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鑑 (四庫全書本)/卷084
宋文鑑 巻八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宋文鑑巻八十四
宋 呂祖謙 編
記
撫州新建使㕔記 王無咎
善為政者急其所急以及其所緩而經理於緩急之際亦各有方不善為政者反此若夫教化以奪其未順之心衣食以厭其必得之欲蔽不可留之獄訟恤無所告之老窮簡閱官吏崇其善而替其惡此最其所急而不可緩者也至於城池之所以備豫廨舍之所以興居倉庫之所以出納以及臺榭廐驛亭圃之區區宜革而革宜修而修此差可以緩而不可廢者也故夫用事於一州者得宏敏周通之君子則將能周旋裁處急當其急緩當其緩常不繆於序而其間又周旋經理使其利足以掩害其損足以為益薄費而厚得近舉而逺存不然得鄙近偷惰之吏則其裁處多不能當其序而經理又不能適其宜如前之云云者此後世之通患而誼儒法士所為發憤思古也治平二年四月五日撫州之㕔成太守司農少卿錢公暄革唐刺史危全諷之所建也蓋全諷之建當天祐之元年至今殆二百年而其勢將壊故公始議革之而方是之時公之為州已踰年矣其政令已行而吏民順諧嵗常有年獄訟清簡公夷然無為也於是使四縣之令各備其材而不自憚其煩綣繾督視故能以旬有二日而成既成則其規模髙廣皆踰於舊而其始又以智損其中六楹故使坐其下者宛轉四顧豁然虛曠稱夫臨堂堂千里者之勢其用於事而善如此真所謂宏敏周通之君子哉噫天下之有撫州而撫州之宜有治㕔者固無窮而治㕔之內太守迭處而迭去者亦無窮也然則今日之役不有文字之曲折以託於無窮之間則後之人孰知夫為是役者自吾錢公始而為之又適當其序且有方也故無咎承公之命不敢辭以不能而遂為之記雲
定平凝壽寺塑佛記 張舜民
定平縣山不如水水不如寺寺不如凝壽山無名而水有名寺無不得山水而凝壽居其勝水西為縣東為凝壽負夕陽見里社重樓複道繚絡上下煙際隱顯望如屏障間寫出故遊者不憚其勞而居者不奪其樂予始遊寺有大明堂佛居中黃金之膚五色之衣美哉從者具而皆土面骨立制度尚未明然予亦知其為佛之尊也後予再遊而艮前佛之背又於壁中隠出為半見之佛而從者非向相似而所謂九耀者為之也佛御輪乎其中矣異矣夫九耀昭昭在天寧卑乎而顧為臣僕如是邪豈於教自有所本而予未嘗學而不能知也歟又安知不曰九曜五行之正氣尚臣吾佛況於人乎故王法則曰吾不知畏而飲食男女常久之道或一受教俾之斷棄至於終身不敢傷有其設術之甚無若此者矣夫此則予何能為哉至於有善地不為民居候館而多聚斯類然其獨凝壽哉天下之所共歎者此也
大雅堂記 黃庭堅
丹稜楊素翁英偉人也其在州閭鄉黨有俠氣不少假借人然以禮義不以財力稱長雄也聞余欲盡書杜子美兩川䕫峽諸詩刻石藏蜀中好文喜事之家素翁粲然向余請從事焉又欲作髙屋廣楹庥此石因請名焉余名之曰大雅堂而告之曰由杜子美以來四百餘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隨世所能傑出時輩未有升子美之堂者況家室之好耶余嘗欲隨欣然㑹意處箋以數語終以汨沒世俗初不暇給雖然子美詩妙處乃在無意於文夫無意而意已至非廣之以國風雅頌深之以離騷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闖然入其門耶故使後生輩自求之則得之深矣使後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說而求則思過半矣彼喜穿鑿者棄其大㫖取其發興於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魚蟲以為物物皆有所託如世間商度隱語者則子美之詩委地矣素翁可並刻此於大雅堂中後生可畏安知無渙然氷釋於斯文者乎
汳水新渠記 陳師道
