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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學士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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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宋學士文集 卷第八
明 宋濂 撰 景侯官李氏觀槿齋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九

宋學士文集卷第八    鑾坡集卷第八即翰𫟍前集

  白雲槀序

劉勰論文有雲論說辭序則易統其首詔䇿章奏則書彂其

源賦頌歌讃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総其端紀傳文檄

則春秋為之根嗚呼為此說者固知文夲乎經而濂猶謂其

有未盡焉何也易之彖象有韻者即詩之屬周頌敷陳而不

恊音者非近扵書歟書之禹貢顧命即序紀之宗禮之檀弓

樂記非論說之極精者歟況春秋謹嚴諸經之體又無𠩄不

兼之歟錯綜而推則五經各備文之衆法非可以一事而指

名也蓋蒼然在上者天也天不䏻言而聖人代之經乃聖人

𠩄㝎實猶天然日月星辰之昭布山川草木之森列莫不繫

焉覆焉皆一氣周流而融通之苟欲強索而分配非愚則惑

矣夫經之𠩄包廣大如斯世之學文者其可不尊之以為法

乎吾友朱先生伯賢以純篤之資而㽞意扵辭章先秦兩漢

以至近代諸文無不周覽用功之乆灼見其是非之真復取

近正無疪者聚而為書蠅頭細字動至數十大冊時出而諷

詠之巳而嘆曰學文不本諸經其猶玩培塿之卑而忽嵩華

之髙乎乃復致力扵經功益倍扵前時越數蔵胸中浩然若

有𠩄得操觚書之凡隂陽盈虗之運民物倫品之理萬彚屈

伸之變皆隨事而著源源乎𠔿知其𠩄窮且其為體多而不

冗蕳而有度神氣流動而精魄蒼勁誠可謂粲然藻火之章

矣濂之有志為文不下扵伯賢古今諸文章大家亦多究心

及㳺黃文獻公門公誨之曰學文以六經為根本遷固二史

為波瀾二史姑遲遲盍先従事扵經乎濂取而溫繹之不知

有寒署晝夜今巳四十春秋矣用心之苦雖與伯賢同而伯

賢之𠩄造詣濂固不能窺見其髣髴也然而太上立徳其次

即立言立言甚非易也自孟子以來致力扵是者非不多求

其可與經並傳者舂𨹧周元公一人而巳元公之言曰文𠩄

以載道也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況虗車乎是則文者非

道不立非道不充非道不行由其心與道一道與天一故出

言無非經也元公豈嘗拘拘學為文㢤濂與伯賢又當共勗

之可也伯賢以白雲槀若干卷請余序濂故具論之使知伯

賢之文壹以經為夲而蹈襲近代以為羙者其尚有𠩄彂也

㢤伯賢名右天台人著書甚多𠩄謂春秋𩔖編三史鉤玄秦

漢文衡深衣考邾子世家傳皆別行

  贈醫師周漢卿序

余聞松陽周君漢卿以醫名者乆矣一日余婿鄭叔韡復來

青蘿山中述其詳曰周君之醫精甚他固不能知姑即士君

