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全文 (四庫全書本)/卷20中
宋史全文 卷二十中 |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全文卷二十中
宋高宗十一
戊午紹興八年春正月戊子朔上在建康 癸巳言者請今後從官作守不許衝見任人趙鼎曰祖宗以來如此上曰若遇從官無異庶官宰執無異從官則非朝廷之體 丙申御史中丞常同言自大臣用事以來沮抑言路喜怒好惡一出私意臺諌章䟽多不報行或加節貼文理不通殆非所以明是非公賞罰肅紀綱廣言路也道揆法守不宜分彼此之嫌進賢黜姦當共守至公之道言章若實使天下知朝廷議罪之當若其不實亦使被罪者異時得以自明欲望特降處分隨事劄下報行以稱陛下無偏無黨之意從之 戊戌參知政事張守知婺州初上將還臨安而守謂建康自六朝為帝王都江流險濶氣象雄偉且據㑹要以經理中原依險阻以捍禦強敵可為別都以圖恢復每對必為上言之及將下詔東歸守與趙鼎議於都省不合又謀諸朝上顧守曰何如守曰昨日都省已與趙鼎言之陛下至建康席未及煖今又巡幸百司六軍有勤動之苦民力邦用有煩費之憂願少安於此以繫中原民心鼎不可守引疾求去故有是命 乙巳趙鼎言士大夫多謂中原有可復之勢宜便進兵乞召諸大將問計上曰不須恤此今日梓宮太后淵聖皇帝皆未還不和則無可還之理丙午左正言辛次膺提㸃荊湖南路刑獄公事次膺
嘗論王仲嶷王㬇之父在建炎中皆嘗投拜㬇不當與郡仲薿不當復官二人樞宻使秦檜妻黨也檜力營救次膺乃併劾之曰是將有蔽朝之漸時檜議復遣王倫使北請和次膺力言國恥未雪義難請好面陳及上䟽者六七不從乃以母疾求去故有是命 丁未召新知眉州邵溥赴行在上謂趙鼎曰朕於知名士大夫皆欲識之獨未識 宰執大閲張俊軍馬於城西翌日趙鼎奏器甲精明照耀廣川軍馬之盛至於如此皆陛下留意所致上曰前日俊來奏事具言近來軍中製造兵器已無遺功朕因諭之國家之力亦盡於此矣但欠一事爾俊曰不知欠何事朕曰所欠力戰而已俊悚息對曰他日若遇敵臣當盡死以報國家 戊申尚書兵部侍郎胡世將為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二月戊午知盧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劉錡對於內殿錡言淮北兵歸正者不絶今嵗合淝度可得四五萬衆翌日上謂趙鼎等曰朕每慮江上諸將控扼之勢未備若上流有警岳飛不可下則江池數百里邊面空虛得錡一軍遂可補此門矣鼎曰更須措置荊南事若就緒則沿流上下形勢相接不同前日上曰如此經營人事既成若功有不成則天也 䕫州教授李昌言應詔撰成中興要覽十篇詔本州取索實封投進 壬戌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乞増兵上曰上流地分誠濶逺寧與減地分不可添兵今日諸將之兵已患難於分合與其添與大將不若別置數項軍馬庶幾緩急之際易為分合也飛又奏為湖北轉運判官夏珙等陞職進官上曰可作直旨行下監司守臣朝廷所用不當令盡歸大將上召淮西宣撫使張俊至宮中從容與論邊事俊曰
臣當與岳飛楊沂中大合軍勢期於破敵以報國家上諭之曰卿能如此甚副朕意朕更有一二事戒卿卿在此毋與民爭利勿興土木之功俊悚息承命俊見地無磚面再三歎息上曰朕為人主雖以金玉為飾亦無不可若如此非特一時士大夫之論不以為然後世以朕為何如人主也 癸亥上發建康府 甲子殿中侍御史張絢乞車駕所過州縣量免租稅上曰自古人主所過皆有蠲復當議使實惠及之絢又乞踈決上曰此事則不須父老望幸之意不可不有以慰之若罪人有罪無可恤也 丙寅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充寶文閣直學士賜銀帛三百匹兩安國以衰疾乞致仕上將許之乃詔以安國解釋春秋成書進職加賜翌日詔安國進一官致仕命未下而安國卒矣安國風度凝逺言必有教動必有法燕居獨處未嘗有怠慢而與人談論氣恬詞簡若中無所有性本剛急晩更沖澹年浸高加以疾病而謹禮無異乎平時家居食不過兼味病中值嵗大旱所居岑寂膳羞不可致子弟或請稍近城郭便藥餌安國曰死生有命豈以口體移不貲之軀哉雖轉徙屢空取捨一介必度於義少從游酢謝良佐鄒浩游與向子韶曽開唐恕朱震情義最篤震被命召問出處之宜安國曰世間惟講學論政則當切切詢究若夫行已大致去就語黙之機必自斟酌不可決諸人亦非人所能決也由中興以來諸儒之進退最合於誼者安國與尹焞而已 乙亥四川都轉運使李迨罷用宣撫副使呉玠奏也時宣撫司參議官陳逺猷已兼轉運副使乃命主管茶馬張深兼權副使與逺猷共事 戊寅上至臨安府 壬午祕書郎尹焞試祕書少監仍兼崇政殿説書 三月己丑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林季仲主管洪州玉隆觀以御史中丞常同言其貪惏邪佞故也季仲嘗因對上奏曰臣聞古語有曰乳彘虎伏雞搏狸夫彘非虎之敵雞非狸之敵其能搏之者𤼵於感憤之誠也金人肆為貪虐以吞噬中夏自今觀之誠強矣然中原之地尚數千里帶甲之士無慮百萬亦何至如是之弱哉嘗試號於衆曰金人殺而父兄係而妻子燔而廬舍奪而財寶是為不共戴天之讎必思有以報之則俯仰之間氣必百倍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今世之説者不然曰天命如此其如彼何而釋老報應之說又從而蠱之縉紳士大夫率以為然往往束手受囚引頸待刃為之甘心焉嗚呼能洗是恥猶有餘恥能雪是寃猶有餘寃若歸之命而聽其自爾可謂善自寛矣且人事盡而後可以言命四夷交侵必因小雅之廢小雅之廢命耶人耶外攘夷狄必由政事之修政事之修命耶人耶如以命而已矣則賢才不必求政刑不必用將帥士卒不必選練車馬器械不必修備以待命之將興斯可也故李泌以謂君相不可言命惟當修人事而已矣區區呉越激於感憤猶能以危為安以亡為存況以天下之大億兆之衆乘其怒心而為之何遽不為福乎克復宗社取舊物以還中原夫亦何難之有既而同又請黜季仲職名以戒作偽之士季仲坐奪職 庚寅禮部尚書劉大中參知政事 兵部尚書王庶充樞宻副使庶為尚書時嘗論制夷狄之道在於愛民兵書無不本於愛民者今縉紳無一言及民何也古之已衰而興者未有不由於威令行紀綱立既盛而衰者未有不由於威令不行紀綱不立羣臣有言慮合聖心者願畧煩文為簡易與反復圖成敗上嘆曰大臣才也遂有是除庶私念軍不可專專則難制兵不可驕驕則不用命賞罰不可不公不公則人不服今世可為乎我於爵賞不濫人多以我為吝於罪無所貸人多以我為刻今此可行乎辭其位者三不聽遂論江西淮南廣東盜發四十餘輩出於凍饑宜蠲平賦役治部使者守令貪虐以慰安其心且曰負陛下恩徳壊陛下天下者彼則去矣陛下為宗廟社稷主何所之乎其言激切類此 