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藏集 (四庫全書本)/卷45
家藏集 巻四十五 |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五
明 吳寛 撰
序一十三首
趙隱君叔敏五十壽序
蘭溪吳令濟告予曰經之內兄趙叔敏氏宋清獻公後也其六世祖諱景文者寔公之七世孫自太末來主蘭溪簿因家焉母吳氏經之姑而先禮部府君之曽孫女也吾姑蚤失所天而能教叔敏以下三子至於成立今叔敏生五十年矣隠居於家樂善好修鄉稱長者而有子庠為邑庠生學且有成吾將因叔敏始生之日慶之或者拘以三壽之説謂其年數未及乎此而慶之無謂予以為何如予曰令濟曷不觀諸記禮者之言乎人壽以百年為期故禮有百年曰期五十者百之半也以一日譬之五十以前日之晝也五十以後日之夜也以一嵗譬之五十以前嵗之春夏也五十以後嵗之秋冬也此其天時之遠近長短雖不同而其理無不同者然吾遂得以人事譬之則莫若治田為切夫治田者凡所以履塗泥冒風日以勤動其四體者皆晝之所為也至於夜則休息而安矣凡所以反土而耕去艸而耘以培殖乎百糓者皆春夏之所為也至於秋冬則穫而食矣今叔敏之播德於家種徳於躬至於五十年之乆猶治田者之勞於晝於春夏者也自是而徃逍遙乎杖屨飽煖乎肉帛以備享諸福至於百年亦猶治田者之逸於夜於秋冬者也夫然後月可慶也時可慶也嵗可慶也奚必下壽中夀上夀而後可慶哉則是慶也非慶之始歟且吾聞之清獻公之為人也以寛厚仁恕為宋名臣並時若眉山蘇長公稱其以惠術擾民如鄭子産而至今閭巷小民皆能道其名字其徳之厚可知趙氏之田可謂羙而腴矣又況有叔敏者竭力鉏耰於其上乎吾見公之所遺者不惟可以飽叔敏而且及其子孫百世而有餘也則是慶也又將為後世之慶之始歟令濟曰諾吾其慶也
偕壽堂詩序
偕壽堂者林君朝信與其弟廷孚奉其父守軒先生其母夫人夏氏之堂也堂之作久矣今年朝信考大行人最擢監察御史其父母之年適皆六十其生之朝適皆冬月心竊幸二親之俱存而錫命之封來且有日此偕壽所由題其堂也於是京師諸搢紳相語以為此林氏之盛事不可不聲諸詩一時大篇短章鏗然並作總得若干篇朝信來請予序之予憶家食時常過林氏之居居邇邑治胥徒號呶間聞書聲琅然竊異之入其門升其堂弟子數十人列誦左右甚恭一人方冠古衣而中坐者守軒先生也揖予入坐顧堂之前楹掲守軒二大字予因指而問曰先生之所守者何哉曰守吾職而已予又問曰先生之職若何以守之曰布吾衣㕓吾居犁吾田讀吾書而已矣雖然豈惟吾之職哉推而言之天子有天子之職諸侯有諸侯之職卿大夫有卿大夫之職天子守其職則天下安諸侯守其職則國安卿大夫守其職則家安士庶人守其職則身安身安則可以保手足完髪膚而天年全矣葢予昔之所聞於先生者如此今者朝信之請其言固於是乎驗然先生之所以全天年者固驗於所守之內而他日之受天㤙又有得於所守之外者則孔子所謂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祿在其中之言不於是乎又驗哉彼夏夫人之行不出閨門吾固不得而知然以先生之為人知其必有妻也諸搢紳之詩所以發揚偕夀者至矣吾固即守軒之説以著其偕壽之自雲
夀賀感樓先生序