汳水於蕭其闕如玦水經謂河至滎陽莨蕩渠出焉渠至陽武其下為沙蔡水是也其出為隂溝溝至浚儀其下為渦別為汳汳至䝉別為獲餘波迤於淮陽東厯彭蕭城於泗注謂鴻溝官度甾獲丹浚與渠一也禹塞滎澤而通渠於甫田其後河𣃼然入焉即索水也漢書地理志滎陽既汴水又有狼湯而受沛䝉有獲水首受甾獲至彭城入泗以余考之河渠書雲自禹之後滎陽引河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㑹於楚而竹書紀年梁恵成王入河於甫田又引而東明非禹之書舊也書曰濟入於河東出於陶丘北者入而復出也溢為滎者濟之別滎波既豬障而東之也周官又謂豫之川滎洛幽兗之川河沛則河南無濟矣其謂莨蕩受濟禹塞滎陽而用河者皆失之漢志莨蕩無出甾獲無始蓋略之也余謂與經合而滎水諸書皆不載又疑渠汳為二而滎有一焉杜佑以經作於順帝之後詭誕無㨿而注敘渠源或河或洓或河洓合其說不一次其所經紛錯悖戾而志亦闊畧不具辨始末蓋皆不可考也自漢末河入於汳灌注兗豫永平中遵導汳自滎陽別而東北至千乘入於海而河於是故瀆在新渠之南注所謂絶河而受索自此始隋開皇中因漢之舊導河於汳大業初合河索為通濟渠別而東南入於淮而故道竭今始東都受退水為臭河於畿為白溝於宋為長沙於單為石樑於徐為汳而入於南清南清故泗也蓋自三都而東畿宋亳宿單濟之間千里四來而故道淺狹春夏不勝舟秋水大至亦不能受也蕭故附庸之國城小不足居民又列肄於河外每水至南里之民皆從避之廬舍沒焉率數嵗一逢民以為病紹聖三年縣令朝奉郎張惇始自西河因故作新支為大渠合於東河以導滯而援溺於是富者出財壯者出力日勤旬勞既月而成邑人相與語曰渠議舊矣更數令不決而卒成於吾侯孰有恵而不報者乎於是不詞而同欲紀於石以屬余余謂張侯其居善守行峻而言道以成其名其仕善義不畏不侮以登於治其可紀者多矣而諸父兄弟獨有見於末者何也夫善為治者人知其善而已至其所善蓋莫得而言也渠之興作有跡其效在今此邑人之所欲書也遂為之書
咸平縣丞㕔酴醿記 張 耒
咸平五年詔以陳留之通許鎮為咸平縣先是章聖皇帝幸亳祠老子道通許築宮以待幸既為縣即以宮為令治所主簿居中書府而樞密府為尉舍熈寧某年始置丞於是遷縣尉於外而丞居焉丞居之堂庭有酴醿問之邑之老人則其為樞密府時所種也既老而益蕃延蔓庇覆占庭之大半其花時大於其類邑之酴醿皆出其下蓋其當時築室種植以待天子之所必有珍麗可喜之物而後敢陳是以獨秀於一邑而莫能及也毎思唐自天寳以至於周厯嵗數百天下未嘗無戰其治安僅足以小康而禍敗嘗至於大亂自安史以來藩鎮四據而天下無完國降及其末分裂攘奪至五季而中原正朔之所加僅止門閥之中惟我藝祖神宗受天休命神武四達馬首所向破滅摧伏於是斸百年之蟠據合厯世之分裂數百年間禍根亂源薅剪堙塞大掃而無餘矣肆我章聖皇帝誕承祖武以無志大功寬賦薄征順天養民四方無虞休養滋息如人之疾病蠱敗醫者既已擊逐鈎取其累年之蠧矣而後為之調利撫養安居美食以使之豐腴而堅強也由是觀之自開元以來至於章聖而天下之人如復見大治之全國嗚呼亦可謂盛矣於是封太山禪梁父祀后土祠老子徜徉四方以明示得意聞之古者天子巡幸所至郡國必建原廟所以廣孝示後世而況當太平之盛時講一世之大禮八鸞之所經六龍之所駐可以昭後世示子孫以為厯之大訓成法者宜如何哉是宜一草木一瓦礫皆當護守保藏無敢棄壞以無志祖宗駿功成烈而使知夫百餘年間地平天成養生送死無憾者誰之力也酴醿之生當是時蓋嘗雨露之濡近日月之光與夫旄頭屬車皆為一時之物矣可不愛哉
雙槐堂記 張 耒