子𠩄常道者言之括蒼蔣仲良左目為馬𠩄蹄其睛突出懸

如桃羣工相顧曰是系絡既損法當眢周君咲不荅以神膏

封之越三日目如初華川陳明逺患瞽者十齡百藥屢嘗而

不見效自分為殘人周君視之曰是翳雖在內尚可治用鍼

従㫮入睛背掩其翳下之目歘然辯五色陳以為神武成男

子病胃痛當痛不可忍嚼齒刺刺作聲或奮擲乞死弗之得

他毉用大攻湯汙皆不損周君以藥納鼻竅中俄大吐吐出

赤蟲尺餘口眼咸具痛即止東白馬氏婦有姙歷十四月不

産形瘠尫且黒周君脈之曰非孕也乃為妖氣之𠩄乗耳以

藥下之一物如金魚疾旋巳永康應童嬰腹疾恆痀僂行久

不伸周君觧裳視之氣衝起腹間者二其大如臂周君刺其

一魄然鳴又刺其一亦如之稍按摩之氣盡解手趨無㽞行

長山徐嫗遘驚疾初發手𠯁顫掉禠去裳衣羸而奔或歌或

或牽曵如舞木偶粗工見之吐舌走以為鬼鬽𠩄惑周君

獨刺其十指端出血巳而安虎林黃氏女生瘰𤻤環頚及腋

凡十九竅竅破白瀋出右手拘攣不可動體火𤍠家人咸憂

趣匠製棺衾周君為剔竅毋長二寸其餘以火次第烙數日

成痂痂脫如恆人扵越楊翁項有疣其鉅𩔖𤓰因醉仆階下

疣潰血源源流凡疣破血出弗休必殺人他醫辭不進周君

用劑糝其穴血即止烏傷陳氏子腹有由𨼆起捫之如𦉍或

以為奔豚或以為癥瘕周君曰脈洪且芤癰彂扵腸也即用

燔針如筴者刺入三寸餘膿隨針射出其流有聲愈櫧槩黃

生背善曲杖而行人以風治之周君曰非風也血澁不通也

為刺兩𠯁崑崙穴頃之投杖而去其醫之甚精如此薦紳先

生宜有以褒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敢以序文為請余惟古之神毉一橃見

病之應因五臓之輸乃割皮解肌決脈結筋搦髄揲荒爪幕

以為治𠩄謂鍊精易形者也今則人誰知之其次則湯液體

釃鑱石橋引案抏毒熨之法耳是法亦絶不傳其僅存扵世

者往往不能用用或乖戾以致夭閼而傷生者多矣夫醫者

民命𠩄繫一投丸之間一授箴之際則安危由此而分何可

不致謹扵斯邪昔司馬遷立倉公列傳其𠩄治自齊侍御史

而下凡十有餘人皆歴䟽其病狀辭雖繁而不殺者其意蓋

有見扵此也余敢竊取斯義備以叔韡𠩄述序次成文以遺

周君又安知他日脩史傳者無采扵余之言㢤余耄矣且有

脾𥚽吐涎日二三升蔓延將四稔叔韡尚邀周君以起余之

疾者乎

  田氏哀慕詩集引

孔子刪詩南陔白華皆存之而弗削者以其能孝也南陔之

詩序言孝子相戒以飬意者孝子之𠩄自作交相勸勉而盡

其事親之誠至白華之詩乃謂詩子之潔白潔白則其行之

純可知豈非人羙之而賦是詩者邪雖有在人在巳之殊𠩄

以詠歌其志而鼓舞以為文勸者其益不既大㢤惜乎有其

義而亡其辭也同郡田君奐篤羙有馴行其母徐氏卒哀𭈹

慟𡘜將欲無生既塟遑遑焉如有求而弗𫉬人勸其還舎奐

𭈹曰吾母在此吾奈何𩀌母而去也因結廬墓側而依焉人

復勸之曰廬墓非古也奐𭈹曰吾恨不死従吾母扵地下古

與非古吾弗暇計也扵是復作為詩歌以自勉𥨊苫枕塊䟽

食水飲終三年而後歸鄕之士大夫與鉅公碩士聞之咸為

太息亦作為篇翰以羙之嵗積月増遂成卷帙其婦公陳君

本心曰是不可以無傳也將刻諸文梓不逺三百里來青蘿

山中而以首簡授余序作者之意余疾病SKchar2綿之餘凡以文

為屬者必固閉而力拒之而其請至扵三五而不倦因嘆曰

夫孝如奐者是亦𠯁稱也卷中諸詩豐縟而紆徐粹雅而沖

