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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統編年/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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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統編年卷之二十二

  哲宗辛未元佑六年。

  祖自海會移東山。

  入院。祖師塔燒香。以手指雲。當時與麼全身去。今日重來記得無。復雲。以何為驗。以此為驗。遂禮拜。黃梅邑宰請開堂。垂語曰。譬如水牯牛過窗櫺。頭角四蹄都過了。因甚尾巴過不得。

  雲蓋智退居西堂。

  智住雲蓋十年。日荷鋤理蔬圃。疾禪林便軟暖。道心淡薄。來參者掉頭不納。退居西堂。湘中衲子聞其接納。堂室為滿。

  禪師黃龍下東林廣惠照覺常總寂。

  總劍州施氏子。自受黃龍密記。決志大掖濟北之宗。住東林。名聞天子。詔住相國智海。總固稱山野老病。不能奉詔。凡兩月而得旨如所乞。就賜紫衣。師號廣惠。又賜覺照。蘇軾游廬山。宿東林。與常總論無情話。有省。黎明呈偈曰。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總肯之。總於衲子有大緣。槌拂之下。眾恆七百。叢席之盛。一時未有。九月二十五日。浴罷而化。

  禪師寶峰下兜率真寂從悅寂。

  悅嗣寶峰文。住兜率。室中設三問以驗學者。撥草瞻風。只圖見性。即今上人性在甚麼處。識得自性。方脫生死。眼光落地時。作麼生脫。脫得生死。便知去處。四大分離。向甚麼處去。張商英漕江西時。謁東林總。總印可之。且曰。吾有得法弟子住玉溪。乃慈古鏡也。可與語。英按部分寧。諸禪迓之。首致敬於慈。最後問兜率悅曰。聞師聰敏善文章。悅笑曰。從悅臨濟九世孫。若對運使論文章。政如運使對從悅論禪也。英默識之。問玉溪去此多少。曰三十里。問兜率。曰五里。乃過兜率。先是悅夢手搏日輪。覺語首座曰。日輪轉運之象。張運仗且過此。吾當深錐痛札之。座曰。士大夫惡拂己者。或起別釁。悅曰。正使煩惱。只退得我院也。遂與語次。英亟稱總公。悅未肯其說。語至更深。論及宗門事。悅起焚香請十方諸佛作證曰。東林既印可運使。運使於佛祖言教。有少疑否。曰有曰。疑何等語。曰疑香嚴獨腳頌。德山托缽話。曰既於此有疑。其餘則是心思意解。何嘗至大安樂境界。且如岩頭言末後句。是有耶。是無耶。曰有。悅大笑。歸方丈。閉卻門。英一夜睡不穩。至五更下床。觸翻溺器。忽大悟。扣方丈門曰。已捉得賊了也。曰贓物在甚處。英無語。悅曰。都運且去。來日相見。翼旦遂呈頌曰。鼓寂鍾沉托缽回。岩頭一拶語如雷。果然只得三年活。莫是遭他受記來。悅乃謂曰。參禪只為命根不斷。依語生解。如是之說。公已深悟。然至極微細處。使人不覺不知。墮在區宇。乃作頌證曰。等閒行處。步步皆如。雖居聲色。寧滯有無。一心靡異。萬法非殊。休分體用。莫擇精粗。臨機不礙。應物無拘。是非情盡。凡聖皆除。誰得誰失。何親何疎。拈頭作尾。指實為虛。翻身魔界。轉腳邪途。了無逆順。不犯工夫。邀悅至建昌。有卜頌敘其事。英號無盡居士。後着護法論以見志。是年冬。悅浴訖。集眾說偈曰。四十有八。聖凡盡殺。不是英雄。龍安路滑。奄然而化。英執政時。遣文致祭。請於朝。敕諡真寂大師。

  禪師雲門下第五世玉泉承皓寂。

  玉泉寺宇。廣大斃漏。前後主者以營葺為艱。皓曰吾與山有緣。與僧無緣。修今世寺。待後世僧耳。悉壞而鼎新之。皓住山無筆硯文字。箱篋無兼衣囊錢。遣人至江西。口白張商英曰。老病且死。得百丈肅為代可矣。英以喻肅。肅不願往。十二月日。說偈示眾而寂。蘇軾微服求見。皓問尊官高姓。曰姓秤。乃秤天下長老底秤。皓喝一聲問曰。且道這一喝重多少。軾無對。