壬辰樞宻使秦檜守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宻使前一日趙鼎留身奏事上曰秦檜久在樞府得無怨望否鼎曰檜大臣必不爾然用之在陛下爾是夕鎻院制下朝士皆相賀惟吏部侍郎晏敦復退而有憂色曰姦人相矣給事中張致遠祕閣修撰聞之皆以敦復言為過其後乃服 甲午參知政事陳與義知湖州 己亥制授故南平王李陽煥嗣子天祚靜海軍節度使安都䕶封交趾郡王如陽煥初封故事 壬寅詔故相韓忠彥配享徽宗皇帝廟庭用從官議也 丙午趙鼎奏近積雨恐傷蠶麥欲詣天竺寺祈晴上曰朕於宮中亦養蠶一箔要知農桑之候久雨葉濕豈有不損也 戊申王次翁為吏部員外郎奏檜所引也 四月庚申初置戶部和糴於臨安其後又増於平江嵗糴米六十萬石 壬戌命樞密副使王庶暫往松江及淮南等處措置邊防上戒以張浚待諸將多用數且狎昵自取輕侮呂祉以傲肆自大取敗皆可為戒上因論王伯之道不可兼行當以三王為法今之諸將不能恢復疆宇他日朕須親行不殺一人庶幾天下可定自酈瓊叛張俊擅棄盱眙而歸諸將稍肆庶素有威嚴臨發勞師於都教場軍容嚴整庶便服坐壇上自楊沂中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轅門庭趍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視自多事以來所未有 庚午徽州布衣王悱獻孝經解義詔賜帛三十匹 壬申祕書少監兼崇政殿説書尹焞留身求去時已詔焞免兼史事四月甲子上曰待與卿在京宮觀焞力辭且雲士人若不理㑹進退安用所學翌日上以諭輔臣叅知政事劉大中曰焞未問所學淵源足為後進矜式班列中若得老成人為之領袖亦是朝廷氣象乃以焞直徽猷閣主管萬壽觀留侍經筵 戊寅詔尹焞解論語書成特賜六品服 壬午命翰林學士朱震知貢舉是嵗増參詳官二員 是日王倫見金左副元帥昌於祁州 五月丙戌何鑄行祕書郎秦檜薦之也戊子監察御史張戒入對因言諸將權太重上曰若
言跋扈則無跡兵雖多然聚則強分則弱雖欲分未可也戒曰去嵗罷劉光世致淮西之變今雖有善為計者陛下必不信然要須有術上曰朕今有術惟撫循偏禆耳戒曰陛下得之矣得偏禆心則大將之勢分上曰一二年間自可了戒曰陛下既留意臣言贅矣 庚寅詔衢州布衣柴宗愈與免文解一次宗愈獻中興聖統大略謂夏少康漢光武可為標準周宣王漢宣帝唐𤣥宗憲宗可為鑒戒故有是命 丙申詔韓愈昌黎集中有佐佑六經不牴牾於聖人之道者許依白虎通説文例出題以取士用翰林學士知貢舉朱震等請也 丁酉御史中丞常同言劉子羽十罪詔落職 戊戌知廬州劉錡奏使臣張括等三人自言在西京闗師古手下師古遣來申奏朝廷乞赦其罪自効來歸上曰昨背叛從偽之人若能束身自歸無功者朕以不死待之若能立功自効即隨高下推賞趙鼎秦檜退而嘆曰大哉王言此漢光武之略也 庚子詔州縣鄉村五等坊郭七等以下貧乏之家生男女而不能養贍者每人支免役寛剰錢四千守令滿替並以生處増減為殿最之首用劉大中請也 辛丑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上遺表謚文定後數月詔曰安國所進春秋解義著王之大法朕朝夕省覽以考治道方欲擢用遽聞淪亡可撥賜銀帛三百匹兩令湖南監司應副葬事賜田十頃以給其壬寅提舉台州崇道觀張燾試尚書兵部侍郎燾召
還引對上慰勞久之因問朕圖治一紀於茲而收效蔑然其弊安在燾曰自昔有為之君未有不先定其規模而能收效者臣紹興初始䝉召對首以治道當先定其規模為言臣竊觀方今朝廷施設之方朝令夕改其事大體重不可輕舉者莫如六飛之順動往者前臨大江繼又退守呉㑹曽未朞月而或進或卻豈不為驍敵所窺乎此無他規模不素定故也陛下之所朝夕相與斷國論者二三大臣而已而一紀之間命相之制凡十有四下執政遞遷者亦無慮二十餘人非規模不定任之不一責之不專致此紛紛乎日月逝矣大計不容復誤願陛下以先定規模為急規模既定未有治效不著上歎息曰此誠方今急務朕非不欲立定規模緣宰輔數易未有定論爾 提舉江州太平觀劉子羽責授單州團練副使漳州安置御史中丞常同以十事論子羽故也 丁未先是王倫既見魯國王昌昌遣使偕倫見金主亶首謝廢豫然後致上旨金主始宻與羣臣定議許和至是遣倫還且命烏凌阿思謀石慶充來議事 樞密副使王庶條上淮南耕種等事上曰淮南利源甚博平時一路上供內藏細絹九十餘萬其他可知以此知淮甸不可不措置葺理 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聞庶行邊遺庶書曰今嵗若不出師當納節請閒庶稱其壯節戊申命刑部員外郎李彌遜馳勞北使於平江翌日
上謂輔臣曰館待之禮宜稍優厚若事有商量早遂休兵得免赤子肝腦塗地此朕之本意也趙鼎曰若用兵不知所費多少比之館待之費殊不侔矣上慨然嘆曰當時若無軍旅之事使朕專意保民十數年間豈不見效鼎與秦檜同對曰陛下為此言神明感格必有平定之期矣 辛亥改命王倫充館伴使初命權吏部侍郎魏矼館伴矼言項任御史嘗論和議之非今難以專對秦檜招矼至都堂問其所以不主和議之意矼具陳敵情難保檜謂之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矼曰相公固以誠待敵第恐敵人不以誠待相公耳檜不能屈乃改命焉既而又辭遂命給事中呉表臣而倫充來館中計事時左宣議郎王之道亦遺矼書言國家自靖康以來失於議和致兩宮北狩萬乗東巡百姓墮於塗炭迨今十有四年尚未覺誤復縱王倫賣國引賊入家頃年章誼孫近使敵餘人盡留南京惟誼與近得至軍前稟議今敵使之來自合用此例留餘人於韓世忠軍中令其使副造朝不惟有以禠鳥獸之魄而奪之氣亦足計示朝廷之尊乃若和議則有九不可而一可所謂一可者今敵誠欲還二帝六宮與祖宗之故地為徳於我而無所事賄夫誰曰不可為今日計當以此明告使者而俾復命焉茍惟不從是敵無意於盟我何罪也 六月乙夘朔知信州程邁為江淮荊浙閩廣等路經制𤼵運使專掌糴事 禮部貢院奏試博學宏詞合格中等詹叔義陳巖肖下等王大方詔叔義大方並與堂除巖肖賜同進士出自 敕令所請福建路人戶以子孫或同居緦麻以上親與人雖異姓及不因饑貧並聽收養即從其姓不在取認之限著為本路令其江浙湖廣州縣有不舉子風俗處令憲臣體究申明依此立法從之 壬戌衍聖公孔玠避亂寓衢州詔即賜田五頃 癸亥尚書左僕射監修國史趙鼎史館修撰勾濤祕書少監尹焞著作郎兼校勘張嵲佐郎胡珵校勘鄧名世朱松李彌正高閌范如圭等上重修哲宗皇帝實錄九月書成凡百五十卷 乙丑御史中丞常同言近闗報曽惇進曽祖曽布著三朝正論真蹟轉右承議郎臣聞昔者神宗皇帝切於求治鋭然更化付王安石以政事安石孤負委任創為新法布於是時實為腹心其政皆出於布之謀其法皆成於布之手故自海州懐仁縣令一年半間十三遷而至知制誥安石嘗語人曰終始言新法不便者司馬光也終始言便者曽布也其餘出入而已逮紹聖初布與章惇蔡卞同秉大政元祐之法度委如弁髦元祐之人才棄如斷梗布內愧於私心外迫於清議乃間出一善言引一善士以求自異於衆既欲取高位於當年又欲掠美名於後世首鼠兩端馴致建中之事遂致蔡京得以乗間而入貽禍邦家而朝廷尚尊其説頒其書於史官號曰正論臣竊惑焉臣願宣諭史官筆削之際毋惑其説以至亂真庶幾一代之典足以垂信後世詔付史館 