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儀外傳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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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提要
少儀外𫝊二卷 儒家類
〈臣〉等謹案少儀外𫝊二卷宋呂祖謙撰祖謙有古周易已著録是書末有雲谷胡巖起跋及其弟祖儉後序丹陽譚元猷嘗刻之於學宮嵗乆散佚久無刋本故朱𢑴尊經義考注曰未見此本載永樂大典中尚端末完整無所訛缺今仍釐為二卷以還其舊其書為訓課㓜學而設故取禮記少儀為名然中間襍引前哲之懿行嘉言兼及扵立身行已應世居官之道所該繁富不専主扵灑掃進退之末節故命之曰外𫝊猶韓嬰引事説詩自題曰外𫝊雲爾呂本中舊有童蒙訓皆自為誥誡之語此書則採輯舊文體例近朱子小學小學盛行於世童蒙訓亦有刋本而此本淹沒不彰蓋書之𫝊不𫝊亦有幸不幸焉未可以是定優劣也永樂大典別載辨志録二卷亦題呂祖謙撰其文全與此同蓋一書二名編纂者不出一手因而兩收今附著於此不復重録其文亦不復別存其目焉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少儀外𫝊卷上 宋 呂祖謙 撰
東萊呂氏曰後生學問且湏理㑹曲禮少儀禮儀等學灑掃應對進退之事及先理㑹爾雅訓詁等文字然後可以語上下學而上逹自此脫然有得度越諸子也不如此則是躐等犯分陵節終不能成孰先𫝊焉孰後倦焉不可不察也
滎陽公嘗言後生初學且湏理㑹氣象氣象好時百事自當氣象者辭令容止輕重疾徐足以見之矣不惟君子小人於此焉分亦貴賤夀夭之所由定也
滎陽公嘗説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蓋自攻其惡日夜且自㸃檢絲毫不盡則慊於心豈有工夫㸃檢他人邪楊應之學士言後生學問聰眀強記不足畏惟思索學問尋究者為可畏耳
東萊公嘗言凡衆人日夕所說之話趙丈仲長諸公都無此話也衆人所作之事如楊公應之李公君行諸公都不做衆人做底事也
滎陽公教學者讀書湏要字字分眀仍每句最下一字尤要聲重則記牢
司馬溫公㓜時患記問不若人群居講習衆兄弟既成誦游息矣獨下帷絶編〈案孔子讀易韋編三絶乃指積久功深之時此即以誦讀為絶編於義未安蓋相沿之誤〉迨能背誦乃止用力多者収功逺其所精誦者乃終身不忘矣〈並童蒙訓〉
今世學不講男女從㓜便驕惰壊了到長益兇狠只為未嘗為子弟之事則於其親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病隨所居而長至死只依舊為子弟則不能安灑掃應對有朋友則不能下朋友有官長則不能下官長為宰相則不能下天下之賢甚則至於狥私意義理都喪也只為病根不去隨所居所接而長
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氣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難矣〈並橫渠張氏語録〉
范忠宣公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眀雖有聰眀恕己則昏爾曹但常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也〈范忠宣公言行録〉
㓜學之士先要分別人品之上下何者是聖賢所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為之事向善背惡去彼取此此幼學所當先也顔子孟子亞聖也學之雖未至亦可為賢人今之學者若能知此則顔孟之事我亦可學言溫而氣和則顔子之不遷漸可學矣過而能悔又不憚改則顔子之不貳漸可學矣知埋鬻之戲不如爼豆念慈母之愛始於三遷自幼至老不厭不改終始一意則我之不動心亦可如孟子矣若夫立志不髙則其學皆常人之事語及顔孟則不敢當也其心曰我為孩童豈敢學顔孟㢤此人不可以語上矣先生長者見其卑下豈肯與之語㢤先生長者不肯與之語則其所與語者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下等人也行不篤敬下等人也過而不知悔下等人也悔而不知改下等人也聞下等之語為下等之事譬如坐於房舍之中四面皆墻壁也雖欲開眀不可得矣書曰不學墻面孔子曰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言人不可以不學也楊子曰吾為開眀㢤言學聖賢然後心開而意眀也〈陳了翁集〉
建州有君子曰胡憲曰劉勉之非身所得一毫不受此後生所宜法也近見世人縁親姻故舊干求差遣為世鄙笑尤可戒也頃年嘗聞元祐間范仲宣作相其子子夷名正平當入逺忠宣欲以恩例換近地子夷堅不肯曰當入逺即入逺不欲以恩例求僥倖前人立志例皆如此
讀書不輟甚書不讀了萬一都廢且須自今重新勤苦下十分工夫不可因循隠忍甘心作庸人過一生最是行義一事不可放過正心脩身念念湏學前軰久久自然相應
大凡為學湏以見賢為主孟子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然則見賢廣者其徳大見賢寡者其徳小子貢問為仁而孔子荅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然則事大夫之賢友士之仁所以利為仁之器也然則見賢不可以已也只是所謂賢者大湏取捨分眀不可二三易所謂定其交而後求者是也
既能見賢又湏要尊賢若但見而不能尊則與獸畜之無異今人於有勢者則能屈而於賢不能尊是未之熟思若無志於善則何所不可若必有志焉則於此不可茍也韓退之作師説曲中今世人之病大抵古人以為榮者今人以為恥如不能尊賢之類是也
為學之要先要實頭不説大話須是自麤至細自微至顯但不可分麤細微顯為兩事言忠信行篤敬言必信行必果最是初學要下工夫䖏作事第一不可茍且不可因循要作便作直是了當方可放下
衣服之制飲食之度字畫之別以至音聲笑語之髙下行步進趨之遲速當一以古人為法古之善教人者必以此為本所以養誠閑邪而反人道之正也若於此數事少有舛異若不能自克久久之間必至喪志失身為學之本莫先於讀書讀書之法須令日有課程句讀有未曉大義有未通不惜與人商𣙜不惜就人讀授凡人多以此為恥曽不知不如是則有終身之恥與其有終身之恥不若忍暫時之恥也又況人讀授適足以為榮
陳公瑩中尊敬前軰皆可為後生法晚年過揚州見滎陽公坐受六拜又拜祖母河南夫人請必無荅拜然後拜其與它人語必曰呂公或曰呂侍講其對前軰說後進必斥姓名未嘗少改
呂進伯為河南北運判黃魯直為北京教官託魯直請門客數日斥去之召魯直謂曰此人豈可為人師某至學院卻見與小子對坐如此豈可為人師請魯直別請一門客魯直為之遴選且嚴戒之曰呂運判行古禮賢且加慎既數日又逐去魯直問所以進伯雲此人尤甚卻聞呼小子字豈可為人師耶〈並呂舍人答人書〉
往見滎陽公與楊道孚諸人書外封只押字書中禮數極簡張正素先生子厚於右丞從表兄也未嘗呼字滎陽公以為禮此道也今亡矣楊應之兄弟平生安貧樂道未嘗少屈於人元豐間親喪服除至京師寓予家榆林舊第日以麤飯置一盆又以一盆盛菜蔬兄弟分食之甘如飴蜜不求於人卒能有所立雲
大抵後生為學湏是嚴立課程不可一日放慢每日湏讀一般經書一般子書不湏多隻要令精熟湏靜室危坐讀取二三百遍湏令成誦不可一日放過也史書湏每日讀取一卷或半卷以上始見功須是従人授讀疑難處便質問湏是孜孜就人不可自家先自放慢也然此是學之業又湏理㑹所以為學者何事一行一住一語一黙湏要盡合道理求古聖賢用心竭力従之亦無不至矣夫指引者師之功也行有不至從旁規戒者朋友之任也決意而往則湏用己力難仰他人也〈並舍人雜說〉陳瑩中嘗作責沈文送其姪孫㡬叟雲予元豐乙丑為禮部貢院㸃檢官適與校書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嘗論顔子之不遷不貳惟伯淳有之餘問公曰伯淳誰也公黙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耶予謝曰生長東南實未知也時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來嘗以寡陋自愧得其傳者如楊中立亦未識之也所謂責沈者葉公沈諸梁也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公當世賢者魯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對也瑩中謂世有伯淳而已不知宜自責者也今世之人聞己所不知其不慍而發謗罵者㡬希矣況能自責日夜以為愧乎〈范太史遺事〉了翁之子正由雲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文必冠帶然後讀之〈舍人雜說〉
范太史年十五六時在成都玉泉宅居㕔事之西閣晝夜觀書未嘗出戶唯是冬年節出拜尊長禮畢復入閣人不見其喜怒戲笑之容
范太史燕居正色危坐未嘗不冠出入步履皆有常處几案無長物研墨刀筆終嵗不易其所平生所觀書如手未觸衣稍華者不服十餘年不易衣亦無垢汚履雖穿如新皆出於自然未嘗有意如此也
范太史讀書必端坐斂容正書冊然後開未嘗靠側収足盛暑不袒裼祁寒不擁爐書室中不設榻平生晝日不偃仰也
范太史言舊年子弟赴官有乞書於蜀公者蜀公不許曰仕宦不可廣求人知受恩多則難立朝矣元祐中承議郎㳺冠卿知咸平縣回一日謁范太史曰畿邑任滿例除監司欲乞一言於鳯池時范子功在中書也公答曰公望實審當為監司朝廷必湏除授家叔雖在政府某未嘗與人告差遣冠卿慙沮而退子沖聞此語因白公曰說與不説皆可也何必面折之公曰如此是欺此人也吾故以誠告之
元祐中舉子吳中應大科以進卷遍投従官文理乖謬李廌方叔為范太史門賓與諸人同觀撫掌絶倒公偶出見之問所以然皆以實對覽其文數篇不笑亦不言掩卷他語侍坐者亦不敢問他日吳中請見公諭之曰觀足下之文應進士舉且不可況大科乎此必有人相誤請亟歸讀書學文且習進士中辭謝而去〈並范太史遺事〉馬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前在交趾遺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者施衿結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龍伯髙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㢘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清濁無所失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髙不得猶為謹敇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訖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將下車輒切齒州郡以為言吾常為寒心是以不願子孫效也