古之君子其將責人以有功也必使之樂其職安其居以其優游喜樂之心而就吾事夫豈徒苟悅之哉凡人之情其將有為也其心樂而為之則致精而不苟雖殫力費心而不自知故所為者有成而無難古之御吏也為法不苛其勤惰疎密隨其人之所欲而吾獨要其成是以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樂求捨去之不暇誰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吾之所欲哉頃時予見監司病郡縣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飲食燕樂處游觀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責之使無得一於此一嵗之日數計吾從而課率之使無得有頃刻之間以約束為不足而繼以辱罵辱罵為不足而繼以訊誥方此時吏起不待晨臥不及暖廢飲食冒疾病屋室敗漏不敢修完器用𡚁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猶不足以當其意宜其郡縣之政無所不舉小大得職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姦民益勞文書具於有司而事實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責而民不知德相為欺紿以善一時而監司卒亦不得而察也豈非其所為者無至誠喜樂之心出於畏罪不獲已苟以充職故耶其事功之滅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棗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餘力作燕居之堂灑掃完潔足以宴賔客閲圖書庭有雙槐因以為名夫王君豈以謂苟勞而無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將安其居樂其身以其獄訟簿書之間與賢士大夫彈琴飲酒歡欣相樂舒心而養神使其中裕然然後觀物圖其致用意於文法尋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風以大變俗吏之𡚁而為之哉夫古之善為政者不佚常安不勞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於此矣於是為之書
照碧堂記 晁補之
去都而東順流千里皆桑麻平野無山林登覧之勝然放舟通津門不再宿至於宋其城郭闤閈人民之庶百貨旁午以視他州則浩穰亦都也而道都來者則固已曠然見其為寛閒之土而樂之豈特人情倦覿於其所已饜而欣得於其所未足將朝夕從事於塵埃車馬之間日昃而食夜分而息而若有驅之急不得縱而與之偕者故雖平時意有所樂而不暇思及其脫然去之也亦不必山林逺絶之地要小休而蹔適則人意物境本暇而不遽蓋向之所樂而不暇思者不與之期一朝而自復其理固然此照碧堂之所以為勝也宋為本朝始基之地自景德三年詔即府為南都而雙門立別宮故經衢之左為留守廨面城背市前無所達而後與民語接城南有湖五里前此作堂城上以臨之嵗久且圮而今龍圗閣學士南豐曾公之以待制留守也始新而大之蓋成於元祐六年九月癸卯橫七楹深五丈髙可建旄自東諸侯之宅無若此者先是南都嵗賜官僚賔客費為錢七千緡公奉已約亦不以是侈㕑傳故能有餘積以營斯堂屹然如跳出堞上而民不知以放懷髙蹈寓目而皆適其南汴渠起魏迄楚長隄迤靡帆檣隠見隋帝之所以流連忘返也其西商丘祠陶唐氏以為火正曰閼伯者之所以有功而食其墟也其東雙廟唐張巡許逺捍城以死而南霽雲之所以迄馳救於賀蘭之塗也而獨梁故苑複道屬之平臺三十里者名在而跡莫尋雖隋之疆亦其所守渠在耳豈汰靡者易熄而勲名忠義則愈逺而彌存不可誣哉初補之以校理佐淮南從公宴湖上後謫官於宋登堂必慨然懐公拊檻極目天垂野盡意若遐騖太空者花明草薫百物媚㛾湖光瀰漫飛射堂棟長夏畏日坐見風雨自隄而來水波紛紜柳搖而荷靡鷗鳥盡儛客顧而嬉翛然不能去蓋不獨道都來者以為勝雖饜於吳楚登覽之樂者度淮而北則不復有至此亦躊躇忀徉而喜矣夫人之感於物者同而所以感者異斯湏為之易意樂未已也哀又從之故景公美