昭穆祔葬而傳爵不絕所祔之穴
皆有氣乎今世家所擇有氣有穴不遠數百里而葬之地一再
傳而名位歇絕又何故此又術者之惑也一則造爲三元甲子
有衰旺近時宜用乾兌向之說夫三元生於甲子則年月日時
皆有三元一日一時亦有旺氣何獨取之於年坎離天地正位
古今不易六韜言凡攻城圍邑城之氣出而北城可克城之氣
岀而西城可降城之氣岀而南城不可拔拔之氣岀而東城不
可攻是古者依天道立向貴陽賤陰之驗若依三元旺氣宮殿
官署數十年一易向有是理乎列代官署南向縱居之者吉凶
不定而官署自存自旺未嘗有退氣之時也卽以人事卜之今
有葬地兌向坐空朝滿合術士法者吾見巳敗矣此又術者之
惑也窀穸之事欲其高燥安燠則子孫心安地道難知陵遷谷
變古者但卜之而巳土中夏凊勝於停棺經暑有速朽之患仁
人孝子念之是以速葬爲急古者限以踰月之制大夫以上不
能倉卒備禮又有賻贈會葬之文不得巳而至三月五月非以
緩葬爲貴也今世人不明此義以吉凶係於宅墓夫宅墓人
命吉凶皆以干支而定葬可轉移禍福將幷所受干支而更換
之乎卽雲葬吉始得賢子孫彼術者何不自謀而爲人役乎乾
爲積善坤爲積惡故孔子言積善餘慶積不善餘殃作善不獲
報未能積也今不積善而欲求福於宅墓卽得吉地𠈃無水火
盜賊之患乎鯀化熊而入羽淵王季葬於渦山而水嚙其墓至
子孫且勃興積德累仁所致非葬之善也近世術士無通曉古
書之人不肖者或預置苻應於穴中私約地主取重値必詭言
人家祖墓不吉乃可售已地又詭言子午向不可用或兼天干
或用四維始可令葬者聽其指畫其初由於欺人其後有著之
於書者幷以自欺東南士大夫久厝不葬傾竭家貲之患實由
此輩古者未葬不除喪今 國家亦有停棺不葬之律安得以
禮經責之功令禁之俾復三月踰月之制又密訪所稱地師者
治以詐欺取財之律則澤及枯骨之陰德遠矣
孫忠愍侯祠堂藏書記
家大人少孤貧好聚書書賈輻湊易衣物購之積數櫃旋以饑
驅北行予生四五齡時旣就傅歸竊視櫃中書心好之年逾志
學從家大人之句曲官舍因按日讀所列學宮十三經註疏及
諸史朱墨點勘凡數過幾廢科舉之業巳而笈遊學睆江淮
海河洛之閒踰二崤而西著述於𨵿中節署畢督部藏書甲海
內資給予使得竟其學嘗應試入都傭書 四庫館所見書益
宏多又數年釋褐入玉堂奉 勅進 西苑校中祕書竝
覩翰林院所存永樂大典囘翔省闥者九年所交士大夫皆當
代好學名儒海內奇文祕籍或鈔或購盡在予處閒覽釋道兩
藏有最先古本足証儒書及陰陽術數家言取其不詭於經者
寫存書目及官東魯由監司權廉使往來曹南歴下防河折獄
所頓亭傳不廢披覽旋以母憂南旋倉皇梱載卷帙狼籍時值
河溢經南陽湖遇風沈舟歸至金陵料𥳑殘𠕋置 忠愍侯祠
屋中損書大半比年米呉越貧不自存猶時時購補數十種
書稍完具如初或有創獲葢藏書之難而好書之不能免於戹
者尙如是所藏旣不僃羣書不能區分四部獨釋其最要者以
敎課宗族子弟略具各家之學導來者先路俾循序誦習咸有
法程分部十二以應歲周之數曰經學苐一先以古義附以雜
說漢魏人說經出於七十子謂之師傳亦曰家法唐人疏義守
之不失以及近代仿王氏應麟輯錄古注皆遺經佚說之僅存
者學有淵原謂之古義至宋明近代說經之書各參臆見不合
訓詁多其游辭少有要實或又疑經非議周漢先儒謂之雜說
列於附存曰小學苐二先以字書次及韻書訓詁之學不明則
說經不能通貫或旦望文生義文字之變隷楷遞改滋生日多
旣集漢魏字書亦及後世以盡其變聲音反切雖起六朝或推
本讀若舊音而作且引古字書亦宐兼載曰諸子苐三先以古
書附以僞本九流七略互有改移班書隋志部分最當依此爲
𩔖庶非臆見六韜舊入於儒管子還列於道周秦述作之才幾
於聖哲或多古韻古字僞書後出瞭然可知唐宋諸子尢多游
戲之作附存於末不惑後人曰天文苐四先以𧰼次以算學
次以陰陽黃帝巫咸甘石之學是分天部分野以占吉凶出於
保章左史其書最古謂之𧰼九章五曹之書惟知轉算不必
長於觀𧰼謂之算法遯甲六壬其術亦古不可中廢合以命書
算法謂之陰陽三者俱屬天文其學各有所受不能合一曰地
里苐五先以統志次以分志或總紀區宇或各志封域禹貢古
文說及周地圖之言存於列代地誌及水經注括地誌諸書宋
元方志多引古說証經注史得所依據宐存舊書地名更易今
古殊目兼載今志以資博考曰醫律苐六先以醫學次以律學
醫律二學代有傳書竝設博士生人殺人所𨵿甚重經稱十全
爲上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史稱郭鎭陳寵世傳法律此學古書
未火於秦歴代流傳尢不可絶醫則刪其後出偏見者律則
今代損益盡善欲求根據兼載古時令甲雲曰史學苐七先以
正史次以雜史次以政書古今成敗得失一張一弛施之於政
賴有典型存乎正史史臣爲國曲諱或有牴牾尢賴雜史以廣
異聞朝章國典著作淵藪舉而措之若指諸掌則政書尢要雲
曰金石苐八金石之學始自宋代其書曰增遂成一家之學鐘
鼎碑刻近代出土彌多足攷山川有裨史事古今兼列無所刪
除曰𩔖書苐九先以事𩔖次以譜𩔖次以書目古書亾佚獨賴
唐宋人編類採存十五非獨獺祭詞章實則羽儀經史謂之事
類譜學之傳自東晉板蕩南宋播遷周秦世系不可復尋或多
僞託唐宋學有專家傳書幸在列代經籍自有淵原証以書目
所存僞本不能𡚶託是亦事類之屬故幷爲一曰詞賦苐十先
以總集次以別集漢魏六朝唐人之文足資考古多有舊章美
惡兼存自宋以下人自爲集取其優者八於書目餘則略之曰
書畵苐十一先以總譜次以分譜六朝以來以行楷爭奇存乎
絹素或摹繪山川故事以傳往跡書畵小技不絶於今宐考其
眞贋鑑賞之學所謂賢於博奕游藝及之勿致廢事曰小說苐
十二稗官野史其傳有自宋以前所載皆有本末或寓難言之
隱或注所出之書今則矯誣鬼神憑虛臆造竝失虞初志怪之
意擇而取之餘同自鄶焉昔之聚書者或贈知音或遭火患或
以破家散失或爲子孫售賣高明所在鬼神瞰之予故置之家
祠不爲巳有旣經沈溼僅有文字可尋卷帙零亂知免天災豪
奪之咎但捨之作宦不能多攜是所觖望略述原流以曉後人
雲耳
古佛象記
曩得古石佛象於關中爲齊天保時所刻又得於兗州爲唐先
天時所刻又得宋刻畫象於終南山便子谷又得烏斯藏古銅
𧰼則楊方伯揆所贈也以是前代物故愛玩之置於家先母好
善又守婦人無外事之義聞釋氏不害於物乃敬事之日誦經
禮拜及遘疾敬之愈至疾益劇不起吾仲弟哀吾母之事佛無
効也則毀其象予止之曰禮父母所愛亦愛之又曰思其嗜好
禍福定於天佛不能爲福卽不能爲禍也世之持誦釋氏書者
徒以心有所歸輕功名減嗜欲如吾儒之讀書稽古不使外物
役心耳佛固不知佛之道卽孟子所云仁心仁聞不行先王之
政不可法於後世之道亦異於殘殺者而何必毀之且夫秦之
權銅雀之瓦蚩尢盜跖之冢後人愛之飾爲古蹟爲其難得也
火浣之布非可禦寒夜光之珠不及廷燎以爲賞心之具今
置古佛象於堂室比之法書名畫所謂小道可觀矣何必毀之
仲弟曰吾聞父報讎則子行劫存此象以惑子孫將有佞佛而
入於邪或耽虛無而廢事者柰何吾見世之愛士購書者其後
且有達人世之悖岀者其後且悖岀世之逞才蓺爲詞曲小說
者其後且入於流蕩淫僻氣之所感如流溼就燥甚可畏也遠
則楚王英最先事佛而不終其身近則秦觀以寫佛書削秩鄭
鄤以符錄降仙作書爲溫體仁附致其罪人陽也而接於陰鬼
氣中之家爲不寧性爲不正招禍之道矣是以惡其流弊也予
無以折之亦不忍棄故物焉遂記其事以訓於家
孫氏先塋連理木記
嘉慶四年太歲己未仲春月晦星衍歸自金陵展墓鄉郡至毘
陵西郊夾港口謁十一世祖明贈漢中府知府諱〈儼〉公墓披荊
周覽得異木焉生當神道團團如葢兩樹竝立上枝連理急吿
族人曰此圖籍所稱木連理也時始異之野人聚觀以爲嘉瑞
府君者明故行山西太僕鄉諱〈鑾〉之父禮部尙書文介公諱〈愼〉
〈行〉之曾祖也或曰府君之後對策及第者二人入詞館者四人
成進士任庶司者代有數人皆淸白報 國無田宅贍子孫然
歴兩朝未嘗有罹 國法隳名節者聚族同居且十數世是木
也生其孫氏睦族餘慶之徵與星衍曰不然此 國瑞也聞諸
沈約志言王者德澤純洽八方合爲一則木連理生終軍對奇
木言衆枝內附示無外也 國家重熙累治拓地數萬里山陬
海澨必有神木生之吾不及知其在孫氏先塋是吾族食德服
疇世受 國恩行葦勿傷之化所沾被也且五行亥卯未木也
是木久拱矣而顯抂未歲月建卯也於文未𧰼木重枝葉位抂
西南其應西南陲之民有慕化歸誠者焉儒者不𡚶言符瑞而
範推天人休咎嘉禾來牟見於書詩不可誣也星衍職任舊
史事應經典敢不紀述以示後世且使子孫世世報 國恩而
思先澤庶幾毋翦斯木雲
許叔重本主結銜議
撫浙使者阮芸臺先生旣設詁經精舍以敎生徒星衍請崇祀
先師許叔重鄭康成於堂中與臧文學鏞堂捨生茂才頤煊
震煊議所以書木主銜者臧君以謂許君之子沖上書稱太尉
南閣祭酒比范史稱洨長爲得其實范史不載明巳疏也洨長