朱勃年十二常𠉀援兄況衣方領能矩步辭言嫻雅援見之自失況知其意酌酒慰援曰勃小器速成智盡此耳卒當従汝稟學勿畏也
桓初平中天下亂避地㑹稽住止山隂縣故魯相鍾離意舍太守王朗餉給糧食布帛牛羊一無所受臨去之際屋中尺寸之物悉疏付主人纎微不漏每當危亡之急其志彌固賓客従者皆肅其行也
江革少失父獨與母居遭天下亂盜賊並起革負母逃難備經阻險常採拾以為養數遇賊或刼欲將去革輒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辭氣願欵有足感動人者賊以是不忍犯之或乃指避兵之方遂得俱全於難革轉客下邳窮貧裸跣行傭以供母便身之物莫不畢給〈並後漢書〉魏董遇人有從學者遇不肯教而雲必當先讀百徧言讀書百徧而義自見
魏李秉家誡曰凡人行事年少立身不可不慎勿輕論人勿輕説事如此則悔吝何由而生患禍何從而至矣〈並三國志〉
太傅東海王鎮許昌以王安期為記室參軍雅相知重敇世子毗曰夫學之所益者淺體之所安者深閑習禮度不如式瞻儀形諷味遺言不如親承音㫖王參軍人倫之表汝其師之〈世説〉
雍州刺史武昌王渾與左右作文檄自號楚王改年為元光備置百官以為戲長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跡八月庚申廢渾為庶人徙始安郡上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戴眀寳詰責渾因逼令自殺時年十七
張率作賦頌二千餘首有虞訥者見而詆之率乃一旦焚毀更為詩示焉託雲沈約訥便句句嗟稱無字不善率曰此吾作也訥慚而退〈並南史〉
甄琛舉秀才入都積嵗頗以奕棊廢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蒼頭常令執燭或睡頓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不勝椘痛乃曰郎君辭父母仕宦若為讀書執燭不敢辭罪乃以圍棊日夜不息豈是向善之意而肆加杖罰不亦非理琛悵然慚感遂從許赤彪假書研習
後魏楊椿戒子孫曰北都時朝法嚴急太和初吾兄弟三人並居內職兄在髙祖左右吾與津在文眀太后左右於時口敇責諸內官十日仰宻得一事不列便大嗔嫌諸人多有依敇宻列者亦有太后髙祖中間𫝊言構間者吾兄弟自相誡曰今忝二聖近臣居母子間甚難宜深慎之又列人事亦何容易縦被嗔責慎勿輕言十餘年中未嘗言一人罪時大被嫌責答曰臣等非不聞人言正恐不審仰誤聖聴以是不敢言二聖間言語終不敢輒爾傳通太和二十一年吾從濟州來朝在清徽堂預宴髙祖謂諸王諸貴曰北京之日太后嚴眀左右因此有是非言和朕母子者唯楊椿兄弟遂舉爵賜兄及我酒汝等脫若萬一蒙眀主知遇宜深慎言語〈並北史〉韋昭博奕論雲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眀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専精鋭意神迷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賔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棊易行㢘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文選〉
王楊盧駱謂之四傑裴行儉曰士之致逺先器識而後文藝勃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楊子沉靜應得令長餘得令終為幸其後勃溺南海照鄰投潁水賔王被誅炯終盈川令皆如行儉之言
閻立本善畫秦府十八學士圖及貞觀中凌煙閣功臣圖並立本之跡也時人咸稱其妙太宗嘗與侍臣學士泛舟於春苑池中有異鳥隨波容與太宗擊賞數四詔坐者為詠召立本令寫焉時閣外𫝊呼雲畫師閻立本時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手揮丹粉瞻望座賓不勝愧赧退誡其子曰吾少好學讀書倖免墻面縁情染翰頗及儕流唯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辱莫大焉汝宜深誡勿習成末技
姚崇遺令誡子孫曰比日見諸逹官身亡以後子孫既失覆䕃多至貧寒斗尺之間參商是競豈唯自玷仍更辱先無論曲直俱受嗤毀〈並舊唐書〉
嬰稚識人顔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誨使為則為使止則止比及數嵗可省笞罰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吾見世間無教而有愛每不能然飲食運為恣其所欲宜誡翻奨應呵反笑至有識知謂法當爾驕慢已習方復制之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増怨逮乎成長終為敗徳孔子云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是也俗諺曰教婦初來敎子嬰孩誠㢤斯語
梁元帝時有一學士聰眀有才為父所寵失於教義一言之是徧於行路終年譽之一行之非揜蔵文飾冀其自改登婚宦暴慢日滋竟以言語不擇為周逖抽腸釁皷雲
夫有人民而後有夫婦有夫婦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兄弟一家之親盡此三者而已矣自茲以往至於九族皆本於三親焉故於人倫為重者也不可不篤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後裾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則連業遊則共方雖有悖亂之人不能不相愛也及其壯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雖有篤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則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節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為不合矣唯友悌深至不為傍人之所移者免矣
二親既歿兄弟相顧當如形之與影聲之與響受先人之遺體惜已身之分氣非兄弟何念㢤兄弟之際異於他人望深則易怨地親則易彌譬猶居室一穴則塞之一隙則塗之故無頽毀之慮如雀䑕之不䘏風雨之不防壁䧟楹淪無可救矣僕妾之為雀䑕妻子之為風雨甚㢤
兄弟不睦則子姪不愛子姪不愛則羣從疏薄羣従疏薄則僮僕為讎敵矣如此則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誰救之㢤
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歡愛而失敬於兄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人或將數萬之師得其死力而失恩於弟者何其能疏而不能親也
人之事兄不可不同於事父何愛弟不及愛子乎是反照而不眀也
沛國劉璡嘗與兄瓛連棟隔壁瓛呼之數聲不應良久方答瓛恠問之乃雲向來未著衣帽故也以此事兄可以免矣
借人典籍皆湏愛護先有缺壊就為補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濟陽江祿讀書未竟雖有急速必待卷束整齊然後得起故無損敗人不厭其求假焉或有狼籍几案分散部帙多為童幼婢妾之所㸃汚風雨犬䑕之所毀傷實為累徳吾每讀聖人書未嘗不肅敬對之其故紙有五經詞義及賢逹姓名不敢穢用也
凡宗親世數有從父有從祖有族祖江南風俗自茲已往髙秩者通呼為尊同昭穆者雖百世猶稱兄弟若對他人稱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為従伯從叔梁武帝嘗問一中土人曰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雲骨肉易疏不忍言族耳當時雖為敏對於禮未通
父母疾篤醫雖賤雖少則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梁孝元在江州嘗有不豫世子方等親拜中兵參軍李猷焉吾生於亂世長於戎馬流離播越聞見已多所值名賢未嘗不神醉魂迷嚮慕之也人在少年神情未定所與欵狎熏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於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較朋易習者也是以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
梁朝全盛時貴遊子弟多無學術至有諺雲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則秘書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駕長簷車躡髙齒屐坐棊子布方褥憑斑絲隠囊列器玩於左右從容出入望若神仙眀經求第則顧人答策三九公讌則假手賦詩當爾之時亦快士也及亂離之後朝市遷革銓衡選舉非復曩者之親當路秉權不見昔時之黨求諸身而無所得施之世而無所用兀若枯木泊若窮流鹿獨戎馬之間轉死溝壑之際當爾之時誠駑材也有學藝者觸地而安自荒亂以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雖千載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畊田養馬以此觀之汝可不自勉邪父兄不可常依鄉國不可常保一旦流離無人庇廕當自求諸身耳諺曰積財千萬不如薄伎在身伎之易習而可貴者無過讀書也人見隣里親戚有佳快者使子弟慕而學之不知使學古人何其蔽也
所以讀書學問本欲開心眀目利於行耳未知養親者欲其觀古人之先意承顔怡聲下氣不憚劬勞以致甘㬉惕然慚懼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觀古人之守職無侵見危授命不忘箴諫以利社稷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驕奢者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用卑以自牧禮為教本敬者身基瞿然自失斂容抑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觀古人之貴義輕財少私寡慾忌盈惡滿賙窮䘏匱赧然悔恥積而能㪚也素暴悍者欲其觀古人之小心黜已含垢藏疾尊賢容衆苶然沮䘮若不勝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觀古人之彊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奮厲不可恐懾也歴茲以往百行皆然世人讀書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無聞仁義不足加以斷一條訟不必得其理宰千戶縣不必理其民問其造屋不必知楣橫而梲竪也問其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遲也吟嘯談謔諷詠辭賦事既優閑材増迂誕軍國經綸略無施用故為武人俗吏所共嗤詆良由是乎夫學者所以求益耳見人讀數十卷書便自髙大凌忽長者輕慢同列人疾之如讎敵惡之如鴟梟如此以學自損不如無學也