戊辰接伴官范同言敵使已至常州王庶時在合淝上疏有曰彼之議和割地不過以畫河畫淮二者而已若曰畫淮則我之固有而淮之外亦有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漣水軍是也既為我有安用和為若曰畫河則東南數千里荊棘無人之地儻欲宿兵守之財賦無所從出彼必厚索歳幣以重困我矣不如拘其使而怒之疏入不報 辛未監察御史張戒言今日議和理有可得者有必不可得者畫大河為界復中原還梓宮歸淵聖此必不可得者也各務休兵音問往復或歸吾太后此或可得者也復中原還梓宮歸淵聖臣子之心孰不願然以兵取之則可以貨取之則不可非惟不可亦必不得設或得之不過如童貫買燕雲之地敵人暫去復來財與地卒兩失之爾自古豈有兵不能勝而貨財可以卻敵復國者 壬申上特御射殿引見禮部合格舉人黃公度以下遂以南省及四州類試合格舉人黃貢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參定為五等賜及第出身同出身奏名林恪以下出身至助教 癸酉樞密副使王庶自淮西還行在先是庶將還朝未至復上䟽言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其在諒闇言猶不出其可以見外夷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復天地鬼神為之憤怒能言之類孰不痛心陛下抱負無窮之悲將見不共戴天之讎其將何以為心又將何以為容又將何以為説又言臣䝉陛下親擢備位兵本國之大事不敢隠黙故重為陛下陳其三䇿上䇿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則應之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敵人強大自居一日或拘其使出於意表氣先奪矣負敗可立而待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天之讎堅謝使人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對大臣商議然後徐觀所向隨事酬應最其次姑示怯弱待以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 丙子初行朝聞思謀之來物議大訩羣臣登對率以不可深信為言上意堅甚往往峻拒之或至震怒趙鼎因請間密啟上曰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讎今乃屈體請和誠非美事然陛下不憚為之者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羣臣憤懣之辭出於愛君非有他意不必以為深罪羣臣以陛下孝誠如此必能相亮上以為然羣議遂息 丁丑金使烏陵思謀石慶充入見 翰林學士兼侍讀翊善朱震疾亟上奏乞致仕且薦尹焞代為翊善夜震卒年六十七中夕奏至上達旦不寐戊寅輔臣奏事上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同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上指奏牘曰震亦薦焞代資善之職但焞微瞶恐教兒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乃詔國公往奠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癸未戶部侍郎向子諲入見因論京都舊事其言頗
及珍玩中書舍人潘良貴故善向子諲至是攝起居郎立殿上聞其言甚怒既而子諲反復良久良貴不聞其餘語怒甚徑至榻前厲聲曰向子諲以無益之言久勞聖聽上語未竟子諲不為止良貴叱之退者再焉上驚而怒欲抵良貴罪甲申子諲請致仕右正言李𧨏亦奏良貴罪御史中丞常同奏良貴疾子諲曼詞衆以為直不可罪之願許子諲補外上詰問曰子諲之貳版曹乃卿所薦今良貴犯分沽激復上章稱述何也於是上欲併逐同權禮部侍郎張九成為上言上意稍解九成因曰近朱震死陛下命國公往奠又命子諲治其喪尊師重道天下歎仰且士大夫所以嘉子諲者以其能眷眷於善類也今以子諲之故逐柱史又逐中司非所以愛子諲也上批諭同同言不已於是二人卒俱罷 秋七月乙酉朔詔王倫假端明殿學士為奉迎梓宮使陳括假徽猷閣待制副之殿中侍御史張戒復上䟽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則不忘決戰之意而實則嚴兵據險以守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無達蘭之捷仁宗非慶厯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又曰茍不能戰不能守區區信誓豈足恃也 丁亥知閤門事藍公佐假慶逺軍承宣使充奉迎梓宮副使代陳括也 樞密副使王庶言陛下當北狩之役龍飛睢陽匹馬渡江扁舟航海以至苗劉之變艱難萬狀終無所傷天之相陛下厚矣至今雖未尅復故疆鑾輿順動而大將互列官軍雲屯百度修舉較前之日可謂小康何苦不念父母之讎不思宗廟之恥不痛宮闈之辱不恤百姓之寃逆天違人以事夷狄乎 戊子王庶因留身論事上宣諭曰朕厯覽前古治道三五恐未易及如漢文景唐太宗當力行之或可庶幾奏曰以陛下聖學高妙兼睿斷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丁酉北使入辭 進士及第黃公度為左承事郎簽書平海軍節度判官㕔公事禮部言祖宗故事不䇿試則榜首補兩使職官上特命受京官自是以為例 戊戌王倫辭行倫至都堂稟所授指二十餘事一議和後禮數趙鼎答以上登極既久四見上帝君臣之分已定豈可更議禮數二割地逺近鼎荅以大河為界乃淵聖舊約非出今日宜以舊河為大河二事最切或不從即此議當絶倫受之而去 辛亥詔殿前司䇿選鋒軍統制呉錫還行在上曰錫有膽勇心計然不可獨用可趣歸令楊沂中別遣軍代之趙鼎等退而語咸服上知人善將將之明焉 八月乙丑江淮荊浙等路經制𤼵運使程邁入見言劉晏為九使財賦悉歸於一國朝始分為二而三司使居中𤼵運使居外相為表裏今租庸分於轉運司常平分於提舉司鹽鐵分於茶鹽司鼓鑄則有坑冶司平準則有市易司總之以戶部而𤼵運使徒有其名臣恐未及施為而議論蜂起上溷聖聽上乃督邁使亟行且諭以置和糴無甚賤傷農邁曰臣敢不遵聖意於是降本錢四百萬緡令於六路豐熟之地置場和糴焉 