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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鑑 (四庫全書本)/卷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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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宋文鑑 卷五十八 卷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宋文鑑卷五十八
  宋 呂祖謙 編
  奏疏
  請修勅令          劉 摯
  臣竊以法者天下之大命也先王製法其意使人易避而難犯故至簡至直而足以盡天下之理後世製法唯恐有罪者之或失也故多張綱目而民於是無所措其手足矣世輕世重唯聖人為能變通之祖宗之初法令至約而行之可久其後大較不過十年一變法豈天下之大民物之衆事日益滋則法不可以不密歟臣竊以謂非事多而後法密也殆法繁而後姦生也神宗皇帝達因革之妙慎重憲禁元豐中命有司編修勅令凡舊載於勑者多移之於令蓋違勑之法重違令之罪輕此足以見神宗皇帝仁厚之徳哀矜萬方欲寛斯人之所犯恩施甚大也而所司不能究宣主徳推廣其間乃增多條目離析舊制用一言之偏而立一法因一事之變而生一條其意煩苛其文晦隱不足以該萬物之理達天下之情行之幾時蓋已屢變今所謂續降者每半年一頒每次不減數帙矣夫法者天下之至公也造之而不能通故行之而不能久其理然也又續降多不顯言其所衝改故官司州縣承用從事參差抵捂本末不應非所謂講若畫一通天下之志者也臣愚以謂宜有所加損潤澤之去其繁密合其離散要在簡易明白使民有避而知所謂遷善遠罪之意伏望聖慈酌時之宜完法之用選擇儒臣一二有經術明於治體練達民政者將慶歴嘉祐以來舊勑與新勑㕘照去取略行刪正以成一代之典施之無窮
  論監司           劉 摯
  臣自待罪風憲屢曽以天下監司為言乞澄汰選擇誠以朝廷政令使監司得其人則推行布宣可以諭上指而究惠澤苟非其人則所謂徒善而已終於民不得被其利夫上之所好下必有甚朝廷以名實為事行總覈之政而下乃為刻急淺迫之行朝廷以教化為意行寛厚之政而下乃為舒緩苟簡之事皆習俗懷利迎意而作故所為近似而非上之意本然也今雖因革之政有殊而觀望之俗故在但所迎之意有不同耳其為患一也昨差役之法初行監司已有迎合爭先不量可否不校利害一概定差騷動一路者朝廷察其意固已黜之矣推此以觀人情大約類此且天下之事散在諸路總制於監司其大者治財賦察官吏平獄訟考疾苦苟使者皆務為和緩寛縱苟於安靜則事之委靡不振世之受𡚁不勝言也向來黜責數人者皆以其非法掊斂意在市進虐民甚者亦非欲使之漫然不省其職廢所宜治之事謂之寛厚也昧者不達故矯枉或過其正臣謂此俗不可滋長須要大為之禁伏乞聖慈詔執事申立監司考績之制以常賦之登耗郡縣之勤惰刑獄之當否民俗之休戚為之殿最每嵗終以詔誅賞仍自今嵗始焉庶幾有所隱括裁製之使循良者不入於弛肅給者不入於薄然後上副聖明制治用中之意夫察時之寛猛緩急觀俗之過與不及而張弛其政正今日事也取進止
  論王中正李憲宋用臣石得一  劉 摯
  臣切以陛下臨御以來運動政機以時弛張述成先帝製法立法之意使光昭於天下利興害除四方鼓舞至於清明朝廷分別邪正斥遠姦佞鋤去彊梗皆妙慮神斷優游閒暇不出於喜怒不見於言色而天下之善惡已辨是非已正矣何其盛歟然於此時臣切怪天地之和氣尚或未應忠臣義士之論尚或未平此其故何也臣嘗究之蓋天下之元惡猶有稽誅天下之大姦猶有漏網而國法猶有未正此中外所以猶未厭也國之失政莫大於使姦惡幸而免今論其大者則前日之四三宦是也臣待罪風憲雖知觸權幸言出而患入然臣有言責貪報恩遇則何䘏乎身之危哉謹為陛下言之王中正元豐四年將王師二十萬由河東入界計其隨軍賫運役兵民夫通數十百萬衆矣中正徘徊於境上殆半月而後翺翔乎疆外頓沙漠而不進公違詔書不赴興靈㑹師之約天寒大雪士卒饑凍坐使物故十之七八古之將帥固有無功而還者猶然當保完師旅歸報於國今精兵勁騎一無所施自取狼狽死亡殆盡按之軍法宜即顯誅中正略不自劾請罪而先帝以天地之量無所譴何又遣使賜予問勞然後中正徐徐求閒局厚俸自佚而去此國法未正者