夫字者墳籍根本世之學徒多不曉字讀五經者是徐邈而非許慎習賦頌者信褚詮而忽呂忱眀史記者専皮鄒而廢篆籀學漢書者悅應蘓而畧蒼雅不知書音是其枝葉小學乃其宗系晉宋以來所有部帙楷正可觀不無俗字非為大損至梁天監之間斯風未變大同之未訛替滋生蕭子雲改易字體邵陵王頗行譌字〈前上為草能傍作長之類是也〉朝野翕然以為楷式畫虎不成多所傷敗爾後墳籍略不可㸔北朝䘮亂之餘書跡鄙陋加以専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乃以百念為憂言反為變不用為罷追來為歸更生為蘇先人為考如此非一徧滿經傳或曰今之經典子皆謂非説文所言子皆云是然則許慎勝孔子乎曰今之經典皆孔子手跡耶客曰今之説文皆許慎手跡乎答曰許慎檢以六文貫以部分使不得誤誤則覺之孔子存其義而不論其文也先儒尚得改文従意何況書寫流𫝊耶必如左𫝊止戈為武反正為乏皿蟲為蠱亥有二首六身之類後人自不得輒改也安敢以説文較其是非㢤且余亦不專以說文為是也其有援引經傳與今乖者未之敢從大抵服其為書櫽括有條例剖析窮根源鄭元注書往往引以為證若不信其説則冥冥不知一㸃一畫有何意焉世間小學者不通古今必依小篆是正書記凡爾雅三蒼説文豈能悉得蒼頡本指㢤亦是隨代損益各有同異西晉以往字書何可全非但令體例成就不為專輙耳古字多假藉以中為仲以説為悅以召為卲以閒為閑如此之徒亦不勞改自有訛繆過成鄙俗亂傍為舌楫下無耳席中加帶惡上安西鼓外設皮鑿頭生毀獵化為獦〈音葛獸名出山海經〉寵變成竉〈竉音郎動反孔也故從穴〉如此之類不可不知吾昔初㸔説文蚩薄世字從正則懼人不識隨俗則意嫌其非為是不得下筆也所見漸廣更知通變救前之執將欲半焉若文章著述猶擇微相影響者行之官曹文書世間尺牘幸不違俗也
多見士大夫恥渉農商羞務工伎射既不能穿札筆則纔記姓名飽食醉酒忽忽無事以此銷日以此終年或因家世緒餘得一階半級便謂為足安能自苦及有吉凶大事議論得失懵然張口如坐雲霧公私宴集談古賦詩塞黙低頭欠伸而已有識傍觀代其入地何惜數年勤學長受一生愧辱哉江南閭里間士大夫或不學問羞為鄙朴道聴塗説強事飾辭呼徴質為周鄭謂霍亂為博陸上荊州必稱峽西下揚都要雲海郡言食則餬口道錢則孔方問移則楚邱論婚則燕爾及王則無不仲宣語劉則無不公幹凡有一二百件轉相祖述尋問莫知源由施行時復失所
近世有兩人朗悟士也性多營綜略無成名經不足以待問史不足以討論文章無可傳於集録書跡未堪以留愛翫卜筮射六得三醫藥治十瘥五音樂在數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繪畫棊博略得梗槩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眀若省異端當精妙也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髙履出則車輿入則扶侍郊郭之內無乘馬者周宏正為王宣城所愛給一果下馬常服御之舉朝以為放逹至乃尚書郎乘馬則糺劾之及侯景之亂膚脆骨柔不堪行步體羸氣弱不耐寒暑坐死倉卒者往徃而然〈並顔氏家訓〉
李習之寄從弟正辭書知爾京兆府取觧不得如其所懐念勿在意借如用汝之所知分為十焉用其九學聖人之道和其心使其餘以與時世進退俯仰如可求也則不啻富且貴矣如非吾力也雖盡用其十秪益勞其心矣安能有所得乎
李習之答朱載言書古之人相接有等輕重有儀列於經傳皆可詳引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則雖朋友亦名之子曰吾與回言又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師之於門人驗也夫子於鄭兄事子産於齊兄事晏嬰平仲傳曰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曰言㳺過矣子張曰子夏云何曽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矣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回又曰師與商也孰賢子㳺曰有澹臺滅眀者行不由徑是稱於師雖朋友亦名騐也足下之書曰韋君詞楊君潛足下之徳與二君未知先後也而足下齒幼而位卑而皆名之傳曰吾見其與先生並行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並李文公集〉
今之儒者移學文藝干仕進之心以收其放心而羙其身則如何古之人不可及㢤父兄以文藝令其子弟朋友以仕進相招往而不返則身心始荒而不治萬事之成咸不逮古先矣
能攻人實病者至難也能受人實攻者為尤難人能攻我實病我能受人實攻朋友之義其庶㡬乎不然其不相䧟而為小人者㡬希矣〈並胡氏知言〉
汪信民嘗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胡安國康侯聞之擊節嘆賞〈呂氏師友雜志〉
唐充之每稱前軰說後生不能忍詬不足為人聞人宻論不能容受而輕泄之者不足以為人〈童蒙訓〉
吳庠妻謝氏子賀與賔客言及人之長短夫人屏間竊聞之怒笞賀百或觧夫人曰臧否士之常何忽笞之若是夫人曰愛其女者必取三復白圭之士而妻之今獨産一子使知義命而出語忘親豈可久之道㢤因泣涕不食賀由是恐懼謹黙
崇寧中叔巽來省滎陽於符離有故人遇之甚薄及欲行來召飯叔巽欲往人或止之曰此人相待如此之薄何必赴飯叔巽曰不欲與人生睚眥之怨〈舍人雜録〉
劉器之嘗論至誠之道凡事據實而言才渉詐偽後來忘了前話便是脫空據實而言十年二十年後説無異同賢便不説劉安世元來只是脫空漢
田腴承伯雲作官従人奏辟非但賓主便有君臣之義不宜輕也
杜祁公食於家惟一麪一飯而已或羙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祿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祿國家奪之卻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養邪〈語録〉文正范公之子純仁娶婦將歸或傳婦以羅為帷幔者公聞之不悅曰羅豈為幃幔之物邪吾家素清儉安得亂吾家法敢持至吾家當火於廷〈遺事〉
隨初九出門交有功人心所從多所親愛者也常人之情愛之則見其是惡之則見其非故妻孥之言雖失而多從所憎之言雖善為惡也茍以親愛而隨之則是私情所與豈合天理故出門而交則有功也出門謂非私暱交不以私故能隨遇而有功
六二係小子失丈夫象曰係小子弗兼與也人之所隨得正則逺邪従非則失是無兩從之理二既係初則失五矣弗能兼與也所以戒人徔正當專一也
隨六三係丈夫失小子丈夫九四也小子初也陽之在上者丈夫也居下者小子也舍初従上得隨之宜也上隨則善也如昏之隨眀事之從善上隨也背是從非捨眀逐暗下隨也〈並易𫝊〉
桓譚謂秦近君能説堯典篇目兩字之説至千餘言但説若稽古三萬言班固歎後世經𫝊既已乖離博學者又不思多聞𮤑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説五字之文至於二三萬言是今滋蔓傷本之弊古人已深斥之矣又隨而踵之循覆車之轍邪彼方自詫曰前之文人才慳而不能宏闡有愧今日之富亦難與言矣卜子夏首作喪服𫝊記者曰𫝊者𫝊也𫝊其師說雲爾唐陸淳於春秋每一義必稱淳聞於師曰詩則有魯故有韓故有齊後氏故齊孫氏故毛詩故訓𫝊書則有大小夏侯觧故前人惟故之尚如此〈並以道集〉
王吉為昌邑王中尉王好遊獵吉上疏諫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逰馮式撙銜馳騁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乎車輿朝則冐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偃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夀命之宗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眀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然發憤忘食日新厥徳其樂豈徒銜橛之間㢤〈王吉𫝊〉
韓魏公曰以之遇可以成功以之不遇可以免禍者其惟晦乎又曰人情微處湏深體之若直用已以處所失多矣又曰君子操履湏當精微放過一事便為小人所窺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為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己處不覺則已覺則必露其眀以破之公獨不然眀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嘗形於色也〈以上並韓魏公語録〉
仁宗朝李都尉喜延士大夫盡聲色之樂一時館閣清流無不往者韓魏公於其間最年少獨未嘗造焉李數召而公數以事辭人有強之者公曰固欲往但未有名耳公處之不失和李莫能致怨同時諸公亦不以為介也韓魏公在政府時極有難處置事嘗言天下事無有盡如意湏是隠忍不然不可一日處矣公言時同列二三公不相下語常至相擊待其氣定每與平之以理使歸於是雖好勝者亦自然不爭也
韓魏公知歐陽永叔不以繫辭為孔子書又多不以文中子為可取中書相㑹累年未嘗與之言及也
韓魏公在北門一屬官有小才公多委以事人謂公真許之他日或問之公曰某人但任術所為大不敦篤大中其弊
韓魏公為陜西招討時尹師魯與夏英公不相能師魯於公處即論英公事英公於公處亦論師魯公皆納之不形遂無事不然不靜矣
韓魏公雲臨事若慮得是劄定腳做更不移成敗則任他如此方可成務
韓魏公言王文正弟傲不可訓一日遇冬至祀家廟列百壺於堂前弟皆擊破之家人惶駭文正忽自外入見酒流滿路不可行黙無一言但攝衣步入堂其後弟忽感悟而復為善終亦不言〈已上並魏公別録〉
韓魏公重修五代祖塋域記夫謹家諜〈按諜牒古字通用〉而心不忘於先塋者孝之大也惟墳墓祀祖之有託故以子孫不絶為重琦自志於學每見祖先所為文字與家世銘志則知寶而蔵之有遺逸者嘗精意搜掇未始少懈時編嵗緝寖以大備其所志先域之所在雖距今百有餘年必思博訪而得之卒能不隳先業推及先塋之八世得以嵗時奉祀少慰庸嗣之志向若家牒不謹祖先文字不𫝊雖有孝於祖先之心欲究其宅兆而嚴祀之其可得乎〈韓魏公文集〉