丙寅詔侍讀曽開讀三朝寶訓侍講呉表臣講孟子張九成講春秋呂本中講左氏傳崇寧殿説書尹焞講尚書既而本中辭兼局乃命中書舍人勾龍如淵兼侍講九成在經筵一日論日食奏曰日食之變本於惡氣惡氣之萌本於惡念不芟夷藴崇之絶其根本將奔騰四達上觸乎天則日月薄蝕五星失序下觸乎地則菑及五穀怪妖迭見中觸乎人則為兵為火札瘥備至則惡念之起可不應時撲滅乎上聳然曰誠在朕念慮間當為卿戒之九成進講畢上嘗論王道曰易牛微事耳孟子遽謂是心足以王朕竊疑之九成曰陛下不必疑疑則心與道二不忍一牛仁心著見此則王道之端倪推此心以往則華夏蠻貊根荄鱗介舉天下萬物皆在陛下仁政中豈非王道乎他日上謂近臣曰朕於張九成所得甚多 丁夘知臨安府張澄陞徽猷閣待制時臨安守臣任同京邑而澄有治劇之才甚得時譽 己夘進擬栁州南雄州知州上曰廣南去朝廷逺守臣尤得遴擇前日連南夫奏廣南盜賊殺戮過多要降詔朕以謂盜賊固當殺戮只恐害及平人有傷和氣若得守令平日存撫使不為盜乃上䇿也如江西州縣長吏或昬繆不職或貪贓害民豈可不問壬午祕書省著作郎何掄罷殿中侍御史張戒言張
浚欲竄易舊史掄首附其意凡所籖貼自雲改字舛訛然頗主異議浚罷掄不自安遂撤去前日籖貼焚之乃出掄知卭州 御筆和州防禦使璩除節鉞封國公執政聚議樞密副使王庶大言曰並後匹嫡古以為戒此豈可行左僕射趙鼎謂右僕射秦檜曰鼎前日負曖昧之謗今不敢奏須公開陳檜無語翌日進呈鼎奏曰今建國在上名雖未正恩數宜小異又曰建國名雖未正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有子矣以前後恩數並同皇子又昨幸平江及謁太廟兩令建國扈蹕國人見者恣嗟太息此社稷大計蒼生之福也在今日禮數不得不異葢以繫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後數日參知政事劉大中奏事亦以為言命遂寢 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兼權刑部侍郎先是刑部吏斷天下死囚不以情自九成蒞職有情輕免死甚衆一日法寺以成案上大辟九成閲始末得其情因請覆實囚果誣服者也奏黜之時法官抵罰而朝論欲以平反為賞九成辭曰職在詳刑而賣衆以邀賞可乎 九月丁亥侍御史蕭振劾參知政事劉大中身為大臣而不以孝聞於中外乞賜罷斥振本趙鼎所薦後以秦檜引入臺其劾大中蓋以搖鼎也 甲午史館上續修哲宗實錄 乙巳上諭大臣曰近張戒有章䟽論備邊當以和為表以備為裏以戰為不得已此極至之論也〈李心傳曰戒本鼎客故主守〉 丁未尚書左僕射趙鼎遷特進以哲宗實錄成書也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草制有曰謂合晉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賤霸謂散牛李之黨未如明是而去非惟爾一心與予同徳右僕射秦檜深恨之 戊申宰執言自時多艱朝廷思屈羣䇿以濟庶務緣此法度多有改易上因曰經久之制不可輕議古者利不百年變法卿等以蕭規曹隨為心何憂不治 壬子上諭輔臣曰昨日浙東漕梁澤民奏今秋糴買事朕嘗諭以錢給之於民宜戒減剋榖輸之於倉無取羨餘則公私兩便 冬十月丙辰主觀太極觀邵博賜同進士出身除祕書省校書郎詔博祖父雍道徳學術為萬世師父伯溫經明行潔博趣操文詞不忝祖父故有是命 丁巳參知政事劉大中知處州 辛未上諭大臣曰江西盜賊在朝廷可治者三一擇帥臣以壓服其心二任守令以勸課其業三蠲科役以優給其力如此尚或為盜朕未之聞也 甲戌特進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趙鼎罷為兩浙東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紹興府時檜力勸上屈己議和鼎持不可繇是卒罷鼎入辭從容奏曰臣昨罷相半年䝉恩召還已見宸衷所以與鄉來稍異臣今再辭之後人必有以孝悌之説脅制陛下矣臣謂凡人中無所主而聴易惑故進言者得乗其隙而惑之陛下聖質英邁洞見天下是非善惡謂宜議論一定不復二三然臣甫去國已稍更改如修史本出聖意非羣臣敢建言而未幾復修此可為惜臣竊觀陛下未嘗容心特既命為相不復重違其意故議論取捨之間有不得已而從者如此乃宰相政事非陛下政事也鼎行檜奏乞同執政往餞樞密副使王庶謂鼎曰公欲去早為庶言鼎曰去就在樞密鼎豈敢與檜至鼎一揖而去自是檜益憾之
〈大事記曰惜乎偽齊入寇之時鼎獨建保江之計而與浚不合浚自出師以來獨主幸建康之議而與鼎不合故沂中捷至鼎即求去且曰陛下以兵事為重今浚成功浚當留臣當去雖上有卿且在紹興朕自有用卿之諭而浚為檜所欺遂引之為副使矣雖浚與檜共事始知其暗去位之時力薦鼎相而檜之憾已深矣雖鼎再相力能䕶浚而檜黨百計搖撼鼎已不自安矣中興之功所以垂成者張趙之勢合也中興之功所以隨壊者張趙之隙開也君子之隙既開小人之勢遂合故八年十月鼎罷而檜之和議遂成天下之事變矣惜哉〉
丁丑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乞赴行在奏事先是王倫既與烏凌阿思謀至敵庭金主亶復遣蕭哲等為江南詔諭使使來計事世忠聞之上疏曰金人遣使前來有詔諭之名事勢頗大深恐賊情繼𤼵重兵壓境逼脅陛下別致禮數今當熟計不可輕易許諾其終不過舉兵決勝但以兵勢最重去處臣請當之因乞赴行在奏事馳驛以聞上不許 戊寅樞密副使王庶言間者敵使之來臣忠憤所激屢奏封章力請謝絶專圖恢復臣謀不逮遠知昧通方伏望速賜降黜或以適此執政闕員未便斥去即乞特降處分遇有和義文字許免簽書庶逃前後反覆有失立朝之節己夘詔不許庶復上言臣生於陜西其風氣漸染耳目所聞見者莫非兵事禍亂以來常欲以氣吞強敵則所謂講和者非臣之所能也又言臣備數樞庭自合辭職不合辭事乞除臣一近邊州郡願效尺寸不許 辛巳秦檜奏北使約中冬上旬至泗州上曰所議殊未可解但可和即和不可和即否兵備不容少弛可徧諭諸將以為之備 中書舍人兼直院呂本中罷用侍御史蕭振奏也 十一月甲申翰林學士孫近參知政事 殿中侍御史張戒面對言王倫遽回北使遂有江南詔諭使及明威將軍之號不雲國而直雲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晩年之禮也曽不得為孫權乎一則詔諭一則明威此二者何意敵雲詔諭臣不知所諭何事又曰臣謂為國只當自勉不可僥倖偷安果得偷安猶可但恐屈辱已甚而偷安亦不得耳䟽入秦檜怒愈有逐戒之意矣 