一也李憲之於熙河貪功生事一出欺罔朝廷之威福柄令持於其手官吏之廢置用舎出於其口監司帥守而下事憲也如父兄而憲之頥指氣役之也如奴𨽻縣官財用聽其取與內之府庫金帛轉輸萬里外之生靈膏血漁斂百端傾之於憲如委諸壑出沒呑吐神鬼莫見而一切不㑹於有司興靈之役憲首違戒約避㑹師之期乃頓兵以城蘭州遺患今日及永樂之圍憲又逗遛不急赴援使數十萬衆肝腦塗地罪盈惡貫不失於總兵一路此國法不正者二也宋用臣奮其私智以事誅求權奪小民衣食之路瑣細毫未無所不為使盛朝之政幾甚於𡚁唐除陌間架搨地之事傷汙國體不䘏怨讟其出入將命捷若風火務以巧中取悅事無不諧動畫密㫖故擅作威福侵凌官司冒昧貨財更無按籍都城為之憔悴商旅所以不行瘡痍蠹害至今棼然而莫能理然亦不失享祿於善地此國法不正者三也石得一領皇城司夫皇城司之有探邏也本欲知軍事之機密與夫人姦惡之隱匿者而得一以殘刻之資為羅織之事縱遣伺察者所在棊布張穽而設網家至而戸致以無為有以虗為實上之朝士大夫下之富家小人飛語朝上而暮入於狴犴矣有司無古人持平守正之心以謂是詔獄也成之則有功反之則有罪故凌辱箠訊慘毒備至無所求而不得無所問而不承被其隂害不可勝數於是上下之人其情惴惴朝夕不敢自保而相顧以目者殆十年皆得一發之今不失厚俸安坐此國法不正者四也是四人者權勢鋒焰震灼中外毒流於民怨歸於國宰相執政知而不以告於上諫官御史懼而不敢論其非幸而出於聖人在上之時以先帝神武英氣鎮壓其姦不然其為禍患豈不若漢唐之宦官哉以堯之聖不免四凶之在朝至舜起而後誅投之孔子為魯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卯然先帝未及肆其誅於市朝而以遺陛下陛下所宜以舜之事自任今閲嵗時尚不聞以典刑詔有司臣未諭也伏乞聖慈以臣章付外議正四罪暴之天下而竄之以明國憲以服天下謹具彈劾以聞
  論新法進流民圖       鄭 俠
  臣伏覩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於今經春不雨麥苗焦枯黍粟麻豆粒不及種旬日來街市米價暴貴羣情憂惶十九懼死方春斬伐竭澤而漁大營官錢小求升米草木魚鱉亦莫生遂蠻夷輕肆敢侮中國皆由中外之臣輔相陛下不以道以至於此臣切惟災患有可召之道無可試之形其致之有漸而來如疾風暴雨不可復禦流血籍屍方知䘮敗此愚夫庸人之見而古今比比有之所貴於聖神者為其能圖患未然而轉禍為福者也方今之勢猶有可救臣願陛下開倉廩賑貧乏諸有司斂掠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庶㡬早召和氣上應天心調隂陽降雨露以延天下萬姓埀死之命而固宗社萬萬年無疆之祉君臣際遇貴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養愛黎庶甚於赤子故自即位以來一有利民便物之政靡不毅然主張而行陛下之心亦欲其人人壽富而躋之堯舜三代之盛耳夫豈區區充滿府庫盈溢倉廩終以富衍彊大勝天下哉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而乃肆其叨懫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坐視天民之死而不䘏夫陛下所存如彼羣臣所為如此不知君臣際遇欲作何事徒只日超百資意指氣使而已乎臣又惟何世而無忠義何代而無賢徳亦在乎人君所以駕御之如何耳古之人在山林畎畝不忘其君其芻蕘負販匹夫匹婦咸欲自盡以贊其上陛下之朝臺諫黙黙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有規避百為不敢居是職者而左右輔弼之臣又皆貪猥近利使夫抱道懷識之士皆不欲與之言不知時然耶陛下以使之然耶以為時然則堯舜在位便有䕫契湯文在上便有伊呂以至漢唐之明君我祖宗之聖朝皆有大忠義大賢徳之臣而在中外君臣之際共腹心手足然君唱於上臣和於下主發於內臣應於外而休嘉之徳下浸於昆蟲草木千百世之下莫不欣慕而傚則之獨陛下以仁聖當御撫養為心而羣臣所以應和之者如此夫非時然抑陛下所以駕馭之道未審爾陛下以爵祿駕馭天下忠賢而使之如此甚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夫得一飯於道傍則遑遑圖報而終身饜飽於其父