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篤敬篤敬然後能自守能自守然後果於用果於用然後不畏而不遷三代之衰學校廢至兩漢師道尚存故其學者各守其經以自用是以漢之政理文章與其當時之事後世莫及者其所從來𣸧矣後世師法漸壊而今世無師學之尊嚴故自輕其道輕之則不能至不至則不能篤信信不篤則不知所守守不固則有所畏而物可移是故學者惟俯仰徇時以希祿利為急至於忘本趨末流而不返夫以不信不固之心守不至之學雖欲果於自用莫知其所以用之之道又況有利祿之誘刑禍之懼以遷之㢤〈歐陽文忠集〉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迂叟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羙矣世人捨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為味也適口斯善矣世人取果餌而刻鏤之朱緑之以為盤案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司馬溫公答劉蒙書曰昔張伯松語陳孟公曰人各有性長短自裁子欲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敗矣馬文淵戒兄子欲其效龍伯髙之周慎謙儉不欲其效杜季良憂人之憂樂人之樂也光愚無似何足以望萬一於古人然私心所慕者伯松伯髙而不敢為孟公季良之行也況幼時始能言則誦儒書習謹飭長而為吏則讀律令守繩墨視地而後敢行頓足而後敢立足下一旦待以陳孟公杜季良之徒光能無駭乎〈並司馬溫公文集〉人之愛其子者或多曰兒㓜未有知爾俟其長而敎之是猶養惡木之萌芽曰俟其合抱而伐之其用力顧不多㢤又如開籠縱鳥而捕之觧韁放馬而逐之曷若勿縦勿觧之為易也〈司馬溫公家訓〉
孝經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夫為人子而事親或虧雖有他善累百不能掩也可不慎乎
古之為士者自十五入學至四十方仕中間自有二十五年學又無利可趨則所志可知湏去趨善便自此成徳後之人自童稚間已有汲汲趨利之意何由得向德樂文仲説鄒浩學士一事亦好嘗見人寫字不端正必湏勸戒之或人問之曰每事端正則心自正矣
貴姓子弟於飲食玩好之物之類直是一生將身伏事不觧如管城之陳醋瓶洛中之史畫匣是也更有甚事伯淳與君實嘗同觀史畫猶能題品耐煩伯淳問尹實能如此與他𦘕否君實曰自家一箇身猶不能自持更有甚工夫到此人於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箇身與心卻不要好茍得外物好時卻不知道自家身與心卻已先不好了也〈並程氏遺書〉
蠱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𫝊曰子之於母當以柔巽輔導之使得於義不順而致敗蠱則子之罪也從容將順豈無道乎以婦人言之則隂柔可知若伸己剛陽之道遽然矯拂則傷恩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己下意巽順將承使之身正事治而已故曰不可貞謂不可貞固盡其剛直之道如是乃中道也旅初六旅𤨏瑣斯其所取災𫝊曰六以隂柔在旅之時處於卑下是柔弱之人處旅困而在卑賤所存汙下者也志卑之人既處旅困鄙猥𤨏細無所不至乃其所以致悔辱取災咎也世治則庠序之教行有法以率之不率教者有至於移屏不齒又禮義㢘恥之風所漸陶父兄朋友之義所勸督故人莫不強於進學及夫亂世上不復主其教則無以率之風俗雜亂浮偷父兄所教者趨利朋友所習者從時故人莫不肆情廢惰為自棄之人〈程氏經觧〉
嘉祐初正獻公㑹諸壻於東園時韓師朴王正國新登第皆恵穆婿也中休鄰園閑坐正國唱自作小詞甚多景純問師朴曰師朴莫亦有否師朴正色曰豈有此事正獻公書古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粱肉自怕腹中書兩句於子舍之屏風
恵穆公赴人飲食之約未嘗後到曰使主人望望然而客不至吾不忍也〈並呂氏家塾廣記〉
凡作書唘先記彼人父祖名諱於几案
恩讎分眀此四字非有道者之言也無好人此三字非有徳者之言也後生戒之
世之人以往來宴㑹書問為徒費日力不若不講之為愈是未知先王治人道之意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有禮樂相交接之道也故曰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其所以講信脩睦而免於爭奪相殺之患者常消禍於未萌也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言往來之不可以已也鄉飲酒曰吾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易言宴會之不可以已也聘義曰相接以敬讓則不相侵陵言書問之不可以已也此三者所以消禍於未萌而使免於爭奪相接之患也
大要前軰作事多周詳後軰作事多濶畧
字者朋友之稱也嘗見前軰先進不呼後進字後進固不敢呼先進字也氣類不同者亦不相呼三四十年來先進始有字後進者又觀前軰凡父行父執受拜不跪〈並酬酢事變〉
劉器之待制雲某初登科與二同年謁張觀參政三人同起身請教張曰某自守官以來常持四字曰勤謹和緩中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張正色作氣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且道世間甚事不因忙後錯了〈童蒙訓〉
問某有一病且如作一簡便湏安排言語寫教如法要人𫝊玩飯一客便要器皿飲饌如法教人感激推此每事皆然先生曰此夸心欲以勝人皆私也作簡請客如法是合做底只下面一句便是病根此病根因甚有隻為不合有巳得人道好於我何加孟子謂宮室之羙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皆是有箇夸心又問更有一病稱好則溢羙稱不好則溢惡此猶是好惡使然且如今日泥濘只是五寸湏説一尺有利害猶且得無利害湏要如此此病在甚處曰欲以意氣加人亦是夸心有人做作説話張筋努脈皆為有已
又問或曰我初學問事必不當人必笑然我未有所得湏直情言之若掩蔵畏人笑徒自欺耳此言如何曰是也謂同坐諸子曰亦湏切記此語
謝子與伊川別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別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是去箇矜字曰何故曰子細㸃檢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余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別人耳目渾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疏食菜羮卻去房裏為甚恁地〈並上蔡謝氏語録〉
愚柔之質質之不羙也以不羙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求變不羙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羙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
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有是三者欲身之脩未之有也〈呂芸閣中庸觧〉劉道原之子羲仲本佳近亦變壊楊子雲稱言心聲書心畫羲仲每有書來呼兒軰譯之數四有不能識者字小而闇弱亦其心術之不明類此某每於書畫之間可得其人之大半〈劉元城語録〉
溫公曰凡觀書當先其文辨其音然後可以求其義今喜以且為言〈案以且為言者如姑且權且之類〉是非可否不得所安自墮於小人之偷而媿夫君子之篤敬〈並以道集〉
人湏是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周恭叔才髙識眀初年亦甚好後來只縁累重若把得定儘長進在昔聞眀道先生一見呂微仲便曰宰相微仲湏做只是這漢俗謝上蔡云為他有貴底相態便是俗處王介甫在政事堂只喫魚羮飯因薦兩人不行下殿便乞去雲世間何處無魚羮飯為縁它累輕便去住自在孟子謂堂髙數仞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不為學者湏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昻便不到得墜墮常愛諸葛孔眀當漢末自言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逹於諸侯後來雖應劉先主之聘宰割山河三分天下身為將相手握重兵亦何求不得何欲不遂卻與後主言成都有桑八百株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臣身在外別無調度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死之日不使廩有餘粟庫有餘財以負陛下及卒果如其言如此軰人真可謂大丈夫矣
楊訓同黎才翁侍坐胡文定先生目黎曰為士人當只知窮經問學不湏及他事如賢前所言誰又詈罵自家誰又道甚言語如此是自家身心都不用理㑹只了得與人閑爭也孟子曰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此物奚宜至㢤萬一自家都是亦只得如此待人況罵詈長官親聞乃坐若聴人傳言是來讒賊之口更有何窮已楊訓問胡文定先生避冦諸事如意否先生曰不惟避冦應人切不得望要事事足意得常有些不足處便好人家纔事事足意便恰有不好事出
陶淵眀為彭澤令不以家累自隨送一力給其子書曰汝旦夕之費自給為難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勞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問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爾汝者是相爾汝之小恩愛否曰湏是壁立萬仞一介不以取諸人方能如此孟子自有此氣象故説出此等話如我以吾仁我以吾義我所不為皆古之制一聞可使寡人得見之語便更不見大凡事不可放過便受爾汝〈並胡氏𫝊家録〉以道篤於親戚故舊及有牽聯之親一日之雅皆委曲敦敘後生從而化者甚衆以道盛文肅家外甥洪炎玉父祖母文城君亦盛氏甥以道於玉父為尊行一日同㑹京師玉父未及見以道邂逅僧寺中玉父謂以道曰公丈人行也前此未得一見以道遽折之曰某自是公表叔何丈人行之有玉父再三謝之曰是表叔是表叔但某未曽敢敘致爾以此知游學之士湏經中原先逹鉗椎方能有成也〈呂氏師友雜志〉