和固皆一時之傑作苟謂其有合扵南陔白華之㫖我則不

敢知設當孔子之時其刪去與否我亦不敢知此無他二詩

之辭既亡縦欲徴之而不可得也雖然孝者天之經地之義

無古無今無長無㓜無貴無賤有不可得而變易者人能

歌之而鼓舞之雖孔子復生吾知其或將存之矣是時之傳

他日𬒳之管絃諧諸金石使聞之者津津以喜會之者欣欣

以勸則為移風易俗之益又豈小㢤其視絺辭繪句道滛而

宣驕者何如也

  古鼎和上四會語錄序賛

古鼎禪宗銘公以臨濟十七世孫四坐道塲為黑白之𠩄宗

仰一旦祝釐江淛省垣現白光三道丞相康里公見之極加

敬禮未㡬將示𡨜語其徒曰觀世音蓮臺至矣安坐而逝及

火化舌根齒牙數珠俱不壞五色舍利燦爛無數國史危先

生巳摭其行業為文勒■碑而四㑹語未有序之者師之得

法上首今天界禪師西白金公屬濂作之濂覽巳合爪言曰

是真正語是不著有無語是電轟電掃語學者隨𠩄悟入如

慈雲徧覆法雨普沾小大根莖皆𫉬生成非入正知免具大

力量者孰能與扵此嗚呼世安復有斯人乎㢤非謂果無之

也求其真淳無偽若師者鮮也濂既為敘其事復歆𧰟之歆

𧰟之不𠯁復作伽陀一章賛之其辭曰

我觀我師四會語一言一句皆真實河沙妙義總含藏其中

無餘亦無欠及至能𠩄齊泯時欲覔片言不可得有如十萬

虛空界種種色相皆現前或飛或潛或動植以至洪纎髙下

等枯榮生死及崩竭瞭然不染虛空相而亦不出扵虗空真

相如如不動故師昔嘗登𡨜照塲耳邊一喝三日聾惟聾故

使功用絶絶後通身皆是耳自茲出世入翁洲翁洲海水亦

生耳但聞魚龍哮吼聲即使波濤增洶湧繼升補陀洛迦山

合掌問訊觀世音目能觀色耳聞聲音聲何獨以目觀不知

本來無耳目見𠩄不見聞不聞盡大千界無礙者中天笁國

凌霄峯𠩄談妙法皆如是只因妙法法難思結集巳落第二

義眉間放出白毫光七寳蓮臺向空至此皆逰戱神通事扵

師之道不相攝師之道大不思議千古賛嘆莫能盡姑以第

二門中觀可以洗空扵結習可以觸動扵悟機可以速證扵

菩提是宜流通扵世間視如照耀光明幢我言或誣有如水

  用明禪師文集序

昔者蘇文忠公與道潛師㳺日稱譽之故一時及門之士若

秦太虗晁𥙷之黃魯直張文潛軰亦皆𩓑交扵潛師相與唱

酬扵風月𡨜寥之郷宛如同聲之相應同氣之相求者有識

之士疑之則以謂潛師㳺方之外者也其措心積慮皆與吾

道殊𥘉不可以強而同文忠公百世士及其門者亦英偉非

常之流其扵方內之學者尚不輕與之進何獨扵潛師皆推

許之而不置邪殊不知潛師能文辭彂扵秀句如芙蓉出水

亭亭𠋣風不霑塵土而其為人脫略世機不為浮累𠩄縛

如其詩此其𠩄以見稱扵君子而其遺芳直至扵今而不銷

歇也歟四明永樂用明詗公蚤従月江印公究達摩氏單傳

之旨踰十餘年不⿰忄觧 -- 懈自𮗜有𠩄悟入一旦忽慨然曰世諦文

字無非第一義吾可以不求之手扵是形之扵詩皆古雅俊

逸可玩巳而著為文辭章句整而不亂言辭暢而不澁論議

正而不阿聲名藉藉起羣公間會先師黃文獻公㳺浙水西

用明槖其𠩄作來見復成詩八十韻以為䞇黃公讀巳大加

稱賞遂日與黃公㳺及其東還烏傷用明又賦詩餞之黃公

因造序文一篇以遺用明其聲氣之同蓋翕如也今年春余

奉 詔來京師總脩元史適與用明會扵龍河佛舎用明出

詩文各一鉅冊示余曰子黃公之髙苐弟子也盍為我序其

首嗟夫黃公以道德文辭髙出一世固當代之文忠公而吾