則不知徳此庸人之常情也今之食祿往往如此若臣所聞則不然君臣之義父子之道也故食其祿則憂其事凡以移事父之孝而從事於此也若乃思慮不出其位尸祝不越樽俎治庖人之事牛羊茁壯會計當各以其職而不相侵也至於邦國若否知無不言豈有君憂國危羣臣乃飽食饜觀若視路人之事而不救曰吾各有守天下之事非我憂哉故知朝廷設官位有髙下臣子事上忠無兩心與其得罪於有司孰與不忠於君父與其苟容於當世孰與得罪於皇天臣所以不避萬死冒干萬重之天閽以告訴於陛下者凡以上畏天命中憂君國而下憂生民耳若臣之身使其粉碎如一螻蟻無足顧愛臣切聞南征西伐者皆以其勝捷之勢山川之形為圖而來獻料無一人以天下之民質妻賣兒流離逃散斬桑伐棗拆壞廬舍而賣於城市輸官輸粟遑遑不給之狀為圖而獻前者臣不敢以所聞謹以安上門逐日所見續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明眼目已可嗟咨涕泣而況數千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其圖謹附狀投進如陛下觀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徳門外以正欺君慢天之罪如稍有所濟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甘俟誅戮
  論李憲           鄧潤甫
  伏見朝廷以熙河路鬼章為冦遣內侍省押班李憲往以秦鳯熙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名中外之論皆為憲雖名計議措置邊事而軍前諸將皆受憲節制其實大帥然自詩書以降迄於秦漢魏周隋上下數千載間不聞有以中人為帥將者此其故何也勢有所不便也蓋有功則負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憚無功則挫損國威博笑四夷非細事也唐自睿宗以來未嘗以將帥屬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久志大事奢稍委近習㑹南安蠻渠梅叔鸞叛而楊思勉請行遂許之然猶以光楚客為大都䕶及覃行章亂黔中始以思勉為招討使雖有禽滅醜虜之功而唐之禍萌於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拒史思明討僕固㻛而恃功命幾危社稷倚元載除之寒心者數月以程元振判帥行軍司馬權震天下元勲故老皆見斥逐洎犬戎侵集天下兵無隻輪入闗者此皆已然之效也至害時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為行營招討處置使諫官李鄘許孟容呂元膺叚平仲白居易等衆對延英謂苦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乃更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幣賦得罪及後世區區踵其故跡而唐之禍有不可勝言者其源蓋起於開元也今陛下更易百度未嘗以先王為法而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縉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夫以陛下之仁聖神武駕馭豪傑雖憲百軰臣等知其無能為也然陛下獨不長念郤慮為萬世之計乎使後世沿襲故跡狃以為常進用中人掌握兵柄則天下之患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陛下其忍襲開元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士布滿中外豈無一人可以任陛下邊事憲出入近密荷國寵榮詔下之日大臣不敢言小臣不敢議臣等代匱憲府以言為職故敢盡其狂愚
  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     程 頥