國語公父文伯之母告季康子君子能勞後世有繼又謂其子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又曰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左傳亦言人生在勤勤則不匱以此知勤勞者立身為善之本不勤不勞萬事不舉今夫細民能勤勞者必無凍餒之患雖不親人人亦親之常懶惰者必有饑寒之憂雖欲親人人亦不用也公父文伯之母與左傳所記皆故家遺俗相𫝊之語其必自聖人出也然則後生處身居業其可不以勤勞為先而懶惰自棄其身㢤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髙下固自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此猶是極盛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至少如食肉之祿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無墨此言貴者方得肉食也荘子九方歅相子綦之子刖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終相班超者虎頭燕頷食肉相也以此知古人以食為貴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春秋以後先王之澤漸逺然善言相傳猶有存者學者得其言猶可詳思而致力也如伍子胥為人剛戾忍訽能成大事趙襄子言君所以能置無恤為能忍訽也如忍詬之道微此數人言之後人不知也荘子稱伊尹強力忍垢亦是道也後世人自處既不厚而輕用其身皆不知忍詬之道也
前軰嘗教少年毋輕議人毋輕説事惟退而自脩可也學記曰幼者聴而弗問皆使人自脩不敢輕發養成徳器也鄢陵之戰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疎行首晉椘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鄭侵蔡有功鄭人皆喜唯子産不順曰小國無文徳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勿從乎從之晉師必至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子國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之將為戮矣范宣子子産之言皆切論也而文子子國深抑之如此者正恐後生輕發未成徳器而先招禍敗卒無以立也故此兩人後來所立如此之逺良由老成教之有素中有所主也
紹聖初滎陽公罷經筵舍於京城外華嚴寺俟命者月餘陳無已師道伯禹載之唐季實之問皆就華嚴見公亦為公留月餘執事左右如親子弟晨夕皆省揖於寢門之外後人能如此尊事前軰者蓋少矣
伊川先生甚愛表記中説君子莊敬日彊安肆日偷蓋常人之情放肆則日就曠蕩自檢束則日就䂓矩〈並舍人雜録〉
有人問祁寛曰尹和靖先生尋常説今日政事向背當如何寛曰不曽説渠曰賢曽問否寛曰不曽問曰何故不問寛曰先生教人思不出其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安敢問也渠雲孔孟何故説寛曰孔孟亦不曽説渠引孔孟之言寛曰此孔孟在其位為司冦齊卿時説底至於答一時君臣問政皆時君大臣問政不得不告也觀孔孟説底危行言孫及不謀其政氣象方其閒處必不説也曰如此則先生之學焉用寛曰吾每教人必以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道必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則其論政亦大矣奚必指時事而言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是也一日舉示先生先生曰甚善甚善〈祁居之尹和靖語錄〉
古之號為賢士大夫者必謹乎禮必重乎義必從其厚必本其誠者也嗟今之世則異夫是取其便俗於禮不暇謹志急乎利於義不知重澆薄相師於厚不復從貎諛為敬於誠不必本禮也者貴有別也親戚講拜之禮所以眀尊卑長幼之異豈惟親戚凡居父祖之執亦當受子孫致敬今既論親矣至於致敬則類多交拜尊卑長幼甚矣其無別吉凶禮制人倫所甚重也不宜廢紊今期功至親或以在逺而哀遂不舉或因小隙而不通慰問或乘親喪而殺禮納室或居夫服而暗受聘定憂制在身雖拘法弗仕而不妨公肆宴樂婦女衣裝當其無戚或去華彩迨夫居憂翻忌純素吉凶之禮又如是而廢紊若乃偏親在上子孫或私分産業而弗念奉養有闕尊長病未及絶肉未及寒卑幼有發篋盜匿而弗暇銜哀茹苦骨肉弗睦則絶不往來騰謗揚惡而不少隠及其歡和則尊卑無間必褻狎喧譁而不相避家至豐裕視親戚孤貧而鮮肯賑恤財雖吝嗇施緇黃則甚所甘心自山水之説熾子孫多稽留襄奉廣營宅兆而専希己福自科舉之法壞舉子茍幸中選匿服冒戶而弗顧典憲婚婣之家嫌隙已成則逐婦奪女論勢而弗論義交承之間前政不肯遺後政之利後政或多毀前政之短相忌而不相睦學者自非欲得時文速化之術則莫肯從師不知古人從師本以傳授博約為事師者自非得其厚資則弗肯售其時文速化之術不知古人為師本只以教育成才為樂公舉之法久成私恩或徇權要囑託或喜阿諛巧佞或廹親故干懇或與他人互易其最下者乃受賂遺而不恥而覔舉之士或脩文䞇為勤或借勢力為援或諷士民稱述行績以取信於上或恃親舊稔熟而深切責望其最甚者操持長短而為脅取之計紛紛干求靡所不至其有專脩職業而待知己必擇所知而自薦者鮮矣附炎之態則迎意曲合冀蒙親悅迨勢去無望則罷蹤絶跡視猶路人若乃介潔剛方人惡其不入衆以禮自持人笑其徒自苦志大慮逺者例目為狂妄安分守義者悉指謂無能徇人情而多可乃得賢者之稱假公帑以妄施必有羙政之譽官職以本實之稱為簡慢而例從過呼書尺以謟諛不情為恭敬而紛紜多幅親戚往來通問未免頌徳之言交遊品位微差不復相稱以字以丈相呼軰行莫辨以台相謂貴賤無殊口誦詩書者或行同於市井談論公正者或宻趨於偏曲毀譽他人者多徇愛憎而不必有實過尤在身必加文飾而誰肯服理其游學肄業者不思勉已而常冀異恩其居官任事者績考未立而已希賞典躁進者以交結為必致之資貪墨者恃行賂為救觧之術富貴遂意則無復存功業之心官年踰格則鮮肯循告老之制見利必圖其所以得臨難必規其所以避父訓其子兄勉其弟交遊之議論同僚之聚話㒺不在茲茍可進身益家弗恤害人蠧國士風之虧禮違義従薄尚偽者如此何以責小民之趨正㢤宜乎欺詐攘竊放僻邪侈冒犯法令爭訟繁多而莫能禁止也吾每覽簡牘所記夷考先賢言行無非禮義為歸及觀前軰書尺率皆語簡意盡於交朋則忠告無謟於卑㓜則訓誨必嚴其輕重髙下必務得體其敦篤情實自然可慕後進晩生目熟世俗之事耳熟世俗之談恬安所為未嘗疑恠則是䧟溺其心然也夫入時愈深則失正愈逺聞吾説者亦可以自警也〈何徳將歎習〉
立身以力學為先力學以讀書為本今取六經及論語孟子孝經以字計之毛詩三萬九千二百二十四字尚書二萬五千七百字周禮四萬五千八百六字禮記九萬九千二十字周易二萬四千二百七字春秋左氏傳一十九萬六千八百四十五字論語一萬二千七百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孝經一千九百三字大小九經合四十八萬四千九十五字且以中才為率若日誦三百字不過四年半可畢或以天資稍鈍減中才之半日誦一百五十字亦止九年可畢茍能熟讀而溫習之使入耳著心久不忘失全在日積之功耳里諺曰積絲成寸積寸成尺寸尺不已遂成丈匹此語雖小可以喻大後生勉之〈鄭氏勤學〉
龜山楊先生見予作許少伊哀詞雲文字間甚能形容少伊但全篇大體似平交哀詞前軰於前後軰之際甚嚴又雲有羙一人兮豐下而多髯此語固可見其儀形然黃魯直詩玉堂若要真學士湏用儋州禿鬢翁此近乎不敬不可學也聞之使人心服〈陳齊之雜録〉
凡為學之道必先至誠不誠未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見其誠居處齊荘志意凝定不妄言不茍笑開卷伏讀必起恭敬如對聖賢掩卷沉思必根義理以閑邪僻行之悠久習與性成便有聖賢前軰氣象
凡勤學湏是出於本心不待父母先生督責造次不忘寢食在念然後見功茍有人則作無人則輟此之謂為父母先生勤學非為己修終無所得
凡讀書必務精熟若或記性遲鈍則多誦遍數自然精熟記得堅固若是遍數不多隻務強記今日成誦來日便忘其與不曽誦讀何異
凡見人有一行之善則當學之勿以其同時同處貴耳賤目焉〈並髙登彥先修學門庭〉
<子部,儒家類,少儀外傳>
欽定四庫全書
少儀外傳卷下 宋 呂祖謙 撰
吾黨訓子弟當先趨向如義利之間內外之分不可不辨夫不使先求在我者而遽使之求在外者豈賢父兄所以養子弟者哉〈陸子夀書〉
持身以清潔處心以公平勿使婦人預外事擇師教子學未成勿使應科舉處庠序衣服噐用皆出中制稱家有無濟䘏孤貧謹慶弔之禮無蓄異物珍寳美妾少僕接賔客以和睦待奴婢以寛恕〈治家十事〉
楚人有善相人所言無遺䇿聞於國荘王見而問之對曰臣非能相人能觀人之交也布衣也其交皆孝悌篤謹畏令如此者其家必日益身必日安此所謂吉人也官事君者也其交皆誠信而好善如此者事君日益官軄日進此所謂吉人也臣非能相人能觀人之交也〈新序〉父母正則子孫孝慈是以孔子家兒不知罵曽子家兒不知怒所以然者生而善教也〈説苑〉
丙吉子顯甘露中有罪削爵為闗內侯始顯少為諸曹嘗從祠髙廟至夕牲日乃使出取齊衣丞相吉大怒謂其夫人曰宗廟至重而顯不敬慎亡吾爵者必顯也夫人為言然後乃已〈前漢書〉
茅容字季偉陳留人也年四十餘耕於野時與等軰避雨樹下衆皆夷倨相對容獨危坐愈恭郭林宗行見之而竒其異遂與共言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為饌林宗謂為己設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與客同飯林宗起拜之曰卿賢乎哉因勸令學卒以成德〈後漢書〉
青州人隠蕃逃犇入吳朱據郝普數稱蕃有王佐之才車馬雲集賔客盈堂潘濬子翥亦與蕃周旋饋餉之濬聞大怒䟽責翥曰吾受國厚恩志報以命爾軰在都當念恭順親賢慕善何故與降虜交以糧餉之在逺聞此心震面熱惆悵累旬䟽到急就徃使受杖一百促責所餉當時人咸恠之頃之蕃謀作亂於吳事覺亡走捕得伏誅吳主切責郝普普惶懼自殺朱據禁止歴時乃解卞蘭苦酒消渇時魏明帝信巫女用水方使人持水賜蘭蘭不肯飲詔問其意蘭言治病自當以方藥何信於此帝為變色而蘭終不服〈並三國志〉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逹知稱又與先人至交不冝談〈桓常侍桓𢑴也深公是僧法深也○案世説作不冝説之〉王長豫為人謹順事親盡色養之孝丞相還臺及行未嘗不送至車後常與曹夫人摒擋箱篋長豫亡後丞相還臺登車後哭至臺門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劉真長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識小人貽其餐肴案甚盛真長辭焉仲祖曰聊以充虛何苦辭真長曰小人都不可與作縁
孫興公作庾公誄文既成示庾道恩庾見慨然送還之曰先君與君自不至於此〈綽集載誄文曰咨予與公風流同歸擬量託情視公猶師君子之交相與無私虛中納是吐誠誨非雖實不敏敬佩韋永戢話言口誦心悲〉
禇大傅南下孫長樂於船中視之言次及劉真長死孫流涕因諷詠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禇大怒曰真長平生何嘗相比數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並世説〉