先生長於予能忘予年而辱與為友其於文事相我導我者多矣及予官翰林與先生別者三四年又不忍䟽予數貽以書所以相我導我者又不止於文事予愧乎其言也今年其仲子㤙以京闈觧元來試禮部予問先生起居何如曰猶前日也談笑何如曰猶前日也飲食歩履何如曰猶前日也則既為之喜及問先生之年曰六十矣其生之日曰二月廿又一日也予念無以謝先生者欲為文以祝願其夀則莫若稱述其為人也葢先生之先有曰公宣者仕國初為大理評事居官廉平能以貧乏遺其後人生復菴府君復菴生先生其貧乏自若少乃敎授里中講説義理輙旁引曲譬以開諸生非世所謂句讀師也操筆為文章一法廬陵南豐簡約而理足平易而味長知言者與其文平生不信浮屠不尚巫祝凡邪妄不經之事一切屏去曰吾知盡人事而已其治家嵗計月量卒致饒裕厚於御下故童僕之職益修儉於自用故賔客之奉不絶常慕鄉先正范公為人慾為施貧活族之舉若待其弟常之曲盡恩意尤人所難及者敎養諸姪與其子等里中薄俗為之一振知德者又與其行夫大理公位不酬德弗究厥施先生以文行承之能不愧其為孫孝也觧元君方將擢甲科登貴仕以大究厥施先生以文行啟之能不愧其為父慈也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先生殆詩所謂君子耶則夀至於期頥皆自致者而亦何俟於祝願哉予故特稱述其為人
夀陳未菴序
陳未菴先生少與其兄醒菴先生同侍其先太史公居京師一時館閣諸大老皆及識之故其聞見博而學問多翹然為吳中士林之望其生永樂壬辰至今成化乙未年六十四矣寛少未菴餘二十年辱有斯文之契而濶別以來思所以夀之者葢嘗讀醫經曰八八則齒髪去夫齒髪去者衰之極也未菴之生適惟其時矣然予聞其狀貎若不相符者豈岐伯之欺我耶不然其所稟之異於人耶不然其所飬之有道也葢岐伯又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隂陽和於術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形與神俱此攝生者之論所以養乎血氣者也孔子曰血氣既衰戒之在得乃獨置血氣而不理方以貪得為戒則專事乎理義者也以理義為事非養其心者乎故孟子曰仁義禮知根於心其生色也晬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若然則形與神俱有不足言者此儒者之效也非攝生者所知也夫未菴儒者敢以儒者之言為夀且以明其所養者有道乃在此而不在彼也
慶都憲盛公七十壽詩序
成化丙午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無錫盛公方廵撫山東遣人馳奏於朝曰臣明年年七十矣於法宜得致仕謹具䟽以請上念公久勞於外詔允之且俾乘傳還鄉人以為榮公既抵家與其弟時正處益相友愛鄉之士大夫從公遊者杖屨不絶而公既解政務心神益閒適徃來山水田園間飲酒賦詩甚樂也葢與昔人所謂罷則無所於歸者不類公生以四月二十日先是時正以其子虞官於京師也俾請諸詞林先生作詩為慶而以序文屬之予予幸託交於公實知公平生大節一二因試述之公溫厚君子也當其立朝然能言人所難言與為人所不能為者葢為御史時武臣有矜功者則抗章極論而無所畏憚為刑部侍郎時閹人有黷貨者則閉門自守而無所謟阿其特立之操雖素號剛直者或不能及是以與世多忤其身朝置於臺省廊廟之上暮已在於郡縣方岳之間而徊翔於外終老以歸也然公之心雅不以內外為輕重所至盡力民事如恐不及固有去任之後逾數十嵗道經其地民猶相率枕藉車下而遮留之者及其出而廵撫則公黜陟均徭役至活飢民數十萬口而不自以為功此公所以夀者歟夫公之夀亦未暇論予獨愛公前日能全身而歸榮被㤙典進退之際無乎不善彼為富貴所累之人不啻如䧟泥塗中仰望公於青霄之上而不可及有不勝其歎羨者矣詩凡若干首因序其上以及予之有感於公者併書之