  禪師黃龍下禾山德普寂。

  普住禾山。一日謂眾曰。諸方尊宿死。叢林必祭。吾以為徒虛設。吾若死。汝曹當先祭。乃令從今辦祭。眾以其老。又好戲語。乃曰。和尚幾時遷化。曰汝輩祭絕即行。於是幃寢堂。坐普其中。置祭讀文。跪揖上食。普飫餐自如。自門弟子下及莊力。日次為之。祭絕。曰明日雪晴乃行。至時晴忽雪。雪止。普安坐焚香而化。

  禪師黃龍下報本慧元寂。

  元住承天。因持缽至湖州。湖人曰。禪師到處為家。何獨愛姑蘇乎。固留不使還。乃住報本。冬月升座說偈而化。元平生作止規法南公。脅不至席者三十年。

  台宗法師龍井元淨寂。

  淨住上天竺。凡一十七年。元豐間。辭而復往。又三年。平坐精修淨業。嘗與僧熙仲同食。仲視淨眉間有光如螢。攬之得舍利。又於臥起處得舍利。將示寂。入方圓庵。宴坐。止言語。絕飲食。謂參寥道潛曰。吾淨業將成。若七日無障。吾願遂矣。七日出偈示眾。吉祥而逝。

  壬申七年。

  克勤復來東山參祖徹悟為侍者慧懃繼至留掌翰。

  勤彭州駱氏子。兒時日記千言。偶游寺中。見佛書。三復悵然。如獲舊物。曰予殆過去沙門也。即去家祝髮。授楞嚴。俄得病瀕死。嘆曰。諸佛涅盤正路。不在文句中。吾欲以聲求色見。宜其無以死也。遂棄去。徒步出蜀。謁玉泉皓。金鑾信。大溈喆。黃龍心。僉指為法器。最後見祖。祖嘗曰。諸方參得底禪。如瑠璃瓶子相似。愛護不舍。第不莫教老僧見。將鐵錘一擊。定碎也。祖一日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汝作麼生會。勤便喝。或下語。盡其機用。祖皆不諾。祖曰。須是情識淨盡。計較都忘處會。勤便於無計較處。胡言漢語。總不契祖意。勤謂強移換人。出不遜語。忿然而去。祖曰。待你着一頓熱病打時。方思量我在。到金山。傷寒困極。以平日見處試之。無得力者。追繹祖言。乃自誓曰。我病稍間。即歸五祖。祖一見喜曰。汝復來耶。即令參堂。便入侍者寮。勤一日問祖曰。二祖雲覓心了不可得。畢竟如何。曰汝須自參始得。這些好處。別人為汝着力不得。後半月。會陳提刑詣祖問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讀小艷詩否。有兩句。頗相近。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提刑應諾諾。祖曰。且仔細。勤適自外歸。侍立次問曰。聞和尚舉小艷詩。提刑會否。曰他只認得聲。曰。只要檀郎認得聲。他既認得聲。為甚卻不是。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栢樹子聻。勤忽契悟。遽出。見雞飛上闌干。鼓翅而鳴。復自謂曰。此豈不是聲。遂袖香入室。通在得。呈偈曰。金鴨香銷錦繡幃。筌歌叢里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品所能造詣。吾助汝喜。祖乃徧謂山中耆舊曰。我侍者參得禪也。自此所至。推為上首。一日請益臨濟四賓主怎生。祖曰。也只是個程限。是甚麼閒事。又雲。我這裡卻似馬前相撲。倒便休。懃舒州汪氏子。丱歲得度。每以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味之有省。乃徧參名宿。往來祖之門有年。恚祖不為印據。與克勤相繼而去。及勤還侍祖。得徹證。而懃忽至。意欲他往。勤勉令掛搭。且曰。某與兄相別月余。比舊相見時如何。曰。我所疑者此也。遂參堂。一日聞祖舉僧問趙州如何是和尚家風。州曰。老僧耳聾。高聲問將來。僧再問。州曰。你問我家風。我卻識汝家風了也。懃即大豁所疑。曰乞和尚指示極則。祖曰。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懃展拜。祖令掌翰墨。