丙戌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讀張九成罷初趙鼎之未去也九成謂鼎曰敵失信數矣盟墨未乾以無名之師掩我不備今實厭兵而張虛聲以撼中國彼誠能從吾所言十事則與之和當使權在朝廷可也鼎既免秦檜謂九成曰且同檜成此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為異議時不可輕易以茍安耳他日與呂本中同見檜檜曰大抵立朝須優游委曲乃能有濟九成曰未有枉已而能正人檜為之變色㑹檜聞九成在經筵講書因及西漢災異事大惡之既而九成再章求去上命以次對出守檜必欲廢置之奏除提舉江州太平觀免謝辭 戊子殿中侍御史張戒為司農少卿 己丑詔張戒為耳目之官附下罔上可與外任坐前奏䟽乞留趙鼎也 庚寅上謂大臣曰王倫使回金人頗有善意若上天悔禍敵肻革心休兵之後一切從節省雖常賦亦蠲減以寛百姓 丙申王倫至行在令日下赴內殿奏事 戊戌太常少卿兼崇政殿說書尹焞稱疾在告遂臥家不出 己亥王倫充國信計議使蘇符充副使符稱疾不受 庚子參知政事孫近兼權同知樞宻院事以樞密副使王庶累章求去故也 辛丑詔大金遣使至境朕以梓宮未還母后在逺陵寢宮闕久稽汛掃兄弟宗族未聞㑹聚南北軍民十餘年間不得休息欲屈己就和在廷侍從臺諌之臣其詳思所宜條奏來上限一日進入先是禮部侍郎兼侍讀曽開上䟽言女真和議稽諸前古為可憂考之今事為難信而朝廷不思有以伐其謀方且忘大辱甘臣服貶稱號捐金帛以難得之時為無益之事可不為痛哭流涕哉伏望陛下無忘大恥無惑和議堅心定志一於自治使政事修於內兵將強於外則將不求而自和矣臣竊謂敵使之來所係甚大內外臣寮章䟽願陛下使大臣集從官豫加熟議庶無後悔權吏部尚書張燾亦請詢可否於衆檜乃白上下此詔焉 京東淮西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言伏讀宸翰鄰邦許和臣愚思之若王倫藍公佐所議講和割地休兵息民事蹟有實別無扶合外國誑賺本朝之意二人之功雖國家以王爵處之未為過當欲望聖慈各令逐人先次供具委無反覆文狀於朝以為後證先是世忠數上䟽論不當議和上賜以手劄世忠既而受詔乃復上此奏詞意剴切由是秦檜惡之 壬寅兵部侍郎兼權吏部尚書張燾言傳曰天將與之誰能廢之臣請攷人事以驗天意陛下飛龍濟州天所命也敵騎屢犯行闕卒以無虞天所保也嵗在甲寅一戰而敗敵師天所贊也嵗在丙辰再戰而卻劉豫亦天所贊也嵗在丁巳酈瓊雖叛乃為偽齊廢滅之資亦天所贊也是葢陛下躬履艱難側身修行布徳立政上當天意而天祐之之所致也臣以是知上天悔禍葢有日矣中興之期亦不逺矣伏願陛下益務自修益務自治益務自強以享天心以聽天命以俟天時時之既至吉無不利則何戰不勝何攻不克何為不成何功不立梓宮何患乎不還淵聖何患乎不返母后何患乎不歸宗族何患乎不復宗廟陵寢何患乎不能繕修南北之民何患乎不能混一今此和議姑為聽之而無必信可也伏願陛下毋取必於敵而取必於天若乃略國家之大恥置宗社之深讎躬率臣民屈膝夷敵北面而臣事之以是而覬和議之必成非臣所敢知也上覽奏愀然變色曰卿言可謂盡忠然朕必不至為敵人所紿方且熟議必非詐譌然後可從如其不然當再遣使審問虛實而拘留其使人燾頓首謝 吏部侍郎晏敦復言今所遣使以詔諭為名儻欲陛下易服而拜受還可從乎又欲與陛下分庭而抗禮還可從乎設或如此等事從其一二則與上下之分已大定矣自此之後可以號令我矣彼或又行詔令授陛下一兩鎮節龯封陛下一王號還可從乎又或下令將本朝大臣諸將盡行封拜還可從乎又或下令因彼年號正朔還可從乎又或下令盡遣西北人歸郷里還可從乎姑畧舉此數事則過此以往可推而知也陛下欲屈己就和願周思而熟慮之謹擇而善處之若已屈之後必不致有如臣前所陳之禍患陛下小屈以就大事可也 權吏部侍郎魏矼言臣素不熟敵情不知使人所須者何禮陛下所謂屈己者何事方今宗廟社稷惟陛下是依天下生靈惟陛下是頼陛下既欲為親少屈更願審思宗社安危之機與夫天下治亂之所係考之古誼酌之羣情擇其經久可行者行之其不可從者以國人之意拒之庶幾軍民之心不至懐憤且無噬臍之悔也 癸丑知平江府向子諲致仕時金人所遣詔諭使將入境子諲不肻拜敵詔乃上章乞致仕秦檜許之 甲辰樞密副使王庶知潭州庶論敵不可和於道上䟽者七見帝言者六秦檜方挾敵自重以為功絀其説庶語檜曰公不思東都抗節存趙時而忘此敵耶檜大恨庶又抗章求去乃有是命 檜進呈上因近日士大夫好作不靖胥動浮言以無為有風俗如此罪在朕躬卿等大臣亦與有罪檜曰臣等實任其責孫近曰他時疆事稍定當須明政刑以示勸懲庶幾丕變 中書舍人兼直院勾龍如淵試御史中丞時秦檜方主議和力賛屈己之説而外論羣起如淵言於檜曰何不擇人為臺官使盡擊去則相公之事遂矣檜大悟遂擢如淵中司人皆駭愕 魏良臣行尚書吏部員外郎
〈朱勝非閒居錄曰達蘭統兵犯淮甸朝廷遣魏良臣奉使數問秦檜仍稱其賢乃知檜初相時所陳二䇿出於虜意也逮其再相力薦良臣入為都司繼除從官欲弭其言耳〉
丁未樞密院編修官胡銓上疏曰臣謹按王倫本一狹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緣宰相無識遂舉以使敵專務詐誕欺罔天聽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劉豫臣事金人南面稱王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拔之業一旦豺狼改慮猝而之父子為敵商鑒不逺而倫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仇敵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仇敵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汙草萊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為左袵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裂冠毀冕變為異服異時稱其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夫三尺童子至無知也指讎敵而使之拜則怫然怒今金人則讎敵也堂堂大朝相率而拜讎敵曽無童稚之羞而陛下忍為之邪倫之議迺曰我一屈膝則梓宮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說㗖陛下哉然而卒無一驗則敵之情偽已可知矣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讎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敵決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也況醜類