官卑不宐以此葢太尉祭酒星衍以謂太尉官屬雖貴由其自
辟除不及洨長之列朝籍鄭康成注禮稱邑宰爲䝿臣洨長宐
書兼列太尉祭酒如今人之書前官可也且許沖上書祗言其
父病未必病篤不起或後爲洨長范史則據終後而言較可從
兩生以謂百官志太尉官屬有黃閣〈句〉主簿錄省衆事其官
以令史爲之令史舊注百石不及令長之秩多至千石最小亦
三百石是洨長尊於太尉官屬周澤傳建武末辟大司馬府署
議曹祭酒數月徵試博士中元元年遷黽池令令長一也許君
由孝廉辟太尉南閣祭酒由祭酒遷洨長故本傳雲再遷除洨
長與周澤傳官階正符合胡廣祭酒皆一位之元長不必定屬
尊官今主題洨長不及太尉祭酒可也先生曰兩生議是可
兼題之如孫君議
與秦觀察瀛書
竊見閣下爲政之意欲異乎俗吏之爲也今監司奉 命有
專達之責顧一方之獘政重且大者非一人一時所能㪅不能
㪅而言之以招執政者之忌卒無益於事僕官山左屢以曹單
河工應有童隄格隄請於當道頷之託言無經費而不行此其
歬事矣浙之士夫不肎速葬閣下所應酌限陳奏以革其俗也
浙之多權厝也積棺湖千反以𨒪葬者爲忍其親其厝之而子
孫有發跡者愈以爲得地而不葬或子孫之貧而絕者又不能
葬是始終不葬其親也聞且棄棺於道斲爲船板矣或曰宋時
南渡士夫攢厝其親棺以待北歸今居於此者何爲㑆其習哉
此非示諭勸誨之所可禁也又不可持之太急以苦貧民也按
古有未葬不除喪之禮今三月踰月之制縱不能行閣下陳請
有終喪不葬其親者官員不準起官士子不準應試商賈平民
不準離鄕貿易三年之久富者旣葬可依期貧者亦無難舉事
其已終喪而未葬事抂令前者再請限以一年則 部議不至
以不便民相格因浙省以推及於天下此政一行所謂澤及枯
骨也今之言事者動言擇其重者大者陳之乃有濟耳此近名
也夫重且大者旣不易更可更者又以爲不足言是終無益於
事也人之身有苛疥焉有痼疾焉以苛疥求治於醫醫者曰吾
欲得痼疾而治之豈情也哉或曰浙中權厝者多火生枯木其
應多火災或曰積屍之氣經暑中人則爲疫丙吉見喘牛而問
之此亦調燮陰陽之一端廉車所宐問也
貞節堂敘
呉之楓橋西岸有貞節堂前閣學翁鴻臚爲旌表節孝故奉
大夫袁君室韓孺人所署名也堂外闤闠而內爽塏㫄則引泉
種樹左爲竹柏樓後爲五硯樓皆節母獨居課子及子又愷藏
書讀書之地堂三閒不崇不隘無磨礲雕繢之巧不佞與又愷
相識晩恨不及升堂拜母也又愷涕泣言母廿五而守節撫孤
越十五年而歿方四十時爲乾隆之四十六年子婦等用時俗
禮爲母以生日舉壽觴母舉古稱未亾人義卻勿御未幾母竟
卒又愷痛母益甚徧乞當世賢士夫爲文以顯母節行彙一帙
命曰霜哺遺音不佞時亦有母喪聞其言不自知其淚涔涔不
止也孝經稱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不謂今之名位世之以科
名官位達者不過奉吿身張燕會以爲親歡誇燿閭里愚婦孺
甚則身以及其親數典而其祖若是者一郡邑率有數人
其身榮其後無聞焉今節母卻壽觴不欲自顯卒得 旌於朝
又愷不汲汲求仕進以立身能文章名於世又推其孝思以及
其祖藏弆先世書硯之屬以爲宗器使天下之士皆欲登其堂
覩其先澤爲文以顯母之節行若是賢子孫海內千不得一焉
誠有合於孝經所云立身行道者宐不以綠野晝錦之堂之易
斯堂也
湖北金石詩序
吾友嚴子進𢯱攷湖北金石自隋至元凡若干種爲之題詠登
臨之勝興廢之感讀之使人不勝情夫詩固異於跋尾子進此
作流連風景抒寫性靈可謂得風人之旨者矣始畢督部鎭楚
方檄訪各路金石拓本一上 內廷三通館一以副本爲之
攷證如歐趙所撰書任其事者子進與馬通守紹基也子進旣
以此詩上督部契賞其淸雅屬爲開雕以僃一方文獻旣而督
部奄逝楚中多故金石書卒以不成此邦金鍾鉄鑊豐碑古碣
獨賴子進詩以傳一二亦可巳予始與子進尊甫侍讀君及
張舍人塤錢刺史坫依畢中丞於𨵿中節署訪求古刻中丞手
著𨵿中金石記刊行於世其後移節中州又成金石書如在𨵿
中時子進亦省謁尊甫作入洛之遊一時翹材之館風流文物
甲於海內巳而予官京師侍讀捐館舍諸同人亦多星散中丞
往來節制齊楚不獨舊遊不可復預著述之事亦漸零落及子
進來東訪予於濟上巡使署越十餘年懷人傷逝益不勝焉
然阮侍郞旣刻山左金石書以成督部之志子進能讀父書又
以此詩存楚遊訪古梗槩督部生平好古愛士之心亦可大慰
於九京矣子進所著有江寧金石記又爲予校輯寰宇訪碑錄
將岀而問世此特其唫詠之工不媿古所云登高能賦遇物能
名者亦足慰也
跋鮮于樞書佛遺敎墨跡
釋氏書最古者有漢時所譯佛說四十二章後頗增改其文不
類次則佛遺敎帖傳爲王右軍書集古錄以爲唐人然文義古
質得儒書精義遠岀金剛楞嚴諸佛書上葢譯時抂魏晉前也
遺敎以不畜積不安置田宅及戒顯異惑眾而進之以有媿恥
求精進修智惠皆異乎後世之爲禪學者釋氏戒貪嗔癡人有
財而求其布施非貪乎金剛努目地獄變相非嗔乎人十月而
生不能滿百𡚶冀成佛生天非癡乎唐以來僧眾談空其流愈
失與遺敎之旨大違異且遺敎爲釋迦臨終口授之詞予遊關
中至盩厔葢有老耼墓雲鮮于樞以延祐六年書此用中鋒無
側𡡾之筆天趣秀潤得晉代風格昔見趙文敏寫佛說四十二
章於中州又獲覩此帖於家鳳卿茂才處歲事匆匆惜不及手
摹一本因屬呉生毓汾影寫列入子部道家書目以僃校勘雲
嘉慶五年人曰書
楊光先傳
楊光先字長公徽州府歙縣人明時爲新安所千戸崇禎十年
劾大學士溫體仁給事中陳啟新舁棺自隨廷杖謫戍遼西
國朝順治三年光先上言時憲書面不宜用依西洋新法五字
久之又吿湯若望誤以順治十八年閏十月爲閏七月附呈摘
謬十論及闢邪三論先是西洋人有利瑪竇者與其徒湯若望
等自明萬歴時奉所爲天主敎以來中夏其所事之象曰邪蘇
手持圓象曰天設爲天堂地獄之說以誆誘人謂邪蘇生於漢
哀帝元壽二年庚申歲以罪磔死其時有日食地震之異光先
斥之比於漢之黃巾明之白蓮敎謂邪蘇死爲謀逆不應行敎
於中國且其死旣言抂建武八年壬辰歲三月二十二日考漢
史是時無日食地震之異皆妄言惑衆之甚者康熙三年七月
光先又以天主敎所授江廣圖書金牌繡袋等呈控禮部
勅下吏禮二部會鞫是年十二月戊午朔日食湯若望推初𧇾
抂申初一刻強食甚抂申初二刻半復圓抂酉初三刻食𧇾抂
南光先推初𧇾抂未正三刻食甚抂申正一刻食𧇾在北與若
望異侯之如光先言若望竟不驗由是罷黜若望等四年授光
先欽天監右監副旋授監正光先叩閽辭職疏五上不許自輯
前後所𢰅書狀論疏爲上下卷名不得巳錄傳聞西洋人以重
價購燬之雲其斥地圓之說謂其違方圓動靜之義若浮於虛
空則人物不成安立若有安著則下土爲地覆壓矣其斥星圖
移宮之謬以爲若望移寅宮之箕三度入丑宮之初因將恆星
俱移十餘度他宮猶不爲顯獨未鬼宿移入午宮四五度又斥
其一月三節氣及二至二分長短及更換觜參二宿之謬皆以
爲不合古法西洋人旣聞光先之說後及遁其辭以言天雲
舊史氏曰孝經雲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莊子云六合之外聖
人存而不論論語雲葢有不知而作我無是又雲君子於其所
不知葢闕如也西法誤㑹大戴禮四角不揜之言而創地圓之
說誤㑹諸子九天及楚詞圜則九重之言而創宗動天之說誤
㑹歲差之言而疑恆星有古今之差變古日月徑千里月來食
日之言而雲日體大於地地影蔽日故日食又以私意移北辰
東移使其國土漸入離方皆非先王之法言聖人所不論實則
推步日月五星之法不繫於此必欲談天窮所不可知寧信各
緯書及張衡虞喜諸人有本之言矣光先之折西法未申日食
𧇾南之謬徒以推步知之按五經異義月高則其食𧇾於上月
上則其食𧇾於下是時日食抂下餔合之經義自應𧇾抂北也
光先文不甚雅馴而謇諤之節有可取孟子云能言拒楊墨者
聖人之徒西人以此斂跡光先之功固亦偉哉
武億傅
武億字虛谷河南偃師人先世居山東𦕼城縣勝國時有遠祖
名恂者以指揮使駐懷慶遂爲河南人曾祖維翰 國朝順治
閒遷偃師祖朝龍有隱德載抂方志俱贈奉政大夫吏部驗封
司員外郞父紹周雍正癸卯科進士由安徽東流縣知縣行取
主事官至吏部驗封司郞中監督倉場有政績嫡兄三人修俊
伸同母兄一人倬弟一人儒億生於京邸少有異表不茍嬉戲
八九歲以朱墨點定明代名人制義苐其高下父驚愛之年十
二徧覽九經諸子爲文下筆千言年十七至十九連遭父及母
孟氏生母郭氏喪哀毀骨立鄉里感歎億父故淸宦官中外卅
餘年家無儋石儲値伊洛㬥溢宅舍盡圮億就高架木爲小屋
讀書其中嚴冬衣敗絮或遇大風雪持斧出取薪燃火手僵斧
落傷足血沒踝忍痛歸誦書益力服闋應縣試苐一入學爲附
生乾隆庚寅科中式本省鄉試苐六名舉人三應禮部試皆報
罷因遊朱學士筠之門時學士負海內文望門下士多一時賢
俊闊達不羈之才億盡與交遊而獨以文章氣誼相勖厲學士