  淨慈本應詔住法雲賜號大通。

  石塔戒受蘇軾疏請。

  戒嗣慧林沖。住揚州石塔。時軾知揚州。戒告退。軾率僚佐同至石塔。令擊鼓集眾。袖中出疏。使晁無咎讀之。曰。大士何曾說法。誰作金毛之聲。眾生各自開堂。何關石塔之事。去無作相。住亦隨緣。惟戒公長老。開不二門。施無盡藏。念西湖之久別。亦是偶然。為東坡而少留。無不可者。一時稽首。重聽白椎。渡口船回。依舊雲山之色。秋來雨過。一新鐘鼓之音。戒乃重住石塔。

  癸酉八年。

  芙蓉祖自太陽遷大洪。

  祖自太陽遷隋州大洪。勸請皆一時名公卿。洞上宗風。大振西北。

  禪師浮山下淨因淨照道臻寂。

  臻性靜退。似不能言。奉身甚約。一布裙二十年不易。居都城。頹然不出戶。三十年如一日。無所嗜好。雪方丈之西壁。請文與可掃墨竹。曰吾使遊人見之。心目清涼。此君可代我說法耳。時上念佛法之淆。憫名相之弊。即相國寺為慧林智海二剎。凡主法必自臻擇之。八月十七日。語門人曰。吾更三日行矣。及期沐浴說偈。跏趺而寂。壽八十。

  甲戌紹聖元年。

  清遠還東山典謁領悟。

  遠參歸宗文不契。乃至蔣山。邂逅惟清。謂曰。比見都下一尊宿語句。似有緣。清曰。演公天下第一宗師。何故舍而事遠遊耶。所謂有緣者。蓋知解之師。與公初心相應耳。遠然之。踰年還海會。祖令看殺父殺母。佛前懺悔。殺佛殺祖。向甚處懺悔。雲門雲露。這公案。後命典謁。適寒夜孤坐。撥爐見火一豆許。恍然自喜曰。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遽起閱几上傳燈錄。至破灶墮因緣。忽大悟。作偈曰。刁刁林鳥啼。披衣終夜坐。撥火悟平生。窮神歸破墮。事皎人自迷。曲淡誰能和。念之永不忘。門開少人過。克勤因詣其寮。舉青林搬柴話驗之。且謂古今無人出得。你如何會。曰也有甚難。曰只如他道鐵輪天子寰中旨。意作麼生。曰我道帝釋宮中放赦書。勤退語人曰。且喜遠兄便有活人句也。

  大溈喆領詔住智海。

  京師士大夫想見風裁。叢林以喆靜退畏鬧。不敢必其來。喆受詔欣然。俱數衲子至。解包之日。傾都來觀。至謂一佛出世。院窄而僧日增。無以容。則相枕地臥。有請限之者。喆曰。僧。佛祖所自出。厭僧。厭佛祖也。安有名為傳法而厭佛祖乎。安得不祥之語哉。

  禪師普聰住投子。

  聰得法靈岩本。住投子時。年八十餘。有監寺者。一夕為盜所殺。副寺白聰。聰曰。我已知其人矣。副寺聞官而吏至。聰如前語。吏喆之。聰曰。殺監寺者老僧也。吏即以聰系獄。聰無異詞。楊傑為憲。按部至州境。夜夢神人云。此州有肉身菩薩。枉坐縲紲中。傑訪問聰事。釋之。後十年。有行者患迦摩羅疾。而自首雲。昔日殺監寺者。我也。

  禪師元靜居東山南堂。

  靜徧參名宿。無當意者。聞祖機峻。欲抑之。遂謁祖。茫然溟涬莫之測。退參。歷三載。入室征詰。不契。乃曳杖渡江。適大水泛漲。因留四祖。儕輩挽歸。又二年。祖方許可。嘗商略古今。執靜手曰。得汝說。須吾舉。得汝舉。須吾說。今而後佛祖秘要。諸方關鍵。無逃子掌握矣。遂創南堂居之。