梁賀琛奏今天下守宰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邱陵〈案賀琛傳作積果如山嶽〉列肴同綺繡露臺之産不周一燕之資而賔主之間裁取滿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為吏牧民者致貲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舞之具所費事等邱山為𭭕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虎傅翼増其搏噬一何悖哉〈梁書○案梁書原本悞作南史南史琛傳無此文今改正又此條之末原本有夫失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羣故勉強而為之二十二字其語雖亦見於琛傳而與此條文不相屬蓋此條本節錄琛奏非其原文抄錄之時偶削除不盡誤及旁文耳今亦刪去〉
魏左將軍李栗性簡慢常對道武舒放不肅咳唾任情道武積其宿過遂誅之〈北史〉
顧愷之嘗執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闇者不逹妄意徼倖徒虧雅道無闗得䘮乃以其意命弟子願作定命論〈南史〉
齊文宣帝怒臨漳令嵇舍人李文師以賜臣下為奴中書侍郎鄭頥私謂祠部尚書王昕曰自古無朝士為奴者昕曰箕子為之奴頥以白帝曰王元景比陛下於紂帝銜之帝與朝臣酣飲昕稱疾不至帝遣騎執之昕方揺𰯌吟詠遂斬於前殿
畢義雲作書與髙元海論敘時事元海入宮不覺遺之給事中李孝貞得而奏之帝由是踈元海和士開復譛元海帝以馬鞭箠元海六十齣為兗州刺史〈並北史〉鄭餘慶不事華潔後進趨其門者多垢衣敗服以望其知而武儒衡謁見未嘗輒易所好但與之正言直論餘慶因亦重之
敬宗時裴度自興元入覲既至而朝士持兩端者日擁度門一日度留客命酒劉棲楚矯求度之𭭕曲躬附裴耳而語崔咸嫉其矯舉爵罰度曰丞相不當許所由官囁耳語度笑而飲之棲楚不自安趨出坐客皆壯之王仲舒韋成季呂洞軰為郎官朋黨輝赫日㑹聚歌酒慕李藩名強致同會藩不得已一至仲舒軰好為訛語俳戱後召藩堅不去曰吾與仲舒軰終日不曉所與言何也後果敗〈並舊唐書〉
笞怒廢於家則豎子之過立見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治家之寛猛亦猶國焉梁孝元世有中書舍人治家失度而過嚴刻妻妾遂共貨刺客伺醉而殺之也世間名士但務寛仁至於飲食饟饋童僕減損施惠然諾妻子節量狎侮賔客侵耗鄉黨此亦為家之巨蠧矣齊吏部侍郎房文烈未嘗嗔怒經霖雨絶糧遣婢糴米因爾逃竄三四許日方復擒之房徐曰舉家無食汝何處來竟無捶撻嘗寄人宅奴婢徹屋為薪略盡聞之嚬蹙卒無一言
昔劉文饒不忍罵奴為畜産今世愚人遂以相戱或有指名為豚犢者有識傍觀猶欲掩耳況當之者邪自古文人多䧟輕薄原其所積文章之體標舉興㑹發引性靈使人矜伐今世文士此患彌切一事偶當一句清巧神厲九霄志凌千載不覺更有傍人加以砂礫所傷慘於矛㦸諷刺之禍速乎風霆深宜防慮以保元吉學問有利鈍文章有巧拙鈍學累功不妨精熟拙文研思終歸蚩鄙但成學士自足為人必乏天才勿強操筆吾見世人至無才思自謂清華流布醜拙亦已衆矣治㸃子弟文章以為聲價大弊事也一則不可常繼終露其情二則學者有憑益不精勵
吾家巫覡禱請絶於言議符書章醮亦無析焉汝曹所見也勿為妖妄之費
真草書跡江南承晉宋餘俗相與事之然此藝不須過精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更覺為累韋仲將遺戒深有以也王逸少風流才士蕭散名人舉世唯知其書翻以能自蔽也蕭子雲每歎曰吾編齊書自謂可觀唯以筆跡得名亦異事也王襃地胄清華才學優敏後雖入闗亦被禮遇猶以書工﨑嶇碑碣之間辛苦筆硯之役嘗悔恨曰假使吾不知書可不至今日邪以此觀之慎勿以書自命
治家可儉而不可吝也儉者省約為禮之謂也吝者窮急不恤之謂也
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以衣蔬果之蓄園場之所産雞豚之膳塒圏之所生爰及棟宇器械樵蘇脂燭莫非種植之物也至能守其業者閉門而為生之具已足但家無鹽井耳今北土風俗率能躬儉節用以贍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
門不停賔古所貴也失教之家閽寺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為恥黃門郎裴之禮好待賔客或有此軰對賔杖之其門生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辭色應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
江南朝士因晉中興而渡江本為覊旅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資俸祿而食耳假令有者皆信僮僕為之未嘗目觀起一墢土耘一株苖不知㡬月當下㡬月當收安識世間餘務乎故治官則不了營家則不辦皆優閑之過也
君子當守道崇徳蓄價待時爵祿不登信由天命須求趨競不顧羞慙比較才能斟量功伐厲色聲東怨西怒或有刼持宰相瑕疵覬獲酬謝或有諠聒時人視聽求見發遣以此得官謂為才力何異盜食致飽竊衣取溫哉世見躁競得官者便謂弗索何獲不知時運之來不求亦至矣見靜退未遇者便謂弗為胡成不知風雲不興徒求無益也凡不求而得者焉可勝算乎〈並顔氏家訓〉張霸卒遺敕諸子曰人生一世但當畏敬於人若不善加已直為受之〈後漢書〉
正獻公平日未嘗較曲直聞謗未嘗辯也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蓋其初自懲艾也如此〈童䝉訓〉嚴彭祖遷太子太傅亷直不事權貴或説曰天時不勝人事君以不脩小禮曲意亡貴人左右之助經誼雖髙不至宰相願少自勉彊彭祖曰凡通經術固當脩行先王之道何可委曲而從俗茍求富貴乎彭祖竟以太傅官終〈漢書儒林傳〉
范子夷説仲尼聖人也纔作陪臣顔子大賢也簞食瓢飲後之人不及孔顔者逺矣而常歎仕宦不逹何愚之甚若能以自已官爵比之孔顔僥倖甚矣〈舍人雜説〉
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則知所以持身矣知此三者可以保祿位可以逺恥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仕者臨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不必敗持不必敗之意則無所不為矣然事常至於敗而不能自保故設心處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權智百端補治幸而得免所損己多不若初不為之為愈也司馬子微坐忘論雲與其巧持於末孰若拙戒於初此天下之要言也當官䖏事之大法用力簡而見功多無如此言者人能思之豈復有悔吝耶
事君如事親事官長如事兄與同僚如與家人待群吏如待奴僕愛百姓如愛妻子䖏官事如䖏家事然後為能盡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未盡也故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豈有二理哉范侍郎育作庫務官隨時箱籠只置㕔事上以防疑謗凡若此類皆守官所宜詳知也當官者勿辭迂謹而深避嫌疑以至誠待人而深避文法如此則可以免
當官者凡異色人皆不冝與之相接巫祝尼媼之類尤冝踈絶要當以清心省事為本
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䖏必無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軰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䖏之謂也蓋詳䖏之則思慮自出人不能中傷也當官䖏事務要著實如塗擦文書追改日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君不欺之道也百種姦偽不如一實反覆變詐不如慎始防人疑衆不如自慎智數周宻不如省事不易之道也
當官既自亷潔又須闗防小人如文字厯引之類皆須明白以防中傷不可不致慎不可不詳知也〈已上並童䝉訓〉為政要得厲威嚴使事事齊整甚易但失於不覺便不是古人作䖏孔子言居上不寛吾何以𮗚之哉又曰寛則得衆若使寛非常道聖人不只如此説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覺見寛政悶人不知權柄在手不是使性氣䖏何嘗見百姓不畏官但見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寛亦須有制始得若百事不管唯務寛大則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須要權常在己操縱予奪揔不由人儘寛不妨〈龜山語録〉
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干人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吾對曰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做卻閑工夫枉用卻閑心力信得命及便養得氣不折挫〈上蔡謝氏語録〉滎陽公在維時東萊公為曹官所居廨舍無几案以竹架上置書冊噐皿之屬悉不能具䖏之甚安其簡儉如此〈呂氏雜記〉
蘇丞相子容知亳州有豪民婦被罪當杖以病未科每旬檢校未愈鄧元孚為譙縣簿謂其子曰尊公髙明平昔以政事稱今豈可為一豪婦人所紿公為賢子不可不白但諭醫者如法檢校彼自不誣矣其子白之公曰萬事付公議何容心焉若言語輕重則人有觀望或有可悔既此婦死元孚大慙服曰某軰狹小豈可測公之用心也〈蘇氏談訓〉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多為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動大抵作官嗜利所得甚少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重譴良可惜也〈舍人雜録〉徐仲車先生為楚州教授嘗言事各有所主不得相侵某借書必白經諭有急故留門必白直學不敢自專也徐仲車先生嘗言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則事無乖逆而下不能為姦必欲和莫若分過而不掠美〈並徐仲車語録〉呂文穆不喜記人過初叅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於簾內指之曰是小子亦叅政耶文穆佯為不聞而過之其同列怒令詰其官位姓名文穆遽止之罷朝同列猶不能平悔不窮問文穆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復忘固不如毋知也且不問之何損時皆服其量〈涑水記聞〉范子夷嘗言其家家學不卑小官居一官便盡心治一官之事只此便是學聖人也若以為州縣之軄徒勞人耳非所以學聖人也〈程氏遺書〉