雅重之爲延譽然性樸不喜干謁惟布衣履蹻就日下書肆
購異書所得金石古文皆爲攷證學日益進庚子科成進士五
十六年謁𨕖授山東博山縣知縣縣多山土瘠民不務農業地
產石炭石礬燒作琉璃器皿億繁多商賈輻湊奸宄所在匿
跡億下車思所以變易風俗然後以經術飾吏治因校士發策
問邑中敗風俗者附郭佛寺多女尼常服作佛事遊闤闠
閒聚觀者猱雜生事億汰存其老病廢疾者餘悉遣嫁之歲時
出講鄉約至遠僻邨落因加諭敎訟事無大小至則判決之或
呼冤不及具詞狀召兩造折以片言無不得其情而去胥吏無
所施其獘縣僻無驛傳有急事假裡馬以役轉相科斂豪者
利其事億禁革之前官有以石炭饋上官者𣹰以成俗億察民
運載山徑中大不便手疏其患苦請除之捐貲議立書院於城
東範文正祠𠊓邑人感激輸將閱兩月工竣命曰范泉書院親
臨講課口授指畫示以訓詁文字通經術樹風節之要士皆勤
奮檄治鄰邑煤窯獄窯戶介典史某以白金二千進典史憚億
威望不敢言億廉知之因禱雨謂典史吾禱於神雖貧不爲墨
吏也雷霆實聞之時方震雷典史驚悚遂獲澍雨先是縣營弁
某有不法卒張𠈃曾爲弁奪娼爲妾億因他事治之急弁屬上
官某爲緩頰不聽自是怫上官意會有步軍統領衙門番役頭
目曹君錫杜成德者倚朝貴勢出都探事招從惡少十餘人縱
飮博橫於縣中億擒至堂下稱奉要人令不服罪按法笞辱之
時秉政者勢張甚外臺多承望風旨上官某聞之以爲禍至無
日矣乃厚贈番役行而假名濫𠛬平民劾億罷職億官博山纔
七閱月耳縣民聞億受代則扶老攜幼率千餘人赴省乞畱大
吏某故賢者劾億時特爲守所持及見民情大感動因入
覲約與偕行爲籌捐復時故大學士公阿文成公見大吏於朝
謂之曰例禁番役出京畿柰何責縣令按法之非且隱其實而
劾強項吏何也大吏㴱自悔然卒格於 部議歸博山民猶謂
當復任老弱遠迎界外吿之故人人哭失聲巳而相與館故令
家於縣中朝夕饋問億愈不忍以家口累民乃遣歸其鄕而自
閒遊東昌臨淸閒藉書院以餬口至河南詣好士友人與修縣
志以終其身嘉慶四年十月卒於鄧州客館得年五十有五是
冬有 旨命朝臣密保內外員操守端潔才猷兼濟及平日
居官事蹟可據者赴 部候 旨召用億名抂𠈃薦中縣令
捧檄至門亾巳一月矣億至性淳篤生平重風義嘗由都奉兄
倬柩南歸乏資斧手輓鹿車不避溽暑泥濘比達里門足重趼
旣葬爲之立後族孫有孤貧者十五年與同爨聞師喪千里奔
赴嵩縣典史某卒喪不能歸解衣質錢資之行設義田縣北郊
收偃師之棄殤者冀以厚風俗抂魯山時楚匪擾至河南唐鄧
之境億爲令區畫議復魯陽關設兵防交口鎭以㧖荊襄要路
立𠈃甲西山諸邨塢防逸賊竄匿未及行而交口鎭西山俱被
賊焚掠無餘鄧州旣經蹂躪士民禦賊死事者未得申上其實
億勸立國殤祠以厲鄉勇其以維持風敎爲已任類此億通貫
經籍講學依據漢儒師授不蹈宋明人空虛臆說之習所著經
義原本三代古書疏通賈孔疑滯凡數百事所得列代金石爲
古人未見者數十通因之攷正史傳者又數十事今中州人知
讀古書崇經學𢯱訪碑刻僃一方掌故多自億爲倡始雲𢰅羣
經義證經讀攷異三禮義證讀史金石集目授堂金石跋錢譜
詩文集札記之屬數百卷與修魯山郟寶豐安陽四縣志行於
世子三人穆淳景淳盛淳孫耒
舊史氏曰武君眞循吏也在官七月而得民心如是令久於其
任治行當不止此爲縣令者人人如億吏治之獘不至不可移
易墨吏負帑愈多去之愈有所牽掣強項吏一出而被劾且以
沽名相詬嫉不遇非常察舉之 詔何以厲廉節耶予與武
君交密知其事始末甚悉及予罷山東廉使任爲阿附朝貴
者所媒孼事大𩔖武君獨爲君子求治太急固俗所忌耶抑遇
非其時也諒多聞之交又弱一個悲巳
汪中傳
汪中字容甫江南江都人少貧力不能就傅因鬻書詣人家
學舍中稍稍識字通文義穎慧絶人嘗代學僮爲文欺其師塾
師大驚異久之遊書肆與書賈交借閱經史百家博究古籍能
別白是非眞僞八學爲附生學使者至則先耳中狂名欲因試
摧辱之及見其文皆甚推服試上等中侃侃辯盈廷無所屈朱
學士筠督學安徽中往就之時太平守沈業富亦客中交道漸
廣中嘗對策場屋問事者麏至悉疏示之岀場後因𢰅策學數
十篇不檢書不屬稿刊行於時大爲獺祭者所祕寶覆按書無
舛誤者翁閣學方綱朱侍郞珪先後校士江左思暗中物色之
中不就試乾隆丁酉歲謝侍郞墉來督學𨕖拔貢生中不應
朝考亦不就試益以經義自娛當是時 四庫館開海內異人
異書竝出經學小學算學詞章金石之學卓然以𢰅述自見者
有錢少詹大昕王光祿鳴盛盧學士文弨孫侍御志祖王兵部
念孫段大令玉裁戴編修震王副憲昶蔣編修士銓袁大令枚
姚比部鼐中於諸君爲後進皆辯難無所讓別自書當代名人
姓字品覈高下人愈嫉之以爲汪中善罵人中曰吾鄉多賈人
不知學短長日見諛者眾遭罵乃疑爲俊士且吾不罵庸俗人
也得吾罵亦大難或言遭罵𡚶傳耳然中能鑒別彝器書畫得
之售數十百倍家漸豐裕中㴱自斂抑爲詩曰佯狂罵坐自平
日焉知性命鴻毛輕寓書規予曰學問觀其會通性行歸於平
實葢中之學益進於道遊楚謁畢督部歸愛浙西山水畱久之
乾隆五十九年■月以疾卒於西湖葛嶺園客舍中解經有神
識病古人之疑周官左傳也爲周官徵文及左氏春秋釋疑皆
依據經証箴砭俗學又病後人疑經中春會男女之文中讀會
若司會以謂霜降逆女冰泮殺止至中春則過時媒氏書男女
年月日名於是時計之予亦言聘則爲妻奔則爲妾經言奔者
謂不及禮聘非淫奔也又病未嫁女爲壻守貞之不合禮以謂
婦人不二斬故爲夫斬則爲父母期未有夫婦之恩而重爲之
服以降其父母於壻爲無因於父母爲不孝失禮之中又失禮
焉凡所爲文皆有益經術維持世道餘見所著述學雲中於詩
古文書翰無所不工振筆千言不加點竄盡如人意所欲岀愛
春秋左氏學之自言取法乎上不失爲漢魏文也生平不肎信
宋人理學及世俗非鬼之祭斤斤焉斥詈西域金人一切淫祀
之屬妻有過出之俗人頗以爲怪而中孝事寡母篤於交誼所
至之處訪故師友墓拜奠之或䘏其後人死後妻妾皆守節撫
孤子不墜家敎
舊史氏曰汪中非狂士也方中困戹時俗人揶揄之因愈激烈
罵坐然中文原本經術皆先王之法言比之昔人疑繫詞書序
改易詩序議周官禮記刪孝經絶不知畏聖言者其狂何如哉
中與予學術相契合惟論明堂石鼓意見不同耳其長不可
及也中卒得自贍其生有子息不至如明唐寅徐渭之放廢亦
學足以自立世人以不狂爲狂豈不惑哉
章宗源傳
章宗源字逢之浙江山陰人以兄編修宗瀛官 京師遂以大
興籍中式乾隆丙午科舉人少聰穎不喜爲時文以對策博贍
發科益好學積十餘年采獲經史羣籍傳注輯錄唐宋巳來亾
佚古書盈數笈自言欲𢰅隋書經籍志攷證書成後此皆糟粕
可鬻之然編次成帙悉枕中祕本也又言輯書雖不由性靈而
學問日以進吾爲此事久之亦能爲古文爲騈體文矣又以今
世所存古書版本多經宋明人刪改嘗恨曩時輯錄巳佚之書
不錄見存諸書訂正異同文字當補成之其巳輯各書編次成
帙皆爲之敘通知作者體例曲折詞旨明暢古書多亾於北宋
故輯書始於王應麟近代惠徵君棟踵爲之 四庫全書用其
法多從永樂大典寫錄編次刊布甚夥至於宗源則無書不具
焉時都門廣慧寺有妖僧明心者誑人以符錄降鬼僊挾而書
幾言禍福又賄客僕從刺探隱事面發之示神驗京朝官之佞
佛者大爲扇惑爭饋貽之僧益豪橫或占人墳塋作廟基或權
子母取重利事敗僧以罪遣歸南中宗源等以事佛與牽連罷
斥不能復與會試僧又潛出遊齊魯閒就大吏之不潔者賄
遺易姓名捐職丞倅出入詭祕甚而宗源等猶信之持長齋且
寓書屬予去所爲三敎論者予著三敎論時京朝官惑於妖僧
日甚因以曉譬之大吏某曾倚上官勢屬予去其文不得及得
宗源書戲雲君以生平輯錄書付我我卽去此文君必祕𢜤不
忍割是色空之說不足恃也然宗源好學之志終不衰性恬澹
不肎干謁亦異乎世之所謂禪鑽者以嘉慶五年 月 日
疾卒於 京邸𢰅隋書經籍志及雜文若干卷
舊史氏曰惜哉章君之好學而惑於釋氏也旣輯錄三代先秦
古書豈不知佛書出東漢六朝之不足貴幷非西域浮屠之所
秉筆耶及爲妖僧詿誤猶以素食終身年未五十而溘逝釋氏
之効安抂或言章君時神淸明無所苦此何益且反常也孔
子大聖寢疾七日曾子大賢反簀未安徂歿之痛達人不諱儒
者身僃四氣哀樂反常豈發皆中節之學乎傳曰未知生焉知
又曰大哉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儒通天人勿可尙巳
台州府松門山天后宮龍王堂碑記
海之祀見於經証者惟詩周頌般序有祀四岳河海之文禮樂
記雲三王之祭川也先河而後海漢武詔以河海潤千里令祠
官修祠爲歲事南北朝以來有蓬萊海若之祀隋始近海立祠
唐始封王東海曰廣利宋加淵聖廣德助順廣德之號祠於明
州定海詔爲大祀而天妃之祀見於正史則始於元至元南海
女神靈惠夫人以護海運有奇應加號積至十字十二字廟曰
靈應他書以爲始自宋又舉人神以實之皆不見於正史前明