  禪師黃龍下香城景福順寂。

  順西蜀人。得法黃龍南。然緣薄。所居皆遠方小剎。學者過其門莫能識。順亦超然自樂。視世境如飛埃過目。壽八十餘。坐脫於香城山。

  乙亥二年。

  禪師克勤為第一座。

  三佛侍祖於一亭上夜話。及歸燈已滅。祖於暗中曰。各人下一轉語。佛鑒曰。彩鳳舞丹霄。佛眼曰。鐵蛇橫古路。佛果曰。看腳下。祖曰。滅吾宗者克勤耳。又一日相謂曰。老和尚只是乾爆爆地。往往說心說性不得。因請益佛身無為。不墮諸數。祖曰。譬如清淨摩尼寶珠。映於五色。五色是數。摩尼是佛身。圜悟謂二老曰。他大段會說。我輩說時費多少工夫。他祇一兩句便了。分明是個老大蟲。祖聞之。乃曰。若說心說性。便是惡口。又曰。貓有歃血之功。虎有起屍之德。所謂驅耕夫之牛。奪飢人之食。若不如是。儘是弄泥團漢。開聖覺初參長蘆夫鐵腳。久無所得。聞祖法道。徑造席下。一日室中問雲。釋迦彌勒。猶是他奴。且道他是阿誰。覺雲。胡張三。黑李四。祖然其語。舉似勤座元。勤雲。好則好。恐未實。不可放過。更於言下搜看。次日入室。垂問如前。覺雲。昨日向和尚道了。祖雲。道甚麼。覺雲。胡張三。黑李四。祖雲。不是不是。覺雲。和尚為甚昨日道是。祖雲。昨日是。今日不是。覺於言下大悟。覺後出世住開聖。見長蘆法席太盛。乃嗣夫不原所得。拈香時忽覺胸前如搗。遂於痛處發癰成竅。以乳香作餅塞之。久而不愈。竟卒。

  祥符蔭曰。宗門法喜之樂。無如三佛之於五祖。然皆從曲折頓挫中得之。蓋祖本色鉗椎。脫盡窠臼。而圓悟輩鏗鏘激揚。大雅元音。非同細響也。

  禪師黃龍下雲居元佑寂。

  佑疾諸方死必塔者。曰山川有限。僧死無窮。他日塔將無所容。於是於開山宏覺塔之東。作卵塔曰。凡住持者。非生身不壞。火浴雨舍利者。皆以骨石填於此。其西又作卵塔曰。凡僧化皆以骨石填於此。謂之三塔。七月七日夜。集眾說偈而化。世壽六十有六。坐四十有二夏。

  禪師翠岩下智海真如慕喆寂。

  喆凡驗學者。舉趙州洗缽話。上人如何會。僧擬對。喆以手托之曰歇去。自始至終。未嘗換機。十月初八無疾而化。

  丙子三年。

  歸宗文遷石門禪師慧洪從游悟旨。

  文移居石門。衲子扣問。必瞑目危坐。見來學則往治蔬圃。時文准參隨已十餘年。謂同行曰。老漢無意法道乎。一日准舉杖決渠水濺衣。忽大悟。走敘其事。文詬曰。此乃敢爾藞苴耶。洪瑞州喻氏子。字覺范。少出家。日記數千言。十九試經得度。遊方謁歸宗文。及隨文遷石門。掌記室。文患其深聞之弊。每舉玄沙未徹語發其疑。凡有所對。文曰。汝又說道理耶。一日有客問文。洪上人參禪如何。曰也有到處。也有不到處。客退。洪不自安。即詣文求決所疑。文舉風穴頌曰。五白貓兒爪距獰。養來堂上絕蟲行。分明上樹安身法。切忌遺言許外甥。且作麼生是安身法。洪便喝。文曰。這一喝也有到處。也有不到處。洪忽有省。及游東吳。寓杭州淨慈。以頌發明風穴意。寄呈文曰。五白貓兒無縫罅。等閒拋出今人怕。翻身跳擲百千般。冷地看他成話杷。如今也解弄些些。從渠歡喜從渠罵。卻笑樹頭老舅翁。只能上樹不能下。又作玄沙未徹偈曰。靈雲一見不再見。紅白枝枝不着花。叵耐釣魚船上客。卻來平地摝魚蝦。文見乃為助喜。洪自後閱汾陽語錄。至三玄頌。薦有所證。又嘗庵於高安九峰之下。因僧問臨濟賓主話。洪方欲酬其問。頓見三玄三要之旨。

  禪師圓照下筠州逍遙省聰寂。

  聰歷住真如開善。晚退聖壽。敝衣糲食。安於戒律。與蘇東坡頴濱兄弟善。元豐中蘇轍謫官高安。與聰游歡相得。元佑末轍再謫高安。聰往見曰。老僧比夢與公游於山中。知公當復來此。去來皆宿緣。無足怪者。高安之人甚敬愛之。而言有如聰禪師。而不坐道場者耶。聰曰。吾未始不坐道場也。杖策入逍遙山。九月戊申入滅。