少傅徐公壽詩序
𢎞治十年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宜興徐公以年七十具䟽請休致大略謂臣居官四十餘年夙夜驅䇿茍免過愆今既衰老若復貪戀寵榮不自引退恐犯不知止足之戒䟽入上不允若曰卿先帝舊人以遺朕用者何遽欲引退且有徳望老成輔導年乆之褒仍令風雨寒暑免朝以優禮之公聞命感激不敢再言遂強起視事初公之請老也士大夫相與嘆曰今之人名列仕版雖末秩㣲祿不忍舎去公位三公之尊享萬鍾之富顧以盈滿為懼欲退居田裡以全晚節一何髙哉及命下又相與歎曰昔之大臣不厭公議固有使致其事者今則勉留懇至視之眞如左右手惟恐一旦失去其㤙禮所施又何厚哉然則公之所以自處與上之所以待公者可謂兩得之矣乃七月二十一日為公始生之期先時公率不受賀有言於公者曰耆俊之重於世見於詩書傳記所載乆矣公年七十為國元老獨不宜賀乎且所以賀之者非特為公一身而已書曰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庻民天子尊居於上者也非大臣納誨輔徳無以成斂福之功庶民卑處於下者也非大臣宣化播德無以獲賜福之利公居廟堂之上雍容自如校其勞若與百司日進章疏陳政事者有所不及然一言之入所以潛沃上心黙相治道而天下之人隂受其賜者葢不可以數計則公之壽豈不為上下賀哉其賀不已大乎自茲公其贊襄宻勿康強期頥天子仰成永綏乎邦國庶民樂業長保乎室家其賀不已遠乎既已言於公寛輩幸有鄉邦之雅辱公之愛不敢以私自遠也倣古詩人之義致祝頌之詞而勉為之序
竹園壽集序
太子太傅吏部尚書鄞屠公太子少保戶部尚書曲陽周公都察院右都御史鄆城佀公同生正統庚申至今𢎞治己未同躋六十佀公之生差先屠公稍後介其中為周公乃五月四日也是日諸僚友若戶部尚書祥符王公太子少保左都御史烏程閔公吏部右侍郎舒城秦公戸部左侍郎靈寳許公右侍郎睢州李公右副都御史臨淮顧公及予七人即周公私第之後園置酒合賀觴豆既陳冠裳輝映勸酬交錯俯仰有容及就坐清風習習入𥦗檻來若破新暑酒政斯行樂音具舉談笑歡呼起坐成旅情好甚洽賔主盡醉皆以為自有夀筵以來無若此盛者予忝預茲集乃首賦四韻為倡諸公咸和之秦公別集古句諸公又和之周公復自有作又咸和之皆以為自有夀章以來亦無若此盛者一時觀者相與稱羨以為三公官爵尊顯福履隆厚豈非當朝人物之傑出者歟予曰是固然然三公所以致此者亦豈易哉當其蚤嵗刻厲學業始登甲科及既入官朝廷歴試以事累建勞績始列大僚然位益髙則責益重故夙夜在公鞠躬盡瘁惴惴然以恐掄擇人才以任庶事恐瘝厥官劑量儲蓄以資國用恐厲厥民振揚風紀以率群吏恐骩厥法仰思未得真有古人終夜不安寢之意是以人見其今之夀耳不知其平生履歴之多見其今之樂耳不知其中心憂畏之至彼僥倖之是圖逸豫之是耽如世小夫之所為欲享其夀且樂不可得者則所以致此者果易乎