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姦邪濟之則梓宮決不可還太后決不可復淵聖決不可歸中原決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間闗海道危如累卵當時尚不忍北面臣敵況今國勢稍張諸將盡鋭士卒思奮只如頃者北敵陸梁偽豫入寇固嘗敗之於襄陽敗之於淮上敗之於渦口敗之於淮隂校之前日蹈海之危已萬萬不侔儻不得已至於用兵則我豈遽出敵人下哉今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乗之尊下穹廬之拜三軍之士不戰而氣已索此魯仲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虛名惜夫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今內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肉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一旦變詐禍且不測臣切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導陛下為石晉近者禮部侍郎曽開等引古誼以折之檜乃厲聲責曰侍郎知故事我獨不知則檜之遂非狠愎已自可見而乃建白令臺諌侍臣簽議可否是葢畏天下議已而令䑓諌侍臣共分謗爾有識之士皆以為朝廷無人吁可惜哉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袵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變左袵之區而為衣裳之㑹秦檜大國之相也反驅衣冠之俗而歸左袵之鄉則檜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實管仲之罪人矣孫近傅㑹檜議遂得參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饑渴而近伴食中書謾不敢可否事檜曰敵可講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臣嘗至政事堂三𤼵問而近不荅但曰已令臺諌侍從議之矣嗚呼參賛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能折衝禦侮耶臣切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後羈留敵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耳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 辛亥祕書省正字范如圭獻書於秦檜曰禮經有曰父母之讎不與共戴天寢苫枕干誓死以報春秋之法讎不復賊不討則不書葬葬者臣子之事也不書葬以為無臣子也天下之痛莫甚於不得其死君親不得其死而不復讎不討賊雖得梓宮而葬之於臣子之心能安否乎古之人有命將出師誓滅鯨鯢以迎梓宮者矣雖其力小勢窮不能有濟而名正言順亦可以無愧於天下後世未聞𤼵幣遣使祈哀請命以求梓宮於寇讎之手者也女真用是知我無復讎之心可以肆為玩侮乃示欲和之意使倫歸報交使往來至於再至於三其謀益深言益甘我之信彼益篤禮益恭墮其計中不自知覺雖三尺童子皆為朝廷危之春秋之法凡中國諸侯與夷狄盟㑹者必謹志而深譏之女真自海上結盟藉助於我以滅契丹契丹既滅遂犯汴梁其不可信一也既為城下之盟講解而退矣曽不旋踵復圍太原其不可信二也自時厥後和使項背相望而侵犯之兵無嵗不有其不可信三也既破京城乃始歛兵議和誘我二帝出郊刼之而去其不可信四也劉豫其所立也事之無所不至一旦執之如探囊中物其不可信五也彼包藏姦詭不可測度如此何為一旦與我如此之厚哉聞其使稱詔諭挾䇿命而來要主上以下拜之禮果有之乎其無之也果可從乎其不可從也反面事讎匹夫猶不肻為忍以堂堂之宋君臣相率而拜不共戴天之人哉主上哀疚在躬孝友天至必曰吾為梓宮屈為皇太后屈為淵聖皇帝屈何不可之有使子弟之情獲伸於一日誌願足矣遑恤其他相公何不以必然之理開陳於咫尺之前乎誠使一旦拜受女真之詔冊則將行女真之命令頒女真之正朔普天之下莫非女真之土率土之濱莫非女真之臣我宋君臣上下雖欲求措身之所且不可得無乃違主上聖孝之心失相公大忠之節乎昔漢高祖責數項羽兵不少解卒免太公於爼上晉大夫征績以輔孺子使惡我者懼卒能歸惠公於彊秦此古人已試之明驗也相公不用此䇿以慰我主上孝弟之念奈何欲誤主上舉祖宗二百年之天下委而棄之哉設若敵擁梓宮母后淵聖於大江之外下一紙詔召吾君相以下來迎於境我若從之立有禍變如其不從彼將責我曰吾歸而父母之喪歸而親歸而兄有大造於而國乃違我之命不肻來迎是不孝於父母不恭於兄不忠於我也聲罪來寇將何以待之主上南面而君天下十有二年矣其即位也由天下軍民推戴所迫不得已而從之至於今日天下軍民豈肻聽吾君北面而為仇賊之臣哉主上以思念君父母兄之故不憚於屈己天下軍民以愛君之故不肻聽主上之辱身用此拒敵不為無辭者若其舉兵而來適足以激怒吾衆我以大義明詔天下率勵瘡疾之餘共雪父兄之恥乃不可失之機㑹也相公若必欲拂天下之情贊成主上受此屈辱有如姦雄因衆心之憤擁數十萬之衆仗大義以問相公之罪則將何辭以對相公嘗自謂我欲濟國事死且不恤寧避謗怨相公之心則忠矣使殺身而有益於君志士仁人之所願為也若犯衆怒䧟吾君於不義政恐不惟怨謗而已將喪身及國毒流天下遺臭萬世茍非至愚無知自暴自棄天奪其魄心風𤼵狂者孰肻為此若曰聖意堅確臣下莫之能回此非所望於相公也檜不荅 是日樞密院編修官胡銓昭州編管銓之上書也都人喧騰數日不定上語秦檜曰朕本無黃屋心今橫議若此據朕本心惟應養母耳於是秦檜等乃擬昭州編管時銓妾孕臨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遲行而臨安已遣人械送貶所祕書省正字范如圭與敕令所刪定官方疇同見吏侍晏敦復為銓求援敦復曰頃嘗言秦檜之姦諸公不以為然今方専國便敢如此此人得君何所不為敦復即往見守臣張澄語之曰詮論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朝言事官被謫開封府必不如是澄愧謝曰即追還矣壬子胡銓送吏部與廣南監當銓既竄斥秦檜孫近又奏銓所上封章言及臣等若重加竄責於臣等分誼有所不安臺諌勾龍如淵李誼鄭剛中亦共救解之乃以銓監昭州鹽倉銓之行也監登聞鼓院陳剛中以啟送之曰屈膝請和知廟堂禦侮之無䇿張膽論事喜樞庭謀逺之有人身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又曰知無不言願借上方之劒不遇故去聊乗下澤之車秦檜大恨之尋貶剛中令安逺死焉十二月丙辰秦檜恐言者不已白上下詔以銓上書狂悖戒諭中外 