  丁丑四年。

  禪師報恩住大洪。

  恩黎陽劉氏子。未冠舉方略擢上第。後厭塵境。請於朝。乞謝簪紱為僧。上從其請。遂游心祖道。至投子參青祖。未久即悟心要。青祖曰。汝再來人也。宜自護持。後住隨州大洪山。與張商英友善。英嘗以書問三教大要曰。清涼疏第三卷。西域邪見不出四見。此方儒道亦不出此四見。如莊老計自然為因。能生萬物。即是邪因。易曰。太極生兩儀。太極為因。亦是邪因。若謂一陰一陽之謂道。能生萬物。亦是邪因。若計一為虛無。則是無因。今疑老子自然。與西天外道自然不同。何以言之。老子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嘗有欲以觀其徼。無欲則常。有徼則已入其道矣。謂之邪因。豈有說乎。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不測之謂神。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今乃破陰陽變易之道為邪因。撥去不測之神。豈有說乎。望紙後批示。以斷疑網故也。恩答曰。西域外道宗多塗。要其會歸。不出有無四見而已。謂有見無見。亦有亦無見。非有非無見也。蓋不即一心為道。則道非我有。故名外道。不即諸法是心。則法隨見異。故名邪見。如謂之有。有則有無。如謂之無。無則無有。有無則有見競生。無有則無見斯起。若亦有亦無見。非有非無見。亦猶是也。夫不能離諸見。則無以明自心。無以明自心。則不能知正道矣。故經雲。言詞所說法小智妄分別。不能了自心。云何知正道。又曰。有見即為垢。此則未為見。遠離於諸見。如是乃見佛。以此論之。邪正異途。正由見悟殊致故也。故清涼以莊老計道法自然能生萬物。易謂太極生兩儀。一陰一陽之謂道。以自然太極為因。一陰一陽為道。能生萬物。則是邪因。計一為虛無。則是無因。嘗軾論之。夫三界惟心。萬緣一致。心生故法生。心滅故法滅。推而廣之。彌綸萬有而非有。統而會之。究竟寂滅而非無。非無亦非非無。非有亦非非有。四執既亡。百非斯遣。則自然因緣。皆為戲論。虛無真實。俱是假名矣。至若謂太極陰陽能生萬物。常無常有。斯為眾妙之門。陰陽不測。是謂無方之神。雖聖人設教。示悟無方。然既異一心。寧非四見。何以明之。蓋虛無為道。道則是無。若自然。若太極。若一陰一陽為道。道則是有。常無常有。則是亦有亦無。陰陽不測。則是非有非無。先儒或謂妙萬物謂之神。則非物。非物則亦是無。故西天諸大論師。皆以心外有法為外道。萬法惟心為正宗。蓋以心為宗。則諸見自亡。言雖或異。未足以為異也。心外有法。則諸見競生。言雖或同。未足以為同也。雖然。儒道聖人固非不知之。乃存而不論耳。良以未即明指一心為萬法之宗。雖或言之。猶不論也。如西天外道皆大權菩薩示化之所施為。橫生諸見。曲盡異端。以明佛法是為正道。此其所以為聖人之道。順逆皆宗。非思議之所能知矣。故古人有言。緣昔真宗未至。孔子且以繫心。今知理有所歸。不應猶執權教。然知權之為權。未必知權也。知權之為實。斯知權矣。是亦周孔老莊設教立言之本意。一大事因緣之所成始所成終也。然則三教一心。同途異轍。究竟道宗。本無言說。非維摩大士。孰能知此意也。

  禪師悟新住翠岩。

  新曲江黃氏子。狀魁岸。黑面如梵僧。以氣節蓋眾。好面折人。初謁圓通秀。後造黃龍心。大悟。自譽曰。天下人總是參得底。新是悟得底。心笑曰。選佛得甲科。何可當也。因號死心叟。住翠岩。法堂後有齊安王祠。鄉人祈禳無虛日。新令知事毀之。懼不敢。乃躬自拆祠。建丈室。設榻燕寢。俄有巨蟒盤臥側。叱去復來。夜以為常。一夕夢神告曰。弟子為師所叱。不遑安處。欲之廣南。假莊夫六十人。新夢中諾之。未幾莊夫疫死者如其數。嘗問學者曰。且道果有鬼神麼。道有。又不打殺死心。道無。莊夫為什麼卻死。答者皆不契。適元首座至。答雲。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新大喜之。