李公擇尚書家嘗置聲妓孫中丞莘老不以為然滎陽公曰此莫是小節否孫中丞曰此一節亦不小
崇寕初衣服皆尚窄䄂狹縁有不如是者皆取怒於時故當時章䟽有言襃衣博帯尚存元祐之風矮帽幅巾猶襲姦臣之體蓋東坡喜戴矮帽當時謂之東坡帽黃魯直喜戴幅巾故言襲姦臣之體也韓子蒼大觀間嘗贈予外弟蔡伯世詩云禿巾小帽紛紛是眼眀見此襃衣士禿巾小帽皆當時浮薄子所尚闗正叔既被召衣服不改舊或問之曰正叔若登對衣服當如何正叔曰衣帛帛見衣褐褐見〈並舍人雜記〉
孔頴逹䟽曰䜛言之起由數問小事於小人〈孔頴逹詩正義〉問荊公勿使上知之語信乎曰須㸔他當時因甚事説此話且如作此事當如何更須詳審未要令上知之又如説一事未甚切當更須如何商量體察今且勿令上知若此類不成是欺君也凡事未見始末更切子細反覆推究方可〈程氏遺書〉
范子夷説其祖作外任官時與京中人書言居京慎勿竊論曲直不同任言官時取小名受大禍因言吾徒相見正當論行己立身之事耳〈舍人雜説〉
齊之季世多以財貨託附外家諠動女謁拜守宰者印組光華車騎輝赫榮兼九族取貴一時而為執政所患隨而伺察既以利得必以利殆縱得免死莫不破家然後噬臍亦復何及〈顔氏家訓〉
夫門地髙者一事墜先訓則異他人雖生可以茍爵位死不可見祖先地下門髙則自驕族盛則人窺嫉實藝懿行人未必信纎瑕㣲累十手爭指矣所以脩己不得不至為學不得不堅夫士君子生於世己無能而望於他人用己無善而望他人愛猶農夫鹵莽種之而怨天澤不潤雖欲弗餒可乎予㓜嘗聞先僕射言立己以孝弟為基恭黙為本畏法為務勤儉為法肥家以忍順保交以簡恭廣記如不及求名如儻來蒞官則潔已省事而後可以言家法家法備然後可以言養人直不近禍亷不沽名憂與禍不偕潔與富不並董生有雲弔者在門賀者在閭言憂則恐懼恐懼則福至又曰賀者在門弔者在閭言受福則驕奢驕奢則禍至故世族久近與命位豐約不假問蓍龜星數在䖏心行事而已昭國里崔山南琯子孫之盛仕族罕比山南曽祖母長孫夫人年髙無齒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毎旦櫛縰笄拜階下升堂乳姑長孫不粒食者數年一日病言無以報吾婦冀子孫皆得如婦孝然則崔之門安得不大乎東都仁和里裴尚書寛子孫衆盛實為名閥天后時宰相魏元同選尚書之先為壻未成婚而魏䧟羅織獄家徙嶺表及北還女已踰笄其家議無以為衣食資願下髮為尼有一尼自外至曰汝福厚豐必有令匹子孫將徧天下宜北歸家人遂不敢議及荊門則裴齎裝以迎矣今勢利之徒捨信誓如反掌則裴之蕃衍乃天之報施也予舊府髙公先君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羮胾夕食齕蔔瓠而已皆保重於世永寕王相國涯居位竇氏女歸請曰玉工貨釵直七十萬錢王曰七十萬錢豈於汝惜但釵直若此乃妖物也禍必隨之女不復敢言後釵為馮球外郎妻首飾王聞之曰外郎有七十萬錢其可久乎馮為賈相國餗門人賈有奴頗橫馮愛賈召奴責之奴泣謝未㡬馮晨謁賈賈未出有二青衣齎銀罌出曰公恐君寒奉地黃酒三盃馮悅盡舉之俄病渇且噎因暴卒賈為歎息出涕卒不知其由明年王賈皆遇禍噫王以珍玩為物之妖信知言矣而不知恩權隆赫之妖甚於物耶馮以卑位貪貨不能正其家忠於所事不能保其身不足言矣賈之奴害客於牆廡間而不知欲始終冨貴其得乎舒相國元輿與李繁有隙為御史鞫譙獄窮致繁罪後舒亦及禍今世人盛言宿業報應曽不思視履考祥事歟夫名門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之易如燎毛予家本以學識禮法稱於士林比見諸家於吉凶禮制有疑者多取正焉䘮亂以來門祚衰落基業之重屬於後生夫行道之人徳行文學為根株正直剛毅為柯葉有根無葉或可俟時有葉無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於孝慈友悌忠信篤行乃食之醯醤可一日無哉〈栁氏家訓〉
見與董生論周易九六義取老而變以為畢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説異孔頴逹䟽而以為新竒彼畢子董子何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韓氏孔氏而果以為新竒不亦可笑矣哉何畢子董子之不視其書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學將有以異也必先䆒窮其書䆒窮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讀韓氏注孔氏正義是見其道聽途説者又何能知所謂易者哉〈栁文與劉禹錫書〉
唐僕射栁仲郢鎮郪城有婢失意於成都鬻之刺史蓋巨源〈案蓋巨源原本作藍巨源今考北夢𤨏言及李昉太平廣記所引均作蓋巨源今改正〉西川大校累典大郡居苦竹溪女儈以婢導於巨源備賞技巧他日巨源窺牕栁婢侍左通衢有鬻綾羅者召俾就宅蓋於束縑內選擇邉幅舒捲揲之第其厚薄酬酢可否栁婢失聲而仆似中風命扶之而去都無言促令輿還女儈家翌日而瘳詰其所苦青衣曰雖賤人曽為栁家細婢死矣安能事賣綾絹牙郎乎蜀都聞之皆嗟歎清族之家率由禮則〈出北夢𤨏言〉
孔戡於為義若嗜欲勇不顧前後於利與祿則畏避退䖏如怯夫然〈韓文〉
有貨玉帶者王文正弟以呈文正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繋之曰還見佳否弟曰繋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故平生所服止於賜帯
王文正公毎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於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或有一衣稍華必於閨內易之不敢令公見焉〈並名臣遺事〉
范文正公與朱氏姪書曰汝守官䖏事小心不得欺與同官和睦盡禮有事只與同官議莫與公人商量莫縱鄉親來部下興販自家且一向清心做官莫營私利汝㸔老叔自來如何還曽營私否自家好家門各為好事以光祖宗〈范文正公文〉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傳雲是㓂萊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冨貴不㸃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然燭逹旦毎罷官去後人至官舍見厠溷間燭淚在地徃徃成堆杜祁公衍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然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㓕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夀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遂歿不反雖其不幸亦可以為戒也〈歸田録〉
梁昭明太子𦵏其母丁貴嬪遣人求墓地之吉者或賂宦者俞三副求賣地雲若得錢三百萬以百萬與之三副宻啓上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於上為吉上年老多忌即命市之𦵏畢有道士雲此地不利長子若厭之或可申延乃為蠟鵝及諸物埋於墓側長子位宮監鮑邈之魏雅初皆有寵於太子邈之晩見踈於雅乃宻啟上雲雅為太子厭禱上遣檢掘果得鵝物大驚將窮其事徐勉固諫而止但誅道士由是太子終身慙憤不能自明及卒上徴其長子南徐州刺史華容公歡至建康欲立以為嗣銜其前事猶豫久之卒不立庚寅遣還鎮司馬光曰君子之於正道不可少頃離也不可跬歩失也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愛一染嫌疑之跡身以憂死罪及後昆求吉得㐫不可湔滌可不戒哉是以詭誕之士竒邪之術君子逺之
朱全忠嘗與僚佐及遊客坐於大栁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木宜為車轂衆莫應有遊客數人起應曰宜為車轂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軰好順口玩人皆此類也車轂須用夾榆栁木豈可為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捽言宜為車轂者悉撲殺之〈並通鑑〉
夫人爪牙之利不及虎豹膂力之強不及熊羆奔走之疾不及麋鹿飛颺之髙不及燕雀茍非群聚以禦外患則久為異類食矣是故聖人教人以禮使知父子之親人知愛其父則知愛其兄弟矣知愛其祖則知愛其宗族矣如枝葉之附於根榦手足之繋於身首不可離也豈徒使其粲然條理以為榮觀哉實欲使相為依庇以扞外患也
聖人知一族不足以獨立也故又為之甥舅婚媾姻婭以輔之猶懼其未也故又慈養百姓以衛之故愛親者所以愛其身也愛民者所以愛其親也如是則其身安如泰山夀如箕翼他人安得而侮之哉故自古聖賢未有不先親九族然後能施及他人者彼愚者則不然棄其九族逺其兄弟欲以專利其身殊不知身既孤人斯戕之矣於利何有哉故世之人慾愛其身而棄其宗烏在其能愛身也孔子曰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善為家者盡其所有而均之雖糲食不飽弊衣不完人無怨矣夫怨之所生生於自私及有所厚薄也漢世諺曰一尺布尚可縫一㪷粟尚可舂言尺布可縫而共衣㪷粟可舂而共食譏文帝以天下之冨不能容其弟也
今之為後世謀者不過廣營生計以遺之田疇連阡陌邸肆跨坊曲粟麥盈囷倉金帛充篋笥慊慊然求之猶未足施施然自以為子子孫孫累世用之莫能盡也然不知以義方訓其子以禮法齊其家自於十數年中勤身苦體以聚之而子孫以嵗時之間奢靡遊蕩以㪚之反笑其祖考之愚不知自娛又怨其吝嗇無恩於我而厲之也始則欺紿攘竊以充其欲不足則立約舉債於人以俟其死而償之觀其意惟患其祖考之夀也甚者至於有疾不療隂行酖毒亦有之矣然則向之所以利後世者適足以長子孫之惡而為身禍也頃嘗有士大夫其先亦國朝名臣也家甚富而尤吝嗇斗升之粟尺寸之帛必身自出納鎻而封之晝則佩鑰於身夜則置鑰於枕下病甚困絶不知其子孫竊其鑰開藏室發篋笥取其資財其人復蘇即捫枕下求鑰不得憤怒遂卒其子孫不哭相與爭匿其財遂致鬭訟其䖏女亦䝉首執牒自訴於府以爭嫁資為鄉黨笑蓋由子孫自㓜及長惟知有利不知有義故也夫生生之資固人所不可無然勿求多餘多餘希不為累矣使其子孫果賢邪豈䟽糲布褐不能自營死於道路乎若其不賢邪雖積金滿室又奚益哉故多藏以遺子孫吾見其愚之甚也〈並溫公家訓〉
伯淳作縣常於座右書視民如傷四字雲某毎日常有媿於此觀其用心應是不錯決撻了人古人於民若保赤子為其無知也常以無知恕之則雖有可怒之事亦無所施其怒無知則固不察其利害所在教之趨利避害全在保者今赤子若無人保則雖有坑穽在前蹈之而不知故凡事疑有後害而民所見未到者當與他做主始得州縣近令勸誘冨民買鹽勸誘百姓名一入官以後便不可脫為民父母豈可暫時罔之使之終身受其害