用明之作亦何愧扵潛師頋余視黃秦⿱目兆 -- 晁張諸君曾不𠯁以

供灑掃之役何敢為用明序乎獨念及黃公之門三十餘年

知用明受知為𭰹𦍒與用明交亦似無間諸君之扵潛師者

序蓋不得不作也雖然大圓鏡中無一物不攝初無一物可

攝實有非世諦文字之𠩄能解此蓋用明與月江講之熟矣

奚俟余言㢤如攄其鄙見以為敘使後之讀者知古今人未

嘗不同不特文忠公之與潛師而巳也

  水雲亭小槀序

余在金華山中觀蛻岩張先生集有䟦夢堂噩公用堂楩公

吳中唱和卷後其言曰詩家寥⿳宀羽尒 -- 𡪹叢林有人殆與唐皎宋潛

方駕余𥨸以謂夢堂之詩𦍒巳見其一二矣而不知用堂𠩄

賦為何如意其必髙爽而絶塺者乎不然先生何為以如晦

 ⿳宀羽尒 -- 𡪹擬之也及來南京𫉬與用堂會扵護龍河上間出詩文

一帙𠩄謂水雲亭小槀者俾余序之非惟其詩可稱道如先

生𠩄雲其文亦深穩平實而多言外之趣因竊自嘆方外之

人其用志不分乃能如斯之工也或謂余曰達摩氏西來其

𠩄傳者心法而巳矣何以詩文為㢤子𠩄取扵用堂者淺矣

嗚呼是何言歟是何言歟昔我三界大師金口𠩄宣諸經𠩄

謂長行即序事之𩔖𠩄謂偈頌即比賦之屬汪洋盛大反覆

開演天地日月山川草木城邑人物飛仙鬼趣羽毛鱗甲莫

不攝入故後世尊之𭈹曰文佛如此而能文吾惟恐其不能

文也大師姑置之不敢妄論次而毗尼諸聖賢暨天親無著

台衡清涼諸師或結集羯摩律文或造為百法等論或撰為

大經義䟽卷軸繁夥汗牛充棟使其不䏻文其果能致是乎

諸師又且置之至扵近代尊宿如明敎之嵩寳覺之洪北磵

之簡無文之粲咸𥝠宗樹敎作為文辭其書滿家殆不可以

一二數也嗚呼使無若而人佛法果能光明俊偉有若今日

否乎𠩄謂傳心之法固在扵𠩄當急而一切棄文而弗講吾

未見其可也若夫拈花摘𧰟勸滛蠱俗者之為則當斥而棄

之爾余之有取扵用堂者夫豈淺淺者㢤抑余聞實際理地

一法不立本真獨露逈脫根塵徧覆大千不見其大退蔵扵

宻不見其小一渉有為即成剰法況𠩄謂文辭者㢤吾知用

堂現沙門身應世間相一念不生直超三界其志蓋甚大也

𭔃情翰墨不過㳺戱而巳苟以區區之跡觀之則㡬扵惑者

也唐皎宋潛云乎㢤用堂族陳氏古靈先生之諸孫今居四

明嘗掌內記雙徑巳而分坐說法緇素咸服出世鄞之護聖

奉化之清泰凡禪林若古鼎銘公咲𨼆訢公斷江恩公儒林

若𡊮文清公掲文安公黃文獻公皆嘗叅叩及交㳺雲

  送天淵禪師濬公還四明序

文辭之羙者見之扵世何其鮮㢤非文辭之鮮也作之者雖

精而知之者未必真知之者固審而揚之者未必至此其每

相值而不相成唐有桞儀曹而浩𥘉之文始著宋無歐陽少

師而祕演之名未必能傳至於今蓋理𫝑之必然𥘉不待燭

照龜卜而後知之也嗟夫浩𥘉祕演何代無之其不白扵當

時卒隨煙霞變滅而無餘者豈有它㢤由其不遇夫二公故

然爾此余讀天淵師之𠩄作其布感扵中矣乎天淵名清濬

台之黃岩人古鼎銘公之入室弟子嘗司內記雙徑說法扵

四明之萬夀近歸𨼆扵清雷峯中蓋法筵之龍象也余𥘉未

能識天淵見其𠩄裁輿地圖縦橫僅尺有咫而山川州郡彪

然在列余固已竒其為人而未知其能詩也巳而有傳之者

味沖澹而氣豐腴得昔人句外之趣余固巳知其能詩而猶

未知其䏻文也今年春偶與天淵會於建業因相與論文其

愽而明捷寳蔵啓而琛貝焜煌也雲漢成章而日星昭煥

也長江萬里風利水駛龍驤之舟藉之以馳也因徴其近製

數篇讀之皆珠圓玉潔而法度謹嚴余愈竒其為人傳之禁