  戊寅元符元年。

  禪師開先下雲居佛印了元寂。

  元字覺老。生饒州浮梁林氏。嗣開先暹。圓通訥舉住承天。自承天遷淮之十方。廬山之開先歸宗。潤之金山焦山。江西之大仰。又住雲居。凡四十年間德化緇素。縉紳之賢者多與之游。東坡謫黃州。廬山對岸。元居歸宗。酬酢妙句。與煙雲爭麗。及其在金山。東坡釋還東吳。次丹陽。以書抵元曰。不必出山。當學趙州上等接人。元得書徑來。坡迎笑問之。元以偈答曰。趙州當日少謙光。不出山門見趙王。爭似金山無量相。大千都是一禪床。坡抵掌稱善。李公麟為寫照。元令作笑容。正月四日與客語。有會於心。軒渠一笑而化。

  己卯二年。

  禪師天衣下靈岩圓照宗本寂。

  本晚住蘇州靈岩。十二月甲子。將入滅。沐浴而臥。門弟子環擁請曰。和尚道遍天下。今日不可無偈。幸強起安坐。本熟視曰。痴子。我尋常尚懶作偈。今日。特地圖個甚麼。尋常要臥便臥。不可今日特地坐也。索筆大書五字曰。後事付守榮。擲筆憨臥若熟睡然。撼之已去矣。門人塔全身於山中。閱世八十。坐五十二夏。嗣法修顒住少林時。富鄭公弼謁之。值升座。以目顧視左右。弼因之有省。時圓照方奉詔住慧林。弼以詩寄謝曰。因見顒師悟入深。夤緣傳得老師心。東南謾說江山遠。目對靈光與妙音。

  祥符蔭曰。全機無間。觸處皆通。本與顒一迴旋顧視間。能使學者豁然悟入。謂非全體是道而能然乎。圓照法雲大雲門之道於東南。聲光照映。攝受廣大。曾不數傳而宗祧中止。以此知傳持正脈。真風綿互。不在乎道行之隆替也。余嘗登靈岩。拜慧林祖塔於披雲台畔。登圓照堂。仰其當日風規。不禁三太息焉。退翁儲住靈岩日。辟堂而名之曰圓照。構亭象山之半。而題之曰落紅。為述富鄭公見投子顒得悟。及作偈寄圓照一段。昭示來茲。千古道韻。岩壑不磨。後之君子。寧無目對靈光與妙音者乎。是將覿面遇之矣。

  庚辰三年。

  禪師黃龍下晦堂寶覺祖心寂。

  心以生長極南。少以宏法。棲息山林。方太平時代。欲觀光京師。以餞餘年。乃至京師。駙馬都尉王詵晉卿盡禮迎之。庵於國門之外。久之南還。再游廬山。嘗有偈曰。不住唐朝寺。閒為宋他僧。生涯三事衲。故舊一枝藤。乞食隨緣去。逢山任意登。相逢莫相笑。不是嶺南能。可想公之標緻也。臘既高。益移庵深入。棧絕學者。又將二十餘年。以十一月十六日中夜而寂。黃庭堅主後事。茶毗。鄰峰秉炬。火不續。堅乃顧悟新曰。此老師有待於吾兄也。新以喪拒。堅固強之。新乃執炬曰。不是餘殃累及我。彌天罪過不容誅。而今兩腳捎空去。不作牛兮定作驢。以火炬打一圓相曰。只向這裡雪屈。擲炬應手而爇。賜號寶覺。

  禪師惟清自太平補住黃龍。

  清字覺天。自號靈源叟。生洪州武寧陳氏。方垂髫。日誦書數千言。有異比邱見之。引手熟視。驚曰。菰蒲有此兒耶。告其父母令出家。年十七為大僧。初謁延恩法安。願留就學。安曰。子他日洗光佛日。照耀末運。苦海法船也。我尋常溝瀆耳。黃龍心禪師。是汝之師。行矣無自滯。清至黃龍。泯泯與眾作息。問答茫然。不知端倪。夜誓諸佛前曰。倘有省發。願盡形壽以法為檀。世世力弘大法。初閱玄沙語。倦而倚壁。起經行。步促遺履。俯取之。乃大悟。以所悟告心。心曰。從緣入者。永無退失。然新得法空者。多喜悅致散亂。令就侍者房熟寐。心鍾愛至忘其為師。議論商略如交友。諸方號清侍者。如趙州文遠南院守廓。分世住舒州大平。學者爭趨。規矩不嚴而自肅。江淮叢林號第一。元符二年。心春秋高。江西轉運使王桓迎清歸黃龍。欲以繼席。清亦不辭而往。