崇禎時復封碧霞元君 國朝屢以靈應加封尊爲天后今
上嘉慶四年增封護國庇民妙應昭靈昭應宏行普濟福佑
羣生誠感咸孚顯神贊順慈篤佑天后台州府松門山
天后宮龍王堂舊廟所抂也嘉慶五年太歲庚申爲今撫部阮
公蒞浙之明年稔海盜之鴟張日久將加大創預絶其齎糧偵
伺之路先事請製大戰艇又奏請閩粵舟師會剿得 旨則
嚴守禦設方畧購獲盜詗數十人盜大竆蹙六月十二日合師
海風大作一夕漂沒盜船數百殲戮沈溺無筭設伏㠀嶼擒獲
其竄匿者又數百人海疆之民䵾譟相慶曰此撫部之力撫部
曰此 天子之德 天子曰繄神之功乃 兪撫部所
請發藏香葺神廟 御書扁額賫懸於 天后宮 龍王
堂以荅神休經曰天明威自我民明威傳曰陽感天不旋日諸
侯不旋時大夫不過期惟撫部知民疾苦爲之造海舶請舟師
故師未至而盜氣懾惟 天子能用儒臣伸國威奮智勇故
士氣倍而神靈格惟天鑒 聖君賢臣一德一心與民噢咻
故不費折衝不煩轉餉俾海隅有按堵之日不然神廟之建數
百年海盜之患非一日海風波濤亦時作而必乘 國家赫怒
整旅之日効靈受 賜於宣室是則神之靈皆 天子之
德中丞之力民之所不能不可不紀也若夫水爲土妃又抂
坎位女㝛所居象飾似之有舉莫廢亦祀典也星衍母服未除
授經此土撫部阮公以親見其事屬爲文以紀 神靈 錫
予之盛不敢以卑位辭銘曰
皇皇地祇孰主宰是居陰配天有元肇祀朝宗於東爲百穀王
翼翼神廟溯自隋唐神光之祐管寧以濟越抂我 朝反風示
異松門巖巖海若所依潢池出沒神怒睨之 天子命我觥
觥大府靖此海隅有文有武聲威大張詗伺以竆取其鯨鯢覆
其艨艟屏翳乘之亦有胥種神之格思仁者有勇殲厥渠魁福
我蒸黎海波不明臺受釐 天章昭回煇炳神宇滄桑旣
閱祀典有舉毋弛民務毋齎盜糧遠臣監司敢告封疆
淸故河南山東河道總督提督軍務資政大夫兼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司馬公騊基志銘
公姓司馬諱騊字雲皋號溶川江寧府江寧縣人其先得姓受
氏詳於太史公書南宋播遷失其世數高祖燧居浙江寧波祖
裕始遷江寧入學爲弟子員父必售妣方氏自公高祖以下皆
封贈如公官兄驤弟�俱先卒公生而穎異讀書目數行下稍
長畱心經世之學講貫河防水利農政諸書於文章尢喜陸宣
公奏議故大學士高文恪公晉節鎭江左延入幕府艸奏牘疏
密大小鹹得其宐甚相倚重文恪以公明習河務奏請以從九
品畱工効用乾隆二十九秊奉 旨分發南河以勞歴山陽
縣主簿興化縣縣丞通州州判海州州同高堰通判山安同知
公外領地方內參幕務高文恪連秊奉 命塞河徐豫無役
不從皆能規度指畫敷陳曲當凡所入吿悉蒙 兪旨故兩
江總督薩載公知公名亦傾心延接五十年奏擢江南河庫道
道庫每歲出入白金六十萬兩河防歲修有成數溢額則俟
上聞河丞值險工借發帑金執政者不爲依期入吿率皆移易
處所通融彙報久則因緣爲獘帑藏空虛公不激不隨從容籌
補公私具舉上下安之不問家人生產作業意泊如也五十一
年南河漫口奉檄督工先事撫䘏抍渡災民全活甚眾五十四
年周家樓塞口吿成有 旨議敘公遇水旱先期斟酌蓄
沿河田畞盡沾利澤又濬淸江文渠溝水貲助公車士庶感頌
五十五年擢授江西按察使臬司核讞一方𠛬獄不習律令者
高下緩急一委幕僚胥吏其能者又持屬吏短長賂𨘤或徇
守令屬託骫法公正已奉公㴱悉獘竇爰書親核從無假手抂
官七年屬城悅服時値江右大吏以簠簋不飭被劾連牽獲咎
者眾公竟以謹愼免患世論歸之嘉慶元年擢山西布政使未
幾調任山東 特命兼理河務其年黃河下游壅溢水與隄
平碭汛曹工先後漫溢公偕故兩江總督李公奉翰南河總督
康公基田前山東巡撫伊江阿公奉 命堵塞旋擢河南山
東河道總督公新以藩司擢任驟難專制俛仰諸大僚閒見其
意見不同將致僨事㴱自斂抑謹畏如抂江右時旣而曹工逾
年堵合不成奏請停工奉 旨革職畱任 朝使臨工按視
公分𧩂焉是時夫人張氏卒於使署內不顧私賻贈不納其刻
厲類此三年冬堵築豫省雎工漫口公五閱月行風雪中寢食
俱廢豫撫廉愼和衷共濟工員踴躍一舉成功奏報堵合奉
旨賞復頂戴竝免代賠銀六萬兩公念起家孤寒以筆札遇
知己致通顯每膺殊擢受 異數感激涕零有盡命王事之
志旣以曹豫宣防積勞體羸適聞 純皇帝龍馭上賓𨘤
誥將至北向長號咯血不止延醫診視俱雲心脈巳枯
藥力不及口授遺摺望 闕謝恩遂以二月二十三日卒於曹
單工次春秋七十有一 上聞軫惜久之降 旨議卹禮
也公鳶肩火色目精洞照英偉軼倫平生勤學好問嫻於掌故
遠近書疏悉皆手荅丁寧款宻莫不感懷微時所荷一餐咸報
高文恪歸櫬經紀其喪後至都門躬自展墓與人交有本末周
卹無倦篤於內行兄弟從子無閒言時以爲史稱通而不泰淸
而不介惟公有之矣妻張氏封一品夫人子亶副㮄貢生
召試舉人內閣中書好古有文早卒孫淳蔭生候𨕖員外郞星
衍始官京師與公子亶爲文字交及官山左與公同僚共治河
之役後又僃員節下親見公行事藏公手牘數十紙皆綢繆公
事尋繹難今淳以某年月日將葬公及夫人於江寧某鄉之
原以狀走乞志墓葢不忍以不文辤銘曰
公爲政績可紀公塞河以勤死觥觥筆札況才美揚於王庭傳
信史家聲淸白施孫子我僑茲郡銘其里文無溢詞庶不媿
淸故山東兗州府運河同知加知府銜前署山東運河兵
僃道龔君士煃墓誌銘
君姓龔氏諱士煃字德煌號燮堂先世有漢勃海太守遂家山
陽其族甚盛唐宋多達官或居閩之興化莆田皆有世數可紀
明天啓間移家於呉子禹臣爲君祖以孝行聞子某爲君父鄉
里稱其潛德妻顧氏側室劉氏曹氏自君祖以下皆以君官累
贈朝議大夫祖妣及妣生妣皆贈恭人曹恭人實生君及弟三
人曰朝鼎曰寶鼎曰紹箕俱得官丞倅君生而穎慧幼遭嫡母
喪哀毀如成人禮旣就傅勤學能文屢應童子試冠羣君念祖
父俱以尙義好施家道中落非負米出遊無以爲養以是棄科
舉業遊幕淮揚閒在河丞署聞父凶秏奔喪歸自傷不及視含
歛毀瘠尢甚時君年未三十諸弟少姊妹四人未嫁�指數百
君綢繆家計率以勤儉妻顧氏黽勉同心紡績爲助始無內顧
憂遊道日廣漸復先業諸弟前後成家諸妹亦遣嫁焉君旣熟
悉河務淮揚觀察爭聘延之値有河溢之事擘畫工役撫卹災
黎頌聲載道河督呉公嗣爵總督薩載公大學士總督高文端
公晉臨視河壖聞君名咸相引重故淮揚所屬河防諸務皆秩
然有章大學士公阿文成公視河豫省奏畱君河工効力以勞
送部引 見乾隆四十八年署山陽縣主簿擢東平州州判
歴東平州州同擢沂州府沂郯海贛通判署曹州府曹單同知
調兗州府捕河通判五十五年擢兗州府泇河同知遇 恩
及敘勞加二級歴年防汛催漕敘功紀錄二十七次五十六七
年河南山東河道總督李公奉翰連奏君護理運河兵僃道隨
河督在臨淸督催糧艘適聞生母疾心動乞假母巳奄逝扶櫬
歸葬哀榮俱盡親族稱之君妻顧亦以是時棄世君以微時共
甘苦遂無再娶之志服闋𠊱補東河時南河豐汛漫溢君隨河
督李公奉翰到工襄事嘉慶二年堵築工成今南河總督康公
基田前爲山東布政使奉 命治河會同河督奏君在工勞
績奉 旨加知府銜九月隨河督赴楚防守漢江又以勞績
奏請 賞戴花翎皆 異數也三年補兗州府運河同知
故河督司馬公騊今河督呉公璥皆器重君咨諏河務多裨益
焉君筮仕十餘年俱在上府參理公事大工一切章奏出君手
信任日專未嘗岀賣寒熱接見僚吏謹畏如不自容河防陳奏
機宐依於舊章質條達不肎爲虛誣徇時好高下其手曹工
再報合龍君時引疾退居未爲屬稿其愼宻𩔖此居家痛親不
逮養自奉儉素昆弟同居易衣並食無分厚薄諸弟或爲君製
新裘易其舊者君知則止之曰晏子一裘三十年而齊國之士
待而舉火吾寧儉自奉而周人急也親族有貧乏者代爲昏嫁
營葬少工詩文與黃司馬易顧進士禮琥多授𥳑酬唱之什輯
錄成帙藏於家四年八月望日以疾卒於官署春秋六十將以
某月某日葬於某鄉之原禮也子慶祥投効河工從九品女四
人不佞官山東監司時親見君行事嘉君內行以弟之子妻君
從子慶長今君諸弟寓書赴吿幷乞志墓旣雅知君文有胏附
之誼葢不敢辤銘曰
參軍記室古辟舉君才經世佐公府負薪塞河始丞簿賢勞升
聞易簪組恂恂家法化轑釜施於有政不岀戶我陳生芻到呉
土大書瓦㞕封若斧
淸故封修職郞兩浙鹽課大使陶君正祥墓碣銘
封修職郞兩浙鹽大使陶君名正祥字庭學號瑞菴祖父某自
浙之烏程縣移家呉門第三子某生君少聰慧就傅讀書與同
學生以默識𧢲勝負塾師異之家貧無以爲養遂以儥書爲業
與呉中名下士交接聞見日廣久之於書能知何書爲宋元佳
本有誰氏刊本版貯何所誰氏本善且僃誰氏本刪除本文若
注或舛誤不可從都中鉅公㝛學欲購異書者皆詣君車徹滿
戶外會開 四庫全書館安徽提學朱君筠言於當道屬以搜
訪祕書能稱事焉子珠琳由 內廷三館事敘用得兩浙錢
淸場鹽課大使貤贈君如其官君在官署逾年敎子廉儉旋屬
引退曰汝多疾而素餐不如歸儥書也君旣家吳門僑寓都下