  伏見近日以濮王稱親事言事之臣奏章交上中外論議沸騰此蓋執政大臣違亂典禮左右之臣不能開陳理道而致陛下聖心疑惑大義未明臣待罪憲府不得不為陛下明辨其事竊以濮王之生陛下而仁宗皇帝以陛下為嗣承祖宗大統則仁廟陛下之皇考陛下仁廟之適子濮王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為伯陛下濮王出繼之子於屬為姪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者也固非人意所能推移苟亂大倫人理滅矣陛下仁廟之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為親是有二親則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辯論而後見也然而聖意必欲稱之者豈非陛下大孝之心義雖出繼情厚本宗以濮王是生聖躬曰伯則無以異於諸父稱王則不殊於臣列思有以尊大使絶其等倫如此而已此豈陛下之私心哉蓋大義所當典禮之正天下之公論而執政大臣不能將順陛下大孝之心不知尊崇之道乃以非禮不正之號上累濮王致陛下於有過之地失天下之心貽亂倫之咎言事之臣又不能詳據典禮開明大義雖知稱親之非而不知為陛下推所生之至恩明尊崇之正禮使濮王與諸父夷等無有殊別此陛下之心所以難安而重違也臣以為所生之父至尊至大雖當專意於正統豈得盡絶於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至誠一心盡父子之道大義也不忘本宗盡其恩義至情也先王制禮本縁人情既明大義以正統緒復存至情以盡人心是故在䘮服恩義別其所生蓋明至重與伯叔不同也此乃人情之順義理之正行於父母之前亦無嫌間至於名稱統緒所繫若其無別斯亂大倫今濮王陛下之所生義極尊重無以復加以親為稱有損無益何哉親與父同而所以不稱父者陛下以身繼大統仁廟父也在於人倫不可有貳故避父而稱親則是陛下明知稱父為決不可也既避父而稱親則是親與父異此乃下人以邪説惑陛下言親義非一不止謂父臣以謂取父義則與稱父正同決然不可不取父義則其稱甚輕今宗室踈遠卑㓜悉稱皇親加於所生深恐非當孝者以誠為本乃以疑似無正定之名黷於所尊體屬不恭義有大害稱之於仁廟乃有嚮背之嫌去之於濮王不損所生之重絶無小益徒亂大倫臣料陛下之意不必須要稱親止為不加殊名無以別於臣列臣以為不然推所生之義則不臣自明盡致恭之禮則其尊可見況當揆量事體別立殊稱要在得盡尊崇不愆禮典言者皆欲以髙官大國加於濮王此甚非知禮之言也先朝之封豈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陛下之敢加臣以為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如此則夐然殊號絶異等倫凡百禮數必皆稱情請舉一以為率借如既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嗣皇帝名敢昭告於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皇無嫌貳之失天理人心誠為允合不獨正今日之事可以為萬世之法復恐議者以太字為疑此則不然蓋繫於濮國下自於大統無嫌今親之稱大義未安言事者論別不已前者既去後者復然雖使臺臣不言百官在位亦非繼進理不可奪勢不可遏事體如此終難固持仁宗皇帝在位日久海㝢億兆涵被仁恩陛下嗣位之初功徳未及天下而天下傾心愛戴者以陛下仁廟之子也今復聞以濮王為親含生之類發憤痛心蓋天下不知陛下之孝事仁宗皇帝格於天地尊愛濮王之意非肯以不義加之但見誤致名稱所以深懷疑慮謂濮王既復稱親則仁廟不言自絶羣情訩懼異論喧囂夫王者之孝在乎得四海之歡心胡為以不正無益之稱使億兆之口指斥謗讟致濮王之靈不安於上臣料陛下仁孝豈忍如斯皆由左右之臣不能為陛下開明此理在於神道不遠人情故先聖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設如仁皇在位濮王居藩陛下既為冢嗣復以親稱濮王則仁皇豈不震怒濮王豈不側懼是必君臣兄弟立致釁隙其視陛下當如何也神靈如在亦豈不然以此觀之陛下雖加名稱濮王安肯當受伏願陛下深思此理去稱親之文以明示天下則祖宗濮王之靈交驩於上皆當埀祐陛下享福無窮率土之心翕然慰悅天下化徳人倫自正大孝之名光於萬世矣夫姦邪之人希恩固寵自為身謀害義傷孝以陷陛下今既公論如此不無徊徨百計捜求務為巧飾欺罔聖聽枝梧言者徼冀得已尚圖自安正言未省而巧辯已至使陛下之心無由而悟伏乞將臣此章省覽數遍裁自宸𠂻無使姦人與議其指心用意排拒人言隱跡藏形隂賛陛下者皆姦人也幸陛下察而辨之勿用其説則自然聖心開悟至理明白天下不勝大願