林禁林諸公多嘆賞之餘𥨸以謂天淵之才未必下扵祕演

浩𥘉其𨼆伏東海之濵而未能大顯者以世無儀曹與少師

也人恆言文辭之美者蓋鮮嗚呼其果鮮乎㢤方今四海會

同文治聿興將有如二公者出荷斯文之任倘見天淵𠩄作

必亟稱之浩𥘉祕演當不専羙扵前矣或者則曰天淵浮屠

氏也浮屠之法以天地萬物為幻化況𠩄謂詩若文乎是固

然矣一性之中無一物不該無一事不統其大無外其小無

內誠不可𩀌而為二苟如𠩄言則性外有餘物矣人以天淵

為象為龍此非𠩄以言之也天淵將東還賢士大夫多留之

㽞之不得詠歌以別之以余與天淵相知尤深也請序而送

  送覺𥘉禪師還江心序

往時有大比丘孚中信公以松源五傳之學提唱護龍河上

覺𥘉㤙公實與之分坐說法鞴宏施烹凡煆聖機鋒𠩄觸

抉飊奔霆四衆歸依如水赴海曽未㡬何孚中示寂𮗜𥘉乃

出世扵建業之聖泉遷永嘉之雅山法道亦既大行扵時巳

而江心虗席若牧守若戌將若賢士大夫僉以謂江心古叢

林思𨹧昔日駐蹕之地其名列在江南十剎非有名徳如覺

𥘉不𠯁以厭服人心各具書䟽以延致覺𥘉覺𥘉以慈憫故

亦起而赴之及我 皇上正位宸極𨺚興佛乗開善世院扵

大天界寺置統領副統 賛教紀化等員海內諸名山悉𨽻

之掄選有禪行渉資級者俾為之主其非才而冒充者斥之

扵是循例為江心擇賢然終無踰扵覺𥘉者統領遂合群議

仍請覺初居其職會余奉 詔總脩元史來南京覺初亦振

錫自江心而至握手共語情蓋懽如也覺𥘉一旦忽來別曰

吾將還江心子可無一言以贈乎嗚呼大雄氏之道頓與漸

之謂也以漸言之𥘉臨十信伏三界見思煩惱外凡之位也

次至十住位㫁見思惑兼㫁界內塵沙及伏界外塵沙用従

假入空觀次至十行位㫁界外塵沙用従空入假觀次至十

囬向位則伏無明而習中𮗚已上之種三十通為三賢內凡

之位也次至十地位各㫁一品無明證一分中道入等覺位

又破一品無明入妙𮗜位至扵妙覺始名為佛以𩔗言之則

不階等第直造心源圓妙如如超出三界無煩惱可㫁無真

乗可證無法門可學無衆生可度此心即佛彼佛即心不去

不來忘內忘外不可以形相求不可以方𠩄拘也大抵敎中

𠩄攝頓漸兼收敎外單傳頓為禪旨如來五時𠩄說及拈花

微咲無非共一妙用第以根有利鈍之殊故其機有遲速之

異耳奈何末流之弊二家角立互相詆訶夫豈佛意也㢤頗

聞孚中雖叅向上一乗日誦法華七卷致感異香滿室不散

覺𥘉扵禪𡨜之餘亦留心扵教相為人演說弗置是皆不徇

一偏而將歸扵大同者也敢以此為說以贈覺𥘉覺𥘉其以

為然乎否乎雖然大雄氏之道不絶如綫扶持而振起之非

吾𮗜𥘉是屬將誰屬邪覺𥘉之還也布大法雲震大法雷澍

大法雨使小大根莖無不霑潤豈不弘且偉歟覺𥘉宜憂法

道之衰而思日勉焉可也他日余𦍒杖策束歸訪覺𥘉扵海

濵升孤之亭歩海月之堂見月色與海光同一清淨餘與覺

𥘉又當相視一咲嗒然而相忘也是為序

  雪窓禪師語録序

或問扵余曰菩提達摩西來以不立文字為宗蓋欲掃空諸

相直究本心而趨真實覺地者也名山宿徳何莫非建摩之

子孫為之徒者因其說法往往編以成書𭈹曰語錄無乃與

不立文字之㫖相戾乎曰非是之謂也扶衰救𡚁各隨其時

節因縁有不可執一而論者矣昔我三界大師演說大小乗

諸經其弟子結集為脩多羅蔵至繁且多也復慮後之人溺

扵見解而反為心累故以正法眼蔵付扵摩訶迦葉拈華微

咲之間無上甚深妙法含攝無餘此亦化導之一法門耳非