戊午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李綱言臣竊見朝廷遣王倫使金國奉迎梓宮往返屢矣今倫之歸與敵使偕乃以詔諭江南為名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雲通問而曰詔諭此何禮也以愚意料之敵為此名以遣使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詔書欲陛下屈體降禮以聽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頒示郡縣二也必立約束欲陛下奉藩稱臣稟其號令三也必求我賂廣其數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為界淮南荊襄四川盡欲得之五也此五者朝廷從其一則大事去矣金人變詐不測貪惏無厭縱使聽其詔令奉藩稱臣其志猶未巳必繼有號召或使親迎梓宮或使單車入覲或使移易將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賦稅或朘削土宇從之則無有紀極一不從則前功盡廢反為兵端以謂權時之宜聽其邀求可以無後悔者非愚則誣也 試禮部侍郎曽開知婺州先是秦檜嘗因語和議事曰此言大係安危開於座中抗聲曰丞相今日不當説安危止合論存亡爾檜瞿然警其言而罷遂命出守開辭改提舉江州太平觀 己未吏部尚書李光參知政事秦檜與光初不相知特以和議初成將揭榜欲藉光名以鎮壓耳 乙丑詔紹興府南班不帶遙郡宗室十八員嵗撥上供米五百斛以同判太宗正事士㒟言宗室俸薄不足於糴故也 丙寅新知潭州王庶落職提舉臨安府洞霄宮以中丞勾龍如淵論其罪故也 詔祕書省校書郎許忻入對奏䟽言金人始入寇也固嘗雲講和矣靖康之初約肅王至大河而返已而挾之北行訖無音耗河朔千里焚掠無遺復破威勝隆徳等州淵聖嘗降詔書謂金人渝盟必不可守是嵗又復深入朝廷措置失宜都城遂䧟敵情狡甚懼我百萬之衆必以死爭也止我諸道勤王之師則又曰講和矣乃邀淵聖出郊次邀徽宗繼往追取宗族殆無虛日傾竭府庫靡有孑遺公卿大臣類皆拘執然後偽立張邦昌而去則是金人所謂講和者果可信乎此已然之禍陛下所親見今徒以王倫繆悠之説誘致敵人責我以必不可行之禮而陛下遂以屈己從之臣是以不覺涕泗之橫流也 樞宻院編修官趙雍上書略曰天子之孝與臣庶不同報難報之恨雪難雪之恥精變天地誠動金石震國威立法制為匹夫匹婦復讎而朝四夷於明堂此陛下之職而羣公所當盡心也為今日之計當以講和為中國一事不必張皇委宰相平見使者遣使臣再議直俟梓官已還母兄相見然後徐議稱號折中典禮南北兄弟自有故事願陛下少抑一身孝愛之情俯狥天下至正之論 丁夘王英為太常博士英獻所著黼扆箴十二篇上召對而有是命 戊辰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乞差胡邦用知靖州上曰郡守牧民之官亦藩屏所寄當自朝廷選差若皆由將帥辟置非臂指之勢也 庚午殿中侍殿史鄭剛中言今日之勢尤急於邊郡如楚泗通㤗滁濠江鄂以至荊襄闗陜之地不過二十餘郡願詔大臣精選二十餘輩分而布之使其招徠牧養朝廷又時遣使按行無狀者易之處處得人則須以持久増秩賜金之事可行矣從之辛未參知政事李光言月樁錢之害常平之利上曰月樁事朕數為趙鼎言之不以為意常平司當復置三省可條具取旨 癸酉祕書省著作郎胡珵尚書司勲員外郎朱松祕書省著作佐郎張廣凌景夏祕書省正字常盟范如圭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前者上皇訃聞陛下方宅大憂天下受其辱矣今者聞諸道路口語籍籍審如是將辱在陛下之身臣等得其死為有名之時也人誰無死為君父死之為有宋宗社死之為古今臣子忠孝大訓死之豈為無名乎敵人方據中原吞噬未厭何憂何懼而一旦幡然與我和哉葢其狃於薦食之威動輒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於和之説以侮我又慮我訓兵積粟蓄鋭俟時而事有不可測知者故不得不為和之説以撓我耳葢敵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勝之術也六國不悟衡人割地之無饜以亡其國今國家不悟敵使請和之得䇿其禍亦豈可勝言哉彼以和之一字得志於我十有二年矣以覆我王室以弛我邊備以竭我國力以解體我將帥以懈緩我不共戴天之讎以絶望我中國謳吟思漢之赤子奈何至今而猶未悟也信如道路之言則敵人之要我至不遜也至無稽也是坐而約降我也艱難以來彼茍可以毒我者無遺力矣獨欠約降一事爾陛下奈何不顧祖宗社稷二百年付託之重將不慮而從之以萬乗之尊冒險而僥倖彼敵國者茍獲其不遜無稽之謀而藉𨈆以逞將焉避之哉 如圭又言今女真之使以詔諭江南為名要陛下以稽首之禮自公卿大夫以至六軍萬姓莫不扼腕忿怒豈肻聽陛下北面而為仇賊之臣哉豈如今日痛憤肝膽之際明諭敵使而謝遣之然後詔在廷之臣與守邊之將講明戰守之䇿日夜飭厲常若臨敵表裏江淮必足以防侵軼之患願陛下枕戈嘗膽深思此䇿而力圖之則梓宮終有山陵之期母后終有東朝之養淵聖終免鴒原之難陛下終得遂孝悌之心而天下臣子亦得伸眉吐氣食息世間俯仰無所愧怍與夫忍恥事讎榮辱禍福相去萬萬矣時士大夫皆以和為不可而如圭與王庶曽開戶部侍郎李彌遜監察御史方庭實言之尤力庭實䟽言臣自靖康以至今日每論議和之無益徒竭民膏血坐困中國沮將士之氣啟姦雄之謀此臣愚陋自守所見而不敢附㑹其説以欺陛下今使人以江南詔諭為名或傳陛下欲屈膝受詔則臣不知所謂也嗚呼誰為陛下謀此也天下者中國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羣臣萬姓三軍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陛下躬聰明勇智之資傳嗣正統有祖宗積累之基有長江之險有甲兵之衆羣臣萬姓三軍皆一心欣戴陛下如子弟之從父兄手足之扞頭目陛下縱未能率勵諸將尅復神州尚可保守江左何遽欲屈膝於敵乎陛下縱忍為此其如中國何其如先王之禮何其如天下之心何 甲戌提舉萬壽觀韓肖胄簽書樞密院事乙亥以肖胄為大金奉表報謝使樞密副都承旨錢愐副之 丙子金國詔諭使張通古簽書宣徽院事蕭哲至行在言先歸河南地徐議餘事以左僕射府館之 