  禪師慧懃由東山第一座出世太平。

  清赴黃龍。舉懃於舒守。補處太平。時懃居東山第一座。祖遂付法令往。禮辭。祖告之曰。大凡應世。略為子陳其四端。雖世俗常談。在力行何如耳。一勢不可使盡。二福不可受盡。三規矩不可行盡。四好語不可說盡。何故。好語說盡。人心易之。規矩行盡。人必煩之。福若受盡。緣心孤。勢若使盡。禍必至。懃再拜服膺而退辭清。清曰。住持當以拄杖包笠。懸掛方丈屋壁間。去住如衲子之輕。則善矣。

  徽宗(名佶)。

  徽宗辛巳建中靖國元年。

  禪師淨因惟岳等應詔就文德殿為皇太后升座。

  二月皇太后上升五七日。詔淨因惟岳智海智清等六禪長老。於文德殿登座說法。

  禪師東京法雲佛國惟白續燈錄成。

  白靖江人。法雲秀嗣。住東京法雲。後住天童。續燈錄三十卷上進。帝為制序。

  黃龍清移疾居昭默堂。

  清住黃龍未久。即移居昭默堂。頹然宴坐一室。人莫能親疎之。然見者各得其歡心。或得其片言只句。如獲拱璧。嘗語洪覺范曰。今之學者。未脫生死。病在什麼處。在偷心未死耳。然非其罪。為師者之罪也。如漢高帝紿韓信而殺之。信雖死。其心果死乎。今之宗師為人。多類此。古之學者。言下脫生死。效在什麼處。在偷心已死。然非學者自能爾。實為師者鉗錘妙密也。如梁武帝御大殿見侯景。不動聲氣而侯景汗下。不敢仰視。退謂人曰。蕭公天威逼人。吾不可以再見也。景未嘗死而其心已枯竭無餘矣。古之宗師為人多類此。今諸方所說非不美麗。要之如趙昌畫花逼真。世傳為寶。非真花也。

  祥符蔭曰。不涉世緣。方成道業。寶覺靈源住黃龍。未幾俱移疾居晦堂昭默。棧絕學者。然學者得其片言只句。如獲拱璧。嗚呼。久默斯要。此鍵椎之所以妙密也。

  壬午崇寧元年。

  禪師自覺應詔住東京淨因。

  覺青州王氏子。幼以儒業見知於司馬溫公。然事高尚而無意功名。一旦落髮從芙蓉游。履踐精密。契悟超絕。出世住大乘。是年詔居淨因。

  禪師黃龍下寶峰雲庵真淨克文寂。

  文退居雲庵。十月十六日中夜。沐浴更衣跏趺辭眾。泊然而寂。闍維五色成焰。白光上騰。煙所及皆成舍利。道俗千餘人皆得之。

  徑山杲曰。黃龍南下。五祖只肯晦堂真淨而已。

  癸未二年。

  禪師慧洪住臨川北禪。

  洪得真淨之道。辯博無礙。顯謨朱世英請出世臨川之北禪。先是寺有古應真十六軸。久亡其一。洪至以詩嘲之。未淹辰而應真見夢所匿之家。丐歸寺中。因得之。世以謂尊者猶畏其嘲而歸。

  甲申三年。

  禪師慧洪游金陵居清涼以事入制獄。

  洪退游金陵漕使吳正仲請居清涼。未閱月為狂僧。誣以度牒胃名。旁連訕謗事。入制獄。鍛煉久之。坐胃名着縫掖。

  芙蓉祖應詔住東京十方淨因禪院。

  祖應詔住淨因。禪師齊璉首眾。座下萬指。時天下大興崇寧寺。精擇傳法者。永興經略使王序。都轉運薛紹彭奏禮致璉開法崇寧。

  臨濟第十世五祖祖示寂。

  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辭眾曰。趙州和尚有末後句。你作麼生會。試出來道看。若會得去。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這好事作麼說。良久曰。說即說了也。只是諸人不知。要會麼。富嫌千口少。貧恨一身多。珍重。時山門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汝等勉力。吾不復來矣。歸方丈淨髮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隕。四十里內。岩谷震吼。闍維設利如雨。塔於東山之南。

  宗統編年卷之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