真謂鹿野𫟍至䟦提河𠩄言皆當棄之也不然如來自兠率

下生何不即以單傳直指示人顧乃諄複勸誘而弗置之邪

去佛既遠學者SKchar2繞名義不䏻出離誠有如如來之𠩄慮者

達摩出而救之故取迦葉微咲之㫖專以示人蓋亦有𠩄甚

不得巳焉尓育王禪師以三昧力入智慧海初說法扵白馬

寺繼遷開元巳而住阿育王山兼領大童寺事四會之間緇

素翕集𠩄以啓人天龍鬼之聽屹立不遷如真正幢渉險度

危𩔖大法𦨣若見若聞皆𫉬利濟至若垂三語以驗來學又

如臨萬仞懸崖撒手而立非上根大噐豈易入其閫奧者㢤

虞文靖公賛師之語謂為佛果一枝鳯毛麟角者其言良可

信不誣也師入滅之十四年其上首弟子𧰼先輿公月徑滿

公以𠩄錄語徵余為之序余故舉扶衰救弊各隨其時節因

縁者言之扵以見達摩之宗非有違扵先佛諸師之録非有

違扵達摩其事雖殊理則同也有若禪師此録之行後有因

語言而入者雖不得見師而師之惠利𠩄及益逺矣雖然靈

妙一真直超三界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雖無物之不攝欲求

一物了不可得於斯時也無煩惱可除無法門可學無衆生

可度無佛道可成尚何有言語文字之𠯁論㢤觀斯錄者又

當扵是而求之人能扵是求之始扵禪師之道與有聞矣禪

師名悟光字公實姓楊氏別𭈹曰雪窓成都之新都人

  南堂禪師語録序

予壯齡時與千巖長公為方外交千巖以南堂禪師偈賛示

余余讀之驚曰是有𠩄證悟者之言也絶枝蔓去町畦而不

墮扵情識之境不意大法凋零而能見斯人㢤千岩以余言

為然當時之𠩄見僅一二章耳自時厥後或吳或椘或梁宋

或魯衛名僧開示多有謁余浦陽江之上者余既見輙問見

南堂否曰見之曰有何言遂各解囊相示見漸多則其心慕

之為愈至及來京師其弟子祖𤄵海夀復持三會語𢌿余而

求為之序讀之連日因𫉬盡其大觀馬嗚呼㩀獅子坐演如

來法其任甚不輕也在他人為之東剽西剠拈綴成篇而椎

鑿之㾗故在師則混融無跡不異雲流而天空者矣在他人

為之拘滯一隅動輒有礙或得乎此竟遺扵彼師扵殺活之

機縦橫皆自如矣在他人為之氣索神沮不自振㧞而無以

應來學之求師乃圓滿充𠯁覃及扵諸方矣有若師者其𠩄

造詣誠非凡情之可度量㢤夫以少林西來惟究心源言辭

直截初無𨼆晦傳至大鑒𢙢為世諦流布不得不祕護而宻

持之歷代碩師隨時升降慈憫峻厲各立戸庭其接引雖若

有不同𠩄以祛逐妄縁而挽入正塗者則一而巳矣迨及宋

季尚竒騁異背其師授而流扵頗僻者漸多有之君子言之

未嘗不為之太息師能循蹈矩彠惟祖武是繩提唱真乗使

人復見大鍳遺意其扶樹正宗之功大豈小㢤余之慕師非

一日鉅細之辭皆𫉬觀焉故知師為獨深而謂非他人之𠩄

能及然可惜者師之名位不滿扵徳使其說法五山布靉靆

之慈雲澍滂沱之教雨則其功逺𬒳又不止今之𠩄見而巳

雖然名外也非內也徳內也非外也師內重而外輕者也苟

以在外者之崇庳以為在內者之低昻是不知師者也師之

行業余既詳書成記勒之堅珉復為讀斯録者著其說如此

千岩在㝎光中乂未必不以余言為然也師諱清欲字了庵

南堂其𭈹也族姓朱氏台之臨海人嘗住開福本覺靈岩三

禪剎雲

  送季芳聮上人東還四明序

吾佛之學明心而巳矣然心未易明也結習之𠩄膠滯根塵

之𠩄蓋SKchar2沉㝠扵欲塗顛倒扵暗室而不能自知必䖏乎重