  論經筵事          程 頥
  臣伏覩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徳由周公之輔養昔者周公傳一作輔成王㓜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後皆正人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徳端方之士與之居處使之薰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 聖之資得於天稟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所謂輔養之道非謂告詔以言過而後諫也在涵養薫陶而已大凡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宮女之時少則自然氣質變化徳器成就臣欲乞朝廷慎選賢徳之人以侍勸講講讀既罷常留二人直日夜則一人直宿以備訪問皇帝讀習之暇游息之間時於內殿召見從容宴語不獨漸磨道義至於人情物態稼穡艱難積久自然通達比之常在深宮之中為益豈不甚大竊聞間日一開經筵講讀數行羣官列侍儼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此而責輔養之功不亦難乎今主上沖㓜太皇太后慈愛亦未敢便乞頻出但時見講官久則自然接熟大抵與近習處久熟則生䙝慢與賢士大夫處久熟則生愛敬此所以養成聖徳為宗社生靈之福天下之事無急於此取進止
  又論經筵事         程 頥
  臣聞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教訓傅傅其徳義保保其身體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徳傅徳義之道固已疎矣保身體之法無復聞焉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聰明睿哲超越前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輔養之道當法先王臣以為傅徳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好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慎之心臣欲乞皇帝左右扶侍祗應宮人內臣並選年四十五已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須質朴應華巧奢麗之物不得至於上前要在侈麗之物不接於目淺俗之言不入於耳及乞擇內臣十人充經筵祗應以俟候皇帝起居凡動息必使經筵官知之有翦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諫止調䕶聖躬莫過於此取進止
  又論經筵事         程 頥
  臣竊以人主居崇髙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攝莫敢仰視萬方承奉所欲隨得苟非知道畏義所養如此其惑可知中常之君無不驕肆英明之主自然滿假此自古同患治亂所繫也故周公告成王稱前王之徳以寅畏祗懼為首從古已來未有不尊賢畏相而能成其聖者也皇帝陛下未親庶政方專問學臣以為輔養聖徳莫先寅恭動容周旋當主於此嵗月積習自成聖性臣切聞經筵臣寮侍者皆坐而講者獨立於禮為悖欲乞今後特令坐講乃與義理為順所以養主上尊儒重道之心取進止
  論開樂御宴         程 頥