賢士夫往來輻湊廣求故家書籍祕本歴數十年嘗慕陳思之
爲寶刻叢編也語予雲恨不爲一書記所過目宋元明刊刻經
傳諸子各本卷帙文字異同優劣補書目家未僃惜今晩矣與
人貿易書不沾沾計利所得書若值百金者自以十金得之止
售十餘金自得之若十金者售亦取餘其存之久者則多取餘
曰吾求贏餘以餬口耳己好利亦使購書者獲其利人之欲利
誰不如我我專利而物滯不行猶爲失利也以是售書甚獲利
朝之公卿四方好學之士無不知有五桺居主人者當是時都
門售書畫有王某售舊瓷什器有顧某意見悉如君皆盛行於
時老子言欲取必與左邱明言以欲從人其道然也王某顧某
死其子執所得物價貴賤物多壅積焉故君子珠琳獨能承父
業與當代士夫交不復岀奉檄矣君秊高坐市肆傲倪俗人來
售書者問欲得何書言不當則令他人應接曰是欲爲科舉業
若新入詞館欲得學堂書耳性任俠曾經高淳湖起蛟舟覆君
探窗出奮力抍溺者周卹之友張某者嘗以白金四十兩寄君
處權子母死無家屬君訪其中表償之使買地營葬與弟甚
友愛弟死撫其兩子畢昏嫁猶誡之以市道壞人心術也君以
嘉慶二年八月二日卒於都門春秋六十有六妻周氏贈孺人
子珠琳兩浙錢淸塲鹽課大使女一人孫以仁予官都門退食
遊書肆與君日相見君見予藏孫子魏武注以爲世無此本刊
八漢魏叢書中又以予言刊葛氏永懷堂十三經注及抱朴子
太元經之屬以行世版存於家今君子以予僑居金陵寄至元
金陵志爲潤筆屬作君墓碣予念世之稱事者少雖書賈無復
如君之知書也爲文且銘曰
不知書何足數斗筲人媿書賈敎子歸來似其祖不求甚解能
耆古我銘其墓不爲諛兼金可卻書可取
淸故文林郞河南虞城縣知縣施君韡墓碣銘
君姓施氏名韡字佩蘅號棣莊常州府陽湖縣人明時有名灝
者自無錫遷居常州之安定東鄉爲君十四世祖贈文林郞名
維賢者爲君祖父贈文林郞名普者爲君父皆能勤學好施君
生而穎異讀書過目不少有至性九歲遭母疾侍奉不倦如
成人及喪哀毀至咯血十三歲喪父亦如之旣長屢困童子試
遂遊 京師傭書自給貧不能具裘葛愈積學能楷書爲古文
辭旋以國子監生應順天鄉試中式乾隆三十六年舉人四十
六年挑發河南以知縣用上官知君能卽檄折疑獄稱平時値
河南靑龍岡河溢君從泥濘中率丁役負稭土治道以通車運
晝夜不寢息者廿日河隄使者倚重君凡工次采買稭檾及疏
浚引河皆任其役積稭倍常數濬工先期吿竣 朝使故大學
士公阿文成公按視河壖以合龍潰事奏請遴𨕖能吏重浚新
河限廿日竣事君獨以未補令與焉工竣敘功一等四十八年
補授虞城縣知縣沿河令歲率駐工防汛歲修隄堰君外督修
防兼理獄訟從容措置悉舉其職虞城商邱之閒舊有沙河達
澤湖方開引河時議塞沙河下游使河勢由夏邑南趍近隄
居民運載失便君寢其議河流亦遵道下注前後以勞紀錄六
次河督蘭公第錫以君旣㴱明河務凡河丞工作一委任焉明
年河溢睢工水及縣境君先期堵閉橋空加築隄堰民以免患
出貲濟渡鄰邑災黎多所存活君治引河有方略或通溝以瀦
水或畱埂以輸土故工作視他處而省費十二三五十年夏柘
城奸民事起近邑戒嚴或謂君閉城禦患君曰不忍棄吾城外
赤子也又謂君多張聲勢巡羅邨𠈃君曰此賊未至而擾民也
親履四境勸民聮絡𠈃守歸併黃河渡口人庶安堵賊不敢侵
旋就勦戮是年境中苦旱君力請賑卹實力奉行竝捐奉錢加
散口糧一月其後齊晉楚豫飛蝗徧起不入縣境民以爲德政
之感以五十二年正月卒於官署春秋五十有一嗚呼世之所
爲能吏者以治張探迎上官意或陰以饋遺進求其知刀筆
筐篋簿書期會及史稱酷吏古所譏催科吏且不可得若君之
盡職勤民遇變而不亂者葢尟覯矣君妻莊氏先卒繼娶錢氏
俱贈孺人子應飛捐職同知不佞旣與君同里及遊畢撫部幕
府時知君治行後官山左邀君子佐浚河之役益知其能承家
敎以狀乞文葢不敢辤銘曰
吏道弛兮爲國蠹先攀援兮後民務吁嗟施君來何暮河渠奠
兮獄訟平螟不入境兮柝不驚吁嗟施君兮不可死復生
尚書錯簡考
亳姑逸文
書序周公在豐將沒欲葬成周周公薨成王葬於畢吿周公作
亳姑
秋大孰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人大恐王
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爲功代武王
之說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懿公命我勿敢
言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
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迎我國家禮亦
宜之王岀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人凡大木所
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孰〈金縢經文〉
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周公
旣卒成王亦讓葬周公於畢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
公也周公卒後秋未穫暴風雷雨禾盡偃大木盡拔周國大
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爲功
代武王之說〈徐廣日一作簡〉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事史百執事曰
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王執書以泣曰自今後其無繆
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
公之德維朕小子其迎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
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孰
於是成王乃命魯得郊祭文王〈史記魯世家〉
周公疾曰吾死必葬於成周示天下臣於成王也周公死天
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恐王與大夫開金縢之書
執書以泣曰周公勤勞王家予幼人弗及知乃不葬之於成
周而葬之於畢示天下不敢臣〈漢書梅福傳師古注引尚書大傳〉
周公死成王不圖大禮故天大雷雨禾偃木拔及成王寤金
縢之策改周公之葬尊以王禮申命魯郊而天立復風雨禾
稼盡起〈後漢書周舉傳引尚書洪範五行傳〉
按今金縢篇自王亦未敢誚公已上蓋金縢文自秋大熟
已下據尚書大傳及史記當爲亳姑逸文也書序武王有
疾不豫周公作金縢在大誥微子之命諸篇之前史記魯
世家於王亦未敢訓周公下述營雒邑還政之事及作多
士母逸周官立政諸篇其後乃稱周公在豐及卒後暴風
雷雨之事明經文秋大熟已下非金縢本文矣序稱亳姑
爲葬畢告周公之事正與大傳前文及史記合是知告周
公卽告以悔悟尊禮之事也後人或以其文有啟金縢之
語遂入其文干金縢篇中事隔武王成王及周公生死中
隔大誥微子之命歸禾嘉禾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
士無逸君奭成王征將薄姑多方周官立政賄息愼之命
凡十八篇何得合而爲一伏生見全書所傳今文知有周
公死天乃雷雨之事司馬遷從孔安國問故言亦如之是
古文與今文本相符合特漢時錯簡已在金縢後人不察
耳鄭康成傳書卽未能知之故注秋大孰雲秋謂周公岀
二年之後明年秋也與大傳及史記皆違異而梅福傳上
書雲昔成王㠯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是
西漢人猶見此篇之文矣
畢以田按尚書王出郊天乃雨反風出郊者謂祭天於郊
以周公配之也書序所云成王葬周公於畢告周公作亳
姑卽其事此經上文雲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予小
子其親迎言親迎而祭之迎迎屍也惟郊是郊祭周公之
事故言我國家禮亦宜之禮者謂祭也尚書大傳曰乃不
葬周公成周而葬於畢尊以王禮申命魯郊據此而言則
魯之郊禘由風雷之變始也舊解不察此篇爲亳姑逸文
之錯簡乃以郊爲郊天親迎爲生迎周公不特我國家禮