山宻林之中木茹澗飲絶去外縁而直趨一真之境水漂麥

而不顧雷破柱而弗驚乆之馴熟忽然頓悟大地山河咸作

碧流𩀌色能如是不可謂無𠩄證入矣然𢙢墮扵空寂未敢

自倍又必擔䔲褁糧不逺數百千里求明師而證之機鋒交

觸如短兵相接失眼之頃輙至䘮身失命及其印可巳㝎退

蔵扵宻如護明珠湏㬰不敢忘去然而脩多羅蔵其多至於

五千四十八卷大無不包細無不統其可委之為賸語耶又

必出司蔵鑰晝夜研窮之而畢知其說證之扵言驗之於心

既無分毫之不同矣於是不得巳出世度人續佛慧命其階

級之不紊功用之甚嚴乃如此奈之何今之執法柄者或

能皆然也余方為之浩歎不止有若季芳上人其蓋有以起

余者㢤季芳名道聮鄞人也㓜讀傳書窮理命之學長依薦

嚴羲公脩沙門行尋掌內記於大天界寺遂嗣法扵淨𮗜禪

師矩度雍容進退咸有恆則蓋溫然如玉者也叢林之中成

噐重之或挽其為住持事則謙然不敢當且曰我心學未能

盡明也三乗十二分之說亦未能盡通也我歸四明山中求

諸巳而巳矣嗚呼若吾季芳之才之羙如此苟使之主一剎

而領四衆焉何不可者而乃還然不居則夫不及季芳而奔

競欲得者為難言矣季芳行㢤臨濟之子孫多有𨼆於鄮山

鄞水之間季芳尚即而求之探古佛之真如繙諸經之妙義

證入無量薩婆若海江南十剎諸名山當有遲吾季芳來說

法者季芳雖欲自謙退不可得矣季芳行㢤

  送用明上人還四明序

佛之書其蔵有三曰脩多羅蔵曰毗尼蔵曰阿毗曇蔵此則

華言𠩄謂經律論者也經則諸佛及菩薩天仙皆可演說論

則諸賢聖僧皆可著撰惟律非如來金口𠩄宣則有𠩄不可

者故自文殊以降不敢賛一辭逮扵雙林入滅結集成蔵而

優波離尊者復口誦聖言十過衆證無差然後宣布其慎重

而不輕也蓋如此然而中夏𥘉未之聞也自曇柯羅持僧柢

戒本來洛陽始知有律文又至唐之澄照師作戒䟽羯磨䟽

諸書而律學大傳扵天下謂之行事防非止惡之宗真悟師

起於宋慶曆間復著會正記十二本以弘澄照之㫖嗣真悟

而興起者則有大智師焉復以法華開顯圎意造資持記雖

與會正稍殊亦無非推明澄照之說而求合乎先佛之制嗚

呼律學之難明也乆矣自非三師者出而恢弘之其有不失

靈山之遺敎乎有其人則有其政又豈無望後來之法嗣乎

用明上人本諸暨楊氏子素稱儒䆠之族自㓜従叔父白石

琪公逰四明遂令捨家扵慈谿崇福寺別江舟公毓以為法

孫別江䏻窮法華三觀十乗之㫖嵗為長期率同𫀆三十人

而暗誦之得上人以為能繼其志極愛之而弗忘復命出湖

心廣福寺従師而受律文大義𠩄謂四波羅夷十三僧伽婆

屍沙二不㝎三十尼薩𦒿九十波逸提四波羅提提舎尼一

百衆學七滅諍大乗𣑽䋄經十重四十八輕等文皆欲習而

通之及典事之久遷靈芝懴司之職今年之春與予胥會南

京其威儀之雅問學之佳既𠯁以動人視聽而遊戱篇翰亦

皆清逸有可玩者淨覺大師以碩望宿徳為釋子𠩄宗亦以

上人為法噐俾出世扵菩提律寺上人將還四明徴予言以

為贈予謂律文大義有三師之𫐠作在焉母事乎多言顧力

行何如耳然而律主扵戒能戒然後能能㝎然後能慧是

則戒者作佛之階梯濟人之舟航也可不務乎律之義雖明

而𠩄謂持犯開遮之說誰復講而行之為其徒者亦可以永

嘆矣上人年甚茂志甚大其進未易量也𦍒勿安扵卑近惑

扵旁岐恪然以三師之道自期則異日律學之再興者又安

知不在扵上人乎亦在上人自勉之而巳予老且多病率爾