予嘗為泰州獄掾顔岐夷仲以書勸予治獄次第毎一事冩一幅相戒如夏日取罪人早間在東廊晚間在西廊以避日色之類又如獄中遣人勾追之類必使之畢此事不可更別遣人恐其受賂己足不肯畢此事也又如監司郡守嚴刻過當者須平心定氣與之委曲詳盡使人相從而後已如未肯從再當如此詳之其不聼者少矣〈童䝉訓○案今本呂氏童䝉訓無此二條此題童䝉訓似誤〉
歩隲與衛旌俱以種𤓰自給㑹稽焦征𦍑郡之豪族人客放縱乃共修刺奉𤓰以獻征𦍑方在內臥駐之移時旌欲委去隲止之曰本所以來畏其強也而今捨去欲以為髙祗結怨耳良久征𦍑開牖見之身隠幾坐帳中設席置地坐隲旌於牖外旌愈恥之隲辭色自若征𦍑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㳫以小盤飯與隲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隲極飯致飽乃辭出旌怒隲曰何能忍此隲曰吾等貧賤是以主人以貧賤遇之固其宜也當何所恥〈三國志〉
范雲少與領軍長史王畡善雲起宅新成移家始畢畡亡於官舍屍無所歸雲以東廂給之移屍自門入躬自營含招復如禮時人以為難〈南史〉
李翛尹京兆荘憲太后崩為山陵橋道置頓使嗇官費物物裁損靈駕至㶚橋從官多不得食始議更造渭城門計錢三萬翛以為勞不聴使鑿軌道深之柱危不支方過䘮而門壊輼輬僅免徹門乃得行翛妄奏車軸折山陵使李逄吉劾罔上請免官〈唐書〉
王羆性儉率嘗有臺使至羆為設食使乃裂去薄餅縁羆曰耕種收穫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爾之選擇當是未饑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慙〈北史〉
劉器之建中崇寕初知潞州部使者觀望治郡中事無巨細皆詳考然竟不得毫髮過徃驛劵亦無違法與者部使者亦歎服之後居南京有府尹取兵白直厯㸃磨他寓居無有不借禁軍者獨器之未嘗借一人其廉慎如此
峭直深刻之人明習法令所以檢䕶其身可使無過此其所長然卒有其所長以把持窺刺為心一二聴之使人𥚹廹不容茍善其刻而用其深則必置人主於有過之地士有負俗之累而其心坦明出於愷悌不肯欺負人主以賊其民與彼刻深之人相去萬萬豈可以有瑕之玉而置於碔砆之下乎取人於上者將何擇哉〈陳了翁集〉賞必當功罰必當罪刻核之論也罪疑惟輕功疑惟重君子長者之心也以君子長者之心則自無刻核之論如君子不盡人之𭭕不竭人之忠去其臣也必可使復仕去其妻也必可使復嫁如此等論上下薰蒸則太平之功可立致也芝草生甘露降醴泉出皆是此等和氣薫蒸所生〈舍人雜録〉
發人私書拆人信物深為不徳甚者遂至結為仇怨余得人所附書物雖至親卑㓜者亦未嘗輒留必為附至及人託於某䖏問訊干求若事非順理而已之力不及者則可至誠面卻之若己諾之矣則必須逹所欲言至於聴與不聴則在其人凡與賔客對坐及徃人家見人得親戚書切不可徃觀及注目偷視若促𰯌並坐目力可及則歛身而退候其收書方復進以續前話若其人置書几上亦不可取觀須俟其人云某所恵書云云足下請觀之方可一㸔若書中説事無大小以至戱謔之語皆不可於他䖏復説凡入人家切不可於几案上及書⿰等內翻㸔人家書簡及記事冊子錢糓文簿若人將文字令己㸔切不可於背後觀皆無徳之一端也凡借一物上至書冊下至器用茍得已者則不須借若不獲己則須愛䕶過於己物㸔用才畢便即歸還切不可以借為名意在沒納及不加愛惜至有損壞大率豪氣者於己之物多不自愛惜借人物豈可亦如此此非用豪氣之所乃無徳之一端也凡飲食蒸餅去皮饅頭去蔕肉去脂皮之類皆非成人所為乃癡騃無知而已自非生硬臭惡與犯己宿疾之物豈有不可食之理凡與人同坐夏則已擇涼䖏冬則已擇暖䖏及與人共食多取先取皆無徳之一端也〈范益謙自戒〉
郭逵為西帥王韶初以措置西事至邉逵知其必生邉患用備邉財賦事連商賈移牒取問韶讀之怒形顔色擲牒於地者久之乃徐取納懷中入而復出對使者碎之逵奏其事上以問韶韶以元牒繳進無一損壞上不悟韶計不直逵言自後逵論韶並不報而韶遂得志矣予舊見前軰語及此事無不切齒而新進小生徃往以此談韶不容口近有一士人自言久遊太學論及韶行事亦以此為智數過人而不以罔上䧟老成罪韶徃者茍合干進者持此自售亦不足怪不謂經此大變故猶守舊聞如此等軰真是不識濁淨其可責哉〈陳齊之雜録〉親友之廹危難也家財己力當無所吝若橫生圖計無禮請謁非吾教也〈顔氏家訓〉
黃髮之人五臓氣虛精神耗竭若稍失節宣即動成危瘵蓋老人勌惰不能自調在人資飬以延遐筭為人子者深宜察其寒溫審其饘藥依四時攝飬之方順五行休王之氣恭恪奉親慎無懈怠
春屬木主發生春肝氣王肝屬木其味酸木能勝土土屬脾主甘當春之時其飲食之味宜減酸益甘以養脾氣肝氣盛者調吹氣以利之順之則安逆之則少陽不生肝氣內變春時陽氣初昇萬物萌發正二月間乍寒乍熱髙年之人多有宿疾春氣所攻則精神昏倦宿患發舉又復經冬已來擁爐薫衾㗖炙飲熱至春成積多所發泄致體熱頭昏膈壅涎𠻳四肢勞倦腰腳不任皆天所發之疾也常宜體𠉀若稍覺微疾不可便行踈利恐傷臟腑別生餘疾若別無疾狀或只選食治方中稍涼利飲食調停與進不須服藥常擇和暖日引侍尊親於園亭樓閣虛敞之䖏使放意登眺用攄滯懐以暢生氣時尋花木遊賞以快其意不令孤坐獨眠自生鬰悶春時若親朋請召老人意欲從歡任自遨遊常令的親侍從惟酒不可過飲春時人家多造冷饌米食等不令下與如水團粽粘冷肥膩之物多傷脾胃難得消化大不益老人切宜㸔承春時遇天氣頓暖不可頓減綿衣縁老人氣弱骨踈風冷易傷纔至春時但令多着袷衣遇暖之時一重重漸減不致暴傷也
夏屬火主於長飬夏心氣王心主火能剋金金屬肺肺主辛其飲食之味當夏之時宜減苦増卒以飬肺氣心氣盛者調呵氣以踈之順之則安逆之則太陽不長心氣內潰盛夏之月最難調攝隂氣內伏暑毒外蒸縱意當風任性食冷故人多有飱泄之患況是老人尤宜保輔若簷下衖道穿隙破窓皆不可納涼此為賊風中人最毒宜居虛堂凈室水次木隂潔淨之䖏自有清涼毎日凌晨進溫平順氣湯一服飲食溫軟不令太飽〈並飬老奉親書〉
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為製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鍼縷並加飲食之物及珍寳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以驗貪亷愚智名之為試兒親表聚集致燕享焉自茲以後二親若在毎至此日常有酒食之事而無教之徒雖已孤露其日皆為燕飲酣暢聲樂不知有所感傷〈顔氏家訓〉
世間大有病人親朋故舊交遊來問疾其人曽不經一事未讀一方自騁了了詐作明能談説異端或言是虛或道是實或雲是風或雲是蠱或道是水或雲是痰紛紜謬説種種不同破壊病人心意不知孰是遷延未就時不待人欻然致禍各自散走是故大須好人及好名醫識病深淺探賾方書博覧古今是事明解者㸔病不爾大誤人事〈孫思邈千金方〉
言及先人理當感慕江南人事不獲已須言閥閲必以文翰罕有面論者北人無何便爾説話及相訪問如此之事不可加於人也若言須及者則斂容肅坐世父叔父兄弟各以尊卑輕重為容色之節皆變於常
江南凡弔者識輕服而不識主人則不於㑹所而弔他日脩名詣其家
隂陽説雲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王充論衡雲辰日不哭哭則重䘮今無教者辰日有䘮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不敢發聲以辭弔客道書又曰晦歌朔哭皆當有罪天奪之筭喪家朔望哀感彌深寕當惜夀又不哭也
江左朝臣子孫初釋服朝見二宮皆當泣涕二宮為之改容頗有膚色充澤無哀感者梁武薄其為人多被抑退裴政出服問訊武帝貶瘦枯槁涕泗滂沱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禮不死也
偏傍之書死有歸煞子孫逃竄莫肯在家畫瓦書符作諸厭勝䘮出之日門前然火戶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斷注連凡如此者不近人情乃儒雅之罪人彈議所當加也〈並顔氏家訓〉
胡文定問楊訓相知訓言楊宋臣愷悌君子既而宋臣受總司差權湘潭令大熱中之官遇疾而終訓請先生言於總司保任為沒於王事先生曰宋臣固可傷然凡事不必如此計較君子愛人以徳使宋臣在決不喜為此等事賢能教飬其孤足矣〈胡氏傳家録〉
𦵏者人生之大事死者以窀穸為安宅死而未𦵏猶行而未得其歸也是以孝子雖愛親留之不敢久也古者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誠由禮物有厚薄奔赴有逺近不如是不能集也今王宮以下皆三月而𦵏蓋以非同位外姻無㑹𦵏者故適時之宜更為之制禮未𦵏不變服啜粥居倚廬寢苫枕塊既虞而後有所變蓋孝子之心以為親未獲所安已即不敢安也今世俗信術者妄言以為𦵏不擇地及嵗月日時則子孫不利禍殃總至有至終䘮除服或十年或二十年或終身或累世猶不𦵏至為水火所漂焚他人所投棄失亡屍柩不知所之者豈不哀哉人所貴有子孫者為其死而形體有所付也既而不𦵏則與無子孫而死道路者奚以異乎詩曰行有死人尚或殣之況為人子乃忍棄其親而不𦵏哉唐太常博士呂才敘𦵏書曰孝經雲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蓋以窀穸既終永安體魄而朝市遷變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謀之龜筮近代或選年月或相墓田以為一事失所禍及死生按禮天子諸侯大夫𦵏皆有月數則是古人不擇年月也春秋九月丁巳𦵏定公雨不克𦵏戊午日下昃乃克𦵏是不擇日也鄭𦵏簡公司墓之室當路毀之則朝而窆不毀則日中而窆子産不毀是不擇時也古之𦵏者皆於國都之北域兆有常是不擇地也今𦵏書以為子孫冨貴貧賤夭夀皆因卜所致夫子文為令尹而三已栁下恵為士師而三黜計其邱壠未嘗改移而野俗無識妖巫妄言遂於擗踴之際擇𦵏地而希官爵荼毒之秋選𦵏時而規財利斯言至矣夫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固非𦵏所能移就使能移孝子何忍委其親不𦵏而求利於已哉世又有用羗胡法自焚其柩收燼骨而𦵏之者人習為常恬莫之恠嗚呼訛俗誖戾乃至此乎或曰旅宦逺方貧不能致其柩不焚之何以致其歸𦵏曰如㢘范軰豈其家冨邪延陵季子有言骨肉歸復於土命也魂氣則無不之也舜為天子廵狩蒼梧而殂𦵏於其野彼天子猶然況士民乎必也竭力不能歸其柩即所亡之地而𦵏之不猶愈於火焚乎
道無精粗本未而古有大學小學之別者特學有其漸雲爾子夏之門人小子灑掃應對進退而子游以為末不知灑掃應對進退即精義入神之妙而欲二之則過矣東萊先生所編少儀外傳學者終身行之猶懼不及而曰少儀雲者謂時過則難學而少成若天性故欲自童丱而習之庶㡬趨嚮蚤正氣質易成非曰小學冝習而大學不必知也與我同志者盍深省焉嘉定癸未三月朔雲谷胡巖起題
右少儀外傳一編先兄太史暇日手自次輯者也首命其名曰帥初次更其名曰辨志而其終則定以是名焉祖儉嘗獲侍坐與聞所以為此編之意蓋以始學之士徒玩乎見聞汨乎思慮輕自大而卒無據故指其前言徃行所當知而易見者登之於䇿使之不待考索而自有得於日用之間其於未易遽知而非可卒見則皆畧而不載茍讀是編而無所厭忽各因其所得而有自立之地則先兄之心庶乎其不泯矣丹陽郡文學譚元猷祖儉之同捨生也欲刋其書於學宮因識所聞於卷末紹熈二年七月十五日東萊呂祖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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