亦宜之句不可通且周公居東遠在千里之外豈能迎於
一日之內以致反風之應乎厥誼疏矣
成王征疑義
書序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征
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褓周公旦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
王有病甚殆公且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
事有罪殃旦受其不詳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
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爲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
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
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爲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史記〉
〈𫎇恬傳恬曰〉
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
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策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
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
反周公〈史記魯世家〉
按此文述自𫎇恬秦時猶見全書不可爲傳聞之誤疑爲
成王征逸文也據史記魯世家載此文於周公還政成王
之下周本紀載伐淮夷踐奄於多士無佚召公爲保周公
爲師之下與書序合則周公被譖奔楚在召公不說之後
成王踐奄之時書文非置於此無可附麗又尚書大傳雲
奄君薄姑謂祿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見疑矣此百
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後祿父及三監叛奄君導之祿父遂
與三監叛周公以成王之命殺祿父〈見詩正義〉是知導祿父叛
者奄君言周公欲爲亂者疑亦卽奄君周公因奄君而奔
成王因發書反周公而遂踐奄也則爲此篇之文矣然奄
君導祿父之叛是成王幼時事據周本紀及魯世家其時
誅管蔡與武庚未誅奄君也或周公歸政奄君又譖公於
成王是時成王長矣故𫎇恬述其言云周公旦欲爲亂久
其文雲王能治國史記𫐠其文雲及成王用事明與導祿
父之叛非一時一事而周公奔楚實在此時非因管蔡流
言而去然則墨子耕柱篇雲周公非關叔辭三公東處於
商其言實乃傳聞之誤周公奔楚商楚接境其辭三公則
因奄君之譖是時管叔死久矣然鄭注書序雲此伐淮夷
與踐奄是攝政三年伐管蔡時事其編著於此未聞亦不
深察史遷所見古文合於書序而臆度之也後儒或以周
公揃蚤事爲穆卜之傳譌及以成王反周公爲在出郊反
風之時譙周以爲時人慾言金縢之事失其本末並疑此
是金縢逸文誤矣
畢以田又按尚書多士無逸二篇其篇次當在多方之後
周官之前知者按多方經雲維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於
宗周是述成王踐奄歸周之事也下雲誥爾四國多方我
惟大降爾命言將訓誥汝也多士經則雲昔朕來自奄予
大降爾四國民命卽述多方篇訓誥之事也蓋成王初征
不服歸於宗周訓殷多方故其言詳及後將遷之於洛邑
命周公申前命復訓誥之故其言簡經義具在不可不察
也又史記魯世家雲賊臣譖周公於成王周公奔楚王殺
言者反周公此蓋尚書成王征篇之遺文述其踐奄之由
者也下雲作多士作亡逸則二篇之文在踐奄之後又可
知其誤在前者書序雲成周旣成遷殷頑民作多士蓋尚
書出於孔壁簡編錯亂後人以召誥洛誥是營成周之事
此雲成周旣成故以置於其下而不知非也〈史遷從安國問故猶未亂〉
〈其次第則其錯簡猶在後也〉考書序所云有連及之文亦有追書之事
其連及者如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征成王旣踐
奄將遷其君於蒲姑作將蒲姑成王歸自奄誥庶作多
方此皆連及之文也序又雲成王旣黜殷命滅淮夷還歸
在豐作周官周公作立政蓋言前此成王除亂訓頑未暇
爲此至此乃理治道故追言黜殷命滅淮夷也成王旣伐
東夷息愼來賀作賄息愼之命此因其來賀而追言伐東
夷也茲雲成周旣成者因將遷彼於成周故追言之非謂
成周至此始成也尤可據者洛誥朕復子明辟是周公反
政之事也而君奭序則雲召公爲保周公爲師相成王爲
左右卽因復子明辟言之其文比附意義可㝷後人不加
審察以多士無逸二篇厠於君奭之前紊其次苐非矣又
書序篇第僞孔本與鄭氏亦有違異可知當時未有定次
蓋各爲一簡出於孔壁而此二篇諸本皆誤故辨之
兗沂曹濟道㕔壁記
國家設巡道以監郡稱曰監司或謂之觀察秦時以御史監郡
此則有泗川監名平者爲之漢之刺史則又持節又有繡衣
指使如明巡按唐宋觀察使以京職領外臺俱非今比先時
巡道通章有道標統弁兵亦稱按察副使亦稱僉事今少易其
制然巡道岀奉 天子命與鎭將分鎭建牙鼓吹儀同三品食
祿歲四千貫兗沂曹濟道轄三府一𨽻州三十二牧令領河
隄兼司驛傳水利可謂任重矣𨽻州之轄檄報刑名與守制
同餘則遇赴訴按章而錢穀刑名兵備皆統領曹單河隄百七
十里資保障焉其賢者或好小惠取譽齊民撓守令權或矜小
節獨爲君子致隔閡其不賢者則恃其明察挾持守令短長以
爲利或以上府去鎭遠顚倒黑白作威福使者服膺儒教少
鄉曲名旣而以對䇿上苐荷 天子拔除詞館在比部七年兩
以不次之擢至郞中由上考簡授茲職十年前以諸生走楚走
梁走秦走晉抵燕都所見士大夫所聞四方政令竊心議其得
失或爲賢節鎭揖客有所辦正豈奉 天子命來鎭此方不恤
處士虛聲之誚哉奎婁房心虛危之野古之殷土文章列曜之
府太昊女媧帝堯成湯之所葬伊尹周公孔子之居在焉故曰
一變至道使者何德而居民上臨官吏何修而免屍位之譏隕
越之懼傳曰信乎朋友𫉬乎上又曰敬其事而後其食又曰居
敬而行簡又曰君子於民仁而弗親信至而守令不能逹之情
可以通之於僚友諍之於上府矣敬至則尊臨卑少率衆守令
吏民効指臂矣簡至則我淸靜而民自定獄市不苦其擾矣故
使者或廉知姦猾飭守令自治不欲奪其名使民各敬其長或
持是非不可奪進退所部卒不以示威惠或屈節以分謗或違
俗以守經若轉移風俗修明舊章建立水利河渠以行興利除
弊之政則又存乎其人也其來也民不見德其去也無過之聞
則謂之盡職乎曰特立獨行建不世之功者應變而後知之
聖天子在上不愛矯矯之名不墮冥冥之行可也遂書之㕔
壁以示來者觀察領河隄使者孫星衍記
天文辯惑論
學者疑天文深眇不敢談於是有以此欺世千祿者後人不察
卒不能辯其非其非者不足辯其亂先聖古書之成法君子不
能無惡也宋志載何承天曰日之所在雖不可見月盈則蝕必
當其衝以月推蝕𨇠次可知捨易而役心於難臣所不解也按
日之岀入四時有定方譬春分出卯入酉夜視斗柄卽知其時
卯酉値何宿日在何次灼然可見何必以月推之正所謂捨易
從難也承天又雲堯典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今季夏則火中又
宵中星虛以殷仲秋今季秋則虛中邇來二千七百餘年以中
星撿之所差二十七八度則堯冬至日在須女十度左右也按
一月有上中下旬承天知堯典所云仲夏爲上旬乎中下旬乎
所謂今季夏火中又何旬乎一夕中星屢移所謂以中旬撿之
而差者以初昬中星撿之乎或夜半乎則堯冬至曰在何宿不
可定也善乎唐王孝孫駁傅仁均雲月令仲冬昏東壁中若堯
時差至壁則堯前七千餘載曰應在東非井極北去人最近故
暑斗極南去人最遠故寒寒暑易位必不然也而仁均反據僞
尙書之允征折之其不足信甚矣此何承天欺人之學與祖沖
之所學同至不信斗建不足辯矣然則唐開元日度議雲常堯
演紀之端在虛一度者妄也日景千里而差一寸之說岀於考
靈曜周髀靈憲及鄭氏注周官當是三代已前相傳之法而隋