哉夫三公所以有今日者固出於自致亦惟其身之遭際耳葢生全盛之世立重熈之朝頼聖天子在上優禮之愈加信任之不貳得以成其夀且樂者不然亦豈可得哉衆以為然乃更舉觴以祝三公曰願自今躋於上夀黃髪在位益竭謀猷以副聖天子倚毗之心三公亦舉觴以酬曰願諸公同心以輔聖政流無窮之聞為邦家光祝已衆授簡請載之予曰賔主之意見於今日之所倡和者已盡此可略曰意之篤者詞必複其何略之有乃載之是集也坐有善繪事者為錦衣二呂君屠公援宣德初館閣諸老杏園雅集故事曰昔有圖此獨不可圖乎二君遂欣然模寫各極其態因按其次第繫於巻中其始並湖石坐者左為佀公右為許公一童子拍手導鶴舞以娛之為周公坐稍遠使其二子共具伯曰太學生孟捧杯前行仲曰刑部主事曽方拱立聽命並立竹間者左為李公右為顧公皆凝然有思若索句狀屠公則章已成一童子捧硯從竹下書據石案而題巻者為予共案坐而持箑者為王公執塵尾者為閔公亦若有所思者獨坐而握巻則為秦公其集句已就之時歟若二君左為紀右為文英展畫並觀而圗終焉園中艸木非一種而竹多且茂故以竹園夀集題巻首巻成轉寫各得一巻藏於家又出屠公之意雲是嵗六月二十八日吏部左侍郎長洲吳寛序太子少保左都御史閔公七十壽詩序
國家定都於北又及百年比來都下生齒益繁物貨益滿坊市人蹟殆無所容自畿甸以逹於外年榖屢登人畜厭食舟車轉漕千里不絶可謂盛矣予嘗觀漢史稱文景之世京師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腐爛而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乘字牝者擯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竊歎其盛至此不圖於今日復見之何其幸哉夫漢之所以至此者豈世道之自爾良由文景在上清靜恭儉有以致cq=634之耳考之當時為大臣者又皆質樸厚重以喋喋利口為恥若執法之吏則有御史大夫直不疑之為人人稱長者此所以助成一代之治化也葢孔子曰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夫民至於無所措手足又何休養生息之有此法吏之得人民命之所以生全而國脈之所以延長也仰惟今天子在位一紀於茲聖德好生尤重刑辟治化流行固非文景之可儗至所以執法者則為烏程閔公公少起科甲初授監察御史已有廉謹名自是出入中外並為法吏名益振於時遂以右都御史總督廣東西戎務自公愈持重不邀異功民夷感化嶺海晏然天子嘉之召拜南京刑部尚書居二年始改左都御史俾握臺印再加太子少保公居位更持大體憲度既肅獄訟尤清長者之風無忝漢吏於是公年七十上䟽求致仕天子固留之且有端慎老成之褒士大夫以為榮冬十二月十七日為公始生之期其僚友右都御史佀公幸公之留而喜公之壽也告於法署諸公及與公素所厚者乃皆作詩賀之佀公以予與公有鄉邦之契來以序請葢予又嘗觀諸史凡刻薄之徒深文巧詆號為酷吏未有不反中其身者惟厚德之人徃徃富貴夀考不少差爽固天道之自然也今天下如漢盛時非特殷富而已黃髪鮐背之老嬉遊閭里所在而是問其夀非期即艾彼亦蚩蚩安知所以至此者則夫天道顧獨於公遺之乎自是公夀當加秩當増尚安於位助天子養育元元以成太平之治又將有序其事者然則七十之詩其殆首倡乎𢎞治十二年嵗次己未十二月望日