齊而隨以雪涕傳亦曰登髙望遠使人心悴然昔之豪傑憤悱憂世之士或出於此若羊祜太息峴山之顚固可雲其志有在未可但言哀樂之復也公與補之俱起廢而公為太史氏補之亦備史官間相與語斯堂屬補之記之而公再守南都補之守河中書來及焉補之嘗論昔人所館有一日必葺去之如始至者有不掃一室者夫一日必葺以為不苟於其細則將推之矣不掃一室以為有志於其大則不可必卒之其成功有命則婼與蕃之賢於此乎未辨廼公之意則曰吾何有於是從吾所好而已矣二累之上也名肇字子開文學德行事君行已為後來矜式其出處在古人中其欲有焉在天下後世其巻而施之一郡不以自少而以自得又樂與人同者如此堂不足道也
新城遊北山記 晁補之
去新城之北三十里山漸深草木泉石漸幽初猶騎行石齒間旁皆大松曲者如蓋直者如幢立者如人臥者如蚪松下草間有泉沮洳伏見墮石井鏘然而鳴松間藤數十尺蜿蜒如大蚖其上有鳥黒如鴝鵒赤冠長喙俛而喙磔然有聲稍西一峰髙絶有蹊介然僅可歩繫馬石觜相扶攜而上篁篠仰不見日如四五里乃聞雞聲有僧布袍躡履來迎與之語𥈭而顧如麋鹿不可接頂有屋數十間曲折依崖壁為欄楯如蝸䑕繚繞乃得出門牖相值既坐山風颯然而至堂殿鈴鐸皆鳴二三子相顧而驚不知身之在何境也且莫皆宿於時九月天髙露清山空月明仰視星斗皆光大如適在人上窻間竹數十竿相摩戛聲切切不已竹間梅棕森然如鬼魅離立突鬢之狀二三子又相顧魄動而不得寐遲明皆去既還家數日猶恍惚若有遇因追計之後不復到然徃徃想見其事也
髙廟碑隂記 唐 意
滁之西曰豐山其絶頂有漢髙廟或雲漢諸將追項羽道經此山至今土俗以五月十七日為髙帝生日逺近畢集薦肴觴焉意嘗從太守侍郎曽公禱雨於廟因讀庭中刻石始知昔人相傳蓋以五月十七日為漢髙帝忌日按漢書髙帝十二年四月甲辰崩於長樂宮五月丙寅葬長陵〈注自崩至葬凡二十三日〉疑五月十七日必其葬日又非忌日也以厯推之自上元甲子之嵗至漢髙帝十二年四月晦日〈是年嵗次丙午〉凡積一百九十三萬六千三百六十三年二千三百九十四萬九千五百九十一月七億七百二十四萬六千八十五日以法除之算外得五月朔己酉十七日乙丑則丙寅葬日乃十八日也班固記漢初北平侯張蒼所用顓帝厯晦朔月見望滿虧多非是故髙帝九年六月乙未晦日食夫日食必於朔而食於晦則先一日矣豈非丙寅乃當時十七日乎不然嵗月久逺傳者之失也遂以告公命刻其碑隂
拱北軒記 鄒 浩
拱北軒者所居對堂之小軒也昭人屋向皆東南獨此居面北軒又正在北方先聖言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故取以名焉因竊自念君者北辰也拱者也羣臣者衆星也拱之者也今在內為輔弼為侍從為六曹寺監之屬拱北可也在外為監司為守令為諸路郡邑之屬拱北可也而浩則名除於仕版身廢於炎荒既已隕墜而為石矣尚奚麗天者之擬邪又竊自念所除者名耳拱北之心未嘗除也所廢者身耳拱北之心未嘗廢也夫未嘗除而自除之未嘗廢而自廢之非浩所忍為也浩於是軒朝夕焚香稽首再拜上祝皇帝壽千萬嵗長與天同久與地並拱於內者輔弼盡輔弼之道侍從盡侍從之宜六曹寺監之屬盡所以為六曹寺監之職拱於外者監司盡監司之分守令盡守令之才諸路郡邑之屬盡所以為諸路郡邑之務上下相承如源流之一水先後相應如首尾之一形自京師而環矚之雖逺在蠻夷戎狄之外猶在四序平萬物遂重譯效貢拱我聖人而況九州之內乎和氣浮於上則景星見卿雲飛和君動於下則朱草生醴泉湧凡是祥瑞之物莫不紛綸畢至祖宗之功德由此而彌光廟社之安榮由此而彌固前古以來未有太平若此其盛焉浩之所以拱北在是而已且既以為石矣亦必有觸之而起者始自膚寸旋充太虛於時滂沱未必無助然則區區素定之心又安敢自棄而莫之篤歟又竊系以詞曰七曜兮可西五嶽兮可移我心湛然兮如初時我不見窮達得䘮之殊塗兮惟拱北之知噫髙髙無私兮日監在茲
易庵記 唐 庚