志云何承天遙取陽城夏至一尺五寸計陽城去交州萬里而
景實差一尺八寸二分是六百里而差一寸也後魏信都芳注
周髀四術謂金陵去洛南北畧當千里景差四寸則二百五十
里而差一寸也按道路相去迂迴高下有近而實遠古人測量
光景計其數何可以地里証騐且古道里又短於今大戴雲
三百步而里王制雲古者百畝當今東田百四十六畝三十步
鄭注云古者百里當今百二十五里是漢時里數已羨於古何
況宋魏不察今古異制而妄訾古人所謂方寸之木高於岑樓
也唐志五星議歲星雲姬氏出自靈威仰之精受五行正氣星
主農祥后稷馮焉故周人常閱其禨祥以觀善敗尤爲臆說按
虞書言以閏月定四時成歲歲之名以歲星行一次自有甲子
以來卽以歲星定歲非至周人始定又非以后稷馮之爲主農
祥也此唐人之惑也唐一行之言云近代諸儒言星土者或以
州或以國虞夏秦漢郡國廢置不同周之興也王畿千里及其
衰也僅得河南七縣今又天下一統而以鶉火爲國分則疆
場舛矣初韓魏緜亘數州相錯如繡考雲漢山河之象多生十
餘宿今同在畿甸之中而或者猶據漢書地里志推之是守甘
石遺術而不知變通之數也按分野之說古旣以列國疆域定
之後雖一統列國疆域猶可考知甘石分千二分野張衡蔡邕
以配漢郡縣班固地里志明言其時郡縣爲古列國之分且天
文星象亦有列國之名不得雲鶉火爲周分卽疆域舛又不得
不據漢志甘石星經推知也孔子云莠之亂苗若何承天祖沖
之唐一行呂才之言天袁準顔師古之言古制張璁之議禮是
爲莠矣漢儒之學出於七十子故其言有不足以傳信唐人則
欺人宋人則自欺天文尤其甚者以亂吾經術壞吾中法故辯
之
江寧忠愍公祠堂記
先忠愍公爲明洪武時佐命功臣勅賜葬衣冠於鍾山之陰見
先文介公手書舊譜及明人外紀而宋學士濂撰碑以爲葬於
濠州或衣冠葬有二處或太祖時哀忠愍公最深又預勅陪陵
耶先揮使公諱繼逹及督僉公諱恭俱以洪武時諭祭賜葬鍾
山之陰當附忠愍公冢先勇愍公禦靖難兵死事明季追謚勅
建表忠祠於金陵全節坊三墓一祠皆在江寧吾家故居定遠
自揮使公以守禦常州功賜第武進子孫家焉武進去江寧道
遠不能常舉祭埽之事幾致遠祖祠墓湮沒家大人及星衍宦
遊無定所頃修家乘始考知祠墓故跡今方伯兄曰秉蓋關外
本支適官江寧因屬訪求並置祠焉以奉忠愍公配以揮使公
及督僉公勇愍公廣其居以爲子孫徃來祭埽及應試棲止之
地祠在江寧城中舊吳王府二條巷內北通四象橋南至針巷
口西至府門口東至洞神宮址方三畞東南有閣三間以奉祖
像及木主西有堂堂北有樓樓西南有園有樹石池塘廊檻有
軒亭館舍以爲子孫藏書讀書之處園後有樓三間以藏祭器
從人廬舍門堂庖溷具焉外近市而內爽塏因程氏之故居不
侈不隘不加緣飾閣曰倚天思英槪也樓曰銘𢑴示子孫也館
曰芸香守先烈也堂曰問字招益友也軒曰嘉石省治行也亭
曰鶴和念糜祿也廊曰接葉聯本支也池曰濯纓愛淸流也凡
藏𢑴器商觚爵觶觛�鬲周爵罍尊簠𢑴鬲鐘戈劍車𨊧刀布
漢鐸洗鉤鏡名印及宋元瓷舊玉巵雜物之屬皆藏焉祭則陳
之凡藏書分部有經學有小學有諸子有天文有地理有醫學
有律學有史學有金石有𩔖書有祠賦有小說凡藏碑自秦漢
魏六朝唐五代止於宋元時代年號以次分列及漢唐宋石經
宋元明人書畫之屬皆藏焉子孫之好古者守之餘則假觀而
歸於祠吾家自有大宗祠在常郡西贏里卽明時賜第宗族之
長且逹者司其祭又有文介專祠及祀三代家祠孫氏仕宦兩
朝爲將則効節遇宋亡及明革除之際則不仕在朝則建白爲
吏則有淸白聲故厯世不能以餘祿營家計其在常郡諸祠率
皆儉陋無所紛華家大人及星衍官中外者久之無壁立之處
誠念古人將營宮室宗廟爲先之訓假貸摒當得千餘金至是
始置祠於江寧將以妥忠魂藏書籍教子孫後之流寓者毋忘
首邱之義可也忠愍公諱興祖星衍十五世從祖明洪武時以
開國功官驃騎大將軍都督北平贈龍虎上將軍推忠効節功
臣北平等處行中書省左丞上護軍封燕山侯肖像功臣廟位
次苐十八世襲武德衛指揮使予世劵事具明史列傳揮使公
諱繼逹忠愍公從子星衍十四世祖元至正時率宗族義兵歸
明太祖積功授管軍總督遷湖廣行省都鎭撫以守常及克張
士誠功賜田宅擢濠梁衛指揮使終涼州都督同知策命公女
二連姻王府督僉公諱恭忠愍公從孫星衍十三世從祖亦以
元時歸明太祖取沂州宻州克益都奉命守禦其地洪武改元
遷靑州左衛指揮僉事宣武將軍克元都改永淸左衛僉事征
大寧錦州上都積功授廣威將軍遷前軍都督僉事授驃騎將
軍卒官先勇愍公諱泰揮使公子星衍十三世從祖襲涼州衛
指揮僉事洪武時追捕元兵進秩明威將軍僉涼州衛指揮使
司統軍征山西大同腦山等處殺𫉬甚衆遷前北平都指揮使
禦靖難兵力戰死惠宗震悼贈廣威侯立廟盧姑墓在常郡萬
歴三年勅死節諸臣方孝孺等一百十六人同入金陵表忠祠
位次八十二明季追贈𧰼山伯謚勇愍
身度解
史記曰身爲度大戴禮王言篇曰布指知寸布手知尺舒肘知
尋說文曰周制寸尺咫尋常仞諸度量皆以人之體爲法今度
人身各以指爲度指廣一寸布十指成尺掌從如之人長九其
掌長伸臂如之肘至腕尺有五寸至肩二尺足從一尺有五寸
並兩足十指廣尺膝至足二尺有五寸至股如之人長九其手
足者三三而成數內經黃帝曰人以九九制會岐伯曰三而成
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三而三之合則爲九九大戴禮易本命
曰天一地二人三三三而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十故人
十月而生故明堂之制葢橢圓𧰼首堂長方𧰼並足重屋八十
一尺𧰼人立基廣八十一尺𧰼人伸臂也一者閏故人長九尺
有餘也股已下五尺股已上五尺有一寸屈伸從廣以十以五
者內經黃帝曰其生五其氣三或十或五中央土成數也周尺
一尺葢漢建初尺之八寸當今尺之五寸有餘如人手之從廣
也說文則曰周制以八寸爲尺十尺爲丈人長八尺故曰丈夫
又曰度人之兩臂爲尋八尺也又曰仞伸臂一尋八尺按人以
指爲度合周尺八寸實長九尺伸臂如之而先儒以爲八尺者
葢中人八尺人長不過九尺數之究也或言古人長於今人者
非是據考工記雲劍莖長五寸常得古劍莖長正容五指知今
不異古如古人長廣則古劍莖何以容五指乎故古雲五尺之
童當今尺之二尺五寸文王十尺當今尺之五尺也
李子法經序
李悝法經六篇存唐律中卽漢蓺文志之李子三十二篇在法
家者後人援其書入律令故隋已後志經籍諸家不載據唐六
典注稱魏文侯師李悝集諸國刑書造法經六篇一盜法二賊
法三囚法四捕法五雜法六具法元王元亮注唐律疏議雲盜
法今賊盜律賊法今詐僞律囚法今斷獄律捕法今捕亡律雜
法今雜律具法今名例律是也今依其說錄爲法經六篇按悝
書以盜法在前者罪舉其重以具法在末者古人撰述率皆以
序錄附本書後是其例自蕭何益戸興廏三篇爲九章則具法
在中篇非原書次第之義故魏晉時遂改具律爲刑名第一後
人又惡盜法多言不順之事不欲置之首篇復移其篇第如今
律耳法家之學自周穆王作呂刑後有春秋時刑書竹刑及諸
國刑典未見傳書惟此經爲最古漢律則散見於說文漢書注
而全篇已亡雖此六篇內有天尊佛像道士女冠僧尼諸文爲
後世加增如神農本經之有郡縣名其篇數經累代分合亦不
能復循漢志二十二篇之舊然信爲三代古書未火干秦足資
經証不可誣也古大臣之通逹治體者皆倚儒生以經義決疑
獄故董仲舒鄭康成於法家之學各有撰述唐設律學博士前
明至 國初試士以判尾亦欲其通解令甲格式後以判文駢
體仕宦之由他途者或不解或不能爲故侵尋廢之近時則內
自比部外而牧令以舉業起家目不覩律令之文到官後非爲
吏所侮卽牽制於幕下士𡨚民幾無所控告乃知蘇軾讀書不
讀律之言非莊論也予權臬使時欲奏請試士增律議一篇適
以罷任未果旣而執政諸公以予善法律聞於 朝益不敢不
循古書通世務以爲引經斷獄之助將以此書爲律學之權輿
矣
斗建中星論
中星隨斗建左旋不因日而定何也恆星附天體天體無改
移而日行有贏縮故歲差之說可以測日月五星而不可以定
斗建中星也斗杓在辰故曰辰爲天綱辰宮角亢二宿故曰杓
攜龍角斗建之所在卽角亢之所在斗建移一辰則角亢移一
辰二十八宿俱隨之而移無少差忒子午卯酉四正各三宿餘
皆二宿此淮南圖格自古所傳今仰視星度亦四正之宿相去
較近始知古人不妄作也或曰斗不必正在天中難以定建不
知斗體不正中而杓建有定向又玉衡北兩星爲玉繩以之準
瑤光所指如繩也且視角亢所在卽可知斗建可推二十八
宿旦晝按辰而數之且知天岡所在何況仰觀乎或又疑天體
渾圓難以辯方位不知地有定向則天有定方古者明堂宮垣
正方三百步於中立宮以視中星宅經所云分中院爲二十四
路卽其法也今以布十二幅畫十二辰分三百六十五度四分
度之一張之正方又立竿於中長如張布之廣作橫格於竿爲