山西參政祝公夫人錢氏慶壽圖序
吳中以儒名家者錢氏居其一夫人則同知靖安州用昭之子而少育於其伯父樂琴先生孟書以歸於今山西參政祝公公以文章掇髙科以功業歴貴仕夫人所以享其富盛安榮者三十年於茲今公既致政家居夫人年且六十心安體舒視明聽聰怡然不知其老之至也其生八月三日子瓛既托畫史為愛日之圖而求太史天全先生為文書其上矣其子壻湯瑄曰吾半夫人子也今為夫人壽獨無以寓其祝願之意可乎則圖所謂麻姑赴宴者諉予書之予曰夫人之夀有太史為之文太史之言至矣予尚何言即予有言豈能彷彿於太史之萬一也瑄曰不然圖各有意意各有在幸子無終辭因為之言曰夫麻姑非世所謂有道而僊者乎昔之記其與蔡經王方平遇者其言荒唐怪誕不可盡信要之人少思寡慾以全其天年此事理之所固有若夫熊經鳥申吐故納新而雲千二百嵗吾形未嘗衰者此則所無也何以言之古之人若秦始若漢武天下之事其謀無所不致其智無所不得其力無所不取而於僊之一事終不可致不可得不可取者豈秦漢之謀之智之力不若人也葢以求於事理之所無者故爾夫人莫彊如秦皇莫富如漢武而於僊猶若此況下秦漢之萬萬者哉此世之君子所以無僊也今夫夫人生長儒族而來嬪君子以養其心以檢其身以和其家者既無所不至可謂求於理之所有者矣是以康彊悅豫獲享大年豈非亦事之所必有也哉而況膺封典被寵渥有君上之㤙娛心志享甘㫖有子女之養其所以為僊者葢多矣彼世之所謂僊者果足為夫人慕乎然則斯圖也可以無作而復作之者其亦假是以寓夫祝願之意也夫丁亥八月朔日序
壽王孺人序
成化十二年監察御史王君克深奉上命出按浙西蘇松常鎮四郡嵗滿將代還朝君廣平威人也母汪氏䝉恩封孺人既夀且康以享祿養於家君欲便道登堂爲孺人夀來乞予一言予以君有可以夀其母者應曰唯唯葢常鎮間有大渠凡兩浙漕粟率由此以逹於江或以其水淺隘宜浚鑿者言於廵撫大臣大臣適務納群䇿欲興利東南遂以其説可用也發四郡民夫萬餘徃赴其役然不知渠實於漕舟無妨也時農方務收穫日夜供賦稅事譁然畏行君聞之曰農既無暇又時向寒人將皸瘃此豈施畚鍤時耶即移郡縣止之未㡬天大雪寒甚江湖皆凍合人履氷而渡寠人僵臥不能出戶向之役者於是舉手加額曰我輩㣲王御史凍死水濵矣迨明年春雪益甚平地三尺餘菜麥皆不熟入夏滛雨連月下田成巨浸穀價踴貴民飢甚大臣遂下令勸分一時徤吏奉行恐後料人貲産使出以助有司徃徃不得其實或盡出所有不足則伐木撤屋以給貧者貧者無實惠富者廢恆産人情兀兀相率有流離之勢君廉知其弊復移責郡縣大臣尋亦悟事寢而人始安爭益感君君之行事他皆不暇書獨此二者有及人之惠故書之夫君之惠及人既多孺人之夀吾不能量也所謂有可以夀其母者以此孺人以洪武己卯生今年八十矣有四男子其季御史君一女適大理評事廣宗陳觀觀予同年進士雲成化戊戌嵗春正月八日序
丘母太安人夀詩序
當子産之初治鄭也輿人歌之有孰殺子産吾其與之之語及三年又從而頌之予嘗歎春秋之世去古未遠為國者以禮法䋲其下下輙興謗如此及其乆也政澤既洽公論始定而頌亦興焉則又見人心之古猶自若者向使子産之治鄭也未三年而止吾見其終負謗而去安能自明於後世哉雖然謗者凡民之無知者耳君子之察衆惡必不因凡民之言而無遺愛之許也鄱陽丘侯時雍來守蘇郡郡甚大而侯之才則長簿書獄訟談笑而辦治既有餘力將興文事舉禮儀而先之以館舎學校之修建當是時民固未信也相與譁然葢陽受其役者雖若不堪