客問陶隠居吾欲注周易本草孰先隱居曰易居先客曰何也隱居曰注易誤猶不殺人注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矣世以隱居為知言與吾之說大異蓋六經者君本之致治也漢時決疑獄斷國論悉引經術茲豈細故而易言哉本草所以辨物六經所以辨道道者物之所以生萬物者人之所資以為生一物之誤猶不及其餘道術一誤則無復孑遺矣前世儒臣引經誤國其禍至於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本草之誤豈在是哉注本草誤其禍疾而小注六經誤其禍遲而大隱居注本草矣故知本草之為難而未嘗注經故不知經尤為難而不可率易如此世以不服藥為中醫此言雖小可以喻大吾用易不審陷難幾死今幸閒廢方且據庵熟讀而深思之復書此二本其一以自警其一以寄二子焉
顔魯公祠堂記 唐 庚
上元中顔公為蓬州長史過新政作離堆記四百餘言書而刻之石壁上字徑三寸雖崩壞剝裂之餘而典刑具在使人見之凜然也元符三年余友強叔來尹是邑始為公作祠堂於其側而求文以為記余謂仁之勝不仁久矣然有時乎不勝而反為所䧟焉命也史臣論公晚節偃蹇為姦臣所擠見隕賊手是未必然公孫丞相以仲舒相膠西梁冀以張綱守廣陵李逢吉以韓愈使鎮州而盧杞以公使希烈其用意正相類爾然於數君終不能有所傷而公獨不免於虎口由是觀士之成敗存亡豈不有命耶而小人軒然自以為得計不亦謬乎且吾聞古之尚友者以友天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思見其人而不可得則方且欲招屈子於江濱起士㑹於九原蓋其志所願則超然慕於數千百載之後而況於公乎公之功名事業已絶於人而文學之妙亦不可及因其心畫之所在而祠之此昔人尚友之意也嘗試與疆叔登離堆探石堂觀其遺跡而味其平生則公之精神風采猶或可以想見也夫
絳州思堂記 張 繹
金臺太守時侯黙而好深沉之思下車之六月作堂於治所之東偏命之曰思且將進思盡忠退思補過以盡吾之才也客有難者曰天下何思何慮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而子欲思之耶侯笑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人道之常也吾又何思日徃則月來月徃則日來天道之常也吾又何思子見世之人矯情亂志拂頽以成其行者乎富貴之未來則為之巧語軟熟視人有詡詡乞憐之色不得則戚戚以為憂患難之來則為悲愁無聊之聲䑕匿鳥伏若不可容以僥倖險阻之萬一不得則戚戚以為憂嗚呼是未來者果可來而既來者果可去耶夫為不知有是理而強思之也天下始紛紛多事矣是所謂憧憧徃來朋從爾思是也子所謂不思殆謂是歟客曰然侯曰子徒知有不可思而強思之庸詎知當思而不思又患之大也耶客愕然侯指曰子見庭中之杏當未春時橛然一枯株耳然則春而華秋而落果何有耶子能思其所以華思其所以落則死生之理盡矣子見坐隅之燭當中夜晰晰可以見幽隱仆之則瞋目不見丘山果何物耶子能思其所以見思其所以不見則鬼神之理盡矣孔子所謂學而不思則罔孟子所謂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是也不然子欲捨是而求道家者流浮屠之説去人情絶思慮塊然坐乎窮荒之域視吾君臣父子泛泛若江湖之適相值也頽靡壞蕩不自収斂且曰吾之道將自同於獸死木爛而已吾又何思嗚呼是道也吾不知其果何道也耶而子不願學之耶於是客始茫然自失因撫髀而為之歌曰春雨濕兮花卉香秋風落兮露以霜一徃一來天地之常彼不知兮何自苦而茫茫思乎思乎吾君臣父子兮真道之奧而德之光客去侯懼其言之不傳也樂與學者共之也遂命壽安張繹記之河南吳僅書之
宋文鑑巻八十四
<集部,總集類,宋文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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