度如之人立正中依竿而視星則緯度經度皆可得而定中星
在何度可得而知以此測星辰較儀器爲便捷古人必有此法
後世葢故爲其難不𡧓言斗建將其獨得之長以干祿耳夫
堯典夏正月令及諸經學非知天文不能通解天文有𧰼可求
亦至易知至易明柰何世人憚言之筭法者天文家一隅之學
西域不見先聖古書徒得祖沖之已來歲差之說以測日月食
耳古夏殷周魯厯本無推日月食法故禮有諸侯旅見天子遇
日食廢及葬以日食止柩之事司馬法有月食班師之言明不
推測預知之今人執此一長謂法宻於古人可與言推步不可
與知天也今依孝經緯淮南天文訓所言斗建指二十四氣推
之二十八宿作表以示學者表與月令昏中星悉符合按中氣
視之亦可察今時中星與古不異或二宿或三宿在一辰者初
昏至夜半中星屢移不止一宿在午此表出而知前人以歲差
測恆星之爲欺人之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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隷總督胡雲坡宮保七十生辰序
嘉慶三年 天子念畿輔首善之區思得重臣出鎭飭吏治
以爲四方則爰命太子少保刑部尙書胡公總督全省以樞宻
吳爲方伯佐之誠重外臺倚大臣也宮保公旣銜 命馳
蒞新任布德意三月而政肅五月而化行吏治民風蒸蒸丕變
其年六月爲公七十生辰部下躋堂介壽𨚫勿欲當公於星衍
爲舉主常以舊屬從公遊又與公子同歲舉進士時登公堂知
公一二不敢不序其厓畧以爲公壽公世受 國重恩敡歴中
外其爲 上倚任若按章選舉更定律例諸大政及公家庭
孝友若爲文良公請謚爲兄嫂請贈典報恩勤諸內行載在史
冊傳於鄉黨不具言言公爲政之過人者有四一在治家公承
文良公家學居恆無戲豫無疾言遽色子弟定省若饋食必肅
衣冠愼容止賔客次舍有差等僕隷甚謹畏雖通下士刺無倦
容堂上藏書萬卷標識明白燕客無紛華而肴核必精絜門戸
開闔有常時公之治畿輔如治家則有倫有要而百廢具舉矣
二在用人公有知人明不偏聽不輕任不棄才或愛人而知其
所短或責人而用其所長試之小事以觀人之所忽故無僨事
參之他事以驗人之至誠故無敢欺長者抑使循序孱守者
勵使急公故舉措公而奔競息所舉之士受任至節鎭次則方
伯連帥率能束修自好有淸勤聲公用所部如用比部則官得
其序人不敢欺矣三在好學公晨起理案牘至日餔退食手執
卷如儒生每接士虛衷問所知撰任子錄集諸史列傳各爲論
贊以觀古今成敗得失好杜氏通典司馬溫公通鑑故遇大事
有斷制所至之處興立學校士悅服以一謁爲榮公飾吏治以
經術則移風易俗月異歲不同異乎簿書期會刀筆匡篋之政
矣四在敬事公治事雖纖悉皆手定一例必審擇一字必反覆
故持事者至公前皆謹小節不致有大過在比部十餘年事萬
端無少叢睉 上至神明有所記問公對如流政令前後皆
畫一公領外臺如領部務則網在綱而不紊我淸靜而自定獄
市不擾矣星衍曩遊學畢制軍幕府八年服其度或有所白事
見施行以爲事無不可爲及舉進士釋褐爲詞臣岀座主朱石
君王偉人師之門而知有守可以自立至爲尙書郎從公久親
見公行事乃知謹細微居處執事盡恭敬日愼一日始欿然不
自足則星衍之得於公之成就者大而公立身行政之苦心方
媿知之不盡也遂書之以質諸知公者並以侑壽觴雲
修建單父助順永寧侯廟碑銘
單父河隄有神廟祀故河道總督朱侯土人號其神曰朱大王
竝以名壩嘉慶元年六月觀察使者防河曹單與康廉使偕視
隄工癸巳日晡東南野霧起驟風雨行至朱王廟有卒報豐工
決口明日黎明單汛以河水挾雨壞隄吿馳視則河壖水挈溜
東西迸隄根漫溢十餘丈河帥聞信從豫省指授防護機宜
廉使越泥淖中度上游水勢原隰高下規築陂堰使者量地形
計工役召官弁兵夫逾時竝集曹州李守舟王通守轂鳩衆
庀材徐丞光第曹縣孫令立方單縣孫令象坤高守備得元運
稭檾舁畚鍤各委員晝夜巡工不避燥溼一夕而大堰成五日
而圈隄成又五日而重隄東西堰悉成時荷神庥連日不雨水
不復增得以浹旬蕆功用財大凡三萬六千兩已而廉使擢方
伯使者權臬事其冬 天子疇咨豐工未塞河命河帥方伯
往襄治明年正月功成加河帥太子太保 賜方伯華翎是
役也河帥方伯成兩省大功而今方伯與使者聞決河之信始
自朱侯廟歴稽塞河功作蕆事用財無此舉之速且省必神黙
告而佑成之先是朱侯廟建於乾隆丁巳歲周甲子而廟再興
若天運使然其月 天子適閱國史館所進朱督臣傳
勅下河臣訪求廟祀若有神感事甚靈異不可不紀也侯諱之
錫浙之義烏人順治三年翰林官至河道總督在官十年修守
運河隄岸開董口新河復太行舊隄濬高郵道塞石香爐決口
以勞卒官贈太子太保生平㢡許士林喪歸濟上白衣冠送者
萬人著寒香館河防疏畧徐兗淮揚傳以爲神著靈驗亦稱爲
大王塑象廟祀乾隆四十五年公相阿公奏請特加位號
勅封助順永寧侯今廟在壩上或曾於此捍災也夫侯生有立
功死受 異數旣廟食於此意神之所以報 國者在此舉
所以黙相河帥佑啟方伯使者已下有功而無過者殆非廟食
之所可報也徐丞旣建廟復建兩廂及別室以爲防河棲止之
所乞序於余因書其事並爲迎神之歌曰神之求兮單父寧功
成不曰兮驅六丁沛澤決兮險旣平 帝賜福兮神之靈西
鄰瀹祭兮惟德馨又爲送神之歌曰神之去兮在河滸南豫東
揚兮歴商魯宜侯王兮 帝嘉予感神告兮避風雨築宮祠
祀兮千萬古嘉慶二年歲在丁巳三月立石
書阿文成公遺事
故公大學土阿文成公岀師萬里位極人臣 天子郊勞雲
臺畫象豐功偉烈載在史冊無事宣述星衍前官翰林及尚書
郎以上第上考受公知從公游九年窺公敬君敬事知人愛士
之量一二端謹書於方以識名臣言行焉公承文勤公家教進
止溫恭起居有常處每朝先五鼓起入 禁廷坐房待旦不
假寐諸曹史屏息室內外如無人召閣部事官詢 上折
記閣本與歲時應舉掌故及一日所折獄備顧問始入 內朝
有覆奏稾必親檢閲無誤字乃進御或 上輦經房侍者
下戸㡘公從室內起立垂手候鹵簿過始復坐常惡公牘繁冗
顧令星衍卽坐隅刪之稱意因曰例文如屋下架屋耳値纂修
歲安得好手筆刪之畫諾至恭愼每署日稿尾雖遇倉卒運末
筆如有力千鈞議政持平舉大體無私見無拂人情背經術言
不肎輕重法探 上意曰 上聖人也儻意不在是行之
後以爲比法安得平耶日餔退朝門無私謁泊如也比部郎某
與公議事不合公嫌其戅已而卒予特擢郎有傴僂而勤政
者公舉任劇郡及入覲 上亦曰人果不可以貌取也公嘗
省人以所忽不許人以炫長故樂爲公用者衆舉朝無奔競風
所薦舉中外官𫎇 上柄用皆有淸正聲其人或知或不知
公未嘗以機宻言告於外始星衍 殿試時公奉 命讀卷
有訾策中貳臣傳一語者大學士彭公尚書紀公曰此卷不入
十本吾當引故事特奏御公見讀卷諸公且爭執起持星衍卷
曰吾亦賞其條對詳核遂前列及奏御 上㧞置第一以誤
字改第二稱此科得士能讀書公教習庶吉士召星衍謂曰吾
以畢督部言知汝學有根柢當除名士氣及星衍改官比部偕
同歲生馬履泰謁公公止星衍等勿行一足跪禮曰吾爲郎官
時無此禮也先是中臺官謁長官皆長揖因親王領部乃有加
禮俗相沿不能改故公言之又謂星衍日學成亦大難勿以習
律令廢舊業也及星衍授監司謁別公公曰外間風氣非一人
能變亦勿以聲名身命隨人轉移汝起家高第能自愛吾所知
餘無他言矣公孫侍郎那彥成公後入翰林以公常稱道星衍
在京邸時屢過從考論文史星衍別公未三年而公薨於位及
官外臺思公言歴歴如有先識今雖欲聞公教飭不可得徒揮
泣記公遺事以質之公孫雖不賢識其小者亦使後世知公爲
國元老建大功又能以功名終而昌厥後葢有古名臣度量
而得於家學及稽合於聖經者至深醇也
題陸朗夫中丞家信冊後
右陸朗夫中丞手書家信子繩褒集自中丞再起官山左及新
擢湖南巡撫時所寄凡十三件皆以淸白訓其子孫言不及私
切切以東方民力不支杜絶虧空弊源爲念冀幸挽回風氣惜
同志之甚稀予讀之不忍掩卷況思手澤者當何如感動耶旣
與公子繩爲文字交又自監司權臬事至歴下頗聞中丞遺事
一二中丞官方伯時大吏某方以嚴刻網下賄遺忌中丞廉恕
謂曰屬員將不畏君柰何中丞荅雲本司卻不畏屬員也已而
以不肎阿附去官大吏敗 上以此稱中丞去就明決起官
於東復與後大吏不相中故書中前所云寛厚和平與先不同
者旋卽言其面和心違事事棘手且以爲危機所伏矣中丞
廉絜自守而不責於人乃所遭輒不合傳曰信則獲上亦有信
而見疑者豈非芳蘭當門古今同歟司道職在整躬率屬上
不專制下不親民復有故亂其法者欲立以行善政葢亦難
巳然中丞卒爲賢節鎭 勅祀鄉賢子繩又能好古多聞世
其家學廉吏不可爲而可爲又見於前事矣袁子才太史金中
書學詩爲中丞誌墓於去就大節不一言故予附記於此嘉慶
三年夏五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