而隂被其賜者亦不知也侯既以濶畧自信為之益力於是以例報政於朝概以不謹去職一時士之有志於國家儲人才者相與深惜之然侯為人不獨長於治郡而已性且孝公務稍暇退事其母太安人者甚至凡吳中水陸珍品悉致之以為朝夕養及是將歸其家告予曰霽嘗恨吾母老不得專意養之今雖不及共臣職得共子職足矣且曰蘇之士大夫嘗設二十題繪圖賦詩為吾母夀而序文尚缺願為我書之予應曰諾久之始克酬其請葢昔之為賢子者養其親也以道其為母之賢者享其子之飬也亦以道以道雖處窮陋之鄉終日啜菽飲水其中樂不以道雖處崇髙之位終日烹鮮擊肥其中不樂也惟宋歐陽文忠公之貶夷陵其母言笑自若謂其子曰汝能安之吾亦安矣人至今稱賢母子今侯之去職也亦三年矣子産之謗雖不能止於當時而公論亦已定於今日其為之子者既坦然而無愧則為之母者宜釋然而無憂而況人情安乎故鄉非若文忠之遭貶乎又有子專意以養不為官守之所紛擾乎樂其可勝言哉凡侯平日之為養必以祿俸吾恐鄱陽之人疑太安人之或有所不樂也故推侯之以道養者書以為序予又聞侯之將歸其鄉也道由吳中奉太安人以歸屬縣持白金為贐者凡千兩侯悉揮去不顧若然則侯之賢過於今人逺矣因書之以見其所為養者益以道雲太安人某氏為贈刑部主事某之配其生為正月三日明年夀八十矣
靳母太孺人范氏壽詩序
太孺人范氏出京口名族為溫州經歴靳君某之配今翰林編修貴之母也少得婦道事溫州有賢名溫州以廉能為上下稱重去郡二十餘年人猶思之道京口者必問安否人以為必有妻以相之也初太孺人屢孕不育欲為溫州置妾溫州不可而止既而生編修君則太孺人年㡬五十矣編修君志向既髙力學不怠遂首冠鄉舉及禮部廷試並在髙等一日文名殆遍天下人又以為必有母以教之也其既授秩翰林乃迎養其母於京師居二年偶以私事乞歸於是太孺人當受封典有日顧不少留以待復從其子而行行有日編修君走予告曰吾母老矣以某祿仕之故徃來道上不獲安居自愧無以樂其志者奈何予曰樂哉葢男子生而有志於四方及壯而去之逺亦莫不以鄉井為念況年老者哉況若太孺人之處閨闥者哉暑雨初至河流暴溢順流而南行不必至其鄉而樂矣及夫長江既逹金山在望舟行而將艤則不必至其家而樂矣於斯時賔客親戚以及郡縣聞子之有夀母而歸也相率造門稱賀而子冠帯儼然侍立左右舉觴酬酢太孺人有不樂者乎曰樂吾所得同朝士大夫詩數篇將及其時歌以為夀願書其説於上遂書之
皇甫母夀序
今世以慶夀為事者嵗不知㡬人豈今之人獨好乎事哉天下承平既乆人得全其天年喜而有慶人情固然然慶者在人受其慶者在我能思吾身也孰從而生吾夀也孰從而致則世之不敢受慶者多矣吾邑皇甫君彥明以永樂己丑生至今成化戊戌年既七十其配吳氏年亦六十有五親友將徃慶之如常禮彥明瞿然不敢受然慶者亦鬨然不可遏則曰吾幸有老母在堂明年夀且九十願移所以慶吾者為吾母慶何如其子信郡學生也使來質之予予曰若翁可謂善處夀者矣知所以有其身而不遺其親知所以及其親而不違乎人厚乎人倫近乎人情其誰曰不可行於是嵗四月十有四日其母之生朝也客皆登其堂再拜其母畢然後向彥明夫婦亦再拜君子謂皇甫氏之有慶也可以觀孝亦可以觀禮遂載之文而傳之
家藏集巻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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