監察御史施庭臣為侍御史庭臣抗章力賛和議故有是除命下中外駭愕 丁丑起居郎劉一止試中書舍人司農寺丞莫將賜同進士出身除起居郎都省翻黃下吏部兼權吏部尚書張燾試吏部侍郎晏敦復言仰惟陛下聖孝天至痛梓宮之未還念兩宮之未復不憚屈己與敵議和夙夜焦勞懇切孜孜汲汲惟恐後時特以衆論未同故未敢輕屈爾幸而日者上自朝廷下逮百執事之臣小大一心無復異議朝夕進退從容獻納庶幾天聽為回卒不致屈此宗社之福也彼施廷臣乃務迎合輒敢抗章力賛此議姑為一身進取之資不恤君父屈辱之恥覈實定罪殆不容誅乃由察官超擢御史夫御史府朝廷紀綱之地而陛下耳目之司也前日勾龍如淵以附㑹此議而得中丞衆論固已鄙之矣今庭臣又以此而躋橫榻一臺之中長貳皆然既同鄉曲又同腹心惟相阿附變亂是非豈不紊國家之紀綱蔽陛下之耳目乎衆論沸騰方且切齒而莫將者又以此議由寺丞而擢左史如淵庭臣庸人也初無所長但知觀望而將姦人也考其平昔奚所不為陛下柰何遽與此輩斷國論乎至於議和則王倫實為謀主彼往來敵中至再四矣今其為言自己一二事之倪端葢亦可見自朝廷有屈己之議上下皆已解體儻成屈己之事則上下必至離心人心既離何以立國伏願陛下戒之重之所有施庭臣莫將除命更合取自聖旨指揮於是將庭臣皆不敢拜時張燾既力詆拜詔之議秦檜患之燾亦自知言切恐得罪遂託疾在告檜使樓炤諭之曰北扉闕人上欲以公為直院然亦假途耳公疾平宜早出燾大駭曰果有是言愈不敢出燾乃不主和議者若使中草國書豈能曲循意旨哉燾嘗思之不過一去今日之事其去在我一受遷官他日以罪去則事由人矣檜不能奪遂止 己夘吏部侍郎晏敦復戶部侍郎李彌遜梁汝嘉權吏部尚書張燾給事中兼直院樓炤中書舍人兼翊善蘇符權工部侍郎蕭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對上奏曰臣聞與衆同欲是以濟事自古人君施設注措未有不以從衆而成違衆而敗者伏見今日屈己之事陛下以為可士大夫不以為可民庶不以為可學士不以為可如是而求成臣等竊惑之臣等竊聞敵使入境伴使北向再拜問金帥起居此故事也然軍民見者或至流涕夫人心戴宋如此雖使者一屈猶為之不平況肯使陛下不顧羣議斷而行之萬一衆情不勝其忿而王雲劉晏之事或見於今日陛下始有追悔之心恐亦晚矣傳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臣等職在論思竊聞輿議不敢緘黙伏望聖慈俯同衆情毋遂致屈而緩圖之不勝幸甚奏燾所草也 新除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尹焞言伏見本朝戎敵之禍亙古未聞中國無人致其滑亂乃再啟和議於今日意欲僣圖混一臣妾中國使人之來以詔諭為名以割地為要欲與陛下抗禮於庭復使陛下北面其君則降也非是和也今以不共戴天之讎與之和且猶不可況實降乎時近臣皆入焞以疾固辭新命乃上此䟽又移書秦檜言及敵使在庭天下憂憤若和議一成彼日益強我日益怠則中國號令皆從敵出國事廢置皆從敵命侵尋朘削天下有被髪左袵之憂讒間疑貳將帥有誅戮奪權之害姦宄生心大勢奈何今之上䇿莫如自治自治之要內則進君子而逺小人外則賞當功而罰當罪使主上之孝悌通於神明主上之道徳成於安強勿以小智孑義而圖大功不勝幸甚檜得其書已不樂讀至小智孑義之語大怒之 庚辰尚書右僕射秦檜見金國使人於其館受國書以歸前一日從官既對上乃召王倫責其取書事倫見北使張通古以一二䇿動之通古亦恐遂請用明日或曰時欲行此禮檜未有以處因問給事中樓炤炤舉書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之句以對檜悟於是上不出而檜攝冢宰受書通古猶索百官備禮迎其書檜乃命三省樞宻院吏朝服乘馬導從時上特以皇太后故俯從敵約而檜必欲屈己天下咎之
〈大事記曰建炎之初內有綱外有澤此可為之一機也而汪黃以主和失之紹興之間內有鼎外有浚此又有為之一機也而秦檜以主和失之失此二機天地之大義不立使我高宗抱終天之痛可深惜哉葢當時大臣任事者張趙朱呂數人惟浚在外鼎在內至公血誠相與扶持此議然浚終始主戰鼎始主戰終主守則鼎之規模已與浚少異若頤浩勝非雖內有平賊之功而外但為避狄之謀則皆不知此義者也大將用命者張趙韓岳數人張浚謂諸六將惟飛世忠可倚大事而二人必欲掃強敵壊和議則真知此義若光世之沈酣酒色不喜恢復每每退屯而俊不受行府之命不與劉錡共功不與世忠同謀但與沂中為腹心以附秦檜之和議而已則皆不知此義者也是則諸臣之不知義者多矣而南渡百年公論獨切齒於一檜者何也葢汪黃壊之於事勢未定之時而檜壊之於事機垂成之日為可恨也諸公之言和者依違於其間而檜獨斷然為南自南北自北之説也他相或一年或二年或不數月而檜獨相二十年之久也方其入相之初朝士皆動色相賀惟晏敦復目之為姦人然向子忞於紹興之初與胡安國論曰與檜同時被執軍前鮮有生者獨檜盡室而歸非大姦能如是乎當時安國猶以為忠其子寅猶以子忞之言為過則檜之姦可以欺賢人君子也如此方檜之初主和曰我有二䇿可以聳動天下今無相不可行及再主和也曰臣恐亦有未便欲望更思慮三日又三日曰臣恐別有未便知上意堅確不移乃乞決和議不許臣下干預則檜之姦足以欺聖主也如此檜雖以和議斷自聖衷而人心公議終不可遏爭之者臺諫則張戒常同方庭實辛次膺侍從則桑汝嘉蘇符樓炤張九成曾開張燾晏敦復魏矼李彌遜郎官則胡珵朱松張廣凌景夏宰執則趙鼎劉大中王庶舊宰執則李綱張浚其他如林季仲范如圭常明許訢潘良貴薛徽言尹焞趙雍王時行連南夫汪應辰樊光逺交言其不可大將岳飛韓世忠亦深言其非計而胡銓乞斬王倫秦檜孫近一䟽都人喧騰數日不定人心亦可知矣諸公之議憤激懇切而終不足以折檜者則有説矣謂梓宮不可還今還矣謂太后不可復今復矣謂陜西河南之地不可得今可得矣謂敵不可信今可信矣此檜之所以能排衆議也然不能復讎雪恥而使吾君抱終天之痛以為孝悌不能自復土宇而乃乞丐於仇讎之戎狄以立國家此如圭所謂相臣以為忠而不知身䧟於大不忠主上以為孝而不知身䧟於大不孝樊光逺所謂金人詭詐不足憂而信實深可懼其可信愈甚則其可懼愈甚皆至論也一人之私不能以勝千萬人之公雖檜亦末如之何也〉
初酈延既陷第六將李世輔為宗弼所喜累遷知同州及敵廢偽齊世輔乃與其徒王世忠頓遇等潛謀遣使臣白彥忠等持書抵川陜宣撫副使呉玠使出兵為外應是冬左監軍薩里罕自大同之陜西見左都監拔束議割地事比過同州世輔乃偽稱足疾伏兵州𪠘因犒其從者醉而悉殺之遂薩里罕上馬欲以南歸敵騎追及之世輔等數十人決圍而出且戰且前至五丈原追騎益衆世輔度衆寡不敵乃解薩里罕折箭為誓縱之使去洛水溢世輔無舟不得渡敵人又㑹兵斷其歸路世輔遂奔夏州其家皆為敵所殺
宋史全文卷二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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