  臣伏覩有司排備開樂御宴臣備員勸講職在以經義輔道人主事有害義不敢不言夫居䘮用䘮禮除䘮用吉禮因事而行乃常道也今若為開樂張宴則是特為一喜慶之事失禮意害人情無大於此雖曰故事祖宗亦不盡行或以故而罷或因事而行臣愚竊恐祖宗之意亦未安故也自古太平日久則禮樂純備蓋講求損益而漸至爾雖祖宗故事固有不可改者有當隨事損益者若以為皆不可改則是昔所未遑今不得復作前所未安後不得復正朝廷之事更無損益之理得為是乎況先朝美事亦何嘗必行臣前日所言殿上講説是也故事未安則守而不敢臣前日所言冬至受表賀是也臣前後累進狂言未常得䝉採用而言之不已者蓋職之所當不敢曠廢伏望聖慈特賜聽納自中降㫖罷開樂宴直候因事而用於義為安
  上太皇太后書        程 頥
  臣愚鄙之人自少不喜進取以讀書求道為事於茲㡬三十年矣當英宗朝暨神宗之初屢為當塗者稱薦臣於斯時自顧學之不足不願仕也及皇帝陛下嗣位太皇太后陛下臨朝求賢願治大臣上體聖意捜揚岩穴首及微賤䝉恩除西京學官臣於斯時未有意於仕也辭避方再而遽有召命臣門下學者促臣行者半勸臣勿行者半促臣行者則曰君命召禮不俟駕勸臣勿行者則曰古之儒者召之則不往臣以為召而不往惟子思孟軻則可蓋二人者處賔師之位不往所以規其君也已之微賤食土之毛而為王民召而不至邦有常憲是以奔走應命到闕䝉恩授館職方以義辭遂䝉召對臣於斯時尚未有意於仕也進至簾前咫尺天光未嘗敢以一言及朝政陛下視臣豈求進者哉既而親奉徳音擢置經筵事出望外惘然驚惕臣切內思儒者得以道學輔人主蓋非常之遇使臣自擇所處亦無過於此矣臣於斯時雖以不才而辭然許國之心實已萌矣尚慮陛下貪賢樂善果於取人知之或未審也故又進其狂言以覬詳察曰如小有可用則敢不就職或狂妄無取則乞聽辭避草再上再命祗受是陛下不以為妄也臣於是受命供職而來夙夜畢精竭慮惟欲主上徳如堯舜異日天下享堯舜之治廟社固無窮之基乃臣之心也臣本山野之人稟性樸直言辭鄙拙則有之矣至於愛君之心事君之禮告君之道敢有不盡上賴聖明可以照鑒臣自惟至愚䝉陛下特達之知遭遇如此願效區區之誠庶㡬毫髪之補惟陛下留意省覽不勝幸甚伏以太皇太后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開納忠信委用耆徳不止維持大業且欲興致太平前代英主所不及也但能日慎一日天下之事不足慮也臣以為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久長之計惟是輔養上徳而已歴觀前古輔養㓜主之道莫備於周公周公足為萬世之法也臣願陛下擴髙世之見以聖人之言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勿狃滯於近規勿遷惑於衆口古人所謂周公豈欺我哉周公作立政之書舉言常伯常任至於綴衣虎賁以為知恤者鮮一篇之中丁寧重複惟在此一事而已書又曰僕臣正厥後克正又曰後徳惟臣不徳惟臣又曰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是古人之意人主跬步不可離正人也蓋所以涵養氣質薫陶徳性故能習與智長化與心成後世不復知此以為人主就學所以涉書史覽古今也不知涉書史覽古今乃一端爾若止於如是則能文宮人可備勸講知書內侍可充輔道何用置官設職精求賢徳哉大抵人主受天之命稟賦自殊歴考前史帝王才質鮮不過人然而完徳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輔養不得其道而位勢使之然也伏惟皇帝陛下天資粹美徳性仁厚必為有宋令主但恨輔養之道有未至爾臣供職已來六侍講筵但見諸臣拱手黙坐當講者立案傍解釋數行而退如此雖彌年積嵗所益㡬何與周公輔成王之道殊不同矣或以為主上方㓜且當如此此不知本之論也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學之法以豫為先人之㓜也知思未有所至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薫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習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意一作思慮偏好生於內衆口辯言鑠於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故所急在先入豈有太早者乎或又以為主上天資至美自無違道不須過慮此尤非至論夫