成文殊無𠩄彂越頗聞白石師內外之學兼備蔚為時之名

僧上人𦍒即而問焉其不斥予言為誕為繆則𦍒矣

  贈㝎巖上人入東序

大雄氏之道洪纎悉備上覆下載如彼霄壤無含生之弗攝

也東升西降如彼日月無昏衢之不照也弘敷固假扵敎儀

妙悟湏資扵禪㝎𠩄以銷融其麤濁振㧞其精明降伏其塵

勞躋登其實際非知力之𠩄強必頓覺而後成蓋亦戞戞乎

其難矣為其學者當究厥誠一法不立而日用熾然六入本

空而真機獨露雖有𠩄證未能自信扵是逺訪師資以求印

可利鋒相觸雨雹為之交馳疑網既袪星月為之朗耀非具

大慧充大量要不𠯁以與扵斯也㝎巖戒師吳興士族積菩

提之因勵精進之學羙譽流扵四方純行信扵四衆且以見

聞未⿰氵専 -- 溥履或礙泛東大洋海而覩古佛顯化之跡登天台

靈岩而詢應真示現之方波濤㫪撞皆談苦空林木蔥蒨各

彰實相此其立志甚不小也嗟夫世道既降正法不傳辭章

之錦繡𠯁以移易其性情勢位之微甘𠯁以斵喪其智慧雖

𫀆而圎頂或塵容而俗狀滔滔不返可勝嘆㢤有如㝎岩

竱心為道如孤雲野鶴弗為世氛之𠩄染如崇蘭幽芷弗為

無人而不芳寜不為君子之𠩄取乎𠩄謂充大量具大慧者

異日當扵之岩徵之也㝎岩之還也且過南潯省親身居桑

門心存孝道大雄氏𠩄說大報㤙七篇皆言由孝而極其業

㝎岩又能行之矣則其𠩄可取豈直前𠩄云云㢤會余詞林

請書首簡頋文逋之叢沓兼覉思之𦆯紛筆無停思語多未

醇同志之士刪而正之可也

  椘石禪師六會語序

大慧提唱圓悟之道扵徑山神機妙用廣大無礙入其門者

凡情盡喪得法弟子不翅千餘人各闡化原而佛照扵其中

稱為善繼佛照之後而妙峯紹之妙峯之後而蔵叟承之如

持左劵相授噐度脗合無差爽者寂照在四𫝊之餘復能

肖前人誠𠩄謂世濟其羙者然而諸師證入雖有不同其上

接西來宗㫖使人離垢氛而發精明者則一而也矣寂照之

弟子椘石禪師蚤以潁悟之姿銳意扵道一時名徳若晦機

若虛谷若雲外爭欲令出坐下師皆謝之惟詣寂照之室反

覆叄叩一聞鼓鳴羣疑氷消世間萬物總總林林皆能助發

真常之機自是六座道塲說法度人嬉𥬇怒罵無非佛事至

扵現寳樓間及種種莊嚴導彼未法因相生悟其與一實境

界未嘗違背聲聞之起水涌山出迨世縁將盡顔色不異常

時翛然坐脫如返故廬則其俊偉光明較扵恃口給而昧心

學者其果何如也㢤嗚呼大慧之道至矣自它宗言之執持

正法作獅王哮吼者固往往有其人苐近年以來傳者失真

瀾倒波隨𠩄趣日下司法柄之上復輕加印可⿰至支 -- 𦤺使魚目渾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眉瞬目之頃輙曰彼巳悟矣何其易悟㢤人遂請之為

⿰夸𤓰 -- 瓠子之印非特此也五家宗要歴抄而熟記之曰此為臨濟

此為曹洞法眼此為溈仰雲門不問傳之絶績設為活機如

此問者即如此荅多至十餘轉語以取辦於口名之曰傳公

案若是者皆見棄扵師者也今觀師之六㑹語小入無內大

入無外機用真切無愧先徳唯具金剛眼者有以知余言之

有在也余耄矣厄扵索文者繁多力固拒之此獨樂序之而

弗寘者憫魔說之害敎表正傳以勵世也師諱𣑽琦其字椘

石行業之詳則備見塔銘中其來徴序者得法上首瑩中瓛

公也





宋學士文集卷第八    鑾坡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