聖莫聖於舜而禹臯陶未嘗忘規戒至曰無若丹朱好慢遊作傲虐且舜之不為慢遊傲虐雖至愚亦當知之豈禹而不知乎蓋處崇髙之位儆戒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且人心豈有常哉以唐太宗之英睿躬歴艱難力平禍亂年亦長矣始惡隋煬侈麗毀其層觀廣殿不六七年復欲治乾陽殿是人心果可常乎所以聖賢雖明盛之際不廢規戒為慮豈不深遠也哉況沖㓜之君閑邪拂違之道可少懈乎伏自四月末間以盛暑罷講比至中秋蓋踰三月古人慾旦夕承弼出入起居而今乃三月不一見儒臣何其與古人之意異也今士大夫家子弟亦不肯使經時累月不親儒士初秋漸涼臣欲乞於內殿或後苑清涼處召見當日講官俾陳説道義縱然未有深益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又一人獨對與衆見不同自然情意易通不三五次便當習熟若不如此漸致待其自然是輔道官都不為力將安用之將來伏假既開且乞依舊輪次直日所貴常得一員獨對開發之道蓋自有方朋習之益最為至切故周公輔成王使伯禽與之處聖人所為必無不當真廟使蔡伯希侍仁宗乃師古也臣欲乞擇臣僚家子弟十嵗以上十二已下端謹頴悟者三人侍上左右上所讀之書亦使讀之辨色則入昏而罷歸當令二人侍一人更休每人擇有年宮人內臣隨逐看承不得暫離常情笑語亦勿禁止唯須言語必正舉動必莊仍使日至資善堂呈所習業講官常加教勒使知嚴憚年纔十三便令罷去嵗月之間自覺其益自來宰臣十日一至經筵亦止於黙坐而已又間日講讀則史官一人立侍史官之職言動必書施於視政時則可經筵講肄之所乃燕處也主上方問學之初宜心泰體舒乃能悅懌今則前對大臣動虞有失旁立史官言出輙書使上欲遊其志得乎欲發於言敢乎深妨問學不得不改欲乞特降指揮宰臣一月兩次與文彥博同赴經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政殿講説因令史官入侍崇政殿説書之職置來已久乃是講説之所漢唐命儒士講論亦多在殿上蓋故事也邇英殿迫狹講讀官內臣近三十人在其中四月間尚未甚熱而講官已流汗況主上氣體嫩弱豈得為便春夏之際人氣烝薄深可慮也祖宗之時偶然在彼執為典故殊無義理欲乞今後只於延和殿講讀後楹垂簾簾前置御座太皇太后每遇政事稀簡聖體康和時至簾下觀講官進説不惟省察主上進業於陛下聖聰未必無補兼講官輔道之間事意不少有當奏稟便得上聞亦不可煩勞聖躬限以日數但旬月之間意適則往可也今講讀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職獨臣不領別官近復差修國子監太學條制是亦兼它職也乃無一人專職輔道者執政之意可見也蓋惜人材不欲使之閒爾又以為雖兼它職不妨講讀此尤不思之甚也不敢言告君之道只以告衆人言之夫告於人者非積其誠意不能感而入也聖人以蒲盧喻教謂以誠化之也今夫鍾怒而擊之則武悲而擊之則哀誠意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齋戒而告君者何謂也臣前後兩得進講未嘗敢不宿齋豫戒潛思存誠覬感動於上心若使營營於職事紛紛其思慮待至上前然後善其辭説徒以頰舌感人不亦淺乎此理非知學者不能曉也道衰學廢世俗何嘗聞此雖聞之必以為迃誕陛下髙識遠見當䝉鑒知以朝廷之大人主之重置二三臣專職輔道極非過當今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罷且乞免臣修國子監條制俾臣夙夜精思竭誠專在輔道不惟事理當然且使天下知朝廷以為重事不以為閒所也陛下擢臣於草野之中蓋以其讀聖人書聞聖人道臣敢不以所學上報聖明竊以聖人之學不傳久矣臣幸得之於遺經不自度量以身任道天下駭笑者雖多而近年信從者亦衆方將區區駕其説以示學者覬能傳於後世不虞天幸之至得備講説於人主之側使臣得以聖人之學上沃聖聰則聖人之道有可行之望豈特臣之幸哉如陛下未以臣言為信何不一賜訪問臣當陳聖學之端緒發至道之淵微陛下聖鑒髙明必䝉照納如其妄偽願從誅殛臣愚不任懇悃惶懼待罪之至












  宋文鑑巻五十八cq=145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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